白杬往他身上一歪,脑袋在他的肩膀上撞了两下。
鼻尖不小心贴到有了微微汗珠的皮肤,白杬也不嫌弃,反而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
“咱们部落惨兮兮。”
树下坐着,有风的时候还算凉快。
白杬又是个不易出汗的体质,这会儿摸起来也是冰冰凉凉的。
曜干脆伸手将他抱在自己的腿上,方便他靠着自己。
他看着在兽皮上舔舐的牛羊:“他们要是吃盐,我们可以先去温泉那边搬一点石头回来。”
白杬忽然直起身,双手搭在他的肩膀,盯着他灰色的眸子。
“搬石头?”
“嗯。”
搬石头……
白杬深吸一口气,又颓丧着脑袋往曜的颈窝砸。
曜手快一步,护着他的额头,轻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怎么了?”
“地下有盐。”
“地下?”
“嗯。地下。”丘陵地区多井盐,只要打井下去,把地下的卤水取出来煮,那一口井盐可以管数年之久。
受益的兽人少则几代,多则几十代。
“那要挖坑吗?”
“挖不出来。泥我们能挖,但是泥下面是石头,有盐的那一层更是在石头下面。”
“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还不行。”
“那慢慢来。”
白杬眼中燃起熊熊火光:“不过在我有生之年,我绝对不会让黑狼部落一直受制于这个东西。”
转个头,脑门蹭到曜湿乎乎的脖子。
白杬的畅想暂时结束。
“还抱?我都给你捂热了,你看看你多少汗?”
曜托着白杬的后臀,站起来。
视线陡然升高,白杬手一把勾着他的脖颈:“抱我起来的时候提个醒儿,要是我没抓稳摔了怎么办?”
“不会摔到阿杬的。”曜仰头,下巴蹭了蹭白杬的胸口。
白杬伸手抵着他:“扎。”
他弯眼:“动不动就蹭,狗还是狼?”
曜也笑:“是狼。”
*
两人往林子里走,白杬斜斜地倚在曜的肩膀,路过养兔子的地儿时,低声道:“怎么感觉兔子又多了?”
“早上的时候,我教了会儿幼崽们打猎。”围栏另一边,响起山的声音。
白杬:“棚子里的兔子都放到这边来养了?”
山:“没有,这边都是新抓的。”
林子里的兔子活动空间比棚子里的大些。
下面浅浅地铺了一层碎砖碎瓦,周边依旧是用石块木棍拦起来的。
白杬看着里面依旧左一个坑右一个洞,还有像补丁一样四处塞洞的石头。默默将脸埋在曜的身上。
“阿山叔,要不……”
“阿杬,我们不累的。”山立马打断白杬的话。
他坐起来,也看着那起码十几个被堵住的洞,憨笑着挠头:“我们可以养。”
“没说不养。阿山叔,我问你个问题。”
“阿杬说就是了。”
白杬凑近曜的耳朵,低声:“放我下来。”
曜环住白杬的手臂紧了紧。
“快点。”白杬捏他耳垂。
曜矮身放下。
白杬摸了摸自己被曜的大爪子盖了一会儿就湿漉漉的小腿,坐下。
一边的天见状,从兽皮上滚了一圈儿,毛毛虫一样挪到山的边上。
“要不要叫圆和蓝?”
“我们来了,来了。”圆和蓝从山洞出来,脑袋上还顶着草帽。
白杬沉默一瞬。
他本来就想随便问问的,现在得仔细想想再说了。
“咱们部落的动物是肯定要一直养下去的。”
“我希望咱们以后的生活,就像是我说的那样,不需要天天出去捕猎,只在家种地养大荒兽就可以活下去。”
一听不是让他们不养了,几个兽人都隐隐松了一口气。
白杬淡笑:“咱们吃的肉多,大型的大荒牛、白羊以及大牙猪我都觉得可以继续养。灰灰鸟我们养过,很麻烦,这个不适合。”
“但是其他的,我们都还没有确定。”
“比如说这个喜欢钻洞的兔子,要不要一直养?”
“阿杬,兔子肉好吃。”树陡然在后头出声。
白杬吓了一跳,回头瞪他。
树讨好一笑,后面跟着一溜的兽人围坐下来。“在山洞无聊,来看看你们在干嘛。”
“所有兽人都无聊?”
连小狼崽子都被树盘在手里抱过来了。
“是,所有都无聊。”兽人们双眼清澈,一点没撒谎。
“行吧,咱们就一起商量,反正都是部落里的事儿。”
丘问:“你们说到哪儿了?”
树举手:“说要不要一直把兔子养下去。”
“我觉得要!”
“我们也觉得要!”
白杬:“有没有觉得不要的?”
