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声音哑的厉害，好像被风沙磨砺着发出的嘶鸣。他把手从戚蓦手里抽出来，有些发颤地举起来摸上缠绕在眼睛上的纱布。
戚蓦怔在椅子上浑身发冷，漆黑的瞳孔如被针刺般瞬间紧缩。
“盼儿。”戚睿走到病床边握住他的手，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来安慰他才能减轻他的痛苦和悲伤。
“我说了不要碰我！”顾盼像只刺猬，冷呵着甩开戚睿的手，“出去！”
“盼儿！是我！我是戚睿啊！”戚睿匆忙间按了墙上的呼叫器，试图安抚住顾盼的情绪。
谁知躺在床上的人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冷笑一声道：“还不是一丘之貉。”
戚蓦与戚睿两人同时楞在当地，他们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语气和声音是从顾盼的嘴里说出来的。
“……盼儿。”戚蓦艰难地看着他，伸出的手刚碰到顾盼的肩就被狠狠打开。
“还要我说几次？”顾盼撑着床缓慢地半坐起来，惨白的脸上勾勒出一抹凄美的笑容，“你还想从我身上拿走什么？”
他抬手点点太阳穴，又滑过心口，最后落在眼睛上，“你说啊？你还想要什么！我通通都给你！”
躺在冰冷的手术室里，身体突然剧烈的痉挛，似乎每一寸骨骼，每一滴血液都在被人扭曲、抽走、置换。
他看到脑海里电影一般的记忆，从第一次见面他踩着满地的碎玻璃鲜血淋漓的靠近戚蓦，到害怕无助的站在大街上被人嫌弃，甚至到现在变成一个可怜的瞎子。
他就像一个观众，就那么心痛的看着那个可怜的自己。
“戚蓦。”顾盼依旧再笑，却笑的让人撕心裂肺的疼，“不是我欠你的。”
我只是喜欢你，喜欢到踩着自己的粉身碎骨把自己献给你变成一个卑微的祭品。
戚蓦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灌，意识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他弯下腰把顾盼抱进怀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抱着他，把头埋在顾盼肩上闻着那一丝一缕的消毒液的气息。
顾盼无动于衷地任由戚蓦抱着，即使戚蓦勒的他浑身都疼他都像没了灵魂的人般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原来没有一丝光明的世界这么可怕。
害怕的令人脊背发凉，手脚冰冷。
“病人不舒服吗？”大夫接二连三的涌进病房，身后还跟着急忙赶过来的喻柯和傅？煦。
戚睿揉揉太阳穴，强打精神让了个位置，“刚醒过来了，麻烦您再看一下吧。”
这次打头的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迈的大夫，板着一张脸，像个老学究。
“这……”大夫指着死死抱住顾盼的戚蓦，一脸莫名其妙。
“您能……”戚睿试着揪了戚蓦一把，男人丝毫未动，就像一尊石像，“就这么看吗？”
大夫无奈地叹口气，给顾盼诊了诊脉，好半天才开口，“唉，多休息，一会儿和我去开药。”
大夫一个唉字直接砸在戚蓦心上，他更加用力的抱住顾盼，终于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110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戚蓦，你真的很好笑。”顾盼终于动了动，只是那双最漂亮的眼睛蒙上了白沙布，让人始终觉得即使他不是安静的样子也像没了生气的木偶。
“对不起吗？”顾盼掰开戚蓦的手突然抓起来用力按到自己的眼睛上，“是不是你说一千次对不起，一万次对不起这里就会好！”
戚蓦触电一般抽回手，心脏剧烈的颤抖，“对不……”
是啊，对不起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他磨破嘴皮说上几千次几万次，那依旧只是无关痛痒的几个音节反复叠加而已。
“哥！你干嘛去！”
戚蓦突然转身冲出了病房，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戚睿外都是一脸茫然。
戚蓦的身体素质戚睿根本没有办法相比，从12楼走步梯狂奔到楼下，戚蓦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戚睿撑着膝盖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息，随后又立马跑回医院的卫生间调出了显示器。
“博士？”顾络睡眼惺忪地接通通讯，有些迷糊地打了个哈欠。
“顾络，我哥很可能会到博士所找你！”戚睿咽了口唾沫，嗓子火烧火燎的疼，全是血腥味儿，“我要你记住，不管他让你做什么你必须要拒绝！”
顾络眨眨眼，一副困惑的模样。
“记住了没！”戚睿的耐心几乎要耗尽，最近的事情接二连三，他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顾络吓的一哆嗦连忙点头应下，“我记住了博士，你别生气。”
戚睿叹了口气，摆摆手挂断了通讯。
找了个花坛边的长椅坐下，戚睿胸口依旧微微起伏，刚才跑得太急，现在小腿直抽筋。
