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事，先给那个不说话的测！”120急救医生吼道。
“……”吉翔陷入绝望。
他听孟庆非说过，急诊科里吵闹的最凶的患者根本不用管，一般来讲都没事。
但窝在角落里神情萎靡的患者，需要第一时间看看有没有问题。
的确……自己只是一个锁骨骨折，和其他急诊重患者真心没法比。
但自己真的好疼啊。
吉翔“哎呦”“哎呦”的喊着，他已经把男子汉气概扔到一边，喊出来之后疼痛就会好一些。
过了一会，急诊护士很粗暴的给吉翔量了一个血压，血压平稳，没什么事儿，就把他扔在一边不再搭理。
120急救医生指挥着担架工和路人把一名无声无息的患者台上担架，放到120急救车的床位上。但情况紧急，还有一名同样失血性休克的患者在。
第二名患者只能躺在地上。
不过他们都能第一时间送去医院。
至于吉翔……躺在地上，无人理睬。
吉翔也知道自己这时候还是少丢人的好，站在医生的角度，除非一口气来三五台急救车才能把自己接去医院急诊处置。
但三五台急救车……还是别做梦了。
静悄悄的躺在地上，吉翔努力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体位等着下一波急救车的到来。
120急救车的笛声远去，吉翔心里空落落的，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小伙子，你怎么样？”一名路人壮着胆子上来询问。
“我好像骨折了。”吉翔躺在地上小声说道。
“没事吧。”路人凑过来，“要不我扶你起来送你去医院？”
吉翔想说可以，但忽然闪出一篇论文——锁骨骨折合并锁骨下动静脉损伤破裂一例回顾分析。
该患者锁骨下静脉被刺破，急救了9个小时才救回来。
千万别乱动，吉翔心里想到。
“不用了，我等120急救车。”吉翔想要咧嘴给好心的路人一个微笑，但笑的比哭还难看，“麻烦您帮我打个电话，找120急救中心。”
第316章 我也是患者，我也疼！
吉翔忍着疼躺在地上，盼望着救护车早点到。
他也知道120急救医生来，该刺破锁骨下静脉还是会刺破，但毕竟能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哪怕是出血也会第一时间往血管里灌点晶体、胶体，维系生命体征。
可是很快吉翔就知道自己错了。
夜风很冷，鞭子一样抽在身上，吉翔感觉自己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散去，已经被冻成了冰坨子。
真特么的！
吉翔没想到这事儿，他欲哭无泪。
忍着吧，还有什么办法？
不过吉翔有一个好消息——自己找到了个体位，骨茬断端似乎对血肉的刺激减弱了很多，现在疼痛没那么强，还能忍受。
又或许是冷风之下，自己的感觉也没那么敏锐了。
但无论如何，20多分钟后吉翔又听到了120急救车的声音传来。
从前吉翔总是觉得120急救车的笛声太尖锐，但这次他听到笛声，眼睛都湿了。
虽然换体位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左侧肩部疼痛依旧，但吉翔隐约看到了曙光。
上了120急救车后，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护士给吉翔按上鼻导管吸氧，又测了血压。
“没什么事儿，估计是骨折。”120急救医生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
“李哥，你怎么被发配到120来了呢？我还以为你马上就带组了呢。”小护士给吉翔测了血压后见血压平稳，也不紧张了，开始和120急救医生聊起来。
“我今天看见你出来，吓我一跳，以为幻视了。”
“唉，别提了。”120急救医生叹了口气，“我说错话了。”
“啥？说错啥话了？”小护士诧异问道。
“我给患者做手术，用集采的复方托吡卡胺，结果特么的瞳孔不但不散大，灯打上去还缩瞳！我当时就骂了娘，这都特么什么事儿。”120急救医生不知不觉骂了一句。
“是药不好用么？”小护士不懂，她询问道。
“嗯，一点都不好用。然后我让手底下的规培生上京东买美多利，我自己花钱还不行么。然后被人发现，就给投诉了。”
“……”小护士一怔。
吉翔也怔住。
医生自己花钱买药，这都不行？还要被投诉，发配到急诊科，发配到120。
