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才五点。
其他人还没出来。
希尔诺有些焦虑地用叉子敲着餐盘。
一下又一下。
嗯，这才五点……他每晚会在十一点睡觉……也就是说尤珈老师拥有整整六个小时的时间，来教自己生理课程……
不不，希尔诺，停下你脑海里的画面……老师只是打算给你补课而已，你不要想一些过分的东西……
但是，既然是生理课程，肯定要讲到一些很敏感的知识吧……
自己要是脸红了怎么办？
老师会脸红吗？
希尔诺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越是期待越是紧张。
尤珈老师好心要给他补上常识，他绝对不能做出什么异样的反应，那是对老师的侮辱。
但自己有把握保持冷静吗？
希尔诺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的灵魂叫嚣着要冲上楼，兴奋地想等待老师给自己讲课。
另一半表示不可以！太刺激了！会脸红的！会晕过去的！
希尔诺磨磨唧唧地坐了一会儿，看着飘雪的窗户，起身走向了大厅外。
雪花纷飞中，一切彩色的光景都化为淡影，徒留白茫茫的一片。
有点冷。
不过这也正好用来冷静大脑。
希尔诺揉了揉冰凉的脸，卷起下方衣角，蹲在墙边欣赏着雪景。
午休过后，他忘记戴上围巾了，这会儿感觉到脖子间凉飕飕的。
雪下得很干净，用来堆雪人正好。
希尔诺想起了与老师的那张合影，嘴角不禁上扬。
下一刻，脑海里的画面变成另一幅样子，那张合影掉在了地面上。
当时，利奥说自己没看清。
真的吗？
希尔诺眯起了眼睛。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了对方那一番弯弯绕绕的话。
自己和尤珈老师之间的关系，被歪曲了。
希尔诺自己倒是不介意，但他不允许有人这样看待尤珈老师。
老师不会对自己的学生做那种恶心的事情。
明天……不，现在他就要去警告对方，把这种自以为是的猜想，从脑子里彻底清除。
希尔诺从地上站起来，走入大厅内，携带着室外的冷意。
……
利奥仍旧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用餐。
他分配到的这群队友，并没有深交的价值。
不过好在水准不算太差，至少不会拖他的后腿。
他刚摆放好餐盘，就见到对面坐下一个人，投来阴影。
是他的前室友。
没有端盘子。
“哦？想和我聊天？”利奥笑了笑，轻巧转动着手上的餐刀。
希尔诺托腮看着自己，没有说话。
“怎么，生气了？”利奥不屑地笑着。
他当然是知道希尔诺的在校成绩的。
否则，第一天他连看都不会看对方一眼。
但在知道这位室友和那位大魔法师之间的关系后，他对这份成绩产生了相当的质疑。
永远的第一啊……
在师徒制度畅行的魔法界，这种暧昧的利益交换不算少见。
成年人的肮脏就是这样的。
就是不知道，这位皮囊颇好、一年级时便小有名声的希尔诺，是在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呢？
还是说，是他自己主动的？
嗤笑了声，利奥低下头打算继续用餐，没有将对面的人当回事。
很快，他嘴角的笑凝固了。
餐盘碎成了一张网格，横竖的切痕相当细腻，如果不是自己将刀叉抵上去，根本无法用肉眼发现。
盘子上残留的气息，是风元素。
“你最擅长的风系魔法，用风来模拟刀刃……我学得怎么样？”希尔诺微笑着说。
利奥没有回答。
只沉默地盯着对面。
他擅长风系魔法，这个情报想要调查出来不算难事。
但，用风模拟刀刃……这种技巧，是他前几个月才琢磨出来的，还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
“怎么做到的？”彼此对望许久后，他问。
“你法杖上残留的气息。”希尔诺瞥了眼自己身旁斜挂的法杖。
“厉害呀。”利奥笑着鼓掌。
这样的感知力和学习力……原来如此，第一。
希尔诺问：“你打算在第二轮的射击赛里用这招？”
“嗯哼。”利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希尔诺打量了自己许久，这份视线令人感到有些窒息，像是被某种猛兽盯上了。
“如果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那一轮里，我会首先将你狙击掉。”
利奥笑着，眼神里满是困惑：“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希尔诺也笑着点头：“你说的对，我们是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教育