“怎么满头大汗。”戚睿刚准备伸手揉一揉，手指就被人握进了掌心。
“彦哥？”
蹲在戚睿面前的男人勾起唇角看着他，眼睛里满是玩味的笑意。
“跟踪狂？”戚睿甩开男人的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白大老板还真是闲。”
白浩不疾不徐地站起来，悠闲地坐在了戚睿刚才的位置上，“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不抓住他的要害怎么让他一败涂地。”
话虽说的歹毒，但戚睿却没有在白浩脸上看到一点阴狠，相反的，那双几乎和白彦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总是藏着那么一丝落寞和难过。
“你还真是幼稚。”戚睿转身慢吞吞地往回走，心里不禁有些好笑。
“你什么意思？”白浩猛的站起来，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用这么可笑的方法引起白彦的关注。”戚睿轻笑一声，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你是三岁吗？”
“你闭嘴！”白浩大步走到戚睿面前伸手钳住他的脖子十指不断收紧，“你懂什么！”
窒息的感觉并不强烈，但戚睿还没从刚才的剧烈运动中缓过来，被白浩这么掐着还是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恼羞成怒……咳咳……吗？”
白浩冰冷的眼神突然从他脸上移开，抓住他脖子的手也好像触电般一下松开，他垂下眸子，嘴唇有些发抖，下一刻就被突然从身后窜出来的人一脚踹到了地上。
“白浩，我好像说过，如果你敢碰睿睿，我一定弄死你！”白彦眼神凌冽地揪住白浩的衣领，脸色铁青。
第111章 很恶心
“你对我还是这么狠。”白浩蜷缩着身体，手指死死扣着胃部，悲戚的目光望着白彦额头上开始浮出细密的汗珠。
白彦看着他的脸怔了一下，突然揪住白浩的领子把人一把揪了起来，“你故意的是不是！白浩！”
“哥，”白浩的声音极轻，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像在讨好主人的小动物，“你还记得是不是？”
记得他有胃病。
“你！”白彦握紧拳头，恨不得就这么打死他，可扬起的手却再也落不下去。
“疼……”白浩脸色越来越难看，腿一软直接栽了过去。
白彦烦躁的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转身朝戚睿伸出手，“有没有事？过来我看看。”
“他就是故意做给你看的，没把我怎么样。”戚睿走到白彦身边握住他的手，“要不，先把他送进医院？”
“不用。”白彦捏住戚睿的下巴让他仰起头，白皙的脖颈上有一道很浅的红印，“还说没怎么样！”
白彦心疼地伸手摸了摸，要不是现在白浩躺在地上半死不活他绝对得再补上几脚。
“彦哥你怎么来了？”戚睿拉下他的手抱住男人的腰，转移话题，“公司那边是不是有计划了？”
白彦“嗯”了一声，回头冷淡地看了白浩一眼，拉着戚睿往住院部走，“进去说。”
两人一走，路边一辆保时捷上立马冲出来一个男人朝白浩跑了过去，“老板，弗兰克就在车里，我、我抱你过去！”
白浩已经疼得意识不清，随便点了点头就彻底晕了过去。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白彦原谅他呢？
太累了。
白彦和戚睿乘电梯回了顾盼的病房，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
“睿睿你回来了。”喻柯从沙发上站起来压低声音道：“十二点多了，我下去带点吃的回来吧。”
“没事儿，这有我呢。”戚睿捏捏喻柯的脸，许久不见被傅？煦养的白白嫩嫩的，“你和傅？煦回去吧，你照顾好自己，这边不用担心。”
“那好吧。”喻柯想到每天穿衣服都是傅？煦代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从他出院傅？煦简直把他当孕妇一样照顾。
“你们什么时候走？”
“29的飞机。”傅？煦推开门，手里拎着一堆药，他把药在空床上放下把喻柯拉进怀里，“累不累？不是让你坐着吗？”
“没事儿，你不用这么紧张。”喻柯耳根通红，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
戚睿看着两人笑笑，“你带喻柯回家吧，这边有我们就行。”
“嗯，有事打电话。”傅？煦从衣架上拿了外套给喻柯穿上，“明天别过去送我们了。”
“知道了，去了那边记得打电话报个平安。”
“会的。”
今天是3月28号现在的情况是真的没办法送机了。
等喻柯和傅？煦走后，戚睿又走到床边看了看顾盼，轻声问：“盼儿，你想吃点什么东西？”
床上的人呼吸很均匀，但戚睿知道他没有睡着。
“随便。”
戚睿松了口气，只要顾盼还愿意和他们交流情况就不算太糟糕，“那你乖乖的不要乱跑，我——”
“我不是四岁了，”顾盼翻过身背对着戚睿，“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很恶心。”
第112章 补偿我
戚睿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终究什么话都没说，他对顾盼总归是有一些愧疚的。
