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点头,柯木蓝便向外走。走到病房门口,握住了门把,正要拉开,突然顿在了原地。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门把上摸索了好一会儿,骤然一紧,说:“记住,不管因为何事而放弃了自己,都是不值得的;把任何的希冀,依附在别人的身上,也是最不明智的。易朽的是生命,是转瞬即谢的花朵,永存的是对生的渴望,生的激情。每一朵勇敢开放的花,都是一个死亡唇边的微笑。所以,只有尽力的活出自己,才不会对别人的举动诚惶诚恐。”
柯木蓝走后,康聿容一直在咀嚼他说的这几句话,可就是一直想不透。
她的身子软软的倚在床头上,她的眼光也是软软的找不到聚焦。她很累,很疲倦,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她把身子滑下去,合上眼睛,真的睡了。
期间,柯木蓝进来过一次,见她睡的很熟,也就没有打扰。
康聿容醒来,天是黑色的,她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又往四周看了看。
病房里很安静,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弥漫着温和的光线。这回睡的时间不短,她的手脚有点木木的,稍稍动了动,然后慢慢坐了起来。病房里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她不知道那个叫柯木蓝的男人去哪了,只是看不见他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有点紧张。
喉咙有点干涩,她缓缓下床,倒了杯水喝,这才看见矮柜上放着份晚餐,伸手摸了摸还没有凉透,不过她却没什么胃口。
喝完水,康聿容没有立即回到床/上;而是一步一步的移到了窗台前。伸手推开了窗户,凉凉的风,一下全数灌了进来,吹动了她的发丝。
她愣愣的站在那儿,竟有些愣神儿,哦,已经是初冬了,她刚才的时候还是盛夏呢。
她只愣愣的站着,望着外头漆黑的天空,任由凉风吹在她的脸上,倒是不觉得冷,反而让她一点一点的清醒了,倏然,她想到了刚才的那个梦。
梦里,有爹娘,有姐妹兄弟,有清儿,有公婆,甚至还有柯木蓝和宋兆培。梦境很乱,没有具体的内容,可让她最清晰的是梦里的笑声。
没错,梦里的她在笑。
哦,原来没有章盛呈的梦里,她是笑的。
笑,微笑。
不自觉的她又想起了白天柯木蓝说的那几句话,他的话在心里不断的重复,重复越久,她的头脑就越清明。
章盛呈再出现的时,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个李利维。
从医院回去,章盛呈没闲着,他先到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因为他是个“人才”导师一再的挽留,但为了路宛眉他是去意已决,最终学校还是签了字。接着,他又把租住的房子,以及里面的东西该处理的处理了。做完这些,他领着李利维来了医院。
章盛呈把李利维找来,打的是这样的小算盘。如果康聿容醒了,就直接离婚,如果还是半死不活的,他干脆就和李利维抬出医院,抬上轮船。反正是,他一刻也不能再在英国逗留了。
章盛呈这次是做了万全准备的,为了堵住柯木蓝和宋兆培的嘴,只要是能证明他和康聿容关系的东西全都带去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康聿容竟然真的醒了。
看着靠坐在床头的康聿容,章盛呈愣了愣,很快眉头就紧紧蹙成了小山。
………………………………
第33章 质问心生怨
老实说,章盛呈从心里并不希望康聿容醒来。
昏迷,就有“死”的希望,一死了之,一死了之,她一旦死了,他和她缠绕在一起的麻烦事儿都将会不费吹灰之力的烟消云散。
可惜,事已愿为。
此时,刚过八点,病房里只有康聿容,她靠在床头,手里捧着本书,这书还是柯木蓝带过来给她解闷儿的。
听到门响,她本能抬头去看,正好触及到章盛呈那对不高兴的眼睛,只是她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你醒了?”章盛呈走进来,李利维随着一并进来。
康聿容把书合上,不动也不说话,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定在章盛呈的脸上。
章盛呈有点怔,康聿容性格绵软,与人对视时眼睛也总是柔柔和和的,尤其是看他的时候,那对能滴出水来的眼睛里不光有着温存和顺的光,还含满了少女般的羞涩与崇拜。
习惯了她那种柔顺的眼睛,突然触及到她现在这种淡漠的神情,真是让他又陌生又不自在。
身后的李利维看出了章盛呈的别扭,跨前一步,解围的说:“康女士,听盛呈说你住院了,今天得了空就随他过来看看你。”
李利维是个什么样的人,康聿容不是不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脸色,她的目光轻飘飘的在李利维的脸上撩了撩,说:“李先生和盛呈关系那么好,应该不会不知道我是章盛呈的太太吧?所以,你这一句康女士,合适吗?”