“希尔诺； 你十年来的积累，已经让你走到了同龄人的前端。
“你所锻炼出来的学习思维，你所得心应手的魔力掌控； 你一点点形成的对魔力的感知方法……
“这些是独属于你的财富，是会相伴你一生的宝藏。”
某个夜晚，尤珈老师冷不丁这么说。
希尔诺翻书的手一顿； 他抬起眼。
坐在对面的老师并未看向自己； 只是仍旧低头绘制着手上的图纸。
今晚老师需要忙自己的事务，没有空闲给他补课。
于是希尔诺便熟练地坐下自习。
这间办公室里早就印上了属于他的标记：书籍，文具； 心血来潮养的小花； 路过觉得好看便买下的风景画，吃了一半的糖果罐……
有时，希尔诺早晨起来，找不到那枚六芒星校徽，便会明白是昨晚落在了老师那里。
脱下外套时将校徽一并取下； 出门时却忘记重新佩戴上，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
初见时完全由冷清所装点的办公室，如今连最角落都被覆盖上生活的气息。
尤珈老师坐在其中； 静静地做着他自己的事情； 像是一副寂寞的画卷； 终于被染上烟火的味道。
由自己亲手渲染。
希尔诺欣赏着眼前的一幕，笑着问：“那老师，我要追上你了吗？”
“我？你还有一段距离要走。”老师随口说着； 心思全放在手上的工作。
“好吧——”
希尔诺拖长音应着； 细细回忆起这一周的事。
他自己的生活还是和往常一样； 没什么太大变化； 老师似乎也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
唔。
他又将目光移向侧边的书架。
很快锁定了其中一本没见过的书。
轻轻起身，将这本书抽了出来，书名写着：为什么我们都需要鼓励。
这是科伦娜老师的新书。
原来如此。
希尔诺抿嘴将笑声吞了回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抽出另一本书，坐回到位子上。
这天分别前，他站在分叉路口，站在昏黄暧昧的路灯下，将半年前曾说过的话，曾没说完的话，再次说了一遍。
“老师，我一直很仰慕您，也一直朝着您前进。学院里的大家也都很敬仰您，像我一样将您作为学习的对象。
“您的教学很有效果，您会耐心地分析每一位同学的作业，您总是将工作放在您的私事之前……您甚至没有私人生活。
“您是一位相当优秀的老师。”
是他最喜欢的老师。
希尔诺不慌不忙将心中的话讲出。
夜晚，交叉口，路灯，相对站立，影子拖得很长，一如开学初。
这一次，尤珈老师没有打断他，安静听完了全部。
“希尔诺，你今天是看了书架上那本书吗？”尤珈老师好笑地轻哼出声，“那是分析年轻人心理行为的，用在我身上可没用。”
“可我就想夸夸老师。”
“好。但你夸了后，我也不会给你什么奖励的。快要入冬了，可以适当增加些衣物，晚上睡觉时好好盖被子。你今天说话都带着鼻音。”
尤珈老师离去前仔细叮嘱着，得到自己的点头后，才挥手走向另一条道路。
希尔诺想，果然每个人都需要鼓励。
几个月前，老师听到自己的夸奖，就开始炸毛。
现在已经能够心平气和，而又习以为常了。
以后还得多夸夸。
他打了个喷嚏，决定过几天就换床厚点的被子。
结果第二天，果真感冒了。
那时候，希尔诺没当回事，起床后便摇晃着晕晕乎乎的脑袋，赶去校医院接受治疗。
值班的白魔法学生随手一挥，自己便又健健康康、神清气爽，希尔诺登记完治疗记录，便没在意地赶去上课。
当天中午，接到尤珈老师的消息。
【你去校医院了？感冒？】
希尔诺没想到老师立刻就知晓了。
虽然校医院确实有登记，但老师总不能时时刻刻查阅记录吧？
难道是在学校数据库里搜索自己的名字？
但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希尔诺从此不得不小心注意起保暖措施，因为老师那个周末的脸色真的相当差，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再也不能在老师面前感冒了，希尔诺当时发誓。
回忆进行到这里。
现在，希尔诺坐在沙发上，等待老师给自己补课，捧着老师倒的一杯热茶，感受着鼻腔熟悉的酸涩和黏腻，他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自己又感冒了？
是刚刚在门外吹了太久的雪吗？
完蛋。
心虚地往嘴里里源源不断灌着热茶，迟迟不肯放下茶杯，让温热的茶水沁润心肺，为全身带来暖意……
也许这样就能赶在感冒正式来临前，将其抑制住。
“你今天都没喝水？”尤珈老师注意到了这边，关切地问，“需要再来一杯吗？”
“嗯嗯。”希尔诺将空了的茶杯放到托盘上，伸手将其递过去。
他不太敢说完整的话，担心老师听出来异样。
