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那么多钱,但我答应了,毕竟私了了,公安局会给你少一项罪名。”
“你甩在我身上的那些钱,还在呢,你拿着去,另外,家里我的那个红柜子的左边,靠着里边有我贴着的一张存款单,你拿着去把钱取了,就够给老万家了,老万的死的确是个意外,我也很愧疚,如果钱能让他们家好过的话,那还就简单了。”王德发说。
“那现在公安局怎么处理你啊?你也是个没脑子,干啥不好,你非要挖坟,这样来的钱你也安心使吗?”
“判决意见他们让我看了,说是要坐五年牢,还要没收倒卖文物的钱,罚款总共是两万。你今天回去赶紧把我给你说的那些钱取出来,给老万家,不然被没收了,那就真没钱了。
除了老万,我觉得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如果我真要蹲五年的班房,你觉得这日子没法过的话,要有中意的人的话,你就跟了吧,只希望你看在咱夫妻一场,把三个娃娃在这五年替我照顾着。”
“你脑子装的是草吧,我跟人跑,我跟谁跑?我拖家带口谁看着不是个累赘啊?你脑子就是个草包,好好的家,让你给作没了。”
“我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可,那玩意来钱太快了,我就跟着了魔一样。现在我也后悔,老阴阳还劝我不能做断子绝孙的事,这挖老祖宗的墓,我现在才明白就不是人干的事。行了,啥也不说了,你先回吧,把这些钱拿着,再把我刚才说的那些钱取出来,赶紧给老万家。两个老人那,就先别告诉他们我的事了”王德发双手抱着脑袋,慢吞吞地说。
几乎是在王德发女人把钱给老万家的同时,县公安局的处理结果也送到了家,判刑五年、罚款两万。本来王德发是可以一起回来带点自己的要用的东西的,可是他不愿意回来。他女人进门收拾了几件他的衣服,啥话都没说,看着两个警察慢慢地走远。
五年的时间,五年后大女儿王成龙就八岁了,小儿子王贵生也都五岁了,这五年,这个家可咋办?这家就散了啊,等着看笑话的人比比皆是,一个老会计,曾经不说吃香的喝辣的,但至少没忍饥挨饿,现在呢?地就那么几亩,钱也都被掏空了。这一切都是王德发造的孽,一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三个孩子,两个老人,一个女人,这日子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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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成长中的歧视
五年的时间对蹲在班房里的王德发来说,度日如年。可对在家里的三个孩子来说,却是白驹过隙。这五年的时间,王德发不让三个孩子来看他,他也给女人说,不能告诉孩子们他在坐牢的事。
也就是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全县上下、各个地方盗墓的事情屡禁不止,如果王德发的事是一个警钟的话,一部分人被警钟惊醒了,还有一部分人,被警钟提醒了。竟然在地底下挖宝贝还能来钱来的这么快,金钱诱惑之下必有莽夫,一股不正之风就这样蔓延着。有分赃不均大打出手的、有贪念作祟杀人灭口的、有意外塌方丢掉性命的,很少有人能思考这些悲剧产生的原因。
自从家里的男人蹲了班房,王德发的女人就扛起这个家的一片天。老大王成龙已经能帮助她妈照看妹妹和弟弟了,至少王德发女人不会被孩子拴住哪也去不了。家里的地不多,忙完自己的活,她就到处给别人家干活,干一天算一天的钱,勉强这日子就过着。
王成龙六岁半的时候还没有去上学,镇上负责义务教育工作的人找上门来了。目的只有一个,这个秋季开学,王成龙必须上学。王德发女人试图和公家说道说道,可句句都被人家反驳了回来,她没理啊。
该到上学的年纪不让娃娃上学,那就是大人的事情,公家也说的特别好,娃娃是你家的娃娃,娃娃更是国家的娃娃,不上学,不学知识,国家以后还哪有什么发展嘛,要把每一个孩子都当成未来国家的栋梁,万一王成龙就是下一个爱因斯坦呢。还说如果要是觉得书本费贵,那就提出来,镇上和队里一起来帮助她解决。
王德发女人不是不想让王成龙上学,也不是钱的事情,关键是王成龙上学了,两个小的谁来帮着看啊?要是她脱不了身去干点零活,那这个家最大的问题还真就是钱了。
公家的人和王德发女人聊天的时候,王成龙就在旁边,临结束人家要走的时候,王成龙冲着门口大声喊着:“我不上学,我要在家里帮我妈!”
