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
这个世界在一年之内轮回。
而他们所在的世界，也是在一个更长的时间内轮回而已。
所以未来才会可知，所以秦满江才能回到过去，才能与江渡互为因果，让时间形成一条环形的闭环。
“我忽然有点不想跟着你们去修复这个世界了。”
沈骸撑着下巴，看向了窗外。
秦满江本来还在沉思，闻言扭头看了沈骸一眼，柏阳也正通过后视镜看他。
只见沈骸的脸上露出笑意，喃喃道：“你说，我们的世界时间之所以会停滞不前，是因为神消失了……现在祂快醒了，如果祂醒了，时间会不会恢复流动？未来会不会重新变成未知的？甚至……怪谈游戏会不会更加有趣？”
“我太期待了……”
“你还是趁早放弃这种想法吧。”柏阳摇摇头。
“如果苏醒的是白瞳之神，也许时间和世界，都会恢复正常，但即将苏醒的是红瞳之神，祂对白瞳之神创造的世界，只有毁灭的欲望，你期待的那些游戏不会上演，时间也不会恢复流动，甚至……可能会倒退。”
“倒退？”沈骸好奇地问。
“嗯，白瞳之神能让时间往未来无限延伸，红瞳之神让时间向过去无限延伸，这是钟家的典籍里所记载的内容。我们可以粗浅地理解为，白瞳之神才能让时间恢复流动，即便红瞳之神也能让时间流动，但大概率也只是逆向流动，让我们从现在回到过去罢了。”
“不过……真的到了祂苏醒降临的时刻，时间如何流动已经不重要了，等待我们的，只有世界的崩塌，那是最枯燥无趣的毁灭，就像爆破楼房一样，你喜欢看爆破楼房吗？”柏阳问了沈骸一句。
“偶尔看看还行，一直那样就很没意思了……”沈骸嘀咕道，“你说得对，比起单调的毁灭与死亡，还是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的乐趣更多。”
听他还在说这种“疯话”，柏阳也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接着，他又低声对秦满江说：“小秦，我们每个人，在不同的时间点都是不同的人，但我在每个时间点，都是柏家的后代，所以……我一直是我，我传承下来的记忆里，有一段记忆很异常，那段异常的点……是江渡。”
“我们每个拥有灵瞳的人，都是灵瞳的繁衍生息而代代依旧会出现的【旧人】，但在过去的历史中，和江渡对应的人没有出现过，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和江渡也并不对应。”
“你们的来历，并不是正常的繁衍生息，也并不是那棵树上开出的花，你和江渡……更像是突然飘来的一朵花，刚好落在了那棵树上。”
秦满江安静地听着，他自己心中也早有猜测。
每个时代的人，都有不同时代的人与自己对应，等同于另一个时间点的“自己”。
唯独江渡和他，秦满江很清楚，自己和江渡并不是人类的繁衍所诞生的。
他们的灵魂，也并没有因为灵瞳的寄生而永不磨灭，可以一直重生。
他们的真正来历，是那个玩偶。
是那个汲取情绪，可以自我成长的玩偶。
就在这时，柏阳一脚刹车，稳稳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路边有两个人，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大家都认识，她叫钟雪燃。
而另一个女人，只有秦满江比较熟悉……奚梧桐。
钟雪燃也已经完成了对这个世界自己的替换，听到停车声后，见了秦满江他们，她立刻带着奚梧桐跑来，不等他们说话，她便说道：
“快开！一堆东西追着我们来了！”
第六百五十章 祸水东引
钟雪燃这女人，一来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柏阳不敢怠慢，立刻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他前脚刚走，后面就传来了密集的爬行声。
车里的大家回头看去，密密麻麻的扭曲人形正在疯狂地追着车辆。
“怎么回事？”柏阳看了一眼后视镜，问到。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和她没有发生异变，其余所有人都变了。”
钟雪燃也没有多解释。
这个世界的她不是个简单的人，她意识到了很多奇怪的现象，甚至已经隐隐察觉到这个世界有些不对劲了。
