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朔方的风- 第9部分

　　　　“你家里兄弟几个呢？”钟山接着问。

　　　　“五个，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我21岁，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也是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最疼爱的一个。”宝音说话虽然吐字有些生硬，但给人的感觉是爽朗乐观，颇具感染力。

　　　　21岁？居然跟自己同龄。钟山的心里立即呈现出五个孩子七口人的大家庭温暖祥和的景象，自己则更觉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比赛又开始了，场上队员奋勇拼争，场下啦啦队起劲加油，两校几十名男男女女同学们把场面搅得紧张而热烈。

　　　　比赛结果是：江城农业大学队92比63胜江城大学队。

　　　　胜利者没有表现出骄傲，失败者也没有感觉到气馁，大家亲切地握手、拥抱、合影，是年轻的朋友在一起时迸发出的激情与活力。

　　　　钟山又拉住郭志鹏，请他给自己和宝音拍张合影。取景框里，两人都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连灿烂的笑容也是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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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钟楼听雨

　　　　梅子黄熟时节，江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绵绵柔柔细细长长，校园里游动的是各色的花折伞，像细雨中盛开的花朵。

　　　　钟山不喜欢这江南的梅雨，磨磨唧唧缠缠绵绵，每天出门都要穿双雨鞋打把雨伞，特别麻烦。不像老家青山夏日里的雷阵雨，昏天暗地一阵狂风过后，紧接着是电闪雷鸣豪雨，雨下过了天就立马就放晴。

　　　　上午的公共外语课上，方静偷偷塞给钟山一张字条。钟山悄悄展开，上面是用钢笔书写的一行娟秀的小字：“下午没有课，中午放学后可不可以一起去钟楼公园听雨？”

　　　　听雨，多么富有诗意的提议，也只有心思细腻如方静的女孩子才能想得出。钟山抬眼望望窗外阴沉的天空细细的雨丝，忽然觉得江南的梅雨也不那么讨厌了。

　　　　下课后，方静站在教室外等钟山，刻意把自己的花折伞收起放到书包里，与钟山两人共用一把雨伞，钟山的雨伞是黑色布面大伞，正好将两个人完完全全罩在伞下。

　　　　钟山问：“只是听雨吗？要不要有音乐相伴呢？我回趟宿舍把吉他取来好不好？”

　　　　方静连连拍手说“这个创意好”。两人就一同向五舍方向走去。

　　　　上楼取了吉他，二人在校门口的小吃部简单吃了碗榨菜肉丝面，方静依旧是把碗中仅有的几根瘦肉丝夹到钟山的碗里，又把面条分给他一些。吃罢面条，又打起大伞双双向钟楼公园走去。

　　　　雨天的钟楼公园几乎没有什么游人，二人买了门票，缓缓地来到公园里的一处小亭子中坐下来。均匀的雨丝沙沙地下着，打在亭子外边一片芭蕉叶上，发出有节律的嘀嘀嗒嗒声。一阵微风吹过，钟楼飞檐斗角上悬挂着的铜铃铛发出忽大忽小叮叮当当的声响，若有若无，如梦似幻，扑在脸上的细雨像雾像雨又像风。

　　　　钟山情不自禁地轻轻拨动怀中的吉他琴弦，《幻想曲》《浪漫曲》《爱的罗曼斯》，一支接一支的古典吉他曲在他灵动的指间缓缓地流淌，梦幻般的曲风与周遭的天籁之音融为一体。钟山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春日的正午古镇里的小桥、流水、人家，还有，那个一袭白裙长发飘飘宛若仙子下凡般巧笑顾盼的姑娘……方静美丽的眼眸中蒸腾起雾气，正如小镇笼罩在雾霭中倒映着青山房舍的深不见底的小潭。吉他声落，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雨还在沙沙地下，雨打芭蕉嘀嘀嗒嗒，钟楼上的风铃声时断时续若有若无，两颗年轻的心产生了强烈的同频共振。

　　　　良久，方静似乎想起了什么，仰起头，望着钟山：“我不用担心老万骚扰了，他有了新女朋友。”

　　　　这样美好的情境下忽然跳出了老万的魅影，令钟山感到大煞风景。他望着脸颊红晕未褪娇羞可人的方静，心说：你是他的旧女朋友么？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没有说，而是继续深情凝望着她，等待下文。

　　　　“是汉语言文学班的杜芳菲，两个人相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方静说。

　　　　杜芳菲钟山知道。许多个晚上，405室舍友穷极无聊开“卧谈会”时，大家对本年级女同学按容颜高下排了队，第一名是方静，第二名就是杜芳菲，一个美如芙蓉，一个艳若牡丹，并说芙蓉已经名花有主，下一步不知哪一个能够捷足先登摘了这一朵牡丹花走。因为与方静特殊的关系，钟山特别留意了一下杜芳菲，一张瓷娃娃一样白嫩的圆脸，恰好也梳着娃娃头，大眼睛双眼皮显得十分灵动，眉毛浓黑而短促，透着俏皮，竟有几分像电影《牧马人》里的李秀芝。对于这个杜芳菲，钟山内心里也是喜爱的，甚至有一种小妹妹一样疼爱的情愫。杜芳菲又恰好是同学中年龄比较小的一个，大家还常常逗徐建设，说杜芳菲正与老七年貌相当，老七得抓紧时间对她展开攻势，免得这朵花被别人手疾眼快先掐了去，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听说老万追到了杜芳菲，钟山心有不平，说：“老万真是辣手摧花，这么小的女孩子也不放过。”

