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结月啊,你不是连爸爸身上有沙子都嫌弃吗?都不愿意他抱你吗?在别人家过夜真的可以吗?”我蹲下来,和女儿平视着。
结月小小的脸上五官纠结起来了,似乎很认真的在苦恼。
“好了,你也别逗她了。回家吧。”老公站出来打破了这份僵持。
我眯着眼笑了笑,同意了他的说法。
踏着月色回家,随后躺在阵平的怀里,我睡意全无。
明天会到来吗?我不知道。
近乎一夜无眠后,我终于在凌晨抵不过生理需求,稍微睡了一会,等我睁开眼,休息日原本应该在床上的老公已经不在了。
我抬眼望向墙上的钟,现在是7点55分,5分钟后我的女儿会来喊我吗?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我的女儿推开了房门,但是在看到已经起床的我时,她明显有点愣住了。
“妈妈,你已经起来了啊。”
“嗯,今天爸爸是上半天班对吧?”
“嗯,对的。”
“这样啊,三明治我一会热好后放在餐桌上你自己吃早饭可以吗?”
“可以的,妈妈你在找什么啊?”女儿偏着头问道。
我在文件夹里翻找着各种资料,“我在找很重要的东西。”
关于我的病例,关于我的过去,一切有关的东西,我现在迫切想知道这个循环是怎么回事。
也想知道那些被我丢弃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女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我。
然而结果却是一片空白,明明是让我记忆缺失的重大事故,却连病例都没有,也太奇怪了。
“结月,先吃饭吧。”
这一次,我将牛奶也热了,一起递给她。
女儿沉默地坐在桌前吃着三明治,我则是皱着眉头。
“妈妈,你怎么了?感觉不太舒服,一会萩原叔叔说要带我去热带乐园,要不我就不去了吧?需要我打电话给爸爸吗?”
我望着她,犹豫几秒后开口:“妈妈的确不太舒服,要不明天我们再一起去游乐园吧?”
“嗯,可以啊。”
于是我打电话给老公的好友,让他们暂时不用过来接结月了。
改变重大事件的走向来试图逃出循环。
这是我唯一想到的办法。
我想要去网上查资料,毕竟说是重大事故,那也肯定有新闻报道吧。
我输入自己的名字:松田千雪。
得到的搜索结果也是空白。
是哪里有问题吗?
我揉了揉眉心,突然想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事故发生在婚前,那时候我还没有和阵平结婚,没有改姓。
我应该输入我没改姓之前的名字才对。
可是,当我手放在键盘上的时候,却想不起来我以前的名字是什么了。
“妈妈,你怎么了?”女儿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脸色怔怔地问道:“结月,你知道妈妈以前的名字吗?”
“妈妈,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呢?”
是啊,我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结婚之前的事很重要吗?不重要吗?
汽车入库的声音响起,阵平回来了。
“结月你今天没去游乐园吗?”
“没有,妈妈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我留在家陪妈妈。”
阵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千雪你怎么了?要去医院吗?”
我站起身,走出书房,望着他焦急的脸色问道:“阵平,你还记得我以前的名字是什么吗?”
我的声音是我自己都没想到的平静。
他愣在原地,和女儿站在一起看着我。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好似隔了一道天堑。
我扶着门框,只觉得头脑昏沉,身体一软,直接昏了过去,朦胧间我看到他焦急万分的表情。
我爱他吗?
爱,很爱。
他爱我吗?
爱,很爱。
我现在过得幸福吗?
很幸福。
可是如果这份幸福是虚假的呢?就是一个虚妄呢?
我是该选择继续沉沦下去,还是直接撕破它呢?
“醒醒,妈妈,快醒醒。”
我睁开眼,眼前是女儿小小的脸。
我问道:“现在是几点了?”
“八点零五分,已经喊妈妈五分钟了,爸爸让我八点喊你起来的。”
啊,又是这样的回答。
这是第多少次循环了?第十次?第二十次?
永远也到不了明天的循环。
我记不清是多少次了。
我将脸埋在手心里,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结月,你知道妈妈以前的名字吗?”
在过往的循环里,只要我问出这个问题,我就会因为不可抗力因素直接晕过去。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
女儿眨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说道:“妈妈,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愣愣地点点头。
“哪怕是失去现在的一切?哪怕你再也看不到松田阵平?哪怕你的幸福全都是假的?”