可就在这个世界的钟雪燃约出奚梧桐准备谈谈时，一切都变了。
“你最好开快点，它们的速度在变快。”沈骸说道。
“那就直接去下江村吧，这位奚小姐……”柏阳忽然问到，“你也是活人吧？”
车内的氛围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严格说起来，这里的大家都算知根知底，只有这个奚梧桐，相对而言，秦满江稍微了解她一点。
除了秦满江外，其他人对她几乎一无所知。
而这句“你也是活人吧”，似乎也另有所指。
“我们能感应到她的存在，这很明显吧。”沈骸说。
柏阳摇摇头。
这时，反倒是奚梧桐自己说到：“这位柏阳先生的意思，并不是在询问我是不是来自真实世界的人类，而是在确认，我是否在真实世界依旧存活着。”
她笑了笑：“请你放心，我和其他的二十个人不一样，我并不是通过自杀来到的这个世界，而是和你们一样，穿越了时空间隙，我……的确还活着。”
“那就好。”
柏阳应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柏阳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谁都清楚要想解决这个世界的崩坏，让它重新贴合到现实世界上这件事，需要五个人完成，而且是来自现实世界的五个活人。
“严潇怎么办？”秦满江忽然问到。
“他？”沈骸看向窗外，“以我对他的了解，那个人如果不想死，早就主动来找我们汇合了，而现在……我想，无论是这个世界的严潇，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严潇，也许在这件事情的立场上，和我们并不一致。”
沈骸的目光从窗外落回到秦满江身上：“对严潇而言，也许他更乐意维持这个世界的存在。”
秦满江沉默不语。
有些时候，必须接受身边人和自己的想法不一致，因为每个人真正需要的，真正渴求的，都完全不一样。
人与人之间，是没办法真正感同身受的。
他所认识的那个严潇，已经对生命偏执到一定地步了，现在有了这样一个世界，严潇究竟会站在现实世界那边，还是站在这个世界这边，几乎不言而喻。
也许，是刚好？
刚好除了他们外，这个世界还有一个真正的活人存在。
如果没有奚梧桐，也是一切真的就无法挽回了。
“各位，请坐稳。”
柏阳说到。
他话音刚落，突然间一张扭曲的脸出现在了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
“吼！！！”
不像人，也不像鬼，更类似兽吼的诡异叫声从趴在挡风玻璃上的这个人形怪物的嗓子里发出。
“系好安全带。”柏阳只来得及做出一个简单的提醒，就忽然一脚踩下了刹车！
强大的惯性让所有人的身体猛地向前倾去，趴在挡风玻璃上的人形怪物也不例外，瞬间被甩飞在了车前方。
柏阳飞快换挡，一脚油门，立刻碾了过去。
车身非常明显地颠簸了一下，大家都感觉到车轮下碾过了什么东西，而在冲过这段路后，几人立刻看向后视镜，顿时都变了脸色。
黯淡的天光下，一个被懒腰碾断的人形怪物正在地上爬行。
它的身体自腰部以下完全被碾成了烂肉，此刻正用畸形的手臂撑着，仍在不依不饶地往前爬，那双腥红瞳孔里的恶意，光是远远的看见就让秦满江五人浑身发寒。
而更恐怖的地方，在于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像它这样的人形怪物几乎到处都是！
眼下，这辆整个死寂城市里唯一会动的车，立刻就被它们盯上了。
它们本来只是静默地呆在原地。
现在却如同潮水一般快速地涌了过来！
而且……它们的速度极快！柏阳已经开得很快了，可即便如此，它们和这辆车之间的距离还是在不断缩短！
这样下去不行，在城里开速度提不起来，车这种东西受道路限制，而城里的弯道岔道又很多，车需要跟着路走，但身后那些东西却只需要走直线。
早晚会被追上，必须尽快出城，上了高速路才有逃离的可能！
这时，沈骸忽然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都这时候你还卖关子！”钟雪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骸自觉无趣，啧了一声：“你真没意思。”