　　　　见钟山流露出怜香惜玉的情态，方静心中隐隐地泛起醋意，说：“也不算小了耶，18岁了，成年人了嘛。况且，别看这小姑娘年岁不大，做起事来胆子可是大得不得了呢。”

　　　　方静露出了平时少有的刻薄相，令钟山感到她忽然间好像变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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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猎艳成功

　　　　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杜芳菲来自四川，恰与“李秀芝”是同乡。第一次离开父母来到江城这样一个花花世界，满世界的诱惑令这个小县城里长大的姑娘目不暇接。入学后的第一个学期，她就迷上了玩轮滑，先是星期六晚上星期日白天去校外的天台体育馆玩，后来干脆时常翘课去体育馆玩儿，公共外语课几乎不点名，自然是翘课的主要对象。在玩儿的过程中，还结交了一些社会上的男男女女朋友。

　　　　期末考试，其他科目还能勉强应付，而公共外语课就不行了。考场上杜芳菲的前座是哲学系的管彤，两人平时上课在一个班上，也算半熟，而且，管彤恰好是同学中外语成绩上等的一个，杜芳菲心中窃喜，以为遇到了救星。考试过半的时候，杜芳菲用手指悄悄捅管彤的后腰，意思很明确，就是希望得到管彤的帮助。管彤却自顾答自己的考卷，对杜芳菲的要求不予理睬。或许是不堪杜芳菲的骚扰，考试时间还没有到，管彤就将卷纸倒扣在书桌上，提前交卷了。管彤的傲慢之举令杜芳菲极其愤怒，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时，她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前座，将管彤的卷纸三下两下撕扯得粉碎。

　　　　得到公共外语教研室的情况反馈，中文系领导认为这件事情性质极端恶劣，提出坚决要给杜芳菲以严肃处分，甚至可以考虑开除学籍。

　　　　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杜芳菲的父母连夜从四川乘飞机赶到江城，首先找到辅导员万达民。两位中学教师，却教育出如此不争气的女儿，面对万达民，夫妻俩表现出极度的愧疚，一再说对不起万老师给您添麻烦了，请万老师无论如何想办法保住杜芳菲的学籍，她毕竟还年轻，今后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如果被学校开除学籍，可能一生都毁了。

　　　　万达民摘下黑框眼睛，吊眼梢里的两只黑眼珠转了转，说：“这样吧，你们就一口咬定杜芳菲有精神病史，不，精神病太严重了，就说小时候得过癔病，期末考试压力一大就犯病了，失去理智，所以才撕了同学的卷纸，过后自己也十分后悔。我先跟系里领导口头汇报一下，你们回去后抓紧到地方医院开个诊断，下学期开学后交上来就行。”

　　　　杜家夫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依万达民的计策行事。

　　　　果然，系领导听信了万达民情真意切的陈述，决定先不给杜芳菲处分，并叮嘱万达民管护好这名学生，避免再犯病伤及同学和自身。

　　　　杜家爸爸妈妈得到了这样的处理结果，自然对万达民千恩万谢，并表示这次出来得匆忙，也没给万老师带啥子礼物，开学后一定让芳菲带些四川土特产给万老师，并一再请求万老师对不懂事的女儿杜芳菲严加管束，千万不要手软。

　　　　新学期开学后，杜芳菲从老家带来了父母打点的四川腊肉、腊肠、五粮液白酒等土特产，还有医院里开具的诊断书。

　　　　杜芳菲敲万老师敞开的单身宿舍门，探头探脑往房间里望的时候，万老师正在吃自己用电热杯煮的方便面。见杜芳菲同学进来，提着大包小裹的东西，笑道，“正愁面条寡淡无味，你就送来了榨菜腊肠，简直是田螺姑娘嘛！”

　　　　杜芳菲本来打怵来见万老师，担心又会像自己的父母一个假期里对自己一顿又一顿数落一样，也给自己一通劈头盖脸的批评，没想到万老师如此幽默风趣和蔼可亲，脸上也露出了孩子般灿烂的笑容。

　　　　万老师问：“吃了吗？没吃就在这里吃一口。”

　　　　杜芳菲回答说“吃过了”，要走。

　　　　万老师说：“犯了错误不认错不检讨，就想这么溜了吗？”又用眼睛示意她坐下来。

　　　　杜芳菲知道万老师是在故意逗她，就坐在万老师的单人床边，用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盯着他吃面条。

