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阁的管事,为何我不曾见过你?”秦卿保持平静地反问,帽檐
下眸色清静。
“莫府里的管事那么多,秦爷又怎可能统统都见过。”年轻管事平稳地
侧过头,沉稳地目视秦卿。
言语时,眼里赤丝毫闪烁之色。
秦卿没再多问,黑暗中,不知其神情。
穿过密林,绕过数座别院,便抵达了前堂所在之地。
前堂外的别院漆黑一片,门匾下的灯笼微亮,门前石狮威严而立。
秦卿随着年轻管事步入前堂。
刚步上阶梯,便见到堂中有光亮。
此地,是莫府用以面壁思过之地,堂中两边都是插放蜡烛木栏,一个白
色的骨灰坛,摆放在中堂的供桌之上。
中堂前,有蒲团在地,供人跪地思过所用。
“今日下了如此大的雨,这焚烧尸体之地,想必不在府内吧。”秦卿低
声地轻喃着,并走近前堂。
年轻管事收合油纸伞,并垂眸将油纸伞摆放至旁边:“在府外的驿站焚
烧。”
秦卿止步在供桌前,沉默地盯着桌上的骨灰坛。
他刚想伸手去触摸——
“秦爷别碰,唯恐会有疫情感染,御医说此病无……”年轻管事的话还
为说完。
秦卿的手便碰到了骨灰坛。
“你先回,我独自留在此地便可。”秦卿缓声的言毕。
那沾染着雨水的湿润手指,缓慢地滑过骨灰坛的空花顶盖。
“小的怎可放心将秦卿一个留在此地。”年轻管事走至秦卿的身旁,静
静地注视着秦卿微露的下巴。
“那你在外面守着便是。”秦卿浅声地吩咐,语气如常无异。
年轻管事沉然地看了秦卿片刻,便动身到门外去等候。
秦卿在供桌前站了多久,那年轻管事便在注视了秦卿多久。
“你不想让我见到那些画面,那我不看便是,我知晓你的心意。” 秦卿平
静的动唇,轻声无声地低语缓然悠悠。
秦卿轻缓地垂下眼,端详着骨灰坛。
“言之待我有恩,你也待我有恩,我探望你之事其实他知晓,我来此地
看你,相信他也会理解。”秦卿近似无声地轻语,将心中所念缓缓道来。
前堂内极其安静。
外面暴雨瓢泼。
年轻管事静视着秦卿,凝听着秦卿轻似无声之言。
“但我不能为你守灵,只能为你上柱香,往后逢年过节,若是有机会都
会给你烧纸钱。”秦卿收回了停留在骨灰坛上之手,拿过旁边摆放的香烛点
燃。
随后,拜过楼雁青之后,便将香烛插在骨灰坛前的小香炉内。
年轻管事始终规矩地站在门外,看着。随后,秦卿在前堂内逗留了半盏茶的时间,但大部分时间都只是静默无
言。
秦卿拜祭完楼雁青后,便徒步而出,对年轻管事道:“领路,回别院。
”
年轻管事站着未动。
秦卿见状便自行拿过门边的油纸伞,可还没撑开伞便感觉到身后有人贴
近。
年轻管事神情不明地站在秦卿身后,嗓音如常道:“虽然小的不知晓秦
爷与大学士是何关系,但是大学士的遗愿小的也算是替他完整转达到了。”
秦卿沉默着。
前堂前,幽暗的灯笼烛光,笼罩着两人。
“相信大学士在天有灵也瞑目了,小的这便送秦爷回去。”年轻管事平
稳地移动脚步,站定在秦卿的身侧。
夜里幽风荡过,两人的发丝几缕牵缠。
“秦爷将伞给小的即可,让小的为你挡风遮雨。”年轻管事逆光而站在,
面容神情不清。
可言语间,尽是敬忠职守的之言;
“其实并不算达成他的遗愿,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秦卿似有似无
道,帽檐下暗影重重。
年轻管事眼神平稳地注视着秦卿。
“我与他同是身为莫府的客人,不可逾越为其守灵,相信此中道理管事
你也该明白。”秦卿轻轻地收合油纸伞,将伞递给身旁的年轻管事。
年轻管事接过秦卿手中的油纸伞,平缓地将油纸伞重新撑开:“秦爷既然
来了,也便算是了却大学士的心愿;虽然秦爷并未给大学士守灵一夜,但小
的认为大学士必定会谅解秦爷的处境。”
秦卿沉默地、不置可否地、似有似无地点头,便徒步走下了阶梯。
这夜,秦卿回到别院时,全身都巳淋湿。
不仅仅是雨水沾染衣袍,还有“异症”发作后残留的痕迹。
那华美的衣袍上,残留着温热之气,沾染的淡淡甘甜之香,无疑证明了一