大概过了三四天,女人上县监狱去看王德发,主要也是商量一下上学这事到底该怎么咋做决定。
“上,学必须要上!不上学娃娃们就完了,你看看我,好歹念了五年的书,脑子有时候都跟糨糊一样,以后社会发展成啥样谁都不知道,但历朝历代能识文断字有文化,只要脑子活泛点的,都不是穷酸书生,都有一口饭吃。成龙的学得上,来弟和贵生也必须上!”王德发非常的坚决。
“你嘴上说的轻巧,成龙大点了,现在都能在家帮我看看两个弟妹了,她要是去学校了,带着两个小的,我还咋给一家子人糊口呢?”
“再委屈也不能委屈了娃娃,特别是贵生,剩下这两年多时间,你就辛苦一下,等我出去了,我也好好找个活,这日子还是能盘起来的,缺钱了,你就别张不开口,去我那几个关系不错的兄弟那借点,他们来看我的时候,我也都安顿过了,等以后还给他们就是了。但是娃娃上学的事情,就不商量了,新学期开学了,就送去吧,公家的人说的对着呢。”
女人心里是同意娃娃上学,无非给自己找个理由和宽心的借口而已,既然王德发如此坚决,那就上吧,这么多年,多困难时候都挺过来,还有什么咬牙过不了的关啊。
从县城回来后,她就开始做王成龙的工作。王成龙是真懂事,她不想念书的原因就是为了帮她妈带弟弟妹妹。
“你就放心的去上学,小小年纪你操心家里的什么事啊,你弟弟妹妹我能带,等他们大点了,到念书的年龄,就跟你一起去学校!就这么定了,你爸也稍信说了,支持你上学,而且是必须上!”
“我爸现在在哪啊?我都记不得他的样子了。”
“他在外面干活挣钱呢,不然我们一天吃什么喝什么啊,既然我和你爸都同意你去学校,就这么决定了。”
“好吧,要是你忙不过来,我就不念了,回来帮你。”
“行了,要你帮,咱们都得饿肚子,开学报名上学!没得商量!”
这已经是王德发被关进去的第三个年头了,每次去看王德发,监狱里的工作人员说王德发表现的不错,也有悔改之意,说争取能让王德发早点出来,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三年的时间也都过去,两年还是一年,已经不会太慢了。
家里的几亩麦子还没到收的时候,九月份王成龙就得上学。女人把家里的破衣服找出来,给王成龙缝了一个碎花小布袋,单肩的,大小和书本相当,算是给她上学的礼物。
一年级新生报名比其他年级早,报名这天,整个校园里学生还不是很多,王成龙在办完入学手续之后,跟着妈妈在校园里转了转,主要也是为了找厕所在哪。
“妈,你带我找找我上卫生间的厕所在哪啊?”
“么麻达。”
两个人边溜达边转着,学校离王德发家不远,回来的路上母女两专程盯了一下王成龙上学、放学的路线。回到家王成龙把自己的领到的书整整齐齐的摆好,嚷嚷着让她妈用牛皮纸给她包书皮。女人哪包过书皮啊,一时间还被难住了。
“我先去地里了,晚上回来了给你包!”说完推着架子车就出门了。下午干活的时候,她问了问家里已经有学生娃的人书皮是咋包,总算是请教会了。
王成龙上学的第三天,家里出事了。老两口在家看着王来弟和王贵生,谁知这王贵生的哭病一犯,满地打滚地闹,咋哄都哄不好。
老爷子从自己的靠背椅子上吃力地站起来,抱着王贵生,谁知在上房台阶的时候,“砰”的一声,爷孙两个人都摔倒了,老爷子先着地的,王贵生躺在他爷爷的身上没怎么摔着。王贵生看着摔倒在地上的爷爷一动不动,吓的又哭了起来。王来弟和她奶奶也闻讯过来,艰难的把人拉起来放到炕上。
女人得到口信就往回跑,半路上把在队里开药铺的老中医也叫到了家里。进门老中医看了一下,人已经不行了。
“老爷子看样子是摔着头了,人不行了,准备后事吧!”老中医一边说一边在此拨开老爷子的眼睛,再次确认了。
“爷爷!爷爷!”王贵生和王来弟哭着。
“爸,你醒醒啊,你醒醒!”女人扑在老人身上。
没有反应,没有回应,快九十多的人了,哪受得了这样的一摔。
王家的亲房们闻讯也都赶过来,开始张罗老人的后事。屋子里被腾空了,正对着上坡的地方,大家铺好麦草,老人躺在上面。
女人出门去了趟街上,她想看看有没有上县城的人,给王德发少个信。现在她肯定是脱不开身亲自去告诉王德发了。
九月的天气还没凉下来,大家一致决定第二天就让老爷子入土为安。
王成龙回来的时候,看着躺在地上的爷爷就哭了起来,毕竟已经是个学生娃了,长大了。
不大的院子里,大家来来往往的张罗着后事。老人走的太突然,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儿是在班房里蹲着。至于稍信的人,能不能给王德发带到,也都不知道。
第二天天麻麻亮,送丧的人已经基本齐全了,女人抱着王贵生,后面跟着王成龙和王来弟,披麻戴孝,队伍缓缓地往川地里走去。
在即将动手下葬的时候,一辆警车带着王德发来到了地头。王德发穿着班房里统一的衣服,手上没有铐子。警察也是人,带着手铐送老人,让老人一路走得能顺心嘛。
这一切王成龙看的清清楚楚,她都一年级了,可王德发在他心里的形象越发的模糊,她看着这个和警察一起来送爷爷的男人,陌生又熟悉。
王德发嚎啕着跪在棺材旁边,周围的人安安静静的,三年了,这个在班房里蹲了三年的人,大家也是第一次见到。王德发哭的不像个人样,两个年轻小伙在胳膊窝里把他架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他,时间到了,不能再耽搁了。
下葬结束后,王德发盯着王成龙看了看,来不及说几句话,警察就示意该走了。送丧的人群也都渐渐退去。
“妈,今天和警察一起来的是我爸吧?”
