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杆急道:“这个傻逼,不要笑啊,法官都看着呢,一定要表现出一种心情沉重的悔罪的表情,笑什么笑啊!”
其他三个,也觉得小武这笑太不应该,他们连回也不敢回他,装作没有看到。
他们的左侧,那大壮的老婆和女儿,还在哭呢,也是可怜,谁知道一个人熬着熬着,都功成名就了,一家人眼看着从此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没想到有这飞来横祸。
刘立杆说,要是这原生禽兽,早一点进化成衣冠禽兽,也就不会有这种事了,屁大点事,吵什么吵啊,争什么争啊,还真的只有原生的禽兽们会这么干,要是衣冠禽兽,他们都知道,拿起法律的武器来捍卫自己的权利。
他们坐在那里,听着法官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手段特别残忍。犯罪情节特别恶劣。影响特别重大。造成的后果特别严重。
四个人就觉得,每一个特别都是一枚钉子,叮叮叮叮,这是要把小武钉到绞刑架上,他们的心越来越冷。
结果是,王晁系主犯,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那个司机系从犯,逮捕后能积极主动交待自己的罪行,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小武也是从犯,因为有老铁给他作证,小武的自首情节被法官采纳,还有就是,律师在司机的供词里发现,司机说,他之所以要按住大壮,是因为他看到大壮正准备爬起来反抗。
律师说,由此可以证明,小武冲进去拿起烟灰缸,给大壮的那一击,并不足以造成大壮的死亡。
而小武作为保安人员没有说保镖,看到当时的情况,再考虑到他一米六的身高,和大壮一米八十几身高的差距,他拿了烟灰缸去砸大壮,制止他进一步殴打王晁的行为,有一定的合理性。
最主要是,小武的亲友,在案发后,积极对死者家属进行经济赔偿,取得了家属的谅解。
综上所述,法官最后宣判,决定对案犯武兆强,数罪并罚,执行有期徒刑二十年。
张晨和刘立杆他们四个人,长长地吁了口气。
小武被带离法庭的时候,走到家属前面时,弯腰朝家属鞠了一躬。
张晨回到了办公室,他拿起电话,打给了冯老贵,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冯老贵在电话里也长长地吁了口气,他说还好还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张晨。
张晨点点头说是的,老贵,你把小武家里的地址,和他爸爸的名字告诉我。
冯老贵告诉了他。
张晨把地址和名字都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在下面,写了“武兆强”三个字。
张晨把赵晶晶叫了过来,他指着“武兆强”和她说,从这个月开始,你造工资表的时候,把这个人造进去,他的工资,每个月寄到这个地方。
“好的,张总,他的工资标准是多少?”赵晶晶问。
“和我一样,我多少他多少,我加工资的时候,他也加。”
张晨和赵晶晶说,他知道小武的母亲还瘫痪在床,而他的弟弟和妹妹,还在读书。
第929章 上海来电
张晨派出去的赵欣和姚芬,已经分别从重庆和北京回来,张晨又把赵欣派去了沈阳鲁艺,任务还是一样,把姚芬派去了上海。
上海没有具体的学校,他让姚芬想办法去接触和了解的,是上海油画雕塑院,联系上上海油画雕塑院,上海的油画界,就基本能摸到了,张充仁、哈定、吴大羽、周碧初、陈逸飞、邱瑞敏等等都是上海油画雕塑院出来的。
陈丹青、韩辛和俞晓夫,和油画雕塑院,也多多少少有联系。
张晨和姚芬说,上海藏龙卧虎,你小心一点,要知道大半个中国现代艺史都在上海,哪一个犄角旮旯,可能都埋藏着金子,等你去挖掘。
姚芬笑道,老板,那我是不是要去上海当矿工了?
对,可以这么说。张晨笑道。
姚芬到了上海,过了一个多星期,打电话回来问张晨,吴大羽的画要不要买,老板?
张晨说要啊,哪里有?
