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昊伸手接那一筐荠菜：“我说李叔，我忙的很呢。”
“知道你忙。”
“李叔，你看奔小康不差订单，秦州奔小康分厂一年为秦州创汇多少，所以说我去没什么意思了。你是不知道，我最近一周时间都在火车上，接下来回到厂里，我估计我十天都出不了门。”
白昊说的很实在。
眼下，无论是春交会还是秋交会，对于他，或是九厂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春交会与秋交会的本意就是为了出口创汇打开的一个窗口。
九厂拥有了足够的创汇能力。
接下来，几个项目上马之后，创汇能力更强，不需要春交会与秋交会这个窗口了。
李爱民倒也是明白，白昊很忙。
更清楚，白昊不需要春交会这个窗口了。
但，秦州需要，秦州需要这个脸面。
想了想，李爱民换了一个劝的办法。
“白昊，咱们捋一捋。”
“行。”
无论怎么说，白昊可以拒绝去春交会，但不能拒绝和李爱民聊天。
李爱民说道：“你看，你头一次去秋交会，发财了吧。”
“对。我发财了。”
李爱民再说：“第二次去呢，你是不是运气特别好，天上掉下来的生意。第三次呢，就是去年秋交会，你敢说你没捡好实际的好处。栎阳飞造原本都快揭不开锅了，然后几百架小蜻蜓，去年过年发肉了，对吧。”
这么说来，白昊摸了摸下巴：“好象是的。”
“唉，这就对了。证明春交会、秋交会是你的福地。去转一圈，捡完便宜就回来。”
白昊认真的、仔细的，想了想。
“这想不出来还能捡到什么？”
“嘿嘿，上次你也想不到能捡个小蜻蜓的生意吧。”
“可是！”白昊想说，五月份自己要办小龟比赛，这才是大事。可没等他开口，李爱民就说了：“三天，去转一圈，参加第一期的开幕式，待上三天。没捡到好处就回来，怎么样。”
白昊心说，说是三天，坐火车过去，再坐火车回来。这一来一回，五天时间就过去了。
说不定，还会是六天呢。
李爱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去一下吧，有你在，秦州脸上有光。你不算我的面子，也要看在刘松岚的面子上，他足够照顾你们九厂的吧，你去转一圈，看有什么生意给秦州拉一点，秦州要修路，京兆要修机场，全是花钱的事情。”
说到这里，李爱民看白昊不为所动。向前走了一步，低声说道：“老刘他能不能再往上走一步，今年秦州的工业发展最关键，帮一把，就三天。”
“行，但这事我可不敢保证，那里有去就能捡到便宜的。”
这话李爱民不爱听了：“别胡说，别人去一百次也就那回事，你去一次就捡一次便宜，相信叔的话，你去了肯定能捡到便宜。”
“好吧。”白昊很勉强的答应了下来。
李爱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秦州参加羊城春秋会的代表团名单上，有没有白昊的名字在，真的完全不同的。
有白昊的名字，展馆都能给个好位置。
有白昊的名字，许多外国客商心中秦州团的好感都能增加几分。
当然，李爱民也真的感觉，白昊去了估计能捡到什么便宜回来。
得到了白昊的确认，李爱民乐呵呵的回去了。
白昊倒是盘算着，回去包些荠菜饺子，这玩意自己爱吃，非常、非常的爱吃。
回到九厂，白昊乐呵呵的提着篮子。
一进办公室，就见到付强正指挥人收拾一栋空的小三层办公楼，这是给新来的苗枫林以及另外两个研究所共同使用的。
一家一层。
这里只是办公的，许多人可能一个月都不来一次，技术人员的工作地点是在研究室。
九厂现在地方大了，研究室也有区分。
最简单的判断方式就是，进门查的严不严。
不怎么严的就是普通研究室，最严格的那种，非一类门卡，你都推不开那旋转铁门，自然不用考虑检查的严或是不严的问题了。
见到客人们来了，付强与赵庆国主动迎上来。
很热情的欢迎。
先安排住的地方，再说工作的事情。
这事，赵庆国现在就能办得好。
付强呢，看着白昊手上提着篮子，看着看着笑了。
“付老爷，咋了？”
“恩，叶片太小，而且不够厚，叶齿有点虚，这成色不行。”付强点评着白昊手中的荠菜。
白昊怼了上去：“付老爷，今晚上荠菜饺子你别吃。”