切。
今夜的混乱,令他心情沉重得顾及不了此状。
也许是楼雁青的死,冲击太过强烈,使得他连自己“异症”是何时发作
,也都没有察觉。
秦卿沐浴且更换好衣衫后,便静默地坐在桌前,缓缓地擦拭着发丝上的
水迹。
他的动作极慢,眼底神情略微混沌。
他心中想着楼雁青的死,以及“异症”再起之事。
无意间,视线移至桌前,但在看清桌上摆放的物品时,他抚擦发丝之举
微微地顿住。
第225章
桌上,烛台精美,烛光幽幽。
那花纹精美的陶杯盘旁,摆放着一个花纹素雅且别致的汤盅,盅旁还放
着碗勺。
此物,跟先前秦卿在煎药房见过的汤盅模样重叠。
秦卿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揭开了盅盖。
蛊中立刻便溢出淡淡热气,与浓郁的香味。
那带着补药之香的鲜美鸡汤,与秦卿先前在煎药房闻到的味道一致……
隔天请晨,秦卿很早便醒了,但他始终都躺在床榻上休息。
连日的雨,使得天色较为昏暗,轰鸣的雷声滚滚沉沉。
虽然,此刻已是白昼,可在蜡烛燃尽的屋内,仍然是光线沉沉,似秦卿
此时的心情阴郁。
厢房内阁与中阁、外阁各隔着轻逸的纱帘,那窗外吹入的风,轻然地将
纱帘撩得轻幽地摆动。
锦布繁美的桌上,汤盅内的鸡汤巳见底。
内厢中,平时用以更换衣袍的隔间处,那木质的雕凤屏风之上,随意的
搭放着昨晚秦卿更换过的衣袍。
床前,素色锦鞋整齐放置,床帘也自然地垂下。
秦卿透过轻纱床帘,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那件自己换过衣袍… … … … …
他的眼底流露出丝丝不安。
此刻——
厢房外,传来平静的脚步声,透过层层轻纱隔帘,依稀能见到外面那修
长的身影。
只能看见其影,却无法看请其人。
所以,秦卿自然不知晓进屋之人,是那位有过数面之缘的年轻御医。
年轻御医身着青锦华袍,沉定地站在轻逸地隔帘之外,面色平静地将暗
色的牛皮药箱放置在桌上。
“外面是何人?”秦卿嗓音平和地询问。
“洪御医。”年轻御医简短地回答。
那嗓音年轻、悦耳,充斥着平定之意。
随后——
洪御医便看了看桌上花纹别致的汤盅,见盅内鸡汤都被喝完后,才无声
地拉开内厢的轻纱隔帘……
随即,便沉稳地步入其内厢中。
“不知御医今日前来所谓何事?”秦卿侧卧着,无起身之意,那顺滑的
发丝,悠然地顺垂而下,沿着其后背轻缠在腰间……
几缕墨丝自然地垂在脸庞,衬显得其清素且逸然。
他的语气平静,眸色巳恢复沉静之色。
厢房内视线昏暗,床帘内视野更是浑浊不请。
然而,今日秦卿脸上所佩戴的面具巳更换过,请素脱俗,无繁复花纹,
无金银链交错,是青碧的云纹玉所质,云面光华温软。
“昨日大学士离世,今日府内上下都要排诊,确定是否还有人感染瘟疫
。”洪御医步伐平稳地走近床榻,并慢条斯理地坐定在床边。
随即,便礼貌示意,让秦卿将手探出纱帘。
可秦卿却未动。
“府内上下每人都必须排查,若是查漏,我担待不起。”洪御医嗓音平
定地道出缘由,并在此示意请秦卿探出手来。
秦卿本是不想被人诊断,若是被探出其他异症……那便麻烦了。
可未免事情闹大,便只好照办。
秦卿将手从床榻内探出,透过那纱帘,他能隐约见到洪御医的身影。
那人,青碧华袍,发丝似墨,面容相当的冷艳。
那温热的指尖,轻轻地触碰秦卿的脉搏。
此刻,秦卿脉搏跳动的平率很正常。
片刻后…………
“你无碍,我会告知那些老御医让他们不必再过来此处。”洪御医沉援
的言语间,平援地收回手,眸底的色泽内敛深藏。
那锦青华袍衬得其双眸深碧悠悠,眸光清华极为迷人。
秦卿沉默着收回手,轻声低语地道谢:“有劳洪御医亲自为秦卿熬汤,昨夜的鸡汤味道甚是鲜美。”
两人隔着纱帐,四目相对。
昏暗迷离间,彼此的眼神都极为平定。
两人之间虽有纱帘阻隔,但昏黄的烛火下,依稀隐约能看请彼此的神态
及样貌。
“举手之劳而巳。”洪御医简单出言毕,却无丝毫离去之意。