上海这里有个人有,可是他比较麻烦,一定要一大堆东西一起卖,不肯一件一件卖。
“怎么回事?”张晨问。
“是上海一所中学的美术老师,早年好像留学过法国,最早是在杭城的国立艺专读过书,他家里有很多他的老师同学和朋友的画。
“这个老师去世之后,他儿子就准备把这些画卖掉,但不想分开卖,要求一次性全部买走,开价是一百八十万,哪里有人有这么多钱,所以这事,在上海画画的人里面,传开了,知道他那里有好东西,但买不起。
“我是听说有吴大羽,老板你招聘的时候,不是写过一个吴大羽吗,我不知道吴大羽是谁,但名字记住了,就让人带我去看,看到了他家里的画,确实有不少。”
张晨一听,就知道这人的来头不小,国立艺专,也就是浙美的前身,林风眠是蔡元培任命的首任校长,吴大羽、林铮、刘开渠等等都是这里的老师,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等,都是这里的学生,后来去了法国,看样子这个老师,走的是和他们一条路。
张晨和姚芬说,我马上过来。
张晨叫上二货,就去了上海。
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姚芬在波特曼酒店的大堂等他,和他说,已经和那个儿子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去他家里看画。
张晨说好,张晨和姚芬说,你今天也住这里,我们等会,再去我们自己专卖店看看,你都是公司的人了,对公司也要有一些了解,对了,以后在上海有事,可以找我们这里的经理帮忙,她是本地人,等会介绍你们认识。
姚芬看着张晨,兴奋地说:“老板,我晚上也住这里?这也太奢侈了吧?”
“那怎么办,不然我们住你住的酒店去?”张晨笑道。
“不要不要。”姚芬赶紧摇头,“还是住这里,我也沾沾老板的光。”
办好入住手续,往电梯走的时候,张晨想起来了,自己在海城的时候,海霸天炮制的那份磐石装饰公司的介绍里说,这里还是自己设计和施工的,张晨忍不住笑了起来,姚芬和二货,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那位去世的美术老师,家住在四川中路的一幢老房子里,三层的老式洋房,他们一家占了二楼的两间,老师的儿子姓邱,叫邱立新,也是一个中学老师,不过是教数学的。
邱立新在洋房的大门口等着他们,看上去,他还把自己好好地收拾了一下,以便使自己这个卖画的,卖相看上去也清爽一点。
邱立新带着他们到了家里,家里很小,一间房子还隔成了两间,里面一半是他妈妈和已经过世的父亲住,外面一半,是他弟弟睡觉的兼全家吃饭的地方,白天床翻上去,腾出地方来吃饭,晚上把那张可以折叠的饭桌和凳子收掉,床放下来,他弟弟可以睡觉。
邱立新一家三口,住在对面比这更小的一个房间,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一个五斗橱之外,就没有什么地方。
儿子读小学二年级了,还是和他们俩夫妻睡在一张床上,邱立新看看姚芬,也不避嫌,和张晨说,晚上做夫妻生活都伐来三了。
做饭则是在二楼半的公共厨房里,那里摆着整幢楼六户人家的六个煤气灶,除了煤气灶边上有一张方凳大小的地方,放砧板和油盐酱醋,就没有多余的地方。
水龙头一共两个,六家共用,因为厨房的电费水费也是六家平摊,所以用多用少都有眼睛盯着。
邱立新把张晨和姚芬,领到了他母亲住的那半间,老太太,也就是他的妈妈,那位去世中学美术教师的遗孀,板着脸,坐在一个玻璃窗户包起来的,大阳台上的一张藤椅里。
这也是这房子里唯一宽敞一点的地方了,阳台的两边,有两个木头柜子,外面的油漆已经剥落。
阳台的玻璃窗拉了窗帘,尽管这样,因为窗户都关着,还是很闷热,柜子上的一台老电扇,嘡啷嘡啷地响着,带来一点风。
邱立新和老太太说,姆妈,伊拉老板来看画的。
老太太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眼张晨,又看看姚芬,走到了外面半间,坐在饭桌的边上,二货挤不进去,坐在了饭桌的另外一边。
邱立新把老太太坐的那张藤椅,放到了床上,腾出了位置,他先打开两个柜子靠阳台那边的门,招呼张晨过去,和姚芬歉意地说,小姐,你只能在外面了,姚芬笑笑说没事。
邱立新让张晨和他一起,并排靠窗户站,两个人站好,他才伸手打开了两边柜子的另外半边门,两扇门打开,就正好把里外隔开,邱立新和张晨站在两扇门的里面,姚芬在外面。
天气闷热,里面的空间太小,两个人的距离又太近,张晨都能闻到邱立新的口臭。
邱立新指了指两边柜子,和张晨说,都在里面。
张晨看到,里面是一个个画框,还有一叠叠,直接是画布和油画纸,连画框都没有,一张画,一张报纸这样隔开,张晨惋惜地说,这样不会闷坏?
