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查你，被你注意到了，然后你查他？”沈卿自动翻译他的话。
“对。”
顾淮遇：“我知道陆景奕的身世，也是在那个时候。”
“有想法，有能力，懂得蛰伏。关键是身上还背着血亲的仇。”
“这样的人应该不缺野心。”
沈卿：……
你说得真对！
“至于顾家，始终成不了大器，区别只是多存在十年还是少存在十年。……对于他们那些人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
顾淮遇最后声音淡淡。
顾家人骄奢淫逸，现在的生活有多奢靡享受，破产后的生活就有多难多痛苦。
到时候能有几个人坚持得住，都不好说。
这就是他从两年前开始布的局。
“……所以，在你知道的未来里，我走以后事情是那样发展的么？”顾淮遇问向沈卿。
以前他从不打听青年口中的“穿书内容”，只要青年不提，他就不问。
因为在他看来他是一本书中的人物，这种情况本就荒谬。
不是他不相信青年的话，只是命由我立。
除了治疗的时候不确定自己能否活下去外，其余的时候顾淮遇都自信他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做什么都力挽狂澜。
无论曾经做过怎样的献祭和牺牲，那也都是出于他自主的选择而已。
顾淮遇的骨子里，始终都是骄傲自信的。
只是如今，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发展了，曾经布下的局都只成了假说，顾淮遇才好奇地想要问一问。
沈卿刚才还被大佬惊到嘴巴长成“O”，现在闭合，点头，“嗯。”
在顾淮遇走后，华城的十年的确无风无浪。
之后沈家依附了陆景奕，顾家则彻底站在了主角攻受的对立面。
再之后成为大反派的顾铎和顾傲在报复完顾家的人后接手顾家，却也已经是大厦将倾，大势将去……这里不得不特别提到的是崽崽们能力真的很强，在那样极端的情况下还能硬撑着做了大半本书的反派。
但十年后经济上行，环境一片利好，那时候陆景奕他们的商战，没有一丝一毫地影响到了普通人。
……
所以顾淮遇何止保了华城十年太平。
应该说是因为他，普通人根本没有感受到一丝风浪才对！
沈卿说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顾淮遇听的也认真。
听后他稍一扬眉梢，苍白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些怔忪的表情……倏而，他又笑了：“嗯。”
顾淮遇说：“那挺好的。”
“……不好，一点都不好。”
然而沈卿又有不同意见。
他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又红了眼眶……十年啊！
顾淮遇是对所有人都负责了，所有人都好了，可是，顾淮遇呢？
他到死都没有家人爱他。
要等十年，那些不爱他、伤害他却反过来要算计他、蚕食他的人才能得到报应。
而且十年后，重整华城经济的陆景奕成了英雄。
却无人知晓顾淮遇。
在人们的记忆里，他只是个参与华城早年建设、但很早就过世的病秧子。
没人清楚地记得他的贡献。
更没有人知道他未来的奉献。
他也只不过是个，书里着墨都不多的炮灰而已。
……
尽管他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与书中剧情已经完全不一样，在这里顾淮遇会一直活下去，所有人都会知道并且记住他，他们会是很幸福的一家四口，而顾家也会因为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获得报应。
可一想到书里的顾淮遇，一想到如果没有康复、就这么死了的顾淮遇，沈卿还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就算顾淮遇现在不会有事了，顾家现在就要完了，可如果他没有遇见自己呢？
顾淮遇就真的要牺牲自己了啊，一切不还是会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
上挑的眼尾布满红晕，沈卿真想摇一摇对方，又气，又替他委屈的。
“你的一生呢？！……你的委屈呢，谁来负责啊……”
以及沈卿真的很难想象，虚弱坐在轮椅上的顾淮遇，是怎么撑着病痛的身体，在一个个深夜和白昼筹划这些的。
——在那两年漫长寂寥、充满病痛的时光里，他筹划着如何献祭他自己。
“……不要生气。”顾淮遇低声安慰对面沉默但红了眼的青年，说：“对不起。”