“所以我就被踢来急诊科了。”120急救医生无可奈何的说道。
“集采的复方托吡卡胺不好用？效果那么差啊。”
“嗯，治疗肝炎的药，恩替卡韦，知道吧。”
“知道啊。”
“换了集采用药，好多人病毒压不住。算了，跟我也没啥关系，自己买进口原研药呗。可我特么是自己买药给患者做手术，还……”
120急救医生愤愤的骂了一句。
“都一样，凑合过吧。”小护士说道，“我们主任说了，最近几年肯定有媒体喉舌把矛盾转移到医生和患者身上，医患纠纷马上就要升级，让我们值班的时候都小心点。”
“是呗，先照顾好自己。”
说到这里，120急救医生才发现吉翔竖着耳朵听。
吉翔也很尴尬，他连忙忍着疼说道，“老师，我是规培生。”
“你都多大了，还规培生？”120急救医生上下打量吉翔。
“我听老师说，有一种进口原研药没招上标，一个国产替代药中标了，2分钱一片。”吉翔说道，“等给患者开药的时候，我老师都唉声叹气的，先跟患者说明情况。”
“不怕肝肾功能受损就吃呗。”120急救医生还在愤怒。
“我老师说了，他不是反对集采，但是集采的前提是药效和安全性得保证。就2分钱一片的药，药效能保证他把脑袋揪下来当夜壶。”
“……”
“……”
120急救医生和护士都愣了一下。
急救车上竟然遇到了一个懂行的患者。
气氛有些诡异，其实他并不是反对集采，120急救医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刚刚谁都没想到一个锁骨骨折的患者竟然能听懂，还能插嘴。
真·特么的。
120急救医生沉默下去。
吉翔也不敢说什么，他知道这个话题忌讳，说多了不好。
“砰……”
120急救车颠簸了一下，吉翔被疼出一身冷汗。
类似的情况在泌尿系结石的时候也遇到过，吉翔再一次把路政部门在心里骂了一遍，祖坟冒青烟。
来到医院，抽血、拍片。
片子出来后吉翔看见断的不能再断的左侧锁骨，忧心忡忡。
他很担心骨茬断端把锁骨下动静脉刺破，导致自己“小”病变大病。
送到骨科后，安排住院。
好在有一名规培医生帮着跑前跑后，让吉翔安稳了很多。
吉翔右手托着左臂，疼痛倒也没那么厉害，就是活动受限，尤其是脖子。
转脖子的时候会剧烈疼痛，这是吉翔之前不知道的。
难怪锁骨骨折的患者看着跟木偶一样，只是一个不会动的锁骨受伤，全身都受到影响。
不是矫情，而是自己没受伤而已，真要是自己受了伤，一样的不堪，甚至还要过分。
因为躺下会疼，吉翔尝试了几次后放弃了这个想法，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摸出手机。
墙很硬，很凉，看上去光滑平整的墙壁在用看不到的棱角折磨着吉翔脆弱的身体。
刷会手机，吉翔在疼痛的笼罩下毫无心思。
不像是环切术后刷手机，只要不支楞起来就没事。现在是不管做什么，那种疼痛都会不期而至，落在身上。
唉，真是难受啊，吉翔忍不住要发火，可却没个发火的对象。
再次采血、做了心电图，术前准备。
护士说手术室有3台剖腹产，锁骨骨折的手术因为不紧急所以被延后。
吉翔想骂娘，但还是忍住。
没办法，哪怕在自己看来这病也是小病，可是！自己真的觉得很疼。
相对于剖腹产，自己的确可以忽略不计，但吉翔心里唠叨着——自己也是患者，为啥不能多开几个急诊台。
原因他知道，但吉翔在疼痛的加持下还是腹诽了很久。
凌晨两点，吉翔才签字换了病号服被领导手术室。
无影灯的灯光很亮，可这次吉翔却感觉相当温暖。
光影闪烁，吉翔没经历手术，直接回到系统手术室。
看见系统NPC的时候，吉翔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第317章 医二代的优势
“你这是怎么了？”系统NPC有些奇怪。
吉翔可是经历过丁癌感同身受的人，怎么会被锁骨骨折伤害到？
“老师，我作为次要患者被扔在路上躺了半个多小时。”吉翔说道。
嘟囔了一句，吉翔小声骂道，“妈的。”
“……”系统NPC沉默后哈哈一笑。
次要患者，也就是急诊急救中不重要的患者，迫于人力有限，如果有更重的患者在的话，吉翔只是锁骨骨折，的确不会在第一时间被急救。
“有什么感受？”系统NPC没有纠缠于次要患者这个词，而是问吉翔。
“患者不是矫情，而是真的难受。稍微一动就感觉有一把刀在身体里刮骨头，疼的要命，只能强迫体位。”吉翔叹了口气，“也是，来医院住院的人，哪有舒服的。”
“知道就好。”系统NPC笑了笑，“去做手术吧。”
“好。”
吉翔出了系统手术室。
