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斜下厨这真是第一回 ,盛愿倍感新鲜地走过去,看到可乐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煮,酱油可能是加的有点多,翅中看起来黑乎乎的,卖相着实不佳。
桐斜把铲子往锅里一扔:你回来弄吧,我去一下厕所。
他说话的声音很稳,盛愿没察觉到异常,嗯了一声,用铲子将鸡翅埋进可乐里,扣上锅盖用文火慢炖。
黑暗料理的味道意外地不错,就着水喝也不算太咸,两人吃了半盘,剩下的半盘交代到了小狼肚子里。
盛愿刷完了碗,收拾桌面的时候对桐斜说:其实可乐鸡翅最简单的做法是只放可乐就够了,其他的佐料可以什么都不加,下次你想吃我可以给你做。
桐斜坐在沙发上,一直没开口说话,直到盛愿忙活完了家务,他才伸手在身边拍了一下:你坐过来,我有事问你。
桐斜脸上这时候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盛愿看他一眼没发现不对,走过去温和地问:怎么了?
桐斜开门见山:这个问题我问过你很多次,但是你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你到底为什么要留在Gen?我想带你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跟我一起离开?
盛愿脸上轻松的神色倏然消失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什么我总是只能在别人的口中听到真相,桐斜终于还是没忍住,近乎崩溃地低声道:盛愿,我真的不想你再为我为楚徊做什么了。
盛愿手指微微蜷起,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盛愿,离开那里吧,桐斜哑声喃喃道:我不想报仇了我不需要你替我报仇了
他连父母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更别提深入骨血的仇恨了,如果这就是让盛愿留在Gen的理由,他愿意全都放下。
他全都不要了。
他又不是什么漫威英雄,拯救世界的任务落不到他的头上,Gen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坏事做尽的人总有天道轮回。
他只要盛愿能平安喜乐,别的他都不要了,都去他妈的吧。
两人重逢三个月,他被盛愿骗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更让人痛彻心扉。
盛愿,你是自由的,桐斜眼珠微红:你不能总为了别人活着。
你是我生命中最大的价值,盛愿停顿一下,说:为你而活,我愿意。
楚徊以前说,他的人生只剩下了两件事,一件是为父母报仇,另一件是每天多爱盛愿一点,第二件事他没能做到,反而把爱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盛愿起码能帮他完成第一个心愿,让他不至于有那么多遗憾。
我不愿意!桐斜的情绪忽然失控般破闸而出,声音陡然高了一个度,并不尖锐,却带着难以忍受、不能克制的歇斯底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整日整夜面对那群连畜生都不如的人了!
第24章
只要一想到盛愿为他默默无声地忍受了三年,桐斜就觉得整个呼吸道都被巨大无形的痛苦堵塞了,连呼吸都困难,从齿缝间一个月一个字地往外吐:你想没想过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让我怎么怎么能接受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但凡付出了什么,总是想让人知道,总是想贪图一点回报。
可盛愿真的不为自己求什么。
我并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这是我自己主动选择的路,越往前走、越靠近终点,我就越感到喜悦。盛愿轻声说:桐斜,我并不觉得难过,相反,我一直很高兴,能够跟你走上同一条路。
这几句话让桐斜哑口无言,他像痛极了似的蜷起身体,把下巴抵在膝盖上,两手捂着脸,手臂轻微颤抖。
这个姿态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脆弱,盛愿忍不住伸手抱了他一下,冷香的味道悄然无声地弥漫在两人之间,他低声安慰道:不要为我难过,好吗?我们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盛愿把他的计划都告诉了桐斜,这次是真的完完全全毫无保留了,在北区的R先生曾经为楚徊工作,从事ABC三区机密文件的破译,楚徊出事之前,对A区的破译已经全部完成,停止程序一直在盛愿手里。
而后盛愿以楚徊的身份联系了他韬光养晦的各个旧部,在各地继续马不停蹄地进行BC两区的破译,瞒天过海地避过了Gen的监视只要三区被销毁,不再有人造腺体供应,Gen就形同虚设。
最后盛愿说:这是我毕生所求的心愿,我不希望你阻止我。
桐斜知道自己其实也没资格指手画脚,人家盛愿是为楚徊殚精竭虑的,关他什么事?
