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凌对自己就——
他对安潜和尚川寄予厚望。
大事不决问尚川,小事不决问安潜,都不行就百度百科。
每次亲爹拍着自己的肩膀觉得自己可成大器的时候,他都想问问亲妈的肚子能不能争点气来个二胎。
如果是双胞胎就好了,试错的机会又多了一个。他对爸妈的遗传基因也不是很有把握,毕竟不是生了自己这个活宝在前。
会议结束后,大多数开会的员工都离开。趁此机会,夏九书把夏元凌留在了办公室内,跟誓师大会一样问自己的宝贝儿子:“这次能不能做好!”
夏元凌瞟了一眼天花板,这天花板颜色不错,白亮白亮的。
就是灯不太行,不然自己亲爹怎么看不出来自己的心虚和胆怯。
“我尽力吧。”
“有没有信心?”
“或许有。”
“声音大一点!”
“或许有!”
妈的,当年高考誓师大会都没这么多要求。
夏元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下午他就开车去了亲爹给自己的那个小公司。
规模确实不是很大,就一个厂,厂里工人加上行政岗的也就三四十个人。
不过最近在搞自动化,厂里有那么一两台机器人。
厂里的工人都挺好的,夏元凌本身就是个会来事的人,又能说会道的,再加上大家也畏惧他的身份,所以对他态度也挺好。
夏元凌回家后还觉得自己做的挺好的,跟尚川邀功。
“尚先生,你看我去管理公司也不困难嘛。”
尚川刚刚下班回来,看着夏元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夏元凌的头。
“那是因为你的身份,他们害怕你,所以才会对你比较尊敬。”
夏元凌自然也知道,他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些自知之明的。
“所以以这样的身份和人相处是最困难的,你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向他们证明你不是空架子。”
夏元凌犯了愁:“可我就是空架子啊。”
尚川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才不是,你是最棒的。”
夏元凌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肉,这段时间跟着亲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就算了,亲爹知道他喝酒是什么德性,帮他拦了不少酒。夏九书可不想这么多年交往的朋友,因为夏元凌醉酒之后的糊涂话全都跑掉。
“我再整下去,就是最胖的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夏元凌的工作开展的还挺顺利的。
毕竟业务成熟,自己和别人又好相处,只要不作大死,就没什么特别的问题。
这倒是一个好事,但每次别人提到他做得还可以的时候,夏元凌背过身去,又是一阵落寞。
这种落寞,尚川再了解不过。
确实,夏元凌的性格真的很适合中九化工。
本身就是没有上市的公司,中九化工内部氛围又很江湖义气,大多数员工跟夏九书打交道了一辈子,对夏九书的儿子自然也会宽容一点。而且夏元凌又是个会来事,重情义的人,身上没那么多富家子弟的毛病和傲气。就是做事不那么靠谱,但是公司业务只要他懂得如何安排人就行,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去做。
尚川能理解他的失落。
当初自己来蓝心珠宝也是这样。
他们都说自己很有天分,很适合干这个,比在大学当什么老师要有出息多了。
在一件自己根本不喜欢也不感兴趣的事情上拥有天赋,简直就是命运开的一个最恶劣的玩笑。
尚川也怕他想不开,看到夏元凌发呆,就会找个话题和他聊一聊。
“在想什么?”
夏元凌每次看到他一坐在沙发上就会主动缠着尚川,要么勾着手,要么靠着肩膀:“有几个供应商好烦哦,和我说话每次都不着四五六的。搞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能给我看看吗?”
夏元凌大方地把手机让了出来。
尚川简单地扫了几眼,又问了夏元凌一些最近的情况。
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就是几个供应商吊着夏元凌,应该是他们的工期来不及,做不出来。又觉得夏元凌是刚来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好糊弄,就想拖延工期。
还各种卖惨,说自己生产成本高,给的钱都不够公司运转的,夏元凌本来就没有尚川那种铁石心肠,耳根子软,听多了还真就松了口。
不过这推迟几天的话还没有发出去,事情就还有转机。
尚川记住了这个供应商的id,在各个社交媒体平台搜了一下,他们的公司有拍短视频在网络上拉客户的习惯,尚川瞥了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不是运转的挺好的吗?
