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睛。
但这时，这只眼睛睁开的程度，已经到了一半，里面瞳孔的颜色也终于显露了出来。
秦满江也终于理解，为什么永远没有表情的柏古，此刻脸上会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因为那半睁的眼睛里，露出来的瞳孔……是白色的。
和此刻的柏古的瞳孔一样，纯洁无垢的白色。
这具横躺在上空的巨大“尸体”，这位极度危险的“神”。
竟然是柏古的信仰！
是那位……白瞳之神。
半睁的白色瞳孔居高临下，注视着瞳界下方的所有人。
这时，一股凉气从秦满江尾椎骨炸起，直冲天灵盖。
他往上空看去，只见那巨大的面孔忽然一转头，那颗头颅，祂的正反两面，竟然都是面部！
而转过来露出的这副面孔——
两眼恶毒，神情扭曲，极度狰狞。
秦满江的脸。
第六百零四章 对策
自从知道自己是这么个来历后，秦满江的情绪已经保持得还算稳定了。
一开始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想通了。
然后又知道自己只是江渡准备的“复活工具”，也认了。
再到后面，江渡说其实他们的来历一样，都是玩偶【我】长大变成的，行，秦满江也接受了。
可这一刻，秦满江再也忍不了了，他脑子里只有一句：
“有完没完了？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是，尽管心底有一万句粗话在狂飙，但身体的动作很诚实，得跑……
这一定是要跑的。
趁着天上那个巨大的，顶着自己脸的恐怖怪物还没完全睁开眼睛，有多远跑多远！
谁知这时，变故再生！
身旁一直安静呆着的观音化身忽然破空而上！
可是万万没想到，她还没能完全靠近，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扫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她倒是没摔出什么事，立刻爬了起来，却又像疯了一样的再次冲天而上。
秦满江看在眼里，这样任由她一次次往上飞绝对会出事。
可是……她为什么会忽然这样？
等等，她的本体是观音雕塑，是柏家专门为了对付祂弄来的东西，难道说，柏家对她下过什么指令？
秦满江看向柏古。
柏古仍惊恐地看着上空，痴呆了一般，毫无反应。
下一刻，观音化身再次摔了回来，正欲再上，被秦满江一把拉住了。
“别去。”
秦满江摇头对她说道。
她转过头，眼里不解。
正在这时，秦满江心中警铃大作，拉着她毫不犹豫地就地一个翻滚！
“轰——”
刚才他和她站立的位置，竟像血肉爆开了一样，炸出了一地鲜血烂肉！
秦满江哪敢大意？
拉着她一连跑出去好远，才敢抬头看去，只见高空之上，那张狰狞的“自己”的脸，此刻张开了嘴，嘴里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蠕动触须。
刚才引起地面爆裂的，就是一根触须被祂射了下来。
明明是他自己的脸，现在那张脸却格外诡异恐怖，秦满江浑身都不自在，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神”竟然还跟自己有关系？
这是，这是为什么？
等等……
秦满江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看向一旁的观音化身，如果她对这个“神”有反应，会做出攻击行为，那早在祂刚刚显露完全身形的时候就应该动手了吧？
可她忽然冲天而上是在看到他的脸后，才这样做的。
她又不像是对这张脸有恶意。
难道……
秦满江四下看了一眼，想找一个清醒的人问问，却发现一个都没有，最终也只能问她：“你看到的那张脸，是不是你自己的脸？”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确认了秦满江的说法。
秦满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这个“神”的第二张面孔，对应的应该是每个看到祂的人的脸，并不是和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秦满江真的怕了，每次才接受自己的新来历，马上又冒出一个更离谱的，再这样下去，他估计自己也就离疯不远了。
“别管了，我们走。”
他这双眼睛早就看到了这片空间的出口，虽然逃出去不一定能活，但直觉告诉秦满江，继续呆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只眼睛，还在缓慢地睁开。
时间不多了。
秦满江飞奔向易连海，飞快检查了一下，这人至少还活着。
