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心中有些不成型的猜测——
封老师可能是斐子瑜的师兄吧。
不知不觉已到周末,两人好像存在一种无形的时差,就连微信消息都是断断续续。
萧筱远这次周测的作文破天荒地得了50分的高分,成绩一下来就给他发微信得瑟,仅仅从听筒里都能被那股兴奋包裹。
“准备好你的糖果!虞老师,我上作文50分了!”
“……”
仿佛能看到小孩儿屏幕后闪烁星光的眼睛,虞欢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翻了一把糖果出来,拍个照片发了过去。
一秒之内就收到了一连串小狗笔芯的表情包。
消息太密集,屏幕都卡了好一会儿才恢复。
虞欢揣着一口袋糖去上课,萧筱远和lucky一如往常地在小区草坪上玩耍,等到他后一起回家。
一路上叽里咕噜说个不停,比之前每一次都兴奋,lucky也跟着凑热闹,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虞欢有点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lucky被管家牵去洗脚,萧筱远也止住话头,乖巧地跟妈妈打过招呼之后一溜烟跑进房间找卷子。
虞欢朝卫夫人微微颔首,也跟着进了室内。
门一关,萧筱远又变回那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扑棱翅膀过来找他要糖。
“补完课再给你。”
萧筱远听见这话之后嘴角立马耷拉下去,蔫儿了吧唧,像极了可怜巴巴望着你的小金毛犬。
虞欢无奈又好笑,“又不是不给你了,少不了你的。好好听我讲知识点就给你。”
好在等他严肃下来上课之后,萧筱远立马安静下来,眼睛亮亮地听他讲题。
虽然有时候聒噪,但让人根本讨厌不起来。
都是高二,马上要成年的人了,还孩子气得很。
这是虞欢很早就已经失去的东西,心存遗憾,自然总是对萧筱远心软。
卷子讲完也差不多到结束时间,萧筱远一周只能见虞欢一次。这次作文总算是50分了,他总算是有些底气。
他想要点特别的奖励——
“虞老师留下来吃饭吧,今天讲的有点晚,饭马上就做好了!”
虞欢收拾书本的手顿了顿,萧筱远神色一闪,知道可能有戏,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角,溢满祈求的眼神直直看着对方。
“留下来吧,留下来吧。你不用担心其他的,我之前就跟妈妈说过了!”
虞欢放下背包,觑了一眼摇晃他衣角的人,不辨喜怒道:“原来早就想好了啊,都提前告诉妈妈了。”
“不是!不、…啊,我就是——”萧筱远一时语塞,越描越黑。
虞欢伸手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脑勺,萧筱远顺着他的力道走到门外,火燎眉毛似的还想回头看他。
跟没长大似的。
“行了行了,下楼吃饭吧。”
虞欢勾唇笑了笑,没再逗他。本来就没打算拒绝,反正斐子瑜也不在家,相当于没有门禁时间,之前故作严肃的表情都是逗萧筱远玩的。
萧家条件很好,单看家教的薪资就能窥其一二。
虞欢以为这样的家庭会讲究一些餐桌礼仪,
但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萧筱远开始还安静地吃饭,后来一旦开了口就收不住,跟妈妈聊完又来找他——在卫夫人一句好好吃饭之后才重新安静下来。
卫皓月也不讲究寝不言食不语,餐桌上问了点孩子最近的学习状态、近期成绩,说到孩子这次作文50分显得十分高兴,要给虞欢发点“奖金”。
无功不受禄,这些都是他的分内事,自然拒绝了。卫夫人给他的薪资是同期里最高的,总不能还贪心。
提着买的小菜到家时已经很晚了,路灯的光源吸引无数扑火的飞蛾,阴影随之游弋变换。
冰箱里准备好的小菜空了,盘子被洗净、整齐干净地放在橱柜里。
即使见不到斐子瑜,但他还是习惯做两人份的饭菜,单独分一份出来用保鲜膜封好放冰箱里,偶尔被临晨回来的斐子瑜吃几口——某人吃完还知道自己去洗碗、收拾好厨房。
若非是菜少了,根本看不出来有人偷吃过的痕迹。
手机里有两个来自斐子瑜的未接来电。
虞欢怔住。
斐子瑜以前从来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仿佛交换号码只是例行公事。
来电在十几分钟以前,11:36一个,11:40一个。
虞欢擦头发的手微微一顿,透明的水滴累积到略长的发尾,啪嗒落在发亮的手机屏幕上,回拨键感受到触屏,闪动一下,拨号出去。
他僵住的腕部慢慢活动,用手抹去碍事的水渍,滚了滚略微干涩的喉咙,屏幕的亮光倒映在虞欢深邃的眼睛里,晦涩不明。
嘟、嘟、——
手机响过两声后被接起。
却不是熟悉的声音。
“喂?你是虞欢吗?”
