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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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往事-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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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胜利马上供道:“妈,是哥让我拧的!”

    跃进也跟着证实:“妈,就是哥让拧的,我拧完耳机后,哥给我记了特等战功,还破格给我连升三级,让我从少尉排长升为少校团副……”

    孙成蕙冷冷地看着大儿子,讥讽道:“刘援朝刘师长,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援朝马上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孙成伟,可怜巴巴地说:“舅舅,你帮我和妈讲讲理好不好?咋大家一起闯的祸,妈就和我一人算账呢?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孙成蕙用竹板抽了下桌子:“我看很公平——把手伸出来!”

    刘援朝把两只黑糊糊的脏手直往身后藏,更加紧急地向孙成伟呼救:“舅舅,你就不能说句公平的话么?舅舅……”

    孙成伟想着自己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不忍看着援朝再挨一次揍,这才上前拦住了孙成蕙:“成蕙,算了,算了,要教训援朝,你明天再教训,今天就免了吧,我还要和援朝他们一起拾掇菜园子呢!”

    看在马上要走的哥哥的份上,孙成蕙才先暂时饶了孩子们。

    和孩子们一起,最后拾掇了一遍菜园子,孙成伟把三支做得相当精致的木手枪拿了出来,先给了跃进一支,又给了援朝和胜利一人一支,说:“同志们,这是舅舅最后一次给你们发赏了,不知同志们满意不满意?”

    援朝看着手枪,高兴地说:“满意,舅舅,这枪真棒,都和真的一样了!”

    孙成伟笑道:“满意就好,孩子们,舅舅明天要走了,就算是离别礼物吧。”

    孩子们听说舅舅要走,都很惊讶。

    跃进抱住孙成伟的腿,仰着小脸问:“舅舅,你不走不行么?”

    孙成伟拍了拍跃进的小脑袋:“不行。舅舅的户口不在你们这里。”

    援朝这时已隐约知道这个舅舅的一些情况了,便以一副小大人的口气说:“舅舅的事你们不清楚,我知道,舅舅和我一样,经常犯错误,所以……”

    孙成伟马上打断了援朝的话头:“援朝,不要胡说,你和舅舅不是一回事!”一一看着孩子们,孙成伟动了感情,“孩子们,你们记住,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帮着爸爸妈妈多做些事情,再不能在矿上四处胡闹了!尤其是援朝,是大哥,要带个好头。”

    援朝把手枪往腰间一别,说:“舅舅,你放心,我又给妈写过保证书了。”

    孙成伟说:“舅舅不放心呀,援朝,你那保证书可是写过无数次了吧?!”

    援朝说:“这次我把保证书贴在床头了!”

    孙成伟交待援朝说:“那好,每天睡觉前多看几遍。”看了看胜利和跃进,又说:“孩子们,你们长大了,要做你爸爸、你妈妈那样的人,可别学你舅舅。你舅舅没出息呀……”说到这里,鼻子一酸,落泪了。

    第二天,孩子们上学以后,母亲邹招娣和孙成蕙一起,陪着孙成伟去了县城汽车站。刘存义原来没说去送,可孙成伟三人刚到汽车站,一辆吉普车就赶到了,刘存义从车上跳了下来。

    孙成伟一怔:“存义,你咋也赶来了?”

    刘存义说:“还想和你多交待两句,所以,开完生产调度会就跑来了!”

    孙成伟笑了:“存义,还是先让我给你交待两句吧。援朝大了,都十一岁了,你和成蕙也得多少给他留点面子了,再抽他时,别让他脱裤子了好不好?”

    刘存义也笑了,连连道:“好,好,成伟,我答应你。现在布票发得多了,我也不在乎浪费点布了。”摇摇头,又说:“援朝这孩子太聪明,也太不安分,我都想好了,再过个三五年,就让他到矿上做徒工,学点技术,也早点帮家里解决一点经济困难。”

    孙成蕙不赞成:“家里再困难,也得让他上学,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

    孙成伟说:“算了吧,小蕙,我看存义的意见就挺好。多学知识有什么用?咱六婶周秀玉,还有田剑川,知识学问那么大,得啥好处了?还不照当右派!”

    刘存义这才说:“成伟,我从矿上大老远地赶来送你,是想告诉你,现在阶级斗争的空气越来越浓了,不说像你这种人,就是像我这种老共产党员,搞不好都会在阶级斗争问题上犯错误。我看呀,今后的政治运动肯定是少不了,你可千万要自重啊!离了建安矿,我和成蕙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孙成蕙也说:“存义说得对,哥,这话你得记在心上。”

    孙成伟连连应着:“你们放心,你们放心。”

    这时,公共汽车开过来了,孙成伟上了车。

    汽车缓缓开动时,孙成伟落泪了,半截身子伸在车窗外,一直向刘存义和孙成蕙招手,还哽咽着对母亲邹招娣大声喊:“妈,我……我有空就来看你!我……我一定还会到建安矿来的!”