昨天上传的视频说他们的工作有序开展,而且放了流水线的视频,怎么看也不像供应商在聊天记录里和夏元凌说的那么惨。
尚川看了一眼评论区,猜测供应商应该是为了抢别的客户,故意拖延夏元凌的单子。
尚川把手机还给夏元凌,跟他解释了自己的猜测,然后给夏元凌支了个招:“他会卖惨,你就不会吗?跟他一起哭,哭得昏天黑地,哭到他脑袋转不过来弯为止。”
“嗯?”
夏元凌虽然不太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表演哭戏自己擅长啊。
他就疯狂给供应商发“呜呜呜”“嘤嘤嘤”,还刷那中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什么“我要是耽误进度我爸要骂死我啊”“我爸让我回家种地啊”“我什么都不懂成本是什么啊”之类的话,胡搅蛮缠,闹得对方是不得安宁。还说要给供应商打电话,供应商又不是不知道他哭戏演得有多好,到时候怕不是要被他哭得脑瓜子疼。
这下好了,供应商只能答应按时交付。
看到对方发来保证按时交付的时候,夏元凌窜到了尚川怀里,笑得相当开心:“还是尚先生比较厉害。”
其实他这个人,就是好相处,所以能把厂里的关系玩得很溜,但是遇到这种事情上,夏元凌的性格反倒没有那么硬。再加上他确实比较傻,有时候别人随便糊弄糊弄,他就把这些话当了真,也不去考虑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
吃亏是福,但有些亏,其实是可以不用吃的。
夏元凌直言了自己的弱势,可没想到尚川却揉了揉他的头。
“但是高明的猎人,都会把自己打扮成猎物。”
他想让夏元凌利用这一点,毕竟没必要像别人证明自己是一个多么精明强干的人,就当一个傻了吧唧的二世祖。这样和别人相处的时候反而不会遇到那么多的心眼,就算遇到了,也大多都是很好识破的。
可这话落在夏元凌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个意思。
“那我是尚先生的猎物吗?”
他跨坐在了尚川的腿上。
鼻尖蹭着尚川的肩膀。
眼神和动作分明写着明晃晃的“勾引”二字。
尚川自然知道夏元凌是什么意思,算算他们也有好久没过夜生活了。从夏元凌接演了蜀湮开始,他就似乎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稳日子。现在夏元凌的工作也定下来了,尚川也不必再为了他入戏走不出来而伤神。
这样也挺好。
尚川伸手扶住夏元凌的腰,拉着他的衣领,让他的耳垂停在自己的唇边。
声音压到最低,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分贝,低语:
“你不算多么高明的猎人,
但我可以是你的猎物。”
第122章
大概过了两三个月,夏元凌也习惯了每天去上班的生活。
尚川还以为他坚持不了多久,但没想到夏元凌却咬着牙干了这么长的时间。
虽然说夏元凌是夏九书的儿子,大家都让着他,但如果没有真实的能力,待这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遇到排挤、冷眼和背后议论。其实挺辛苦的,因为是小公司,所以上上下下的事情都需要夏元凌操心,他也是为了能够多学习一些东西,为了不被那些在公司里待了很久的老员工架空,什么事都需要自己跑一趟才放心。
挺辛苦的,好几次出差去隔壁的省,开车回家的时候都已经半夜,洗了澡倒头就睡。
夏元凌害怕吵到尚川,就卷了被子去沙发上。
“你是反了天了,想让我把沙发也给拆了吗?”
尚川忍了几次,这次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大清早的醒过来,身边没人,开门就发现夏元凌四脚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气血上涌,祈祷今年的年终体检自己不会出现高血压,不然就把这只小鲨鱼狠狠地操一顿。
夏元凌从沙发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怎么了?那不是怕吵到你吗?”
他眼睛还是迷糊的,只能听见尚川冷冷的声音:“那你见过结婚的分床睡?”
搞清楚了尚川到底因为什么而生气的,夏元凌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点。
大清早的,为了这么点事生气。
啧,老男人就是规矩多。
分床睡就不行了,哪一年的老黄历了,大清都亡了还在这里扯来扯去。
“再晚你也得给我回床上睡,”尚川扯了下夏元凌的脸,摸起来挺软乎的,“你这个小耳朵听到了没有?”