“如果我早知道会遇见你，一定不会那么做。”
声名他从不在意，事实上他做那些事，也只是想在临死之前，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么自私残忍冷漠罢了。
是青年的靠近让他觉得自己原来也不是那样的可怖。
但如果早知道会遇见他……
“别哭了老婆，对不起。”
用苍白的唇轻触青年的眼角，顾淮遇低声道着歉。
沈卿很想对他说不要道歉，他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然而心疼的眼泪决了堤，他控制不了，就只能靠在大佬身上选择沉默。
过了半晌，顾淮遇说：“还好我遇上了你。”
沈卿倒认可这一点，呵，开玩笑，他可是他的太阳！
沈卿尝试开口：“……”
还没成功，继续呜呜咽咽！
顾淮遇更近一步地抱紧了青年，说：“所以你看，其实上天是公平的，他让我遇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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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嗯……”
这点沈卿也认同。
就他们这缘分，也是相当炸裂。
毕竟自己，才是真真切切地噶了一回的人。
还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一想到自己也曾经历过生死，沈卿的心终于豁达了一些，一瞬间觉得没什么比此刻还活着更重要。
又有一瞬间，他觉得或许就是顾淮遇快死了都选择承担属于他的责任、做好事，才把自己召唤来，拯救他的。
然后自己成功了。
大佬现在不用死了。
想到这些，沈卿又快被气笑了。他紧紧握住顾淮遇的一片衣角，想：幸好幸好。
之后，沈卿又猛地想起了什么——
原著里，是顾淮遇组织科研的医疗队的人，暗中下毒加快了顾淮遇的死亡。
但事实是自己穿来后不久，顾淮遇就将那整个医疗团队都解散了。
如今仔细想来，这种行为本身就违背了原著里的发展方向……
于是他问顾淮遇：“对了，还记得我穿来时磕破脑袋的那一次不？之后你解散了你的医疗队。”
意识到了什么的沈卿，一脸惊异地说：“你知道吗？那个医疗队里面有特务！”
顾淮遇闻言，略微眯了下眼睛：“你说的是凌子耀吗？”
沈卿瞪大的眼睛里泛起迷茫：“凌子耀是谁？”
顾淮遇：“你说的那个‘特务’。”
沈卿深吸口气：“原来你真的都知道？”
“我不该知道么？”
顾淮遇却度眯了眯眼睛，冷漠的眼底多了一些危险的气息：“他喜欢你，要带你走。”
沈卿：“……”
想起来了。
原著里，原主的确跟那位凌医生有一腿。
也真是他俩密谋毒死的顾总。
他也想起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就暴打了那个想占自己便宜的姓凌的渣男。
甚至当时他还思考过怎么在不暴露自己（原主）与凌医生之间阴暗合谋的前提下，提醒顾淮遇防范下毒的人渣呢……
结果还没等他想好，转瞬间就听说顾淮遇已经解散了医疗队……顾总出手冷厉风行，连凌医生也连夜消失了。
沈卿：“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顾淮遇：“……你竟然不记得了？”
虽然提起那位姓凌的，淡然如顾淮遇也会相当不爽。
但顾淮遇还是用诧异的神情望向青年。
沈卿无辜地眨了眨眼。
唔……也不是不记得了，就是那件事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凌医生不在了，事儿也没波及到自己身上，然后时间久了，生活得非常轻松愉快加喜悦的他，就很咸鱼地这事儿给抛到了脑后。
然后才就彻底忘了。
沈卿：“那个，跟凌医生合谋的是原主，不是我。”
顾淮遇：“嗯。我已经知道了。”
“……所以我才不记得了。”
沈卿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完美解释了为什么他不记得了。
反正绝对不是因为他心大且咸鱼！
顾淮遇：“……嗯。”
顾淮遇忽然失笑，觉得青年特别可爱——这种时候重点还是在为他的“不记得了”做解释。
但这也恰恰说明，那位凌医生对于青年来说，不过只是个陌生人。
他不由真心笑道：“老婆说得对。”
沈卿直接满意地一叉腰。
不过虽说顾总相信自己，但现在想来，这事儿处处都透着漏洞啊！
“你知道凌子耀要毒杀你？怎么知道的？这不符合小说走向啊……”
沈卿率先问出最要紧的。