　　　　万老师说：“经过这次事件，你也该收收心啦。我看了你的入学成绩，蛮不错的嘛！挺聪明个孩子，怎么不把精力多用在学习上呢，这学期罚你不准再出去玩轮滑了，一个星期至少向我汇报两次自己的行踪。再听说你翘课出去玩绝不轻饶！”

　　　　说这番内容严肃的话语时，万老师的态度依旧是半正经半开玩笑的，这个大哥哥一样的老师跟自己严厉的父母完全不一样，杜芳菲心里逐渐放松下来，不再紧张地看万老师的脸色，竟调皮地玩起了万老师放在单人床上的魔方。

　　　　后来，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两个人就悄悄谈起了恋爱。方静说她一次逛街远远地看到万老师给杜芳菲买风衣，两个人好亲昵的。虽然他们两个的地下恋情还没有公之于众，但是方静这里的警报可以宣告解除了。

　　　　听方静讲到这里，钟山忽然意识到他与方静二人假扮男女朋友的约定，如今前提不存在了，这个约定还有保留的理由和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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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学姐训诫

　　　　从钟楼公园回学校时已近黄昏，钟山与方静一同去食堂吃了晚饭后分开。回到405时，雨停了，天还阴沉着，一封信摆放在钟山的书桌上，看信封，一行粗鄙的字迹，是林美惠寄来的。

　　　　信中说，她最近去了趟钟伯父家，钟伯母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去医院开了药，吃很久都不见好。后来钟伯父就想到了市立医院退休返聘的吴主任，开了两服中药吃了，果然就不疼了。钟伯母一再说，小山子好久都不给家里写信了，这孩子怕是在外边心玩儿野了，把爹娘都给忘了。林美惠信中说，钟山你没事多往家里写写信吧，钟伯母看着是真挺想你的，跟我说这些的时候都哭了。

　　　　看到这里，钟山心里一阵难过，鼻子也有些酸，眼前又浮现出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母亲瘦小的身影，想起了开学时母亲去火车站送自己时含泪的目光。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内疚。的确，他这个时期只顾着自己内心的感受，完全把父母亲忘到了脑后。忙拉开抽屉，展开信纸，拧开钢笔，给家里写信：

　　　　“父母大人，见字如面。

　　　　因为这学期增加了许多新课程，还去了一次黄山采风，又参加了与外校的篮球比赛，此前还要进行紧张训练，所以好久没有给家里写信了。我这里学习生活一切照旧，请二老不必挂念。

　　　　倒是你们年龄一年比一年大，要注意保重身体。特别是母亲有老胃病，更要时时注意饮食，不要吃太冷太硬的东西。你们的健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我六月末考试，七月初放暑假，此前要忙于期末复习，就不给家里写信了，请父母勿念……”

　　　　接下来，钟山又开始给林美惠写信，提起笔，却不知从何说起，头脑中又出现了方静的形象，温婉贤淑，知性美丽。理智告诉他应该在方静与美惠之间做个选择，情感的天平已经明显倾向于方静，可是拿起笔来，又不知道怎样写才能既不伤美惠的心又把事情做个很好的了结。想得头都有些疼了也没想出好办法，索性把给父母信中对于很长时间没有去信的托词又向美惠陈述了一遍，加上一段对美惠近期演出情况的问询，最后是告诫她注意身体劳逸结合之类的套话，对分手的事只字未提。

　　　　写完信，想了想，钟山把在黄山拍的照片挑选出两张放进给父母的信中，给美惠的信则只有一页纸。

　　　　封了信贴上邮票装进书包，将书包斜挎在肩上，离开405，钟山径直向教学楼方向走去。正如给父母信中所说，期末考试马上快到了，一个学年过去，好多学科也已结束了，他得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如果挂科，一个假期都会过不安宁。

　　　　刚走出五舍楼门，就看见何荷与王丹宇两人从开水房打水往回走，钟山本想快走几步躲过她们，何荷却远远地高声叫住他：“钟山，急匆匆地跑什么，忙着去捉鬼呀！”钟山苦笑道：“何学姐又说笑了，我又不是钟馗，捉哪门子的鬼！”

　　　　两人说笑间，王丹宇并没有停下脚步，也不打招呼，而是面无表情地继续提着暖瓶向一舍方向走自己的路。

　　　　何荷瞄了一眼王丹宇的背影，确信她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了，才小声说：“钟学弟，你可能没有发现，丹宇是个多愁善感才思敏捷的好女孩，真的是蛮可爱的，可惜我不是男孩子，否则一定会爱上她的。”见钟山没有搭言，又说，“你要多关心照顾她，千万不可以伤害她。我也知道，感情的事强求不得，不过人与人之间，包括男女同学之间，除了爱情，还有纯洁的友谊，你们毕竟还是老乡嘛，千里之外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有机会在一起说说话总可以的，别老是躲着她好不好。”

　　　　何荷滔滔不绝的话语让钟山只是不住地点头根本插不上嘴，他心说这边一个林美惠还不知道如何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