看了一圈,没一个兽人点头。
树影落在兽人们脸上,将他们那看着那笼中兔发着狼光的眼睛衬得透亮。
树:“兔子好吃。”
球:“毛毛软。”
桦:“生得多。”
山:“好养活。”
白杬:“兔子喜欢打洞,大规模养的话很臭,受惊了容易死,吃得多……”
“阿杬!”
“我们很会养的,这么久了一个都没死。”
“对对对,阿杬,我们也会帮忙的。”
白杬只是给他们提一个醒:“你们说的?”
“当然!”
“好。那忙起来的时候你们不能喊累。”
曜听了他这话侧头,轻轻握住白杬已经恢复白皙的手继续摩挲。也不插一句话。
“不会不会。”
白杬:“兔子要养。那鸡呢?笨笨鸡?”
“要!”
“对对对,要!”
“鸡好吃,今天的笨笨鸡都不够吃。”
“明天去抓?”
“好,多抓点。”
白杬看出来了,他想着商量,可这群兽人们都是没有过脑子,在瞎起哄。
反正只要好吃就可以养。完全没考虑有没有那个精力、能力去养。
算了,这事儿得之后看。
不过这兔子,就先养着吧。但是规模不能再扩大了。毕竟现在还没有多的草料给它们吃。
“养兔子养鸡你们刚刚自己说的不会喊累啊。”
“我们说的。”
白杬合掌,轻轻一拍:“既然说都说到这儿了,那我先把今年下半年的安排告诉大家吧。”
“阿杬说。”
白杬:“下半年有三件大事儿。”
“收集足够过冬的食物,去部落集市换盐以及把咱们山崖前面的这一片地方清理出来。”
兽人们点点头。
最先反应过来的金问:“怎么清理?”
前面两个都是每年要做的,兽人们熟悉。第三个他们没做过,要阿杬教。
“草扯了,地翻了,下雪的时候让里面的虫卵冻死。明年开春的时候再翻一遍,然后种地。”
白杬笑:“是不是很简单?”
多数兽人们也傻兮兮地笑:“简单,太简单了。”
曜眼中笑意浅浅。
“那现在大家要是无聊的话,咱们可以先为秋天的事情做个准备。”
“做什么准备?”
“农具不够啊。”
“那走走走,去做。”兽人们兴冲冲地左右架着白杬就往山洞带。
白杬还没来得及说养兔子的事儿,只能忙歪着头对后头的兽人道:“金,咱们还有不用的砖吗?”
“还有!”金隔着重重兽人道。
“那你们帮养殖队把围栏里的地铺一层,免得兔子打洞跑出去!”
“好!”
最后几声,说得都跟隔了山海似的了。
白杬动动腿儿,下不来。
“曜!救我!”
第65章
白杬被曜护在身前的时候; 额头上已经是出了一层细汗。
他扒着曜的肩膀,看着后面一张张溢满笑意的脸,心里也轻快起来。
“走了走了; 不闹了。”白杬冲他们笑道。
曜偏头,轻轻在白杬的头上撞了一下。单手提着他先一步往前。
树戳了戳身边的草:“我们闹了?”
草巴掌拍下树的爪子。
丘爷爷笑呵呵:“没闹没闹; 阿杬现在可比小时候好玩儿多了。”
*
部落前面的这块地大,开垦是个力气活儿。
兽人们又能折腾; 十把锄头能弄断九把; 所以犁耙要多做一点出来,以防到时候不够用。
做犁耙用木头、长毛草绳还有部落里收集起来的骨头。
东西都是现成的,拿来用就是。
兽人们先快步去把骨头木头搬过来。依旧是白杬操作; 他们跟着学习。
下午,太阳西斜。
通红的圆球挂在天一侧。像个已经煎好了的大圆饼; 面上还刷了通红的番茄酱。
看一眼,肚子饿。
正好也到了做饭的时间。
兽人们出了山洞,小幼崽们嗷嗷叫着,尽数在部落里撒欢儿。
成年兽人们结伴; 往河边去。路过白杬停下; 问:“阿杬,搓背吗?”
“不搓。”
“那我们先走一步!”
一个蹿步; 刚刚还在面前的兽人已经跑出了十米远。
白杬忙高声叮嘱:“不许进河里!”
“知道知道!”