……………………………………………………
猜猜是哪个小妖精用斐总电话给虞欢打电话:D
第23章 “喜欢封望。”
Rain酒吧。
他和斐子瑜初遇的地方。
也是这一周以来他们第一次再见的地方。
卡座里虽没有外面吵闹也还是有许多杂音,渗透进来的重金属古典、朦胧聒噪的人群的低语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以往在声色犬马中游刃有余、驾轻就熟的男人在此刻却有些格格不入。
喝醉酒的斐子瑜很安静。
乖巧得不像他。
总是闪着暗芒、深藏锐利的眼眸半阖着,醉酒让他眼底的情绪变得模糊,如被搅乱的一池深水。
酒精蒸发出热意,面上不显但通红的耳垂出卖了他。男人斜靠在卡座最里面的真皮沙发上,休闲西装的扣子顺势解开两颗,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在茶几与沙发之间显得有点委屈。
旁边有几个蠢蠢欲动的人,表面上跟朋友聚在一起玩骰子,时不时扫刻意过男人的眼神里却燃着一簇势在必得的火苗。
但碍于斐子瑜即使慵懒的靠坐着也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没有真正靠近的人,都在旁边隐隐观望,等待第一个出头的人替他们尝试。
虞欢看得紧皱眉头。
那些人的视线与他无关,但让人心中烦躁。
抬脚快步朝卡座里面走去,顺便挡住了哪些人望向斐子瑜的目光。
许尚先看到他,偏头侧向斐子瑜,捂着嘴低声朝男人说些什么。
酒精好像让斐子瑜对周围环境不太敏感,顿了好一会儿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刹那的失望没有逃过虞欢的眼睛,再看时所有情绪都埋进黑水似的眼底。
虞欢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若无其事地提步靠近。
酒气和烟味瞬间涌进口鼻。
虞欢这才注意到游戏桌上填满大半的烟灰缸——
他原以为斐子瑜不会抽烟的。
至少在他面前从没抽过。
“你怎么、来了?”斐子瑜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不知道是醉了难受还是不满意他的到来。
斐子瑜把语速放得很慢,努力做到字正腔圆,不刻意去听是听不出异样的,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个醉鬼说出来的话。
不知道是谁打电话来的,他不相信没有斐子瑜的授意,许尚能偷摸出他的手机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不能跟醉鬼讲逻辑,“你朋友打电话给我了。”
斐子瑜飞快扭头扫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朋友,怎么突然觉得他碍眼起来了。许尚只觉得一道劲风袭来,斐总醉了也还是斐总啊,下意识举动也挺唬人的。
他大概能读懂斐子瑜眼神里的意思:你打电话给他干嘛!
许尚深感委屈,揉了揉太阳穴,无辜无奈道:“我的好鱼儿,这不是你让我打的电话吗?”他可不背锅。
斐子瑜沉默了,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让虞欢过来,抿直的嘴角让男人看起来有点凶狠。
但本质上是个纸老虎。
唬得住别人,骗不了虞欢和许尚。
虞欢把摆在面前的半瓶啤酒和杯子移开,将刚才在酒吧外面卖的一瓶纯牛奶插上吸管,递到斐子瑜唇边,下巴点了点奶瓶子,示意对方喝一口。
扭头询问许尚道:“他今天喝了多少酒。”
许尚惊异地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这个人,像是要把人重新认识一遍似的,反射弧才慢半拍地回答道:“挺多的。”顿了顿又补充:“红的白的都喝了点,啤酒喝得有点多。”
斐总此时也咂摸出味儿了,滚动的喉结微微一顿,嘴里含着的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皱着眉头艰难咽下之后立马把奶瓶子推开了,“这酒、坏了。”声音还有点委屈,跟对着虞欢撒娇似的。
许尚看得啧啧称奇,从小到大他啥时候见过斐子瑜这个样子?以前这人就算是喝醉了也是正襟危坐,不露半点迷茫痕迹。
单单在虞欢面前放轻警惕。
像从一片陌生回到安全领地的疲惫旅人,找到栖身之地。
随后这瓶专门买来醒酒的奶还是在斐子瑜不情不愿的情况下被喝了大半。
面无表情的斐总拉直嘴角,无声表达着自己对被强制喂奶的不满,脚步却紧紧跟着虞欢上了出租,亦步亦趋生怕跟丢了。
无端让许尚想起之前养了好几年的小狗。
生病不愿意吃药,被他打了一顿终于喂下去。闷气生了30秒,就又屁颠屁颠跑过来咬他的裤脚,蹭他的大腿。
许尚目送两人乘车离开,转身回去。
卡座里其他人见他回来,迫切地凑过来打听消息——无非是关于那个领走了斐总的小妖精。
斐子瑜把人藏得好,除了生日会那晚在场的人,没人知道还有个虞欢的存在。
快一个月不见斐总来Rain,圈子里都传:风流浪子被人驯服了,从良了。大家好奇心都落在那个不知姓名的人身上,想要看看是谁有这能耐。
这几天斐总故态复萌,日日来Rain喝酒,频率甚至比以往都要高,很多得了消息的人想来碰碰运气——万一自己就被看上了呢。
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怎么性感怎么来。
斐总喜欢骚的、浪的、床上听话的。
这是圈内共识。
但是这些人的计划都落了空——这人好像就真的只是来喝酒,除了跟酒保点酒,没看旁人一眼。
今天居然有人过去直奔斐子瑜,问题是斐总还听话地被牵走了?早知道他们就上去试试了,说不定自己也能行。
这如何让他们心理平衡?