这令秦卿心下略微升出些不好的预感。
“不知洪御医,还有何事要交代?”秦卿衣着素美,面色温和,独坐榻内
,身盖裘毯,语气亦轻援。
朦胧的纱帐外,秦卿稳住心绪,静待其所答。
“你数月前才刚诞下一子,如今要注意保暖,以免异症发作地更加厉害。
”洪御医平缓的言语间,那似琥珀般迷人的双眸,幽幽静静地看秦卿。
秦卿的面色如常平静,可是心绪却略微混乱。
糟了……
仅是简单而短暂地探脉而巳,这洪御医似巳全然了解了他的体质状况。
虽然不知这洪御医为何会如此镇定的道出常人难以理解的惊人之言,但秦
卿还是稳住心神认真地多留意了洪御医几眼。
即便,脉象被探出,秘密被言重,可秦卿依旧选择否认。
“我身为男子又岂能诞下子嗣,洪御医莫要拿秦卿言笑。”秦卿此略无底
气,那微微垂下的眼帘,清浅地掩盖住眼底的几许不安。
洪御医不语,只是唇边隐隐浮现出了几丝浅淡的笑意,仿佛是觉得秦卿
如此否认十分有趣。
床榻间,锦绣为被,皮革为垫,绫罗为帘,雕花为饰。
那曼妙的轻纱帘,似有似无的阻隔着两人。
“前阵子在你熟睡时,莫少爷有请我与其他两位老御医来给你诊断,但另
外两位老御医并不知晓屏风后面的人是你。”洪御医眸色深浓地目视着秦卿
,语气平静如初。
“我想歇息了,请御医先回。”秦卿半依着柔滑的锦枕,安静的未动,声
音虽是不大,但却在赶人。
虽不知洪御医是如何知晓真相的,但现下秦卿巳无心思去想。
然而,洪御医并未出去,则是嗓音平从地告诉他——
“老御医都探不出你的脉象,我则是告知莫少爷说你是假孕,但却没将
你身体究竟有何异常反应告知他。”
洪御医面客俊朗,眸色请幽,那缓言缓语的姿态沉着冷静,不被任何状
况所动摇。
“….”
秦卿沉然地看向床帘外之人。
原来,前阵子莫言之请来为他诊断的御医之中,竞有洪御医。
“其实你身体上的异症反应,并非是假孕显现,而是产子后所致的
正常现象。”洪御医如常地稳坐在床边,不慌不忙地将双手拢入袖中取暖,
语气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那袖口边沿的华美裘绒,亦是毛绒绒的丰软亮泽。
秦卿略显不安地微微垂着眼,并未接话亦无追问,甚至此刻不知该说什
么。
只因洪御医似乎觉得男人产子是正常之事。
他的发丝披散在肩头,顺着手臂滑下,垂至身前。
他锦被光泽柔滑,与其眼底眸色映衬。
此时,秦卿刚想礼貌地开口,请洪御医离去……
可是………
“我还未说完。”洪御医平缓地继续,睫毛的暗影中,那眼下的泪痣,
将其眼眉间点缀得加倍迷人。
“请别再继续……”秦卿眼帘低垂地轻声要求。
心下只觉得,眼前之人未免知晓得太多。
“你的异症会发作,这其中也少不了‘阿洪’的功劳,若不是他尽心尽
力地伺候你,你岂会变得这般‘迷人’。”洪御医面不改色地说着,那深碧
请幽眼底,却仍是沉敛迷人。
此人提到“阿洪”时,还刻意的加重了语气。
秦卿蓦然不语,轻缓地抬起眼,眼底地动荡加剧。
眼前这个年轻人…………竞然知晓阿洪。
而且……
洪御医,阿洪,都是洪……………
想到某种可能性,秦卿眸光沉然地静视洪御医那面色平定的面容,那精
致的面孔令人找不出丝毫破绽。
不像是易过客……
“不知洪御医此言又是何意,我异症之事与阿洪有何关系?”秦卿并非
质问,也非询问,仅是单纯不解。
“前阵子莫府上下都在寻找那叫阿洪的伙计,那阿洪的伙计无处可躲便
藏匿在药房中。”洪御医隔着请幽的纱帘,眸色平定地稳视帘后的秦卿。
并且告知秦卿,说那阿洪在临死前,将一切事情都告知。
“阿洪染上了瘟疫,加上藏匿后无米粮可吃便加重病情,他死前还想着你
还向我询问过治疗异症的方法。”
洪御医慢条斯理地道出,前日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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