    然而,孙成伟此一去却再也没到建安矿来过,而且,就连刘存义和孙成蕙一家也在不到一年以后永远离开了建安煤矿。孙成伟和刘存义一家再次相见时,已经在祖国大西南的红旗煤矿了,这是他们分别时都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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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孙成伟离开建安煤矿是一九六三年十月的事。一九六四年五月,国家决定加快建设大西南,要求将过硬的干部和生产单位调往大西南。局党委根据部里的指示精神,将建安煤矿党委书记汤平、矿长刘存义及该矿八个最过硬的采掘单位成建制调往大西南的阳山矿务局红旗煤矿。刘存义和孙成蕙二话没说,立即服从国家的召唤,又一次开始了横贯半个中国的举家迁徙。

    迁徙的铁路起点是安徽的一个三等小火车站。孙成蕙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九六四年的五月六日,她和母亲邹招娣、刘存义带着十二岁的援朝、十岁的胜利、六岁的跃进、二岁的困难和自然,坐了五个小时的大卡车,才赶到了车站。

    和一九五五年那次迁徙相比,他们的家当没有多出来,多出来的只是跃进、困难、自然这三个在安徽出生的孩子。不过,和一九五五年相比,时代的进步还是有所体现的:迁徙南下的专列不再是闷罐车了,而是正规的客车。

    那天,露天的三等小站上乱哄哄的,专列客车上贴着大红标语:“热烈欢送开赴大西南的煤炭战线的同志们!”“党指向哪里,就打向哪里!”“国家的召唤,就是我们的自愿!”广播喇叭里一直在播送着革命歌曲:“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孙成蕙看着自己面前堆着的几件简单行李,对刘存义感慨道:“存义,我们可真是彻底的无产阶级呀,公家的家具一还,除了五个淘气的孩子,啥都没有了。”

    刘存义笑道:“孩子也不是我们的私有财产,也是公家的嘛!”

    正说着,同一批调往大西南的汤平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120照相机:“哎,存义,成蕙,你们别动,我给你们全家照张相,作个纪念!好,援朝,你小子别出洋相了,孙大妈,你往里边站站,大家笑一笑,好!”

    于是,在以后的岁月里,刘存义和孙成蕙有了这张摄于三等小站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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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也把刘存义和汤平这对相濡以沫的老搭档拆散了,把他们之间的宝贵友谊彻底破坏了。运动初期,他们都在阳山矿务局的红旗矿上,仍然一个书记,一个矿长,挨斗时经常在一起,关系倒还好。后来就不行了——刘存义脾气倔,吃了造反派那么多苦头仍是死不认账,不承认自己走了资本主义道路;汤平思想觉悟却迅速提高,积极要求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不但向造反派低头认罪,还把刘存义在安徽建安煤矿包庇孙成伟的事揭发出来。因此,矿务局革委会一成立,汤平就作为老干部代表做了局革委会副主任。而刘存义因为长期包庇坏分子,严重丧失阶级立场,罪上加罪,在整个矿务局系统的矿处级干部中最后一个被“解放”。粉碎“***”三年了,汤平做了局党委书记,二人除了工作之外,仍是互不来往。

    然而,听说孙母邹招娣得了癌症,情况很不好,汤平还是赶到红旗矿医院来了,一下车就对医院院长交待:“对存义同志的母亲一定要照顾好,不能因为她是家属,就不尽心尽力。这老太太很不容易,从北京到安徽,又跟着我们到大西南,把存义同志五个孩子都带大了,也算是为我们煤炭事业作出过实际贡献的。”

    院长说:“汤书记,您放心,能用的好药我们一定用。”

    汤平说:“缺什么药也可以直接找我,我让局医务处给你调。”

    孙成蕙对汤平的到来感到挺意外,见汤平这么关心自己的母亲也挺感动,当时便说:“汤书记,您看您,局里工作这么忙,您还来看我母亲。”

    汤平问:“存义呢?咋不见他过来?这家伙也太不孝顺了吧?啊?”

    孙成蕙应付说:“我哥、我姐他们都来了,用不着存义干啥。再说,现在‘*****’刚完,百废待兴,矿上的事太多,也顾不上。”

    汤平苦笑道:“我知道,你家存义总是故意躲着不见我,对我有情绪!”