虽然希尔诺自己完全听不出来，尤珈老师所谓的“鼻音”。
琥珀色的茶水被灯光照得清澈明亮，在瓷白的圆肚杯中荡漾。
不至于烫得无法入口，但也不会因为放凉而削减了风味。
这是自己最喜欢的温度，尤珈老师总记得清楚。
希尔诺小口小口抿着，感受着温暖从唇舌间散开，弥漫进心里。
很好，就是这样。
喝着喝着，感冒自己就会跑掉了。
“你要是很喜欢这种茶的话，以后都给你泡。”老师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虽然确实挺甜的，但晚上喝太多不好。”
希尔诺放下了杯子。
他感受着浑身的暖意，觉得自己终于拥有了说话的力量。
“好。那老师，您现在是不是要给我讲课啦？”
他强行将注意力黏在茶杯上，紧张地攥起沙发的一角。
没有听到回答。
希尔诺有些疑惑地侧过头去，就见到原本站在一边的尤珈老师，忽然凑近了些，同样困惑地看着自己。
“希尔诺，你是困了吗？”
……自己感冒后的声音难道真的有不同？
“我可能有点困。”希尔诺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好，那我们今天少看一点，你待会儿早点睡。”
说着，老师熄灭了客厅里的灯，在中央投放出一张巨大的荧幕。
黑灯瞎火里，身下的沙发向旁边塌陷了一块，耳边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音，是尤珈老师坐到了自己身边。
对方在自己回来前便洗了澡，穿着宽松轻薄，此刻周身散发着沐浴后的香气。
希尔诺绷紧了神经，坐得更加规矩，视线也不敢乱飘。
“我会和你一起看，看完后会抽查你一些问题。”
一起看……
看什么？
希尔诺暗自庆幸客厅的灯被熄灭了，自己即使脸红也不会被看见。
“不用紧张，不是很难的东西。这一般是十几岁的孩子看的。”
……嗯？
希尔诺隐约意识到事情的走向，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下一刻，荧幕亮起，伴随着一阵悠扬的背景音乐，一排大字浮现在眼前。
——青春期自我保护安全教育。
尤珈老师的声音接着从旁边传来。
“听说这部课程一般是给青春期的女孩子看，不过我认为希尔诺你也会需要。不用感觉羞耻，我会陪你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第66章 双双破防
中午； 希尔诺做了一个梦。
一个难以启齿的梦。
梦里，他拿下了飞行马拉松赛的冠军，在比赛重新举办的那一天。
他笑得很开心； 看着不远处为自己鼓掌的尤珈老师。
那位明星选手为自己戴上了金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无论是技术能力还是精神品质，希尔诺都非常敬佩对方。
但他仍旧在心中默默地想； 如果是尤珈老师为自己颁奖； 那该有多好。
比赛结束后，他跟着老师回到了办公室。
老师说，他比赛了一天； 太累了； 今晚就不用上课。
只将准备好的习题拿出来，让自己回去慢慢看。
在老师弯腰翻找习题的空隙，他拿出了准备好的惊喜，将自己的五枚奖牌挂到了尤珈老师的脖子上。
老师很惊讶，转过身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说既然老师将飞行赛的全部金牌都给了自己； 那自己也想把全部的金牌给对方。
尤珈老师看着自己，无奈地笑了笑。
——梦境截止到这里，都还和现实一样。
紧接着； 这份本应单纯的、充满师生情谊的梦； 松软地陷入潮湿幽暗的贪欲。
尤珈老师将奖牌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轻笑着说，比起奖牌，更希望自己送别的东西。
别的什么东西？
他的问题被捂进一个缠绵的吻中。
唇齿间尽是对方的气味。
手腕被轻轻牵动； 视线被缠绕覆盖。
他被带入对方的怀中； 被压向宽大的桌面。
双脚离地； 在空中晃荡。
脚腕被一只手轻松捏住； 又被折向胸前。
疼吗？老师问。
他哽咽摇头，说不出完整的话。
……
中午，脸红心跳，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劣的人。
晚上，心如止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劣的人。
茫然地看着荧幕上的卡通画面，茫然地听着温柔的机械音讲述着安全知识，茫然地坐在沙发上。
可爱的动物角色模拟着校园的场景，为青春期的孩子们讲述保护自己的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