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粽子,让他醒醒酒。
孟哥儿可就不打紧了,不管想吃什么,九良会自个儿陪着他的。回家做饭也行,没什么可矫情的。
这都陪了半生,也不差事儿。
“秦爷那有人送了。”庄儿随口道,大不了一会儿再补上。笑道:“夫人送东西来,二爷自然头一份儿,别的主子自然也是也少不了。”
当真会说话。
九良眼眸一沉,未做回答。
庄儿又像想起了什么,恍然开口:“对了,前两日,堂主见我咳了两声还交代去看宋大夫,庄儿也是想来道谢呢。”
前两日,她被筱亭给罚了,婆婆教了一晚上规矩,没合眼就赶着天亮干活,委屈得红了眼眶,碰见了堂主也不好意思直说,就说是女儿家身子不舒服,堂主随口让她去找住在书院的宋大夫看看。
七堂的人,总不能太没脸面。
这话听她这么一说,怎么就让人心里不痛快呢?九良一背手,眉心莫名就蹙了起来。别有深意地说了句:“他嘱咐你看大夫去啊…”
“是。”庄儿点头,笑得有些羞怯。
不能这么说,她也没去啊。
“堂主关心了。”她十分善解人意的模样,像个吃苦耐劳又贴心的好姑娘,正说着呢:“小病,庄儿是奴婢,哪里用得上去找宋大夫呢?”
看啊,这梨花又开放的笑意正甜。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见者心软啊。
多懂事的姑娘啊,病了也不敢去看大夫,觉得自个儿卑贱,一心只顾着照顾好主子呢。懂事识礼,心怀感恩。
“他让你去…”九良挂着冷笑重复着,一把拿过了庄儿木盘上的粽子,提高了嗓门儿凶了句:“那你去啊!”
手里抓着粽子,一脚踢开了书房的门儿,转身又重重地给关上了。
庄儿自知没趣,摸摸鼻子退了出去。
书房门重重一响可把桌案前的堂主给吓了一跳,一抬头看九良气鼓鼓地走了进来,有些不明就里。
堂主这放下笔刚站起身,九良就走到了桌案前,一把将手中的油粽给摔了个满桌儿,别的不说,他的文章算废了。
“怎么了这是?”堂主也没见生气,只觉得有些好笑,走到他身边儿,戳了戳他脑门儿。
真是个小孩儿,怎么养都长不大。
“吃吃吃!”九良正生气呢,看都不看他一眼,叉着腰好不正经。
今儿是端午,这粽子哪儿来的一想就知道,堂主被他这一副孩子气的样子又给逗乐了。
明明气得要命,还强忍着不骂人,也就周九良这么个脾性了。
都说是孟门周宝儿了,装什么大人,这会儿又没外人在。
“好啦。”堂主耐心哄着,道:“我这不是忙着吗,你想吃什么我晚点儿在陪你去。”
原本九良也是想拉他回家吃饭的。
忙归忙,咱得有时有响啊。
原来他也想到了,这才误会这通脾气是因为好几天没一块儿吃饭了。
虽然还生气着,但听了这话,九良心里头还是高兴的。
他是谁啊,他可是孟哥儿养大的,孟府除了孟哥就他说了算!那是外头一般的野花野草能比得吗!
“您忙!”感动归感动,气还没消:“您好好忙,啊!我呀就不打扰了!”
这是真生气了。
堂主赶忙勾住他肩膀,不与他笑闹了,正色道:“好端端的,谁惹你生气了?我这确实忙啊,你看,写了半天的,被你这么一打墨汁儿,我还得重来!”
“哎呦喂,这得多勤快啊。”九良白了他一眼,一副不相信的神色:“您有空闲去关心人姑娘看大夫了,还没点空闲备文啊?”
“什么姑娘啊?”堂主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养的周宝儿这也太可爱了。
九良转过头去不看他,孩子气地哼了一声儿。
看着鼻音儿和动作,应该是没那么生气了。堂主还不了解他吗,真要生气都不带理你的,哪里还轻轻哼一声儿。
九良也心思也简单:既然不记得就是不放心上,没什么可气的。还算有良心,他要真记得,那咱就三个月不理他!