    孙成蕙掩饰道:“汤书记,您看您说的,存义有啥情绪呀?‘*****’不是过去了么,那时的事谁还会往心里去?大家不都在说嘛,要一切向前看……”

    孙成伟那当儿正守在母亲床头,加上在建安矿时和汤平又认识,觉得做了局党委书记的汤平已经亲自到医院来了,刘存义不见一下总不好。孙成伟便悄悄把孙成蕙拉到门外,要孙成蕙把刘存义找来,和汤平见上一面,道个谢。

    孙成蕙想想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管怎么说,当年两人总是合作过的,而且为了孙成伟的事,汤平当年也担过不少风险。于是,便到矿上去找了刘存义。

    刘存义这时正在主持召开矿办公会,骂骂咧咧地讲着安全问题,说是十年动乱乱得啥规矩都没有了,连操作规程都砸烂了,搞得井下井上一片混乱。如今拨乱反正,规矩就得重新立起来,谁敢违反就处分谁,天王老子也不例外!够开除坚决开除,不能手软!红旗煤矿要多出煤,出好煤,不能再出造反司令、反潮流英雄了!

    孙成蕙看这办公会没有马上就散的意思,让矿办主任把刘存义叫了出来,告诉刘存义,汤平特意到矿医院来看望母亲了,建议刘存义去一下医院,见见汤平。

    刘存义根本不领情,手一摆说:“算了!算了!没谈完工作,我就不见他了!再说,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除了工作关系,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来往!”

    孙成蕙婉转地说:“存义,你再想想,你们过去毕竟是老朋友,人家这回又是看望你岳母,你不见一下面好么?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刘存义头直摇:“还是不见!成蕙,你告诉汤平,井下有事,我下井了!”

    孙成蕙气道:“现在还下什么井?这么晚了?鬼才相信!”

    然而,气归气,孙成蕙也只好这么和汤平说了。

    汤平倒没疑惑,呵呵笑着说:“存义这人我知道,只要井下有事,半夜三更他也得下井。好吧,成蕙,今天我就不见存义了,你转告存义,就说我说了,哪天有空到你家喝酒,让他给我准备一瓶好酒!”

    汤平走后,一家人拉家常时,孙成伟才埋怨开了,说是刘存义实在不像话。

    孙成蕙冲着孙成伟没好气地说:“哥,你还说呢,你知道么?存义至今还落个严重丧失阶级立场的结论哩,还不都因为你。”

    孙成芬插上来埋怨道:“哥,你也真是的,咋走到哪儿就把麻烦带到哪儿!”

    田剑川劝道:“算了吧,成芬,这话别说了,大伟这十五年也不容易。”

    孙成芬白了田剑川一眼:“谁容易?你当了这么多年右派就容易!”

    孙成蕙说:“姐夫不是改正平反了吗?我们党还是实事求是的嘛!”

    孙成芬这才想了起来:“哎,对了,六婶也平反了,这事不知咱六叔知道不?听说咱六叔打从一九六四年开始就调到你们这里当了省委副书记?是不是?”

    孙成蕙说:“是的,咱六叔调来一年多就搞**,也被整得够呛,在全省巡回游斗。到阳山市游斗时,援朝这混账东西还上台打过咱六叔一个耳光。气得我和存义三年没理援朝。”想了想,又说,“六婶这平反了,也不知他们还能复婚不?”

    田剑川摇摇头:“我看难,一九六一年六叔到安徽搞调查研究时,都到了我们红星公社了,六婶就是不愿见他。”

    孙成蕙说:“那时不愿见,是怕六叔受株连,现在可就说不定了。”

    孙成伟“哼”了一声:“我看还是别复婚好,免得日后有个风吹草动再离婚!”

    孙成蕙不悦地看了孙成伟一眼:“哥,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咋对咱六叔意见那么大?像咱六叔这样的老同志受了这么多罪,你就一点同情心没有?”

    孙成伟一本正经地说:“同情什么?像咱六叔这种大干部能吃点苦头挨挨斗,我看倒是好事,阶级斗争不斗到他们这些大干部头上,他们还得大搞阶级斗争呢!我的坏分子帽子、剑川和我六婶的右派帽子都还得戴在头上!所以,从这一点上说,我看这‘*****’的好处还不小哩!”

    一屋子人都被孙成伟这话给说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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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孙成蕙注意到了五丫头刘敢斗的反常举动,这个往天叽叽喳喳不饶人的鬼丫头这几天突然乖巧起来,不和哥哥姐姐们斗嘴了,也不在她眼皮底下晃来晃去了。更蹊跷的是,还老往她舅舅孙成伟身边凑,在孙成伟房里一叽咕就是大半天,不知是搞什么秘密活动。

    刘胜利和她的男朋友钱远从插队的天河县回家的那天早上,孙成蕙看见刘敢斗提着个小包轻手轻脚地从孙成伟的房里出来,立时一声断喝:“刘敢斗小姐,你又想往哪里跑?你姥姥往天这么疼你,你也不想着多去看看你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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