“就是的。”
“为啥警察跟着我爸啊?”
“没啥,你爸就是让警察帮忙送来给你爷爷送丧的。”
“你胡说,你胡说,我们班同学说我爸蹲班房呢,说我爸是个劳改犯,你就是个骗子。”王成龙哭着说。
就上学的这几天,王成龙听到同学说他爸是劳改犯,就极力的反驳,说她爸在很远的地方干活挣钱呢,女孩子当然打不起来架,但次次都被气哭在回家的路上。
王成龙不知道明天咋去学校,就这么大的一个村子,自己的爸爸被警察押着来给爷爷送丧,估计早就传遍了所有同学的耳朵。她现在对“爸爸”两个字特别敏感,她听不得别人说自己爸爸怎么了,她听得别人说自己是劳改犯的孩子。她不想上学了,也不想见人,就想把自己封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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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女人可柔可刚
短短的几天时间,在学校里,王成龙都找不到一个能和自己玩耍的同学。稍微懂事点的同学,看见她就远远的走了,调皮捣蛋的男生,在课间看到他就嘲讽着说:“劳改犯!劳改犯!”王成龙小小的年级,哪受得了这样的嘲讽,只能以默不作声来回应。
王成龙第一次在学校上了一半学提前回来,是因为她把自己同桌的手抓烂了。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同桌嫌和她坐在一起丢人,两个人在课间吵了起来,别看对方是个男孩,王成龙要真发起彪来还是很有气势的,自己打也没少挨,同时使劲的用手指甲去抓对方,把把都抓到够疼的地方,手、脸、胳膊,同桌被抓的哭了起来。
等老师来处理的时候,王成龙已经气的跑回了家。这样的情景,老师也害怕王成龙有个三长两短,安抚好同桌的学生后。骑着自行车就沿着大路找王成龙去了。
当在路上打听到是有个女孩子回家了的时候,老师舒了口气。也就不怎么着急地朝着王成龙家走去。
“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孩子在学校尽给你添麻烦,我们家的情况呢,你也看到了,孩子有这样的情绪,也怪我们的环境,希望老师能多帮着疏导一下她,我在这就先谢谢你了!”女人说。
“王成龙这孩子呢,虽然小,但心事重,而且有点早熟,比她同龄的孩子思想波动也比较大,她同桌家长你可能也认识呢,你去给人家下个话,娃娃之间打架的事,不分对错。明天让她到校上学就行!”
“行呢,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啊。”
“你们忙,今天就让她在家反思吧,我就先回学校了。”
“谢谢老师,谢谢啊,你慢些走!”
“我不去学校,我不去学校,我也不是劳改犯的孩子!我不去!不去”老师一走,王成龙要死要活的,就是不肯去上学了。
“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就是你爸回来,他也是这样的话!”
“不要提我爸,我没有爸!他不是我爸。”
孩子要是情绪起来,一点都亚于大人。王成龙用歇斯底里的呐喊,发泄着自己在学校受到的歧视。女人看到一时半会还劝不住,想着等孩子冷静下来之后再说,出门就干活去了。
对王成龙来说,王德发就像是个影子,三岁前刚刚懵懂的她不足以能在脑海中对父亲有印象,三岁以后,王德发被抓去坐五年牢,到现在已经快四年没见过了,王成龙在爷爷下葬那天看到王德发,她都点不知所措。孩子成长的关键四年,王德发没有参与,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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