“哈，哈哈。”付强干笑两声：“让你娃子服气。”
怎么一个服气法。
生活区。
一号大厨房房。
门外，白昊看到几十个人正坐成一排，一大筐又一大筐的荠菜。
付强说道：“咱九厂现在万亩大厂，还有山，地里要多少荠菜就有多少。这咬春，荠菜什么什么，看看这些。”
卧槽！
半屋子的香椿。
白昊心说，放自己重生前，在帝都财主家都不敢这么豪气。
付强拿起一小捆，也就是几两重，全是嫩芽子的香椿：“这咬春在京兆不吃香椿，这春就当白过了。三月好吃不过香椿，红到发紫的小芽子，炒个鸡蛋什么的，有比这玩意好的吗？他李爱民穷酸一个，还懂得一个吃，连挖个荠菜都比别人瘦。”
白昊也是跟着笑了。
但，这一筐是心意，他要收下的。
第四七三节 小电器的内卷
收下就收下了。
只是，付强更的没看上眼。
付强又对白昊说道：“二厨房那边还有几十筐金刚刚（蒲公英）开水过一下，然后晒干泡水，那东西是宝。”
白昊说道：“我想吃榆钱饭。”
“再等等，左右不过这十几天了，现在不行。明个整点苜蓿蒸了，下个月看槐花开了。”
说完付强感慨了一句：“这春天，不整点野菜，就不象是过春了。”
“是。”白昊也喜欢吃野菜。
付强又说道：“保卫处有一些是滇池人，他们昨个进山，说整点春雨之后山里的野蘑菇，可能不会多，咱们这里夏天才开始大量的有，春天少。他们巡山顺便整点。”
听到是滇池人，白昊感觉后背一冷。
因为，他体验过。
真的吃了会有幻觉的。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白昊想起来了：“付老爷，他们整的我可不敢吃。滇池有句神奇的话，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一起躺板板。”
付强想了想：“好象也对，前几年工电厂还有几个在秋天进山弄了蘑菇回来，吃完就进卫生所。滇池的人更爱吃蘑菇，而且更能胡整，什么蘑菇都敢吃。你不说还我把没当回事，这事不能整。”
这可不是给谁家里吃的。
九厂这些野菜什么的是大厨房里。
大伙都吃的。
万一蘑菇什么的，这有点可怕。
付强把白昊手中的小篮子放在厨房：“不说吃的，有个小事，你呢想管就去看一眼，不想管当不知道也行。”
“啥事？”
付强回答：“过年前开会，不是说奔小康厂子要把一些订单放出去。现在有些小一点的城市在这段时间搞了搞，有些呢是原先奔小康分厂投钱搞的下属厂子，有的是合作的。总之呢，搞的很热闹。”
“有多热闹？”
“算了，你跟我来，去看一眼就明白了。”
公用办公区。
为什么有这么一个区域，因为许多时候工作是交叉的，需要多组研究讨论的时候，就会启用公用办公区。
这里没有办公室，都是大通道式会议室。
白昊到的时候，看到至少有四个会议室都挂着牌子。
付强带着白昊进了第一间。
只看一眼，白昊就明白了。
内卷！
没错，就是内卷。
卷的有多严重。
一排桌子，平均一张桌子上摆三只多士炉，二十米长的会议室，靠着墙边摆了一圈桌子，目标多士炉近百只。
然后，每一只多士炉前都放着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内是这台炉子从内到外的材料，以及工艺分析，还有报价。不仅有报价，还有详细到分到成本清单，连同工人资金与设备折损的分摊都有详细的记录。
白昊随机翻了几个文件夹，和自己猜的没错。
卷，玩命的卷。
付强说道：“过年前咱们开完会，许多产品剥离奔小康一线厂。各省最少都会挑选两家有潜力的小厂试制样品，一个二百人的小厂全力制作一项产品，就象多士炉来说，其收益就能带动一个小城市两千人以上的经济。”
说着，付强拿起一台多士炉前的文件夹：“这个，鲁州齐都郊区一个小厂的，这外观怎么样？看看这数据，这成本，还有他们的质量报告。”
白昊翻开文件夹的同时，付强又说道：“和这个比起来，工电当年生产那批就是工业废料。看看人家这边缘处理的，这拉丝不锈钢表面，再看看这按键的手感，还有这里面电炉丝布置的精细。”
白昊翻看着：“十八块六毛三。”
“没错。”
“厉害。”
成本砸到了十八块六毛三，而且还比工电当年造的那批好，好到连付强这位老工电书记都说曾经那些是工业垃圾。
白昊问：“谁管？”