掐了掐他的人中，易连海悠悠醒来，入目先是一喜，接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翻身爬起来，看向了上空。
易连海的眼睛瞪得极大，脸上尽是狂喜。
“我看到了……”
“我终于看到了！”
“这就是祂……创造这个世界的神……”
他在发疯，一条触须疾射而下，秦满江猛扑过去，扑倒了易连海。
“轰——”
地面再次炸出一个血淋淋的深坑。
“你在找死！”
秦满江低声骂到。
易连海想找死倒是无所谓，但现在秦满江还不知道易连海有没有和李西就分开成两个人，万一还没有，那岂不是会影响到未来李西就的存在？
尽管这种可能性很低，想起来也觉得很离奇，但他仍旧不想有半点意外发生。
易连海被扑倒这么一摔，也算是清醒了一点。
但他的眼睛仍然舍不得离开上空那个极度危险的“神”。
嘴里却不停说到：“祂快醒了，但力量不够，祂是被吵醒的，还有机会……我们有机会杀了这只神！”
易连海说出了极其亵渎的话。
又忽然看向一旁的柏古：“不过，有个疑点，他说他的神是白瞳之神。”
“现在上面的就是白瞳，可气息和作为不像是个好东西，你看，柏古自己也无法理解。”
易连海很快就察觉出了异样。
秦满江点点头，带着他和观音化身，边说边退：“要么柏古在骗人，但柏古的表现不像在骗人，明显他的信仰遭到了冲击，这是白瞳之神，但并不爱人类，相反，祂充满毁灭欲，一现身就散发着不详。”
“要么……”秦满江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上空那恐怖的巨型“怪物”马上就要完全睁开眼了，说：“这位白瞳之神出现了意外。”
“你的意思是，祂的理念出现了变化？”易连海立刻理解了秦满江的意思。
秦满江点点头：“我们是人类，无法站在这种生物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但我想……败在红瞳手上的祂，一定遭到了某种极端的刺激。”
“祂对自己的理念产生了动摇，怀疑，所以……祂变成了这副模样。”
易连海哑然失笑：“你竟然还能称祂为生物。”
“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易连海从怀中摸出一颗药扔进了嘴里，“祂的转变只可能是和祂同等级的争斗引起的。”
“我对神之间的事没兴趣，对这个世界的真相也没兴趣，如果可以……我想解剖这种生物看看，喂……”易连海反手抓住了秦满江的手臂，“逃不是办法，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试试直接干掉祂？”
秦满江目光闪烁，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件事。
毕竟一味地逃跑根本不行，等祂完全苏醒，自己就算逃离了这个空间，也无法离开观音村多远，能跑到哪儿去？
可是……这个堪称遮天蔽日的“神”，要怎么与之对抗？
易连海似乎读懂了秦满江的神情，他神秘地一笑：
“别忘了，你的身上，也有神……”
第六百零五章 现在与未来
他说的是她？
秦满江侧头看向观音化身。
易连海激动不已，飞快地说：“你的身上本来就有她的虚影，换句话说，你是能承载她力量的。”
“刚才你没看见，”秦满江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否决他的提议，只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她主动上去攻击过祂，但无功而返，根本无法靠近祂身边。”
易连海似乎早有预料，一边注意着上空那只马上就要完全睁开眼的“神”，一边说到：“这很正常，她和祂虽然是同类，但就力量而言，比婴儿和大人的差距还大。”
“不过……我们还有一个东西，你忘了？”易连海冲向躺在地上，仿佛完全没了灵魂的柏古，把手伸进他的衣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抬起手来，“看！这个东西！”
他指间握着的，是一颗狭长的红瞳眼球。
是那个东西，这位“神”交给村长，让他去污染观音，但老村长把它昧了下来，藏进了赵老大的肚子里。
秦满江明白了易连海的意思。
难怪易连海要让自己来当这个载体。
这枚红瞳，无论对观音化身，还是对头顶上那只白瞳之神，应该都是有害的。
但让观音化身带着红瞳飞上去也完全不现实，她很可能根本碰都不能碰。
最好的办法，的确是让自己成为载体，拿着红瞳飞上去，将这东西丢进那只白瞳之神的嘴里。
咦？
等等……
这种做法，实在太有既视感了！
秦满江猛地回忆起了那场在雪山进行的【七个孩子】怪谈，那是头一次让秦满江对世界的真实性产生怀疑的怪谈。
那座并不在现实世界中存在的雪山里，有一只巨鬼存在。
他们已经完成了瞳界制定的任务却还是不能通关。
眼看着巨鬼马上要吃掉所有人时，江渡在秦满江的身体里说话了。