这话把李利维噎的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心想,几天没见还转性了,这哪还是那个柔弱的只会哭的小女人啊。
康聿容的言辞语调让不自如章盛呈又是一愣,他落在康聿容身上的眼睛不由的眯了眯,涣散的光芒一下子聚集了起来。康聿容的转变让他有点恼火,她要是变得伶俐了,岂不是更难缠?
康聿容不招呼,章盛呈自己扯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床边,沉声说道:“不知你知不知道,前两天我来过,那会儿你还在昏迷中,这几天忙了些事儿,所以今天才过来。”
康聿容没接茬,还是刚才那样,只是看着他。
她平静的模样让章盛呈很是烦躁,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有着什么样的打算。不过,她是怎么想的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只想尽快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章盛呈又说:“既然你醒了,看神色也还不错,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其实,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我们离婚吧。”
落下这句话,病房里异常的安静,康聿容把眼帘往下稍稍一放,静寂的坐着,像是沉思,又像是什么都没思考。
过了几分钟,见康聿容还是没个开口的意思,章盛呈耐不住了,急躁的说:“康聿容,你这样不说不动干耗着有什么意思?耗下去能改变我的初衷吗?我告诉你……”
这时,“吧嗒”一声,房门再次打开,是柯木蓝和一个小护士来给康聿容做日常检查。
看到章盛呈,柯木蓝愣了愣,本想问问康聿容要不要待会再来,可瞬时又想到前两天的情景,于是他报复性的走进来,故意的占用着他们的时间。
康聿容也没多话,积极的配合着小护士。
常规检查很简单,也就是量量血压,测测体温什么的,即使是柯木蓝故意占用时间,也顶多占用十来分钟而已。
检查完毕,小护士做好记录,多柯木蓝说了句“一切正常”后,就出去了。
柯木蓝又拖着问了几个基本情况,实在没什么问了,打算要出去的时候,突然康聿容扬了扬手里的书说:“这本我看完了。”
柯木蓝错愕了一下,不明白此时此刻康聿容为什么会说这些,他敢打赌,他们刚才讨论的话题一定和书毫无关系。
虽然不解,但柯木蓝还是温和的看着康聿容,温和的说:“那我再给你换一本。”
康聿容点点头,又问:“你那儿还有什么好看的?”
柯木蓝想了想,说道:“有马克吐温的、苏曼德的、托尔斯泰的……”
康聿容听了不由的皱了小鼻子:“怎么全是外国的?这本也是。难道没有中国的吗?”
“有啊,有……”
坐在一旁的章盛呈看着聊得浓厚的两人,大有没完没了架势,胸口郁结出一团不耐的怒火,眉梢锁紧,语气不善的说道:“这位医生,检查完后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和我太太要说些私事儿,外人在场不太合适。”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如果你还在质疑我的身份,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拿出有力的证据证明她就是我的太太。”
柯木蓝嘴唇微启,康聿容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说:“不用拿什么证据,我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你是我先生这件事,我从来都不会做一丁点的隐瞒。既然你说,我们谈的是私事儿,外人在场不合适,那李先生是你的内人吗?他在场就没关系,柯木蓝是我的朋友,他在场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了,你要说的事儿你都不觉得丢人,我又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都把这事儿嚷嚷的无人不知了,我朋友听听又有什么关系?所以要我说谁都不用出去,有话就直说吧。”
“你……”章盛呈对怼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康聿容有一点说错了,他们离婚这件事儿章盛呈并没有嚷嚷的无人不知。除了李利维与江世辉两个好友以及路宛眉外,别人就都不知晓了。
怎么说呢,章盛呈这人有点小虚伪。
他也知道,和妻子离婚他已经是中国第一人了,妻子不同意还一再的强逼。这两件事说出去都不是露脸的,所以他和康聿容的事儿也仅限于在两个好友面前提提。因为他对康聿容做的再怎么过分,两个好友都不会到外面喧嚷。
正所谓,家丑不外扬。
李利维和江世辉是他的兄弟,自然万事顾及他的面子,这个医生可就不好说了,再加上上次见面发生的不愉快,两人心里都起了不小的疙瘩,自然是谁看谁都不顺眼了。
只是让章盛呈没想到的是,康聿容却执意的把这个医生给留下来了。
章盛呈十分确定,康聿容就是在住院期间才认识柯木蓝的,他们顶多就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康聿容这人胆小、懦弱、不善交际,她对陌生人的抵触他不是没见过,所以,康聿容说这医生是她的朋友,他才不相信这种鬼话呢。
如果不是朋友,康聿容坚持这医生留下来,又是几个意思呢?她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康聿容真有打算吗?
