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亦秋再次点开微信图标，已经是回国第二天。手机遗失的她，只能拜托待在国内的杨蕴帮忙补办电话卡，再买一部送来。
置顶的头像，是几条未读留言，2283字的文档，备注：致亦秋。
她与时祯的房间一墙之隔，顾不上电话里杨蕴喋喋不休的提醒，火急火燎登录电脑打开文档。
抬头的一句，就让她心如鹿撞。
小朋友，当初说好会等我，还算数吗？
朗亦秋眼眸如水，逐字逐句读完两人的故事，只剩下满怀的心疼。
我分得很清楚，你不是她。
竟然开玩笑说：除非你一夜长大十岁。钟易比时祯年长一岁，时祯比她大九岁。
朗亦秋坐在窗前，寂静中，泪水沿着她的侧脸的线条滑落。她无法想象，钟易去世的十年，时祯是怎么熬过来的。文字苍白，对方没有避讳，用痛不欲生，日思夜想八个字表达。都说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然而现下的朗亦秋，忽然顿悟，为什么要对比？钟易是钟易，她是她。她不介意时祯的心里为钟易留下一点位置。但她相信，余下的空间，自己终有一天，会将其填满。
所以犹豫什么？她反应过来，附和几句杨蕴的叮嘱，等到对方挂断电话，立即拨出时祯的号码。
喂。声音有点沙哑。
朗亦秋的性格根本按捺不住迸发的情绪，刚才的文档彻底击垮她伪装的高冷，在对方说话的下一秒毫不矜持地扬声道：你的小朋友上线！
嗯？时祯刚和戚半夏通完电话，正处于发懵的状态。
朗亦秋解释：手机掉在美国，才收到你的微信。
时祯眉眼间爬上掩饰不住的欣悦，轻声道：以为又石沉大海。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
我过去？朗亦秋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隔离期间不行。时祯回国以后，成为防控中心重点关注对象，毕竟音乐会她身在观众席，周围都是不戴口罩的民众。虽然昨天试纸检测阴性，但是今天出现咽喉肿痛的症状。
好严格。朗亦秋抱怨，语调却是柔软。
亦秋，唱歌给我听吧，那首《我在乎》，当时，没听清。
好。朗亦秋满口答应。
慵懒舒缓的嗓音顺着耳机线传过来，夹杂着令人沉醉的深情。时祯久违地感觉到心弦的颤动，一如当年，清晰而又热烈。
灿黄的余晖映照着女人披着睡袍的背影，春风也被熏得懒懒散散，她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薄唇轻启：谢谢你，还愿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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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白芷彻底清醒的时候，月儿刚爬上树梢。卧室门半掩，客厅透进一点光。她看不见，却听见外面传来的谈话声，很容易辨别来自赵若若。
因为早已形成默契，掀开被子，伸手便能摸到旁边戚半夏给她准备的睡衣。衣领标签面为反，光滑面为正，姜白芷轻而易举穿上。她摸着床沿，撑坐起来，够到立在床边的导盲棍，跤拉上拖鞋，一步一步走得慢，却稳稳当当，融入了客厅的热闹。
站在厨房门口的赵若若瞧见她，转头对着里面喊：师父醒了。
嗯，吃饭。姜白芷听出是戚半夏的声音，由着赵若若带着自己走到饭桌前落座。
晚餐简单，家里熬的胡萝卜牛肉粥，陶桃来时打包的两个荤菜，加上刚出锅的两个素菜。四人坐定，戚半夏发现赵若若和陶桃意味不明的目光停留在手握木勺，一无所觉般等待提醒的姜白芷身上。她顺着两人的视线往上看，穿着家居服自然遮盖不了颈窝和锁骨的情动痕迹
戚半夏轻咳一声，耳朵不自觉地晕染绯红，不甘心输阵，不是盯着瞧吗？那就多瞧点。她眼波微转，唇角露出清浅的弧度，舀了小半勺牛肉粥，轻轻吹凉，凑到姜自芷嘴边，溺出水的嗓音道：阿芷，尝尝我的手艺。
两个局外人不约而同睁大双眼，赵若若更是不可思议地在心里默叫三声卧槽！粉丝撑死等着cp官宣，到她们这个份上，死而无憾了吧。
原以为自家师父会害羞，然而下一秒，就瞅到姜白芷微微张开唇，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对方已经在细细咀嚼。
赵若若咽下一碗狗粮，笑着看向左侧的陶桃，撒娇道：桃，我也要。
去，自己动手。陶桃嘴上嗔怪，到底还是夹了一筷对方爱吃的虾仁放进她碗里。
食不言，一般不会出现在四个人都聚在一起的情况下。例如此时，她们开始聊起赵若若毕业的打算。