生死关头，秦满江把身体交给了江渡，而那时，夏南的身体中，李西就也出现了。
李西就和江渡似乎有过什么约定，那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点头。
而后，李西就拿出了一颗眼球，将其丢进了巨鬼的口中！
紧接着，雪山的天空陡然崩裂，一枚枚眼瞳钻了出来，那是【瞳界】第一次出现在其他地方。
然而最终的结局却更像是……祂输了。
布满天空的眼瞳在爆裂，下起了血一样的雨，那只巨大厉鬼毫发无伤，依旧沉默地伫立在峰顶，仿佛会在那里站至永恒。
秦满江的心跳怦然加速。
如果李西就和易连海真的是同一个人的两面，而江渡又是易连海的老友。
那李西就和江渡当时的对视点头，以及李西就拿出来，丢进巨鬼口中的那枚眼球，难道是……
秦满江难以置信地看向易连海的掌心。
当时能看到李西就的手里拿着一颗眼球，但那颗眼球的具体样子，秦满江根本没看清。
如果二十年后李西就手里拿着眼球就是当下易连海手里拿着的这颗。
那就说明在原本的历史中，易连海的确来了观音村，也得到了这枚眼球，但却根本没把它用出去，而是交给了李西就。
等等……
不一定是交给了李西就。
有可能是二十年后的李西就直接去找二十年后的易连海拿的。
秦满江大脑飞速转动，比起其他人，他有个优势，那就是可以从未来倒推现在。
既然眼球没有用出去，那么结局就只有两个。
一，二十年后的伏城【观音平湖】之下，依旧淹没埋藏着观音村和这位白瞳之神。
而第二种可能，是白瞳之神已经苏醒，并且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观音村。
秦满江猛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立刻想了起来，在伏城【瞳界】中，总是盯着自己的，永远是那枚最大的螺旋瞳孔！
而在其他人眼中，那枚瞳孔却又无比正常，并没有盯着任何人。
秦满江的心跳飞快加速，他意识到，自己眼里看到的世界的确和大家不同。
说不定……伏城【瞳界】的大家不仅看不见那枚巨型眼睛其实一直在盯着他。
在大家的眼中，说不定那只眼睛里的瞳孔并不是螺旋状的，而是和其他所有的小眼睛一样，只是红色的？
一股难以描述的强烈恐惧瞬间淹没了秦满江。
它甚至超越了当前的生死危机。
因为秦满江意识到，在他过来的那条时间线，也就是二十年后的伏城中，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那枚巨大瞳孔里的螺旋纠缠。
那么在正常历史发展中，应该是这样的……
易连海一行人来到观音村，发现了红瞳眼球，并带走了它。
这期间，他们并没有发现眼下这位白瞳之神的存在，不然以易连海的性格，那枚红瞳之眼留不下来，他一定会去试试能不能干掉神。
至于柏古，他应该是通过柏家的信息网确定了白瞳之神就在此地，可是，也许是白瞳之神伪装得太好，也许是观音雕像的能力太强，让柏古认为白瞳之神的确彻底死亡了。
为了抹除观音村那群活尸村民的痕迹，以及清理掉上游水库里那些沉尸，他下令开闸放水，永绝后患。
所以，真正的历史中的白瞳之神，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而去处……是伏城【瞳界】。
祂已经藏在了伏城【瞳界】中的那只巨眼里，只有秦满江看破了祂的真身！
只有秦满江能看到祂！
难怪……
难怪几乎每一次那枚巨眼都会凝视着我，将我投入到怪谈之中。
一瞬间，一大片迷雾被秦满江扫空了，但他的眼前，却仿佛出现了更浓郁的迷雾。
二十年后的伏城【瞳界】，红白二瞳已经交织纠缠在一起了，祂到底……要做什么？
“喂？”
“喂！”
易连海的呼喊让秦满江从大脑的疯狂猜测中回过神来。
“你害怕了？突然出这么多汗。”易连海心中泛起疑惑，他知道刚才秦满江一定是注意到了什么，或者想到了什么，毕竟易连海自己也有过这种时候，那状态和秦满江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秦满江摇摇头，说到：“要怎么做，开始吧。”
第六百零六章 聂云真
“就等你这句话！”
易连海兴奋地看了上空一眼，白瞳之神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四分之三。
“先出去，我的仪器在村子里，走！”
他急匆匆地转身就要跑，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见出口。
“快来啊！”
易连海催促道。
秦满江点点头，他仰头看了一眼巨大的白瞳之神。
无论看多少遍，他都无法习惯那张“自己”的脸。
视线向下，落在观音化身身上：“一会儿可能需要你帮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