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口碑，老南方学校最初的是请来各菜系的高级厨师授课。同时拿人头费和课时费。如果学生找到工作，还会得到额外的奖励。
所以老师们教的格外用心，也真的拿出传统厨师一帮一带的精神把学生当做自己孩子一样。
做错就骂，再错就罚。
赵熙清楚的记得和自己同住的一个四川籍学生，因为炒菜先放菜后倒油被罚洗了全班练习用的锅铲。
足足两百多口大铁锅，用洗洁精洗得干干净净，结果因为没有擦干水渍，第二天全都生出铁锈。
教学的老师气得鼻子差点歪掉。
不过大多数学生都很靠谱，顶多出现练习刀工时不小心切破手指的问题。
赵熙也曾是其中一员。
他最开始用萝卜练习刀工，可是怎么也切不出老师要求的程度。
“你们，只要能切出这样的萝卜片，就算你们刀工合格！”老师说话的时候，手里捏着一片薄厚均匀，如纸透明的萝卜片。
传递到赵熙手里，他都不敢使劲，生怕把萝卜片弄碎。
“人怎么可能切出这么薄的萝卜？”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假的吧？”有同学不信，用力一握，整张萝卜片便被捏成一团，流出汁液。
围观的学生顿时发出惊叹。
老师倒是不生气，虽然这样大规模带学生是第一次，可是平时在后厨管理厨师们早都知道该如何教学。
不先露一手真本事是不可能镇得住场子。
“还有谁有疑问的，可以过来亲自看我怎么切。”
话音刚落，小小的讲台便被包裹的水泄不通。
赵熙记在人群中，透过四五名同学的脑袋缝死死盯着老师的手上动作。
左手扶着一根普通的白萝卜，右手握着厨刀。
没有多余的动作。
四指一扣，右手手腕上下抖动。
人群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风扇在头顶呼呼地旋转。
“当当当”的刀刃与砧板碰撞的声音绵密不绝，如同涨潮一样从讲台开始蔓延开，向四周扑去，一浪强过一浪！
等到整根萝卜切完，老师用手一抹开，片片透光，薄如生宣。
海浪也从最高峰猛地拍下，将最后一点怀疑和质疑的心思拍打的支离破碎。
也是从那时起，赵熙的心才变得坚定。
他要学厨！
他要用手艺吃饭！
……
就这样，赵熙开始在老南方扎下根，认真地学习刀工、火候、调味，朝着自己梦想的厨师之路前进。
刚建校的时候，老南方没有学制限制，所有学生都是统一学习烹饪，也不分什么菜系。
反正川鲁淮粤、闽浙湘徽，八大菜系的高级厨师都在上课，学生喜欢哪一菜系就去哪一菜系听课。
学校的唯一要求就是每位学生必须考上中级厨师才可以毕业。
大多数学生都恨不得用一周时间学完所有的考级菜，然后趁着入学后第一次考试就拿到中级厨师证回家挣钱。
可赵熙不一样。
他看着老南方八大菜系的高级厨师，就像是看到八座宝藏一样欣喜。
虽然老南方的老师们只需要上课播放演示视频，课堂巡视指导实践，课后点评不足即可完成教学工作，标准的和流水线产物似的。
但是毕竟没有老师讨厌上进的学生。
赵熙相信，只要他愿意努力，总可以学到许多别人学不到东西。
于是，每节课后，他都会拦住老师问一些视频上没有讲清楚的东西，认真记录回去实践。
如果实践后还有不懂的地方，就继续询问。
直到现在，老南方的老教师还会记得赵熙。
“你说那个每节课都要问问题的学生？他其实不笨，他只是想知道所有的细节。”
“我带徒弟（学生）这么多年，也只遇到他这么一个人，非要问我番茄炒蛋是什么菜系的？我能怎么回答，只能说家常菜。可他又问我，家常菜到底算什么菜系。这样的学生啊，以后如果不是学傻了，一定会有出息的。”
“他？他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学生，没有之一。”
“我记得他，他很好，真的很好！”
……
赵熙便是这样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和每一次厨师等级考试故意失败，成功的在老南方待了五年时间。
谁也不知道这五年间他切过多少斤萝卜。
谁也不知道这五年间他看过多少次教学视频。
谁也不知道这五年间他翻过多少次锅，练过多少次颠勺。
总之，他在老南方留下一个传说。
传说中，有一个学生为了锻炼刀工和厨技，专门订做了一批铁米粒，每天晚上默默去练习室切萝卜，翻锅。
铁米粒沉，每一次翻锅都会把锅底打薄一些。