兽人们你追我赶; 头顶的耳朵随风往后弯成两个尖,像大飞蛾的翅膀。
“阿杬哥哥; 洗澡~”
刚走一群; 又来一群。
小幼崽们蜂拥着跑来; 拉着白杬的衣摆往河边带。
幼崽看着小; 力气大。白杬被他们拉着往前走了几步; 身子半蹲才稳住。
他道:“吃完饭再洗,不然又出一身的汗。”
“我先给你们擦擦。”
说着,他找了个盆儿出来,拿上兽皮帕子。
小幼崽们乖乖跟在白杬的身后,走一步,拐一下。粗短的小腿儿摆得像企鹅仔仔。
所有幼崽圆溜溜的眼睛都黏在白杬的身上。
阿毛没看路,忽然撞到前面菇的背上。他小肉手乱抓,一把抓住了菇的大尾巴。
菇停步,三分奶气,七分严肃:“好好走。”
“嗷。”阿毛乖乖点头,拉着尾巴的手没放。
阿毛拉尾巴,后面的小幼崽跟着拉。不多时,小崽子们摇头摆尾,连摇晃的方向都一致了。
兽人们看了,无不会心一笑。
幼崽果然最可爱。
夏天热,河里的水也不凉。
白杬简单给他们擦了擦,又是干干净净的汤圆团子们。
下午的饭依旧是简单的烫菜,吃完了之后,刚洗完澡的兽人们无一不是大汗淋漓。
白杬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
夏天吃热的,太出汗了。
白杬擦额头的手顿住。要不今晚换换,吃凉菜?
白杬在心里琢磨,手里空了的碗筷被曜捏着放下。
吃完饭已是晚间,篝火的亮光微弱。反倒是草叶子上星星点点,在夜里尤为璀璨。
兽人们从中路过,飞得低矮的萤火虫们惊慌失措,光芒更多。
走了几步,消了食。
白杬跟曜往河边挖出来的澡池子去。
兽人们洗澡一直是在这个池子里洗的,池子的年岁比白杬都大。
池子不深,但是大。有点像个小型游泳池了。
兽人们在里面站着,水刚好能到胸口下。换做是山猫兽人,那就到脖子。也不会没过头顶。
里面的水与河里的水通过一个狭窄的小通道连接,水也是活水。
兽人们吃完饭就往池子里跳,现在已经洗完了。
他们站在池子边,腿儿微曲,身体发力,从脖子一直甩到尾巴。
毛毛上的水四溅,立马就没了。晚上再吹吹风,干得很快。
甩干了毛毛,兽人们打着呵欠,纷纷往回走。
池子这边又安静下来。
白杬脱去身上就一个遮挡作用的褂子和毛毛短裤,直接坐在石头加固的岸边。然后像游鱼一般往水里滑。
曜见水没过了他的头顶,瞳孔骤缩。
来不及变做兽形,他立马跳进去,勾着水里的人往水面带。
白杬正游得好好的呢,忽然被迫出水。
“阿杬!”曜捧着白杬的脸,灰色的眸子里担忧几乎化为实质。
白杬一噎,将生气的话咽了下去。
他眯着眼睛,感受到头发上的水流过脸颊。
下巴靠在曜的肩膀,抚着他的后背,道:“我没事儿,我刚刚只是在玩儿。”
两具光落的成年身体紧靠在一起,蜜色的手臂横在白皙瘦削的腰间。
白杬眼睫轻颤,后知后觉两人现在有点挨得太紧。
他稍稍后退,但立马被腰上的力道带回来。
曜沉声:“洗澡。”
白杬鼓了鼓腮帮子,低声道:“哦。”
挨得近就挨得近吧,反正每天晚上都是抱着睡的。
白杬打了个呵欠,双手搁在曜的肩膀。
曜身上都是腱子肉,肩膀也宽,随便哪一处靠着都不会显得硌人。
白杬趴在他的身上,任由身体像水草一样在水的浮动中,自由自在。
“曜。”
“嗯。”曜专心用兽皮帕子给白杬擦背。
阿杬的皮薄,他的手有茧子。之前用手洗,第二天起来看见他满背的红痕着实吓了好大一跳。
导致他现在都不敢用手了。
“你会不会游泳?游水?”
背上的力道极好,像挠痒痒似的舒服。白杬眼睛闭着,困意升起,鼻音都出来了。
“狼会。”
也就是狼形自如,但是人形的时候就不确定了?
“我刚刚那样潜在水里就是游泳。你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
曜一只手直接包裹住白杬的手臂,兽皮帕子顺着他的肌理擦拭到手心。“好。”
“那现在试试?”
“阿杬困了。”
“不困不困!”白杬撑着曜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只要不窝在曜的身上,他的精神还是挺活跃的。
曜:“好,阿杬教。”
白杬弯眼:“那你看着我先做一遍啊。”
说完,白杬扎进了水里。
曜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捞。
片刻,白杬已经游到了池子对面。
他破水而出,湿发粘在脸上。眼睫眨动,滴水成晶。
肌肤如玉,好似披着月纱。像传说中暗海里的夜妖,诱引着兽人落入捕猎的网。
扑通——
曜心如擂鼓,一下比一下激烈。
他视线往下,落在那盛着水的锁骨窝。
白杬脸上的笑自信而张扬:“怎么样?”
曜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温声:“好。”
“那我过来。”白杬欣喜,说完又没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