况且那人看着清瘦冷艳,白衬衫的领口扣到最上一颗,禁欲清冽——
一看就不合斐子瑜的口味!
妒火瞬间被点燃,以燎原之势迅速扩散。纷纷跑到许尚这个唯一能知道消息的人打听。
许尚可不觉得荣幸。
不胜其扰。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把一群花枝招展如开屏孔雀的人都打发了,要了杯鸡尾酒在卡座里面独酌。
细细回想今晚,他只觉得戏剧性太强。
向来都极有分寸的斐子瑜,收到封望消息后就变得很不理智。像个急躁青涩的小年轻,完全不知道那个精于算计、运筹帷幄的男人到哪儿去了。
酒水一杯又一杯,冲着把自己灌醉的目的去酒吧买醉。一个电话叫他过来也不是为了聊天倾诉,自顾自地喝闷酒,纯粹是给自己找个靠谱代驾。
但许尚没想到——
事由‘封望’起,却以‘虞欢’的名字作为终点。
斐子瑜清醒时一句话都不说,眼里却全是封望,一边灌酒一边看着那条封望最近发的微信朋友圈。
一张情侣之间的官宣照片。
一男一女亲密地把头靠在一起,男人的左手和女人的右手拇指、食指相抵,在屏幕面前比心,笑得开怀而幸福。情侣间无声的亲昵与氛围仅仅从死板的照片里都满溢出来了。
斐子瑜酒量好,要把自己灌醉并不容易,默默喝了很久才觉得胸闷头晕。
难受。
像是沉入水里,四肢百骸被绵密的水流挤压,口鼻漫进泥沙杂质。
快要窒息。
模模糊糊地有水渍落在莹亮的手机屏幕上,啪嗒一声。
水滴落到返回键,刺眼的照片终于暂时消失在了眼前。
滞涩的空气终于涌进肺部,重回人间。
斐子瑜重重地闭眼,复又睁开,眼前密密麻麻闪过的雪花才逐渐消散。
过了好一会儿,被酒精麻醉的脑子才终于反应过来——
屏幕上的好像是眼泪啊,他的。
他哭了。
朦胧眩晕的感觉很不好受,像是罹患重感冒。
意识变得模糊,唯有疼痛变得清晰。
眼疼、头疼、心疼。
疼痛促使人脑中的自我保护机制开始运转,细胞慌乱地寻找远离疼痛的避难所、安全港。
杂乱无章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声“我想听你弹钢琴”,是封望少年时期那样清朗温柔又隐约疏离的声线。
明明几乎一模一样,但他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激烈反驳——
这不是封望、这不是封望。
那这是谁呢?
“我想听你弹钢琴。”
不同于之前,这次的声音软软的,调子更轻,含着一抹撒娇似的祈求。
曾经有人温软的包裹他,水汽热气与情欲杂糅在一起,哑着声音在他耳边撒娇。
良久,剧烈的头疼稍微缓解,他像是缺氧的鱼终于重新入水。大脑重新运转,虞欢那清纯禁欲又潮红色气的脸突然变得清晰。
是那个右边长着颗小虎牙,喜欢咬他舔他的小狗。
其实最开始看到虞欢的不是许尚,而是喝醉了酒的斐子瑜。
明明被酒精麻醉的神经对周围一切都反应迟钝, 唯独对一个人很敏感。
唯独在虞欢刚到卡座的外围——视野最远处的时候就发现了。
许尚开始没明白斐子瑜突然坐起来整理衣服是为了什么,直到顺着斐子瑜的视线看见了正朝他们走来的少年。
是上次那个声音很像封望的侍应生。
居然还留在斐子瑜身边。
少年被斐子瑜养得很好,比最开始单纯的清冷而底气不足的样子多了一抹矜贵,神色淡淡、透出股疏离感,长腿细腰,在一片声色犬马中美好得像在发光。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等回过神的时候,斐子瑜居然又慵懒地半靠着沙发阖上了眼,好像之前惊起的人不存在。
要不是他确定这人是真的喝得伶仃大醉,他肯定觉得斐子瑜是在装醉了。
虞欢过来,男人开口便是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