真有。
但她的打算很简单,就是一会儿要和章盛呈“谈判”的时候身边需要一个支撑,俗称,就是“壮胆儿的”
和章盛呈到底要怎么着?康聿容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章盛呈一向能说会道,是个谈判专家。相比,自己不单笨嘴拙舌,尤其是在章盛呈言语强势的时候她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本来是自己占理的事儿,到最后总是被他说的一点理儿都不占,全成了不懂事的无理取闹。
她不想每次都那么的狼狈,尤其是在离婚这件事儿上。所以,她需要一个人在她无言以对的时候能给她鼓鼓劲儿。
这个人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够了。但这个人必须是她信任的,目前来说,柯木蓝是最合适的。
想留下柯木蓝做她的精神支柱,康聿容不好明说,所以她就东扯西扯的找机会,这不话赶话的就赶到了这儿。
话是说到这一步了,可事先也没和柯木蓝商量,所以康聿容也不知道柯木蓝是怎么想的,于是忐忑的眼神不由的往柯木蓝的脸上扫去。
柯木蓝感受到了康聿容的凝视,低头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
康聿容的眼眉暗了暗,就在她以为柯木蓝会拒绝的时候,他绕过床去,提了把椅子回到原位,气定神闲的坐在了那儿。
柯木蓝没有说话,但他的一举一动足以说明一切。康聿容暗下去的眼神又亮了起来。
见这个什么鬼医生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儿,章盛呈必然是一肚子的火。不过,他也没那个时间,没那个耐性和他玩儿“拉大锯扯大剧”这种扯皮的游戏,他愿意待在这儿,那就让他待好了。
有柯木蓝这个外人在场,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章盛呈暗暗地压住了暴怒的脾气,语气还与平昔一样冷漠,语调却难道得平静下来。
他说:“康聿容,这婚我一定要离,必须马上要离。宛眉已经回国了,如果我再不回去的话,她就嫁给别的男人,得不到她,将是我一生的痛。这两年多以来,我一直隐瞒着我已婚的事实,从没给过她一个正式的承若,可是她却傻傻的对我一心一意毫不怀疑。知道我结婚了,她不哭不闹并一再的要我忘了她好好待你,这样的女子我又怎么能够辜负她呢?她走后,我心慌意乱,连学业都无法再继续下去,所以……”
“我根本不想知道这些。”康聿容冷冰冰的打断了章盛呈:“我只想知道,她,你不能够辜负,我就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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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怒气直冲天
章盛呈屏了屏呼吸,说:“你跟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康聿容简直是在找虐,明知道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还是一口问了出来。
章盛呈转了下眸,看着康聿容,淡漠、坦率、残忍的说:“康聿容,我不止一次的说过,我不爱你,一点都不爱,我之所以和你结婚,完全是被父亲压迫式地命令逼迫的。父亲说你很好,说你家世好,说你端庄大方,温顺贤惠,说我能娶到你是我的荣幸。荣幸吗?如果真是我的荣幸话,我告诉你,我对这种荣幸是十分的痛恨的。结婚几年了,我对你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厌烦!厌烦!厌烦!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可我对宛眉的感觉不是这样的。”这时,章盛呈目光变得有些迷离,淡薄的神情此时也溢出了柔情,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事儿。“我第一次见宛眉,是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她穿着一身时尚的洋装,站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手拿画笔,认真描绘。我的突兀闯入,让她双眸里尽是掩饰不住的错愕与不悦,她撅着小嘴,瞪视我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有一个词叫怦然心动,有一个词叫一眼万年,宛眉就是我的怦然心动,宛眉就是我的一眼万年。婚姻是庄严而神圣的,必须跟自己心爱的女人结婚才不会玷污了它的圣洁。以前我不懂,遇到宛眉我才明白这个道理。之前,为了孝道我妥协了,依从了父亲,可我不想就这样妥协一辈子。尤其是我遇到了宛眉,这个刺激了我的热血,点燃了我炙热爱情的女孩,是我心里的至宝,是我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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