如果楚徊在这里就好了,盛愿就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桐斜失落地想。
有这么一个前人做对比,他还真是什么都不是。
我是不是挺没用的?桐斜心里突兀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件事发生之后的一段时间,桐斜的情绪一直不太好,虽然他努力藏着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盛愿跟他朝夕相处,还是能察觉到。
他不把这件事告诉桐斜,就是怕他会难过、自责,盛愿不想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于是经常带着他出去散心,一起看日升雪落,还有雪狼这个活宝在里面扑棱闹腾。
时间长了,总归还是会适应的。
转眼就是来年秋天,两个人认识将近一年了。
桐斜在浴室里洗澡,盛愿接了一个电话。
对方语气急促张皇,不知道说了什么。
只见向来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盛愿居然在刹那间神情倏然巨变,以至于说话的音调都在剧烈颤抖:
你说什么?
第二十九章 盛愿的冷汗瞬间就从脊背冒了出来
桐斜这时候正在家里养伤。
盛愿在Gen工作四年; 时常穿梭于刀光剑影之间,就好比战乱时期的领兵将军,是很容易被暗杀的; 说是四面受敌也不为过,想要他命的人绝对不下三位数; 再加上他本身有四千万的价值基础; 明枪暗箭经常往他身上招呼,就看最后花落谁家。
以前盛愿一个人的时候,很少特意回家过夜,没人敢在Gen里明目张胆地动手脚; 可在跟桐斜重逢之后,他在地面上活动的时间蹭蹭地成倍增长; 危险系数也随之增高。
桐斜就是在这个时候受伤的,不知道哪个杂毛鸡拿着枪从他们背后偷袭,或许是因为楚徊的潜意识存在; 桐斜对危险的嗅觉要比盛愿更加灵敏; 枪声响起的瞬间; 他几乎想也没想就扑到了盛愿的身上。
暗处射来的子|弹从他侧腰穿过; 在他的身上打了个对穿。
不过这种小伤对他们这种水平的Alpha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以前楚徊身上少说被划了千八百刀是有了,但浑身上下却没有任何伤痕,自愈能力强悍的惊人。
但是盛愿心疼了好久; 说什么也不让桐斜再跟着他; 有将近半个月没让他再出门了,一直在家养伤。
如果时间真的还有很长就好了。
盛愿瞳孔猛地一缩:你说什么?
电话那边的人语不成调地汇报道:贺山出事了!或者说他的人造腺体出问题了; 在短短一个星期之内出现了急剧衰老现象,已经严重影响到了Alpha的生理功能盛副组; 人造腺体的寿命可能大大低于我们的预估值。
这消息有如天崩地裂,瞬间让万千生灵涂炭,盛愿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
对方继续急促说:贺山应该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关于人造腺体的性能和寿命问题,这一直是Tun的主要研究方向,现在他正在紧急治疗中,具体有没有成效还不知道。
顿了顿,他欲言又止道:但是,楚组长那边
贺山和楚徊用的是同一种规格的腺体,贺山当时的情况盛愿并不了解,那时候他才刚刚进入Gen没多久,但是他们的腺体都是同一种原料和程序加工出来的,性能理应完全相同,只是在不同人身上体现的有些微小差异罢了。
算一算,贺山的人造腺体只用了七年。
而桐斜今年已然到了第四年。
人造腺体的寿命本来就不如自然腺体长,Gen给出的寿命预估大约在三十年左右,但是到底有几年谁也说不准毕竟世界上唯二两个人造腺体拥有者都还活着,没有先例。
盛愿的冷汗瞬间就从脊背冒了出来,眼前一阵发黑,脑海中炸起轰隆隆的裂响。
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期望过,贺山能长命百岁。
姓贺的虽然一肚子坏心眼,但是有一句话他没说错,他跟楚徊是命运共同体。
这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盛愿下意识地迅速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了远处。
桐斜穿着纯白浴袍推门走出来,身形高挑细长,过长的头发不断向下低着水,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一边吸了吸鼻子,道:鱼汤好像炖好了?
盛愿说,我去看看。
说完他看也没看桐斜的眼神,脚步匆匆地去了厨房。
桐斜这几天在家休养,盛愿变着花给他做大补汤,用昨天晚上的大骨汤炖的鳗鱼,一开锅香气扑鼻,奶白色的鱼汤咕嘟咕嘟地冒,鱼肉雪白,细嫩鲜美,一看就让人非常有食欲。
盛愿拿着锅盖的手在空中停了许久,才慢慢地把鱼汤倒进小砂锅里,端到了客厅茶几上。
桐斜一边用调羹喝着鱼汤,一边不停用小眼神打量着旁边的盛愿这宝贝疙瘩今天晚上是又怎么了?
他喝完最后一口,柔声询问:你怎么了?