老家那边的中医院昨天打来电话，表明想签我回去。
姜白芷关心地问：几级医院？
二甲。
燕阳呢？没试试？姜白芷知道她和陶桃最近正式确定关系，如果异地恋，会特别磨人。当初自己和戚半夏不是异地却胜是异地的相处，总觉得缺点什么，重生后才明白。虽说各有各的工作，没必要整天黏在一起，但晚上回家，还是希望有人给你留一盏灯。
赵若若摇头：招的不多。
我们＇医院近两年趋于饱和，岭南区中医院可以多留意。
赵若若必然不打算回老家，所有途径都在考虑，她想听一听姜白芷的意见，于是询问道：师父，中医诊所呢？泰和路新开的诊所正在招学徒，规模还挺大。
姜白芷喝完戚半夏给她舀的半碗汤，医资力量怎么样？
名医馆退休的濮老坐镇，我们医院也有几个医生休息的时候过去坐诊，医资和口碑应该没问题。
雪要多斟酌，我觉得刚出来还是进医院临床比较好，毕竟老百姓生病大多选择去医院，私人诊所普及性不够。老板钱赚不够，全职学徒的待遇自然跟不上。
第54章
赵若若话锋一转：师父，你猜诊所老板是谁？
谁？我认识？对方这样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去年九月师父临床收治的肺癌晚期患者，听说出院以后恢复良好，就用半辈子的积蓄开了中医诊所。她见姜白芷皱着眉若有所思，补充道，患者儿子抢着让她出院那位。
是吗？挺好。姜白芷由衷的欣慰
赵若若继续说：我想试一试，万一成呢？跟着濮老学点东西。
陶桃点拨她：先让姜医生吃饭。
哦，一时忘了。赵若若无意间觑见戚半夏递来的温柔眼刀，自觉地溜去厨房，帮姜白芷重新添了半碗热粥。
饭后，姜白芷分析利弊，又打电话了解诊所的情况，得出最后建议可以一试。赵若若欢天喜地，当即打开携带的电脑投简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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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末，戚半夏私下和新闻部的副主任联系，副主任当场就拍板：安排！多好的新闻啊，你怎么不早说？
她如实回答：朋友最近才想明白。
5月初，姜白芷接受燕阳电视台专访，没有夸大，也没有卖惨，倒是记者总引导她往疫情期间过于疲劳的原因说。
据医院统计，姜医生是二病区累计工作时长前三的医生，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导致失明？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笑了笑回道：失明原因属于医学的空白，不能妄下结论。
此番采访放上微博，不出半个小时就顶上热搜。姜白芷因为《闺蜜》播出吸引的微博粉丝大叫心疼，特殊时期刚过，路人也是心疼万分，再加上戚半夏买的热度和一流媒体转发，热搜待在榜单前三整整一天。
晚点35分准时播放的燕阳新闻，上年纪的群众也会看，受众面广。因此第三天开始，姜白芷就察觉到明显的变化。患者姜医生前，姜医生后，临走之前还会和她唠嗑两句，每天门诊量只有12个的姜白芷也乐此不疲，愿意和他们聊养生。
这天10点半结束门诊，刚从诊室出来，身后便有人喊她的名字。姜白芷听声音可以判断，来者年纪偏大。
姜医生留步，有时间聊两句吗？关于兼职合作。
第77章 菘蓝
医院门诊大楼附近的院子里；因着接近中午，春日的暖阳照下来，铺洒在姜白芷侧脸；她微微弯起的唇角衬得周遭的一切安静祥和。
诊所老板刚走；两人相谈半个小时；达成一致。每周姜白芷在医院坐诊的三天，诊所安排她从下午1点开始接诊。关于薪资；对方提出两种方案，她选择后者。院外诊所挂号费和医院相同；例如姜白芷副高职称；在医院的挂号费70元，诊所也是70元。按照五五分成，每个病人她可以获得35元报酬。
除开姜白芷，其他医生都是各大医院鼎鼎有名的中医。让她意外的是，诊所第一天给她安排的20个接诊量放出去10分钟就爆满，再加上其他医生亦然，这才切身明白一号难求到底多难求。
诊所第二天把接诊量增至30，姜自芷问诊仔细；速度慢。即使结束医院的门诊，便有司机送她去诊所；也从未准时6点下班。
但她满足现在的状态；至少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充实，剩下的一半，还能和戚半夏朝夕相处。所以纵然看不见全世界；她也在开始慢慢适应生活；适应着拥抱全世界。