“徐总，这个患者不太容易处置啊。”陆凯学着徐总相面，“刚才她骂自己男朋友骂的很顺口，我担心她会对咱们……”
“会打锁骨带么？”徐总打断了陆凯的话，问道。
陆凯有些犹豫。
锁骨带很好打，他会到是会，可患者刚刚的暴躁以及徐总说的相面让陆凯望而却步。
犹豫了又犹豫，陆凯还是没说话。
“徐总，我去吧。”吉翔道。
“走吧。”徐总看了眼吉翔，“第一次肯定我去打锁骨带，你们好好看着，以后你们来。”
徐总带着吉翔和陆凯去了病房。
患者就像是吉翔在感同身受的时候一样，坐在床上，用古怪的姿势背靠着墙壁，有些闷闷不乐。
吉翔很清楚这应该是不太疼的体位，只是要用这个体位一坐就是几个、十几个小时，肯定会难受的要命。
自己再感同身受中靠着墙壁，感觉墙壁上长满了毛刺。
“单子已经提了，一会完善术前检查。”徐总笑吟吟的和患者说道，“不用担心，小手术。”
“医生，手术……”
“我用美容线给你缝，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徐总一语中的，“但你要清楚啊，钱是一方面，即便是美容线内缝合，也不会一点疤痕都没有。不过呢，正常缝合会像是蜈蚣一样，有好多‘脚’，内缝只有一条线。”
“啊！真的呀！”
女患者听徐总这么说，她的情绪马上好了很多，她下意识的动了一下，牵动锁骨骨折的位置，哎呦一声。
吉翔略有无奈，患者都想什么呢？骨头都折了，还在意会不会留疤。而且看女患者的笑容是发自肺腑的，好像在那一瞬间这个消息战胜了骨折的疼痛。
“别动，我给你打个锁骨带，不用右手托着能好一点。”徐总拿出锁骨带，轻手轻脚的给患者打上。
他的动作很轻柔，也很稳，患者也没喊疼。
“看清楚了。”徐总打完离开病房，和吉翔、陆凯说道，“就像是电视剧里的伤兵一样，打锁骨带的时候注意轻一点搬动患者的患肢。”
“看清楚了。”陆凯点头。
“不能硬别，锁骨骨折虽然问题不大，只是小手术，可是呢也有存在损伤血管、神经的可能。”
“徐总，为什么患者之前疼的厉害，脾气暴躁，您去给她打锁骨带的时候却好了很多？”陆凯问道。
“可能是我比较帅。”
“！！！”
“！！！”
“颜值也是麻醉药物的一种。”徐总搂了一把头发，顺理成章的说道。
吉翔从没想到还会有人这么自恋。
“先吃饭，然后上手术。”徐总并不觉得自己自恋，他只是“实话实说”。
很快买外小哥送来饭，徐总看着文静帅气，可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快的一逼。
“徐总，您怎么吃饭这么快。”陆凯才吃了1/3，徐总已经放下筷子，他惊讶问道。
“你们在泌尿外过来，很少见急诊。”徐总道，“外科么，泌尿外和血管外都属于比较清闲的科室，急诊少。”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别跟我抬杠，像吴总那样一个夜班遇到三五个丸睾扭转的住院总真是很罕见。”
“所以有饭就抓紧时间吃，吃一半来患者总不能让患者等着吧。处理患者就得时候，回来饭菜都没法吃了。”
“咱骨科也算好的，毕竟没有急诊大抢救。胸科、神经外科一抢救就是一晚上，他们的医生因为吃饭快，所以导致异常肥胖的医生护士很多。”
“哦哦哦。”陆凯连连点头。
不过徐乐宇徐总的运势看起来的确要比泌尿外科吴总的运势好很多，并没有急诊患者再推进来。
过了3个小时左右，手术室来接患者上台。
这可比自己感同身受的时候的经历愉快多了，吉翔心里想到。
徐总反复看表，时而看向病区大门，好像在找什么。
患者被接走，他也没多说什么，带着吉翔和陆凯上台。
“吉翔，你猜徐总找谁呢？”
借着一个单独的机会，陆凯笑呵呵的问吉翔。
“不知道啊。”吉翔没注意到这一点，他一直按照影像学上的骨折断裂情况模拟手术。
手术虽然不难，可是架不住吉翔的水平高，他认为的完美手术和陆凯、甚至和徐总认为的完全不一样。
“我估计是等赵天骄。”陆凯道，“医二代还是有优势啊，我站在起跑线上，可是人家已经站在罗马了。”
吉翔没说话，只是拍了拍陆凯的肩膀。
“吉翔，你说陪检师有前途么？”陆凯忽然问了一个不想干的话题。
吉翔还记得这是泌尿外吴总给陆凯的一个建议。
“我觉得还好。”吉翔道，“越是大型的三甲医院就越是需要陪检师。当然，你要是做陪检师的话内容可能会更丰富一些。”
“啧啧，真是学霸，说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