夏元凌伸手搂着他的肩膀,然后赶紧亲了一口尚川的额头。
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老古董。
但是他就是挺喜欢的。
尚川喊他起来上班,他今早有个早会,得早点去上班,两人告别后,尚川没吃早饭就先开车离开了。
忙了一上午,中午午休的时候,尚川准备给夏元凌打个电话。他今天下午要去工厂,蓝心珠宝的工厂离夏元凌现在忙活的工厂很近,都在新开发区,尚川就想顺路去看看他,然后买杯奶茶投喂一下自己的小鲨鱼。
就在他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尚川立刻换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请进。”
秘书小程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尚总,不好意思打扰了,刚才楼下来了一个人说他有事找你。”
尚川回想着今天的日程安排,似乎没有说和谁有约。他顺口问了一下小程:“谁啊?你有问他的名字吗?”
“他说他叫左游,左边的左,游戏的游。”
一听到这个名字,尚川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就以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冷,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不见。”
“他说他有事情找你,好像是关于《画魔》这部电影的。”
尚川愣了一下,他怎么会和《画魔》有关系?
但是一旦牵扯到夏元凌,尚川就会相对谨慎一点,就算是再厌恶这个男人,也让出了自己的底线:“你让他先去会议室等我,我马上过来。”
秘书小程离开了尚川的办公室。
尚川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见到左游。
左游就是之前尚川为了夏元凌跟那几个混混打架时,在警局跟尚川搭话的警察。尚川原本都快忘了他的名字了,但今天小程一说,他就又想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会议室里,一个穿着棉服的男生坐在荧光黄色的椅子上,他腰身挺得笔直,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才会随时随地都保持如此端正的体态。
看到尚川走过来,他站起身来跟尚川握手:“尚先生。”
“有什么事就说吧,”尚川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无视了他握手的邀请。
见尚川的态度很差,左游自嘲地说了句:“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
尚川倒是对他有自知自明的样子很是认可:“你要知道,没有人会愿意见一个在亲妹妹自杀后跑出来玷污她名声的人。”
“我是真的喜欢她!我没有玷污她的名声!”
一听这话,尚川就怒了:“你说你喜欢她,那你倒是在她自杀之前救下她啊!”
“那你还是她哥!”
这句话,让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达到冰点。
左游是尚淼的同学,换句话来说,追求者更合适。
说到底,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怨恨和纷争,都不过是因为无法挽回尚淼已死的结局。
他们无能为力,他们错过太多。
尚川也不想继续和他吵,毕竟是自己的公司,闹大了也丢脸,他把手机放在桌上,算了先退了一步。他率先问了句:“你找我到底是为了干什么?不是说和《画魔》相关?”
“你的爱人,是叫夏元凌吧,是不是个演员?我记得好像之前拿过影帝?”
“对,怎么了?”
左游的身子往前探,声音压低:“我手里有个案子需要他配合调查,涉及到《画魔》这部电影,你什么时候有空能带他来警局一趟?最好你带着他一起过来,听说他之前有一些心理问题。”
“调查?”
“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明天你带着他来我负责的片区,你应该记得的吧,就是你上次跟人打架的那个警局——”
尚川想到自己之前的弱智行径就有些头疼,赶紧打断了左游的话:“我知道了,明天我带他过去。”
不过尚川有点疑惑,有事调查直接去找夏元凌啊,来找自己干嘛?
“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说到这里,左游停了一下,他心里有些纠结,似乎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尚淼的死,我很抱歉。”
这话他说了很多遍,在葬礼的时候,在下葬的时候。
也不止一次对尚川说过。
只因为在自杀前,尚淼曾经拿着一朵玫瑰花问他。
“我用这朵玫瑰,买你喜欢我好吗?”
但他没有接住。
因为懦弱,因为胆怯。
这次错过,左游懊悔至今。
他没有想到自己年少时期的犹豫,却让他再也见不到,活着的尚淼。
他无数次后悔,如果自己接住了那朵玫瑰,如果自己大方地承认自己喜欢尚淼,那么那个温柔动人的女孩,会在这个世间为他停留?
“我也有错,”尚川只回了这一句话,然后以自己还有工作要忙为借口,送走了左游。
左游走到电梯口,等待电梯的时候,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尚川刚从会议室门口出来,然后转了个弯,身影就消失不见。
他捏紧了拳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左游今天来的目的,当然不全是为了《画魔》的事情。需要找夏元凌的话,他大可以自己去,以警察的身份传唤。他在午休时间出来找尚川,当然是为了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