“他对你好不是欠你的，也不是理所应当的。”白彦拉过戚睿，脸色不悦，“你受的伤也不是他给的，不要一副全世界都欠你的样子。”
“彦哥，我没事。”戚睿揪揪白彦的袖子，有些担心。
白彦伸手把他按进怀里，继续道：“你心里不痛快你想怎么发泄都可以，哪怕你打谁骂谁都是你的事情，但戚睿不行，他是我的人，希望你记住。”
白彦说完直接牵着戚睿走出了病房，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就算是戚睿做错了什么，他也不许有人这么对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两人坐电梯下了楼，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步梯里走出来一个带着黑色棒球棒的男人，头压的很低，但因为身材高大还是很轻易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从办公室出来的护士问。
“探望482病房的人。”男人停下脚步抬起了头，刚硬的脸上，一对眸子曜石一般黑亮却又透出危险的气息，额头的右上角悬着一条五厘米左右的疤痕。
护士被男人的长相吓了一跳，有些失神地点点头。
厉迟绕过护士径直走向482，男人笔直英挺的背影就像一颗独立山巅的苍松。
顾盼平躺在床上眼前一片黑暗，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心里狠狠一抖随即放松下来。
“我知道你会来。”
“嗯。”
厉迟走到床边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到了顾盼手上。
“补偿我？”顾盼慢慢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他看不到厉迟，却能感受到鼻尖近在咫尺的体温。
“嗯。”厉迟依旧只回答这一个字。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明抓走了他却又因为心软而露出的不忍，原来的他不懂，现在细细回想其实不难发现，对他下手厉迟犹豫过也挣扎过。
“你不需要知道。”
顾盼轻笑一声，往前迈了一步，脸几乎贴上了厉迟的胸膛。他把手里的卡拍在厉迟胸口，用了很大的力气，“你以为这些钱可以买回我的光明？还是买给自己一份心安理得？”
厉迟蹙眉，“我完全可以不出现在这里。”
“但你来了。”
“……”厉迟吐出一口气，低头看着顾盼心里确实不好受，“你赢了。”
就算这个世界对他如此不公，他还是没办法当一个恶人。
“你想要什么？”
顾盼抬起手，似笑非笑地反问：“你觉得一个瞎子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厉迟喉结动了动，对于这个问题，他答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顾盼重新躺回床上，将头侧向窗口，和煦的阳光落在脸颊上很温暖却没办法赶走他眼前的黑暗。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戚蓦猩红着眼睛朝厉迟扑了过来，两人身材相当，身手也不相上下，二话不说便打了起来。
第113章 爱不由衷
“住手！”
即使看不见，但顾盼仍然能感受到戚蓦的气息，就像有无形的线将两人系在一起，即使他想逃开却躲不过命运。
两个男人打红了眼，厉迟身高比戚蓦还要高上几分，戚蓦身为联邦的上将自然身手不凡，所以两人一来二去既占不到上风也攻击不到对方都有些暴躁。
“戚蓦！我让你住手啊！”顾盼摸到桌上的水杯凭着感觉用力扔了出去。
杯子随着一声闷哼应声而裂，顾盼心狠狠一抖，双手抓紧了雪白的床单。
那是戚蓦的声音。
“你输了。”厉迟收回脚，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墙边的戚蓦，目光冷漠而又犀利。
戚蓦大口喘着气，撑着墙面想站起来却又倒了下去，反反复复好几次冷汗顺着鬓角落下他还是没能站起来。
厉迟这一脚太狠了，肋骨应该是断了吧。
顾盼身体紧绷地坐在床上，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从戚蓦发出闷哼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屏住呼吸听着男人的动静。
“哥！”
正当顾盼心里焦急不已时戚睿和白彦回来了，他默默送了口气，抠紧的十指缓缓松开。
真是没出息！
顾盼垂下头，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为什么他那么喜欢戚蓦却要这样惨淡收场。
“彦哥，去找一下大夫！”戚睿冲到戚蓦身边，看着男人一头冷汗心疼不已。
在他心里戚蓦是兄也是父，是他身后巍峨的高山，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可现在却这么狼狈的躺在别人脚下，戚睿仰头看向厉迟，恨不得和他拼命，但他想到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