堂主想了又想,这两日也就和那一个姑娘说过话了,随即捂脸笑得十分无奈。
“你这一天天都想什么呢。”堂主拍了下他后脑门儿,笑道:“七堂的人,我还能不闻不问?随口一句话的事儿。”
“行行行,您是腕儿,堂主嘛。”九良心口不一地附和着,神色里满是不满,白眼是一个接一个。
“你和一个新来的计较什么。”堂主无奈扶额。转身解开了一颗粽子,拨开粽叶吹了吹,明知不烫但看手法是早早习惯的动作。
递到了九良嘴边儿。
“今儿是端午节。”孟哥笑着。
“哼~”九良嘟囔着哼了一声,仍是张嘴咬了一口粽子。
咱大度。
这不就高兴了吗?堂主笑得犹如慈父长兄,就着那一口,自个儿也咬了一口。
师娘做的粽子就是好吃。
“我…我就是不喜欢她嘛。”九良嚼着糯米里的细肉,出口的声儿都有些模糊。
“你啊。”堂主笑着摇了摇头。
有什么可在意的,咱周爷喜欢过谁啊?别说一个新来的侍女,外头那么多德云女孩捧着他追着他,也没见他多喜欢人家。
回回躲得都不行了。
出门设教,人家收场都得聊两句,再和姑娘们说说笑笑的。他倒好,赶着回家生怕锁门似得!
堂主看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真的啊!”九良看他一副不往心里去的样子,气得直跺脚。道:“她和那些姑娘不一样,看着温和无害,心眼可多了!”
“好好好,我信。”堂主随口应着,拿着粽子又往他嘴边儿递,喂粽子比回话儿可走心多了:“再吃一口。”
“阿呜!”九良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这一张嘴就咬了口粽子。
“你…”满嘴的粽子,他嘟囔半天也没说句整话儿来,就瞪着他孟哥儿。
堂主看着他,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儿,觉得好笑:“不喜欢就不喜欢呗。”
不回话,这祖宗可就没完了。
九良咽下了粽子,吧唧嘴儿像个孩子。
道:“她和我说了:这粽子,辫儿哥头一份儿。”
堂主吃掉了最后一口粽子,仿佛听不懂的样子,不在意地笑了笑。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吹了吹递到九良嘴边儿:“喝了。”
吃粽子,粘牙。
九良喝了口茶,自个儿擦了擦嘴角儿,嫌弃道:“听听这话,以为自个儿多聪明呐?”
“十三岁的小孩儿,懂什么。”堂主笑着,喝了口茶,道:“你就当听着玩儿,不乐意听就赶走,随你。”
七堂我说了算,我让你说了算。
“哼!我回头就找大楠说去!”九良气鼓鼓的,一副这事儿没完的样子:“怎么想的,把这种人给带回来。”
出身才学咱都不看,你不能不当人啊。
这世上可恨的不是敌人,是有人打着爱你敬你的名号儿,害你。
堂主笑得眉眼弯成了月亮,看着就让人动心的温润如玉。
“你啊,要是多忍忍,还能看些好戏。”
“啊?”九良一下没反应过来,有些傻愣愣:“怎么个意思?”
堂主含笑,神神秘秘地摇了摇头,转身走进桌案里收拾着桌面狼藉。
“你不回家吃饭啊…”
“这可是你砸的啊。”
“那…写到什么时候啊。”
“明儿写。”
“噢,那今儿呢?”
“回家吃饭。”
“噢…啊?好!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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辫儿哥自然是头一份儿,小时候犯了错,可就他头一份儿了!
兄弟之间吗,谁挨打都一样。
可不就他头一份儿了。
相配(一百三十七)
春日里最适合赏景品茗了,茶会是一出又一出。二爷一向是少往外走的,大伙儿都被婉拒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加上杨九怀孕了,这就更不能强行厚着脸皮留人了。
按着规矩,这有喜得等过了三个月稳了胎才能外传。这头二爷刚庆幸着三月胎稳,九馕身子也好了些,多愁善感的情绪也少了许多。
没等偷闲,外头一听说王妃有孕纷纷上门道喜,忙着接见不说,这库房都堆不下那些礼了。
茶会的帖子赶在这时候送来了,这回可都是些才子论道,二爷和堂主一个顾家一个顾家还得顾教坛,忙得不可开交。咱们大少爷可不能再躲懒了。
一早拖拖拉拉的不愿意出门,陶阳是骂了又骂。
“说好的要去茶会。”陶阳无奈。
“你又不去…”少爷低声嘟囔着,一看陶阳眉心一蹙又要说他了,立马改口,理直气壮道:“我还说今儿要给小宝儿讲文呢!”
陶阳原本皱着的眉心舒展开来,被他给逗笑了,骂着:“你都是当师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偷懒啊你!”
小宝才多大?先熏陶几年再说不迟。再说了,在家给小宝儿讲文章那不就是要偷懒赖着不走嘛!