“雷馁，现在他分管这些，然后三组那边有一个组员配合管商贸的事情，昨晚上他们开了一个晚上的会，出口的不创造新品牌，依旧用金丝猴牌。内销的可以使用新的品牌，多士炉内销的几乎没有。”
白昊一指屋子：“那些帖了标签的是被选中的吗？”
“是。同款同型，最多四种，大小各种型号的多士炉不超过十二种，视实际的销售量来决定未来提高谁家的订单量。”
一百多种，留存率是百分之十左右。
太残酷了。
第二个会议室。
华夫饼档。
又是近百种，形状与功能更是多种多样。
付强介绍道：“我们过了，不搞平均，谁强谁上。意思就是，之前多士炉被选中，为了平衡其余的厂子，在华夫饼铛上就不评选，依旧是选最好的。除非他们的产能跟不上。”
白昊随手翻了几个文件夹：“付老爷，有没有不服的。”
付强无所谓的回了一句：“随便谁不服气。如果谁不服气，就自己生气去。若是一个个的解释，这工作就干不下去了。九厂这次办的很公道，以后也会公道，这么说吧，送样品过来的人，发根烟各组的组员都不接。吃饭是九厂食堂，咱九厂出伙食费。”
白昊点了点头，心说都不容易。
付强又说道：“我让赵庆国成立了一个监督小组，谁敢伸手就砸谁吃饭的家伙。”
九厂的工资福利已经是极好的。
这样的评审，确实是谁敢伸手，就要收拾的。
接下来，一间又一间的会议室。
筋膜枪，依九厂的推算，在倭岛与漂亮国一年平均销量大约在二百至二百二十万只上下，西方大洲那边市场还没有爆发，依负责商贸的三组推断，销售还没有达到锋值。
这边样品更是多。
然后是砖头块收录机。
白昊指着样品：“付老爷，这东西我感觉都快没人玩了，只是眼下这个年产量很大的，最少都是五百万台计的。”
五百万台。
付强说道：
“不止，三组推断今年过千万台，这东西现在准备开始内销了。成本已经降到一个很合适的价格，下个会议室是随身听，新的设计可以让销售价格低到百元以内，那个有点复杂，估计他们还在讨论。”
白昊也有兴趣：“看看。”
第四七四节 竞争使人进步
白昊到了另一间会议室，这里已经不止是三组、四组的人在了，还特别请了京兆音乐学院的人。
专业的音乐人能够听得出音质的好坏。
毕竟是听音乐用的，好的音乐品质对于机器本身价值巨大。
白昊走到雷馁身旁：“雷组长，辛苦了。”
雷馁一看是白昊，苦涩一笑，指了指自己黑眼圈。
白昊正准备说什么，突然见坐在那里的听音乐的老头将手中的随身听往桌上一放：“这个机器声音特别好，但电机不好导致磁带转动平稳度不佳，如果用那边三十一号电机配这个磁头，这机器比托西巴原装的不差。”
这老头说完，直接换下一部机器。
当下，就有人记录，打分。
然后，这就过去了。
白昊一伸手：“工具。”
有人拿来工具，白昊直接上手拆，然后再拆那边的三十一号随身听，仔细的翻看了电机的生产厂家，电路板的制作厂，然后是磁头的生产厂，最后将一堆零件放在雷馁面前。
没等白昊开口，雷馁就猜到了。
雷馁懂白昊的意思。
“厂长，咱们只作评审，有比他们更好的机器，没必要帮他们提高他们的生产品质。”说完后，叫组员取来一台样品机，还有报告。
白昊一翻就明白。
有比这两个厂更聪明的，他们已经去找到最合适的电机，最好的主板，性格比最高的磁头，而且还是纯国产的。
白昊自嘲的笑了。
雷馁懂白昊的心思：“厂长，你是好心，可竞争很激烈。”
“没错，没错。我原本想说，既然可以更好，就拿出来组合一下了。”
雷馁回答：“确实，有些厂子为了这次竞争，已经不限于在自己省内找零件，最终的结果肯定这些最先走出来的，将眼界扩大的厂子先得到最实际的好处，而那些还在自己市里，省内找零件的，他们慢一步就要承受这种结果。”
“国产化，已经是一件深入人心的事情，偶尔几个零件使用进口的，那是为了质的提高，或仅仅只是锦上添花，成本核算也会让他们在竞争中吃亏的。”
白昊明白这层道理，原本只是想着，许多人还没有看到未来的方向。
现在看来，自己想的简单了。
果真，内卷才是发展生产力的根源，白昊又提醒了一句：“雷组长，你说要不要防着因为相互竞争而有人搞鬼？”
“搞鬼？”
“各种搞鬼！比如，样品一回事，生产一回事。再比如，发奖金少了，再比如各种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