他翻坏了五口锅。
刀刃易钝，每一次磨刀都会让刀身变窄一些。
他切平了五把刀。
而他毕业那天，老南方的校长亲自送来他的资格证。
那是他在毕业前没有故意失误，展现自己在老南方所学的全部考取的一张厨师资格证。
高级！
老南方学校五年来，唯一一张由学生考出的高级厨师证书。
他成功了。
如同他进校时希望的那样。
第69章 廉颇老矣
总得来说，除了除了一些小差错意外，苏子放很满意今天的接待。
用一顿饭完成宴请老师，找回师伯、吃瓜、拿到淮扬料理交流会邀请函。
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
不过有一点却令其不解。
菜都吃完了，天也聊完了，苏子放给贾西贝添了十二次茶水，系统完成任务的提示依然没有弹出。。
“不可能啊，明明吃的时候那么惊叹，这都不行？”苏子放陷入恐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贾西贝一定有一个谎言高级专精，表里不如一的可怕。
“师兄，还记得你毕业后就是高级厨师，不知道现在精进了多少？”
拉扯了几句曾经的日常，贾西贝终于还是将开宴前没能完成的话题拉了回来。
赵熙毫不意外贾西贝的问题，毕竟他知道贾西贝在学校里就是以和别人斗厨训练出的本事。
赵熙还记得当时学校里最多人谈论的，其实不是自己，而是贾西贝。
明明有着上好的技巧，却不甘心沉浸于某一菜系。非要挨着找别人斗厨。
“你听说了么，贾疯子昨天去找四班的挑战川菜，做出来的麻辣兔头连老师都震惊到。”
“谁说不是，前几天他不是还去做了九转大肠？虽然张老师没给满分，但是和他斗厨的那位还不到他的一半。”
“太可怕了，这种人怎么会技术这么好，简直是噩梦。”
当年赵熙和贾西贝也有过几次斗厨经验，不过都是赵熙赢。
所以他在学校的时候不理解贾西贝为什么要把有限的时间投入无意义的比试。
可是这么多年在外学习，他也明白贾西贝和自己走的不是一条路。
如果说自己是十里坡剑神，练到大号才出山；那贾西贝就是一只平头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在斗厨中学习经验。
而现在，贾西贝在学校当老师，自然不能干出这种比试的事情。
好不容易见到曾经的师兄，还是从未赢过的对手，心里自然会有些蠢蠢欲动。
所以，听到贾西贝的话，赵熙也只回了六个字：“喔？你想问什么？”
“师兄了解的，我就是想问问，廉颇老矣？”贾西贝收起嬉笑的神情，看起来一脸严肃。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在这里，自然不是问赵熙吃了没有，而是几乎毫不留情地质问：“你老了，还能做饭么？”
苏子放开始祈祷等下两人不要开启全武行，毕竟店里的家具经不起折腾。
然而等他祈祷完，却发现同桌人都已找各种理由流开。
陈楚懿端着碗筷说去洗碗。
赵晓曼拉着杨琼在广告牌面前努力的演戏。
唯独他……坐在两位气势逐渐升高的大佬身边，像极了被遗弃的孩子。
“比什么？”赵熙微微正色道。
“都行。”贾西贝信心满满。
“那就借用下厨房咯，苏师侄？”赵熙突然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话，和贾西贝一起向厨房走去。
苏子放担心两人不太熟悉厨房摆放，跟上去做了一番说明，刚准备离开便被扣下。
“小苏，我和你师伯做两道菜，你来帮厨顺便学习一下。”贾西贝一脸笑意。
苏子放：……
第一次见到能把强迫人打白工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不过，他也没得选，只能按照两人的要求开始处理食材。
“羊排切块，海盐、胡椒碎、橄榄油、迷迭香腌制。”
“好的。”
“鸡胸肉切丁，料酒、食用油、白胡椒、盐、生粉腌制。”
“好的。”
两种食材处理方式说出，苏子放已经大概猜出两人的菜品选择。
贾西贝现在主攻西餐，要羊排应该是为了做法式羊排，就是不知道是煎还是烤。赵熙的选择格外稳健，宫保鸡丁，厨师考级菜，以他高级厨师的功力几乎不存在翻车的可能性。
不知道为什么，苏子放竟然隐隐开始期待。
而且，还有些想吃！
两人让苏子放帮厨，固然有加快速度的想法，但是更重要的一点却都是想让苏子放学习，否则也不会把重要的主菜处理都交给他，还贴心指点。