邱立新说不会,阿拉爷阿拉娘夜头睏觉前头,会把柜门开开。
地方太小,不能两个人同时蹲下,只能邱立新立正站着,张晨蹲下,一张张拿出来看着,张晨看着心惊,看了还不到一半,就看到里面都是好东西,他不仅看到吴大羽和林风眠的作品,还看到了赵无极、吴冠中、朱德群和吴作人的画。
让张晨感到更欣喜的,是当时社会上名气还不大,但张晨觉得画画得很棒的关良、倪贻德、庞熏琹、常玉、胡善余、吕斯百、方干民等人的作品。
张晨觉得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他站了起来,和邱立新说,好了,关上吧。
邱立新以为张晨看不上眼,有点急了,和他说,你这边看看,这边还有潘玉良和颜樑的。
这在当时一般人的眼里,是最有名的画家,潘玉良是因为有一部电视连续剧潘玉良,还有一部写她的电影画魂,尔冬升导演的,主演潘玉良的,就是巩小姐,加上小报上那些绘声绘色的传说,想不知名都不行。
颜樑是因为当时很多的杂志上,封二封三,都有他的画。
但老实说,对张晨来说,有没有这两个人的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邱立新见张晨对这两个人名,有些无动于衷,脸上明显有些失望,他以为张晨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句,老板你潘玉良的,不看看?
张晨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看了。
邱立新叹了口气,他说可惜,本来还有一幅徐悲鸿的,老板你一定会喜欢,我结婚的时候,实在是没办法,阿拉爷卖特了。
张晨笑笑说,徐悲鸿的油画,其实一般。
张晨都这么说了,邱立新也无奈,只能把柜子门关了,放张晨出去。
张晨问邱立新,你有没有清单?
有有,邱立新赶紧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份清单,是复写纸复写的,张晨看了一下,一共是七十二件作品。
张晨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多钟,张晨和邱立新说,怎么样,到吃饭时间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聊这买画的事,我请客。
邱立新愣了一下,已经布满失望之情的脸上,顷刻活泛起来,赶紧说好好,谢谢老板。
张晨问,这卖画,邱老师是你一个人能够做主,还是要奶奶一起决定?
邱立新问,老板你决定要了?
张晨说对,只要价格谈得拢,我就决定要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要去弄堂口打电话,叫我弟弟请假回来一起谈。邱立新说。
张晨拿出了自己的大哥大,和邱立新说,就用我电话打好了,我看过来的地方,有个老台门酒家,叫你弟弟直接去这家酒店好了,我们在那边等他。
邱立新说好好,他问了张晨大哥大怎么用,张晨告诉了他,他赶紧拿着大哥大,回去自己房间,给他弟弟打电话了。
老太太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对张晨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请他在饭桌旁坐,和他说,烦都烦死了,从伊拉爷死特,三天两头带人来看画,都是没有铜钿的人,白看看又伐买,伊拉爷交待过的,窝里的画,特便宜伐好卖个呀。
邱立新回来,和他们说,电话打通了,他弟弟马上回来。
张晨说好,那我们走。
张晨和老太太说,奶奶,我们一起去吃饭,在吃饭的地方,把这事情定下来。
邱立新赶紧去扶老太太起来,大家出门,老太太把房门上的司必灵锁锁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用红绳子绑在腰里的钥匙,打开门边上挂着的一把挂锁,给这扇门,再加了一道挂锁。
第930章 银货两讫
他们到了老台门酒家,从一道仅能通过一人的狭窄的木楼梯上去,到了一个包厢。
这酒家,本来是一层楼,老板为了要扩大营业面积,做出楼上的三间包厢,把整个地方,都往下挖了五六十公分,进门需要朝下走三级台阶,到了二楼,二楼的吊顶很低,个子高的人,大概都需要低着头。
包厢也很逼仄,除了一张圆桌和一圈的椅子,就没有其他的家具,那椅子仅能容一个人坐下,后背就到了墙,必须先让坐在里面的人进去,外面的人才可以就坐,不然,里面的人就进不去了。
吃饭的中间,要是里面的人起来要上洗手间,外面的人,也必须先站起来让他出来。
张晨觉得,这到了上海,所有的空间好像都突然地变小变紧张了,每个人存在的空间,也变细长了,人与人的物理距离接近了,但心理距离却变远了,因为你必须十分的小心,只有这样,才能不侵犯到别人,也不被别人侵犯。
这大概也就是养成了上海人斤斤计较,但大家又都很守规矩,很本分的原因吧,就是,我不赚你的小便宜,你也不要想来赚我的小便宜,大家都守着各自的小便宜,就多了家长里短的龃龉。
包厢虽然小,好在有一台窗式的空调,大概没固定好,在“嘭嘭嘭嘭”地响,朝包厢里不停吹着冷气,不一会就让里面的温度降了下来,把人额上身上的汗都收走了,让人觉得舒服。
店里吃饭的客人不多,上菜很快,张晨看出来,对方卖画,是需要一家三个人一致的决定,那小阿弟不到,谈了也是白谈,所以他们双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