而顾淮遇其实也给不出准确的答案，他只能言简意赅地叙述：“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医疗队有问题，‘你’也参与其中，而且‘你’会在我走后虐待宝宝们。”
“……梦？”沈卿眨眨眼，不觉得那是单纯的梦。
他也看过一些小说，是书中角色觉醒了自我意识，进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感觉顾淮遇更应该是这种情况？
只不过顾总的人设本就是强大且聪慧的，觉醒自我意识都不用什么契机和指引，只需要一个梦做提示就可以完成剩下的所有步骤。
也不得不说，觉醒后顾总的一切行为逻辑，才真正符合他的人设。
……按沈卿对顾淮遇的了解，他这样的人在原书里噶的那才叫莫名其妙！
这么看起来，其实也不全是自己拯救大佬啦。
大佬的自救才是最关键的。
“于是你就对家里的一切都做出了彻查？”沈卿问。
顾淮遇说：“是。”
沈卿：“你是不是还观察了我？……我就说那段时间你好像有在偷偷窥探我！”
顾淮遇却一撩眼皮，不置可否：“挺好看的。”
……竟然也不否认！
沈卿：“……”
这问题他俩之前就掰扯过，但顾淮遇只承认自己看，不承认偷看。
现在他们已经发展成了什么都能明说的关系了，结果好了，大佬直接……厚脸皮了！
沈卿深吸口气，继续问：“那你都直接解散医疗队了，当时就没怀疑我？”
“怀疑。”顾淮遇：“所以才观察你。”
沈卿眨眨眼问：“然后呢？”
顾淮遇正经地回答：“然后发现你很可爱。”
沈卿：“……”
“说正经的！”
顾淮遇便正经地换了个说法：“发现你变化很大。与资料上的你完全不同。”
沈卿：“……有那么不同吗？”
他记得他有低调啊！
……一直都很咸鱼地乖乖躺平等（老公）死的。
顾淮遇对此却持不同观点，表示：“就是完全不同。”
沈卿：…………
好吧，那就是他ooc太严重了。
今天的沈卿依旧是一不小心就活不过几章的废物qaq……就瞬间有点蔫哒哒。
不过只要承认自己是废物，就又会好受许多。
……
蔫哒哒了一秒钟，沈卿宣布自己满血复活了。
眼见青年转瞬间又斗志昂扬，顾淮遇的眼里再度盈满笑，陈述：“我起初只是好奇让你变化如此之大的变量是什么。后来就……”
“后来就什么？”沈卿兴冲冲地追问。
“后来就不好奇了。”
顾淮遇薄唇轻启，莞尔道：“只希望你永远都是这个变量。”
后来得知了沈卿穿书者的身份和来历，一切觉得奇怪的点就都被解释得通了。
但这些对顾淮遇来说早就不重要。
就像青年时间久了便忘记需要伪装一样，他又何尝不是，与他一番相处之后，就再没有刻意观察过他了。
因为满心满眼都是他。
“所以就是你拯救了我。”顾淮遇十分肯定地说。
如果自己遇见的不是这一个“沈卿”，回到那个自己做完梦、连夜出院回家的节点上，他大可以直接离婚。
沈家是他选中的、最适合与顾家合作的家族，但也不是唯一不可替代的家族。
如果那个节点上的青年并不是沈卿。
他会与自己的联姻对象解除关系，亦或者让他像凌子耀医生一样在华城消失。之后再为顾铎和顾傲想一个更加周全的保留财产的方法，却无法与宝宝们接触和亲近。
——这就是他“觉醒”、了解未来以后做出的全部改变。
关于顾淮遇的一切，他更不觉得会有什么变化。
他还是会死在这个雨季。
“你是我存在的必要条件。”
顾淮遇说。
沈卿：“……是哦。所以还得是我。”
沈卿附和着顾淮遇的观点。
但这里，他倒没有以往的臭屁了。
主要是实在没有厚脸皮邀这个功。
当初顾淮遇知道了未来，选择出院回家，很明显是为了处理虐待孩子们的原主。
顾淮遇会那么费力地留在家里，一直观察着自己，其实是在权衡未来。
重点就是为了保护哆哆和嗷仔。
他选择接手哆哆和嗷仔，就会对他们负责到底。
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而如果顾淮遇并不是这种人，他选择漠视哆哆和嗷仔的未来，他就不会回家，那么沈卿和顾淮遇就不会相熟相知。
或者再假设得极端一点，如果顾淮遇根本不为任何人着想，只是想报复地创掉所有人，那么即使自己穿来这个世界，又拥有了一次生命，也无法像现在这样活得这么逍遥滋润吧。
所以究竟是谁拯救了谁呢？
沈卿不敢邀功。
而转念一想，如此有责任感、为他人着想的大佬，在书里竟是那样的结局——精明如顾淮遇，竟然忽然降智，在发现原主的不妥时直接被医疗队下毒结束了生命。
而这种剧情摆布，就只是为了让他收养的崽儿多受虐一些，成为未来的反派。
……
真的是强行给大佬降智啊！
站在反派炮灰的角度看，这就是个不够完美的、破烂世界！
不过，沈卿倒也忽然想起来，在原著里，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