我的女儿,松田结月,不像个六岁的孩子,总是超出寻常的成熟稳重。
我一直很苦恼我和老公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孩子的。
现在,我明白了,因为她就是我,绝对理智状态的我。
“好好想想吧,你到底叫什么?松田阵平快回来了,一旦他回来,你又会陷入昏睡中。”
我痛苦地抱着头,叫什么?
我到底叫什么?
黑泽?结城?千反田?铃木?桥本?
我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黑泽由纪?结城夕月?千反田有希?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觉得喉咙烧灼般地疼痛,胃里也在翻江倒海,胳膊也痛,肺部更是呼吸一次,就会像是火烧一样。
好痛,好痛。
阵平你在哪里?
我该怎么办?
汽车入库的声音,然后是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我跪趴在地上,揪着胸口觉得难以呼吸。
他两步跨过来,将我搂在怀里,我终于好像能呼吸了,在泪眼婆娑里能看到他焦急万分的脸色。
结月在他身后,怔怔地看着我,用口型示意着:名字。
我在泪流满面里轻声说道:“阵平,我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你又想离我而去吗?”
我摇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要离你而去,而是你要离我而去啊!!”
想不起来,继续沉沦在这虚妄的幸福里,我就会永远找不到他。
我抱着他,在即将到来的昏睡里,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不是什么黑泽由纪,结城夕月,也不是千反田有希。
我叫雨宫千雪。
有个爱了很久的人叫做松田阵平。
我们并没有结婚,也没有女儿。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是世界意志给予的陷阱。
所有的一切在这个瞬间变成黑白两色,时间都静止了。
雨宫千雪从抱着自己的男人怀里挣脱开来,轻柔地吻上他的眉眼,眷念不已。
结月看着她,眯着眼笑了笑。
雨宫千雪拍了拍她乱糟糟的卷发,庞大的信息流从掌心传输而过。
她明白了一切,在坠海之前沙漏最后的防御机制保护了她,将她的时间定格在中弹的时刻。
也让她获得了活下来的机会。
多亏了【绝对厄运】的暴走,齐木两兄弟终于确定了她的所在。
自己的超能力,世界意志,幼驯染三方的僵持下,她的意识成为了最后的战场。
沉沦下去,她就会被彻底抹除。
清醒过来,幼驯染们就能将她带回原来的世界。
不能浪费自己的幼驯染给自己争取到的机会,她必须醒过来了。
在这定格的黑白两色里,雨宫千雪深吸一口气后迈着步伐,猛地推开了家门。
五彩斑斓的色彩混合着灌入她蓄满泪水的眼里。
第112章
视野里是大片大片的雪白; 没有界限的白色。
失明了吗?
雨宫千雪微微愣了下,脑子里闪过无意义的念头。
下一秒才意识到是天花板,疼痛比意识更快恢复; 全身上下都在痛; 喉咙是难以忍受的烧灼感; 胸腔里更是尖锐剧烈,额头上全是冷汗。
意识在疼痛后面才恢复; 随后恍惚的脑海中才浮现起意识世界里的一切。
要回去了。
在疼痛与麻木中,雨宫千雪分析着最后推门离开时灌入的信息,不知道折腾成这个样子,会被齐木空助怎么嘲讽。
想到那个场景,她就觉得有点难办。
不想被变态弟控钉在耻辱柱上啊; 能量能量没了,还惹出这么一堆麻烦事,怎么想都会被他嘲讽到死吧。
说不定还得被他抓去白打工; 拒绝被变态弟控使唤。
她在脑海里想东想西,就是不去想松田阵平。
隐隐的波动在空气里流动,无形的扭曲着,像极了海里的漩涡。
都要离开了; 估计再也不会见面了,也没必要在最后见一次。
雨宫千雪在心里念叨给自己听。
在离开意识世界时,她和幼驯染们有短暂的通话。
她问有可能不离开吗?