赵若若6月正式毕业，7月底签订劳动合同；诊所不束缚医生，来去自由，只要找到更好的医院临床，提前打声招呼即可。职位学徒，换个词称呼就是医师助理，似乎绑定一般，她又分到姜白芷的诊室。师徒俩合作的默契不用多说，因此两人连续半个月提前下班。
8月11日，坐上开往电视台的车，赵若若刷着微博突然大叫：师父，你跳舞真好看！
姜白芷答道：小时候学了几年。
她拍，师父和师娘的柜门怕是不用关了吧。姜自芷的微博五分钟前发出时长1分45秒的视频，只有两个字，她拍。
姜白芷赧然笑：今晚就知道了。
哎哟，准备公开？我先数数师娘用师父的账号秀了几次恩爱。赵若若往前翻，从六月开始，一共六次她拍，前五次都是静止的照片。昨天两人都休息，戚半夏鼓励姜白芷长达两个小时，姜白芷才光着脚在三楼的健身房跳了一段舞。
赵若若和三个超话的大部分粉丝一样，先保存视频，再去帖子里闹腾。姜自芷闭目小憩，身旁的她一会儿嘻嘻嘻，一会儿哈哈哈，差点被后上车的陶桃一顿猛揍。
没见着姜医生正在休息？专访虽然比其他综艺轻松，但40分钟的录制还是很耗精力。
哦。赵若若悻悻点头。
姜白芷歪着的身子坐正，笑着说：没关系，我醒着。
她颔首，又提醒司机：小王，稍微快点，10点正式录制，姜医生还得化妆。
姜白芷随口道：陶桃越来越像荷姐。
母老虎，凶死了，和刚认识她那会儿判若两人。赵若若话音未尽，余光觑见陶桃瞪了她一眼，连忙改口道，有能力的小姐姐，我非常欣赏。
喜欢听她俩斗嘴的姜自芷勾起唇角，方才缕过程的紧张心情逐渐一扫而空。
………
众人约莫7点半到达电视台二层休息室，陶桃走之前让人买的面包，姜白芷就着牛奶吃了大半，开始化妆。
8点20分左右，戚半夏换好着装，一字领设计的黑色上衣搭配金色高腰裤，大气而又温婉。她假意漫无目的地转到休息室，化妆师正在收拾化妆箱，特意留着一支口红。她见姜白芷小口小口地喝水，心领神会，拿起口红，等待着。
戚老师？失明以后，姜白芷听觉异于普通人，她放下杯子，抬起头，耳朵微微偏向戚半夏。
戚半夏半俯身，握着她的手，温柔道：阿芷，仅有五分钟，我就要过去那边做最后的准备。
累吗？姜白芷在她虎口周围的软肉摩濮，关心地问道。两人今早一块儿出门，戚半夏几乎从早忙到现在。
还好。她松开对方的手，动作轻柔地托起姜白芷的下颌，低声道，需要补一下口红。
好。
戚半夏一瞬不瞬地瞧着她微阖的眼眸，回想那晚之后的三个月，对方竭尽全力坚强生活的模样，情难自禁地倾身亲吻姜白芷：自信的阿芷，越来越迷人。
姜白芷明白戚半夏话里的含义，并未说话，仰头回吻她。
10点整，正式录制，戚半夏开场，紧接着邀请特别访谈节目的最后一位嘉宾入场。
每一秒都镌刻着生命的责任，寄予着新生的希望。即使光明不再，也毫不畏惧地前行。她是肿瘤科医生，无数次从死神手里抢回患者宝贵的生命；她是抗击肺炎的医生，无数个不眠不休夜里，坚持着高强度的工作；她是治未病中心医生，无数个普通的诊疗，毫无保留地分享养生经验。她就是被燕阳文明办评为抗疫特别人物的姜白芷姜医生，掌声有请。
自动门打开，姜白芷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缓缓行走，难以避免的局促，连呼吸都有些变化。戚半夏迎上前，让她扶着自己的手。观众看来，这是主持人懂礼节，只有她，切切实实感到心疼，一刹那间，眼里水雾弥漫。
由于先前简单踩台，戚半夏带着她自我介绍，而后回到访谈区。一张单人沙发和一张三人沙发，两人相对而坐。
访谈分三个步骤，首先回忆抗疫期间印象最深的三件事。姜白芷娓娓道来，观众瞬间被她带回那段天空积聚阴霾时光，多数人潸然泪下。
戚半夏吸了吸鼻子，眼角泛红，得体过渡，引出今晚最重要的问题：无数抗疫英雄的背后，都有家人的理解与支持，姜医生能否和我们聊─聊您的家人。
访谈流程需要经过严格的把控，戚半夏自然已经获取节目负责人的首肯，还从负责人那里听来一个主持圈半数人都知道的八卦。
不止你一个，我们台至少还有两对。
廖主任？她们都是？
多观察吧。
戚半夏这才想起孟姚和自己的导师张教授都是未婚，加之坊间传闻，因此更加笃定。
这边姜白芷抿了抿唇，一字一句说得真诚：对不起我的父亲，感谢我的爱人。父亲年初病倒，昏迷在床，生死难料。本该侍奉左右的我，没能尽到女儿应尽的责任，所以对不起他。观众席握着拐杖的姜陆华眼眶蓄着泪，这个对不起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只希望姜白芷别再遭受磨难，余生最大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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