盛愿看不到现在自己的脸色其实是煞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他低声说:没什么事。
桐斜伸手轻轻抬了一下他的下巴,微微眯起眼:你的情绪不对,我看的出来。
盛愿不知道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他,他根本没有办法开口,桐斜对他们二人的未来是满怀期待的,他总觉得有一天能恢复楚徊的记忆,然后跟他相伴到老。
可现在连他们能不能等到那天都不一定,更别提一生到老的奢望。
盛愿心脏轻微抽搐着发痛,他垂着眼睫,微微哑声道: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有点想你了。
桐斜知道他指的是楚徊,心里顿时就不好受起来。
桐斜杵着下巴想了想:唔,如果是楚徊,这时候会对你说什么?
盛愿呆了片刻,缓缓回答道:会说我矫情。
桐斜:
注孤生的性子果然是世袭出来的。
盛愿勉强向上勾了勾唇角:我真的没事,你喝完就去睡觉吧,都八点多了。
知道了,早起早睡身体好,少吃零食多睡觉。桐斜以前颠三倒四的生物钟被盛愿调整的非常规律,一般十点之前必然去见周公了。
他俯身在盛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踩着拖鞋去洗漱了。
下一刻盛愿再也装不下去,狼狈到几乎不敢看他的背影,无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盛愿一早就出门了,睁开眼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桐斜的伤其实早就好的差不多,自己在家里也闲不住,于是一个人开车跑去了南区。
临出门前向来清水出芙蓉的桐斜居然对着镜子换了几好套衣服,挑挑选选看中了一件最熨帖修身的,其庄严郑重之程度,好像要去见什么非常重要的人。
桐斜买了一堆价格不菲的保健品,找到纸条上的地址,拉了拉衬衫下摆,伸手敲了敲门。
不久,一个仪态优雅的Omega女性打开门,看到面前站着的桐斜,礼貌而警惕地问:请问你是?
阿姨你好,桐斜不是面无表情、反而唇角带笑的时候,整个眉目显的格外年轻,又唇红齿白,几乎俊出了风舒月朗的少年气,他稍微一欠腰,彬彬有礼地说:我是盛愿的朋友,路过这边过来看看您。
盛母明显怔了一下,才往回让了一步,热情道:是阿愿的朋友啊,快进来。
桐斜进门,打量着这间三层楼房盛愿的家人都有正式工作,老人还有退休金,生活水平还是很好的。
老盛快出来,阿愿的朋友来啦。
盛父听到召唤马上从书房里跑了出来,右手拎着一个博士镜杵在鼻梁上,瞪着一双大眼看着桐斜,像是注视什么珍惜动物。
桐斜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迟疑了片刻,问:阿姨,盛愿会经常回来吗?
盛母的面容上露出怀恋而伤感的表情,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有十年没见了,但是他经常会我们打来电话,报个平安。
他说现在还不能回家,整天弄的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像跟那些缉毒警察不能回家是一个道理,盛母的目光在桐斜的身上打量一圈,慈爱道:好孩子,你应该就是楚徊吧?
桐斜诧异地说:他跟你们提起过我?
以前经常跟我说起你,说你在那边很照顾他,不过打从四年前就不怎么说了,我跟他爸还以为你们两个孩子发生什么事了呢。
桐斜心里五味俱全。
因为四年前楚徊就死了。
桐斜低声道:抱歉阿姨,让您担心了。四年前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忘记了一些事,我们两个暂时分开过一段时间。
对了,我这里有以前拍的一些照片,您要看吗?
看、看。盛母一下就坐直了,语气有些急促与期待。
桐斜翻了翻手机,去年过年的时候,他们拍了不少小视频,桐斜一直没舍得删。
盛母如获珍宝地接过手机,将那几段视频反复看了许多遍,最后忍不住掩面低声抽泣了起来,眼泪一滴一滴打湿了屏幕:阿愿啊我的孩子
那来自母亲的眼泪让人太难以承受了,桐斜的眼眶、鼻腔都开始发酸,如果不是因为他,盛愿怎么会十年都不敢回家,跟家人生生离别。
从十六岁那年到他二十七岁,整整十一年,一个男生少年最好的年纪。
但是这样的自责其实是毫无道理的,假如没有楚徊,盛愿在十九岁分化那年可能就死了。
叔叔阿姨再见,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桐斜在盛家呆了足足几个小时,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意思,直到估摸着盛愿快回家了,他才起身跟盛家二老道别。
盛父推了推博士镜:这是我们以后的儿媳妇?现在的小后生长的可真俊呐,咱们阿愿的眼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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