幼驯染的回答是; 如果不是将战场维持意识世界上,她在这个世界所有的存在所有的痕迹都早就被世界意志抹除了。
扩大的波纹逐渐笼罩病床上的人,如同温水一样的触感包裹着她。
她支撑着自己; 坐在了病床上; 房门在晃动着; 在扭开的一瞬间,雨宫千雪被整个包裹进漩涡里。
如同浪潮一样柔软的触感将她裹紧,意识也在这股暖洋洋里开始朦胧起来。
她在心里庆幸着那个人没扭开房门。
松田阵平扭动病房的手微微停滞,而后猛地一推开,他愣在了原地。
他有些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神色空白的他眉头紧锁,他好像在医院里呆了好几天了,不过为什么要日夜守在医院里?
是朋友生病了吗?还是同事受伤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丢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护士小姐询问着这个眼神溃散的青年。
他哑着嗓子问道:“这间病房里住的是什么病人?”
说出口的干涩与疲惫,让他自己都没想清楚。
为什么会这么累?
护士被问的一愣,而后说道:“抱歉,我记得这间病房应该是没有人住的,不过这看起来确实很像是病人中途离开的样子,我去申请查一查监控。”
“我和你一起去。”松田阵平有些焦急。
“啊,那我带你去找我们领导吧。”
但是监控录像上也没有任何人。
一时间的诡异现象让众人都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这是什么灵异事件吗?
松田阵平揉了揉眉心,他总感觉心里空空荡荡,什么也记不起来。
茫然无措的状况让他觉得极为疲惫。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了萩原研二的电话,“萩,我问你件事。”
“哈?什么事??”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他说着,瘫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神色颓然。
电话那头的幼驯染懵住了,而后有些奇怪地说道:“没有吧,能忘记什么啊?说到底你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吗?”
“嗯,感觉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
“你现在在哪里?你要不要看看手机,家里有什么东西不对之类的,说不定看到那些能想起来你忘记了什么。”
听着好友的意见,松田阵平点点头,他决定回家一趟。
但是当车子开到一栋陌生的公寓时,他呆住了,他怎么会开车到这里?他不是和萩住在一起吗?
随后又将车子开往熟悉的合租公寓,推开门的时候,他总觉得不太对,这房子太大了吧。
他记得没这么大的。
玄关要小很多的。
走进自己的房间,他脸上有点惊讶,什么情况,桌子上居然有一层薄灰吗?
怎么会这样?虽然是男性,但是他也没懒到这个地步啊。
而且这些多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空白相框?
女人的衣服?
这么多推理小说?
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专业书籍?
他怎么会把这些东西塞进房间里啊?
而且这看起来一两个月没人睡的床是怎么回事?
他本想收拾下,把那些东西全部捡出去,但是收拾着,收拾着,突然颓废地坐在地板上,他将额头抵在膝盖上,长长叹了口气。
他绝对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或者是东西,或者是人。
因为那在心底堆积而成的空白空洞山脉正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有种预感,如果他要是把这些扔掉,那自己就再也找不回来丢掉的东西了。
在沉沉的夕阳里,松田阵平躺在带着点灰尘的床上,手臂遮挡着眼睛。
困倦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有点累,睡醒了以后能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吗?
从惨白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跳跃到泛着银色金属光泽的地方,时间很短暂。
好像隔了一秒,好像隔了几分钟。
她跌坐在带着软垫的椅子上,脸上毫无血色。
这是回来了吗?
雨宫千雪开口准备说话,却因为喉咙剧痛,只能发出嘶哑的气声。
好久不见的粉毛幼驯染瞥了她一眼,漠然的脸上带着点责备,然后伸出手发动了复原能力。
“谢谢楠雄。”
复原回一周之前的雨宫千雪瞬间觉得自己又活蹦乱跳了。
“看来两个世界的流速还真是差了不少啊。”令人讨厌的变态弟控出现在雨宫千雪的视线里,“类人猿,你可真会玩的啊,在那么多防护措施下还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雨宫千雪没有辩解,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被嘲讽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嘛。
齐木楠雄幽幽地望了眼自己的兄长,用心灵感应说道:“说正事。”
“知道啦。”他推了下眼睛,随后把自己刚放过去的座椅猛地一下抽出来,自己翘着腿坐了上去,“现在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穿着病员服的雨宫千雪捏着下巴,“先好消息再坏消息吧。”
“好消息是,你的超能力在之前的三方拉扯里被世界意志抹除了。”
“哈???”
雨宫千雪瞪大了眼睛,什么鬼,消失了?她再也不会受到【绝对厄运】的干扰了吗?
她可以当一个普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