“羊排肉先腌制十五分钟，记得橄榄油要抹匀。等会你切洋葱碎加进去再腌制十分钟。”
“好的。”
“我这边没什么需要处理的，你帮贾老师做就好。”赵熙说着，架起一口锅，看起来是要炸花生。
其实苏子放一直觉得宫保鸡丁的灵魂在与炸花生，焦香脆的花生米裹上酱汁，比鸡肉好吃数倍。
看着赵熙的动作，他大概脑补得到宫保鸡丁的好吃，甚至已经开始分泌口水。
“法式小羊排的灵魂就是烤！烤箱200C预热5分钟，烤盘铺锡纸，腌制好的羊排烤10分钟，再翻面烤8分钟，具体的情况根据羊排大小调整。”
贾西贝叮嘱的功夫已经切好小土豆，倒扣在烤盘上和羊排摆在一起。
“宫保鸡丁最重要的就是口味，这道菜有川菜、鲁菜、江浙多个菜系的版本。各家做法不同。”
“川味讲究麻辣香酥，鲁味讲究鲜嫩爽滑，江浙版本则要酸甜可口。”
“国外版叫左宗棠鸡还讲究外焦里嫩。”贾西贝铺好土豆还有心思调侃一句。
“就你出过国似的。”赵熙抬头吐槽一句，又小声嘀咕；“华人街的菜品，也配算八大菜系？”
“不是还有李鸿章杂烩和炸蟹角么。”苏子放听到了赵熙的嘀咕，小声比比道。
“那个，小苏，我看厨房没有干椒了，你去买一袋吧。”赵熙头也不抬地安排一句。
“这不是？”苏子放熟练地从抽屉里摸出一包新一代干朝天椒。
“味道不对。”
“那这包？”苏子放换了一袋子弹头。
“不够香。”
看苏子放还要继续翻，赵熙冷下脸：“反正只要不是你手上这些，随便买一包就好。如果没有新的，外面转一转也可以。”
这下赵熙明示的足够明显。
苏子放：……
“我做错什么了？我就说了一句大实话啊！我冤啊！”
好在最后赵熙翻了白眼就算翻篇。
“好好学着点，这川味的宫保鸡丁，可是得了蜀地刘师傅的真传。”
“刘昴星吗？”苏子放这次学乖，没有说出声，只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便把视线投向锅中。
第70章 反向试菜
赵熙处理料理的动作很干净，小火将花生炸得酥脆，倒出拨在一边盘内备用。
干椒剪断，用水浸泡后和蛋清、芝麻、生粉、盐混在一起，等到芝麻填充进辣椒段，搅拌均匀，整盘倒进烧至五成热的油锅内炸香。
红彤彤的辣椒在油温中翻出白泡，散发出刺激鼻腔的辣味，隐约还闻得到芝麻干糊的香气。
小火炸五分钟，看到辣椒表面金黄，芝麻的香味完全飘散在屋内，香酥辣椒便炸好了，滤油盛出和花生放在一起。
锅内留底油，大葱切段，姜蒜炝锅后，赵熙将腌好的鸡丁倒入锅中翻炒，等到鸡肉变色，加入老抽、料酒、生抽、生粉调好的芡汁。
中火翻炒，等到芡汁收干时，将刚刚炸好的花生和香酥辣椒一起倒入锅内，混合均匀，装盘。
一份川式宫保鸡丁出锅。
在赵熙面前，苏子放也干不出让师伯端盘子的事情，很有眼色的变身上菜小工。
“等等！”这是贾西贝的声音。“我的也快好了，你一起端出去，省的麻烦。”
苏子放看向赵熙，见后者点头便顺手将盘子放下等待。
“咔哒。”
贾西贝打开烤箱，喷涌而出的白雾让苏子放真的相信以前看的美食番中的香气炸弹原来不是骗人的。
一股混合着土豆风味的烤肉香气汹涌着扑面而来，裹挟着复合香料的滋味，让他都难以相信这是刚才自己亲手腌制的羊排。
比起赵熙，贾西贝显然更懂得摆盘的功效。
特意取用一只大号盘子，把羊排摆好，又以立体堆叠的方式堆上紫花椰菜、小胡萝卜、芦笋与炸过的洋葱圈，烤土豆单独摆在一边，配有番茄酱和椒盐粉末，不管味道，光是外形就足够唬人。
“上菜吧。”贾西贝洗完手，点点头。
再回到大堂，苏子放神奇地发现刚刚消失的众人已经回到原位。
“怎么这么久？”
有资格问出这句话的只有赵晓曼，毕竟赵熙是当事人之一，而且宠女儿宠到过分。
“你师叔太慢。”赵熙丝毫不用顾忌给贾西贝贴上标签：“自家吃饭，还搞那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
“摆盘好，意味着食客从第一眼开始就陷入美食带来的给人愉悦，店面也会极具人气。。”贾西贝不甘示弱回应道。
“歪门邪道。”赵熙吐槽一句，看向坐在桌边的众人。“初次见面，我和小苏的老师也不知道带什么贺礼，随便做两道菜聊表谢意。”
“赵师傅客气了。”
说话的是陈楚懿，不过眼里的渴望和喉头咽下的口水做不得假。
“大家尝尝味道如何。”苏子放重新换上几副碗筷，悄悄加入评委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