这一天天的。
“阿陶——”说着说着骨头一软,这就又往人家身上靠着。
“听话!”陶阳笑了笑,把少爷从椅上给拉了起来,道:“带小宝一块儿去。”
这也算两不耽误了。
陶阳心里知道,少爷倒不是爱偷懒,只是想陪在他身边儿而已。平日里都忙着,难得有一日空闲还得去茶会,拿这难得的好日子去见那些不相干的外人。
少爷乖乖起身,理了理衣领,拉着陶阳的袖口笑道:“那你别老想我啊。”
听听这语气。
“放心吧,不想。”陶阳一本正经地点头。
“不行!”少爷一下就恼了,跺着脚气得鼻孔冒烟:“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这不都你说的吗。
“哈哈哈——”陶阳是打小就是爱逗弄人玩儿的,也就是仗着人舍不得揍他了。
“我想着你。”
出个门至于吗,还能把你忘了啊。
“哼…”这还差不多,少爷嘟囔着:“那我不在,你要去哪儿啊。”
难得你不去戏园子。
唉,喝什么茶,赛诗论赋自个儿过来啊!
“最近好些名门望族都来家里,辫儿哥忙着,我今儿有空闲就帮着接见。”陶阳道。
盛京不缺名门,随手拉一户出来那不是高官就是皇亲,轻易得罪不得,哪里能随意让人带着礼上门来在那干坐着。
“好吧…”少爷耸拉着脑袋。
“快去吧,顺道儿去冯哥那把小宝带上,有个伴儿你就高兴了。”陶阳催促着,正把他往门外推。
“去就去嘛…”少爷不打高兴,就不喜欢陶阳这一副识礼懂事儿的样子!
你才是我选的伴儿,知不知道。
陶阳拗不过他,陪着他一块儿出了院子送上了马车,看车驾渐远了,这才收回目光作势往回。
府门前车驾不少,全是各府送来的东西,还有书院的青黛车驾也停在了一边儿。
算算日子,今儿应当就是书院来领例银的日子,这一整月里吃喝穿用可就指着这呢。
管家正点了东西要往里送,这头又来了一驾新的马车,看样子是走不开了。
陶阳笑着:“给我吧。”
闲着也是闲着,点清楚了给送到二爷院儿里也就几步的事儿。
一挥手,陶阳身边儿的三两小厮就去接过了礼盒,管家拱手谢了谢就交了过去。
陶阳轻提月牙白袍,跨过门槛绕过影壁,往后院二爷住处去。
经过和晖堂时见二爷院儿里的小厮都守在外面聊着,陶阳一想,八成是杨九来看师娘了吧。
小厮守院,侍婢贴身。
这也正好,还省了一段路,陶阳领着人带着礼进了和晖堂。
没走两步,里头说笑声儿就进了耳。
倒也不算大声喧哗,院子人不多,本就静,陶阳自小耳力过人,听得也更清些。
“王妃可好福气了呢,连陛下都赏赐了,还有公主府一早也送了,这满京城找的出几家这样儿的?”
杨九是刚从里头出来没多久,在院儿里赏花透气。她一向是宽厚的人,婢子们说起话来也轻快些。
这就聊了起来。
“等小世子出生了,一定更隆重!”
“是啊,这可是小王爷,除了皇子们,还有谁能比?”
杨九静静听着,觉着自己生孩子,反而这些小丫头比她还上心。
之所以出来呢,是因为里头没什么好玩儿的,赶上书院的管家来找师娘领例银,还得把上个月的开支报一报,没半个时辰也闲不下来,索性就出来了。
院儿里站着的,还有一块儿来的庄儿,守在门口。
婢子年纪都不大,两句话就聊上了。原本杨九也没往心里去,听她们闲聊就是。
只是你欲清粥小菜度俗日,人家非要浊酒恶肉强敬你。
“我听说啊,从前公主喜欢二爷呢!”庄儿滴溜着大眼睛,十分无害:“二爷当时要是当了驸马,那这小王爷也算半个皇子了!”
公主喜欢二爷,那是几年前的事儿,人尽皆知。只是当时二爷与杨九定亲了,坚定不移,这才作罢。
盛京多得是喜欢二爷的,有什么可稀奇的。
院子里的丫头一怔,不知这话该怎么接,怯生生地看了眼杨九,随即给庄儿皱眉摇了摇头。
这庄儿就像没看到似得,对着杨九道:“王妃好福气,嫁给了二爷,当了一品王妃。不像我,自幼跟师傅学艺吃尽了苦头。”
这话说的没半点城府啊,这不就是十三岁的毫无心机的小姑娘说得出来的嘛:你看,你是苏州人,我是并州人。你从小和大先生学艺,我从小也学艺,你就是好啊,攀上了高枝头当了王妃。
你的一切都是攀附二爷来的。
就这点儿意思了,多好说,两句话的事儿可不就听明白了。
这话音刚落,和晖堂向外的一条青竹巷拐角儿就走出了一个人。
“掌嘴。”陶阳冷声。
身旁小厮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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