“好吧，坏消息是，这辆警车快没油了，我算了一下，以这个速度一直开下去，大概还能撑个二三十分钟，出城可能刚好，但想开到下江村去，那完全是在做梦。”
沈骸这样一说，大家才发现油表已经快走到红色区域了！
秦满江飞快地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伏城的地图，说：“出城有加油站，但我们没有加油的时间。”
“换车。”
正在开车的柏阳说到。
“你的意思是，把车开去警局？”
钟雪燃问。
沈骸眉头一抬：“喂喂，我还有一个好消息，难道你们不打算听听？”
秦满江看了他一眼：“你嘴里的好消息，难道不是这件事变得更有趣了？”
沈骸一笑：“你懂我。”
“但这次还真不是，”沈骸大拇指往后面一指，“好消息是，这些东西的速度很快，完全能跟上这辆车的速度，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带着它们去找那二十个人？”
“反正能感应到他们的位置，不是吗？”
所有人眼前一亮。
在坑人这方面，沈骸的确有独到的理解。
至少那二十个人能吸引一部分“火力”，比开着这辆很快就会没油的车等死要好得多。
“所以，前面左转，司机。”
沈骸闭着眼睛感应了一下另一堆人的方位。
柏阳依言左转，他现在开着车，实在没办法分心去感应那些人所在的方位。
“送他们一个礼物……”沈骸笑得很阴险。
秦满江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如果这个世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同步，那现在……
现实世界的伏城和月城，应该已经乱了套了。
要更快些才行。
第六百五十一章 亵渎
沈骸的办法虽然很损，但大家都一致通过了。
柏阳的驾驶技巧很高超，一脚油门甩开身后的追击，再左转过了一个弯道，直奔感应中的另外二十人而去。
现在整个城市里路上只跑着他们这一辆车，完全不需要担心堵车或者碰撞之类的问题。
五个人就这么一路七拐八拐，虽然暂时没被身后那群怪物追上，但这一通下来，身后吊着的怪物已经是越来越多了。
最后，在一旁的马路边，他们看到了好几辆车。
“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沈骸的语气听不出是在夸人，反倒像在嘲讽。
“发现我们了。”钟雪燃低声说到。
“不然呢？我们带着这么一大群怪物轰轰烈烈地冲向了他们，而且既然能感应到他们的位置，他们八成也能感应到我们一直在朝着他们移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沈骸说到。
“撞过去！”沈骸拍了拍柏阳的肩膀，怂恿道。
可这次，对方率先做出了反应，或者说，这些人其实是在以逸待劳。
一根根乌黑的枪管从车窗里伸了出来。
柏阳神情一变：“趴下去！”
说完，他自己也是猛地一到方向盘，将车身横甩了过来。
下一秒，恐怖的枪支轰鸣骤然出现了。
“什么玩意儿？还能用枪的？”沈骸明显有些不服气。
但事实就是，车身已经被打穿了，恐怖的子弹飞快地掠过他们身边，比起鬼怪，这是另一种恐怖。
是来自现代火力的，可以把任何碳基生命彻底摧毁的恐怖力量。
那二十个人完全不打算跟他们交流，只是疯狂地倾斜着火力，要将他们五人一网打尽。
从进入这个街道，看到他们的车辆那一刻起，秦满江他们的耳边就一直是子弹穿梭的声音，五人只能尽可能低地俯下身去，降低自己被击中的可能性。
而在这样的巨大压力之下，本就紧跟着他们的人形怪物们，在他们刚刚遭到枪击不到十秒的时间，也已经冲到近前了！
当布满整个街道的人形怪物涌现时，对准了秦满江五人车辆的枪口，也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扫向了他们身后。
“突突突突突突——”
枪口喷吐着火舌，察觉到覆盖向车辆的火力转移后，柏阳第一时间问到：“大家没事吧？”
“还好，车没爆。”沈骸说到。
“没油了，打不爆的。”秦满江看了一眼油表，一路狂飙过来，邮箱已经见底了，现在这辆车想爆炸都难。
“喂喂！你们快看，那些东西竟然能被枪打死？！”沈骸兴奋地说。
“虚假的人也是人。”
柏阳说道。
“我们该怎么离开？”
钟雪燃问。
“车动不了，他们的火力暂时压住了那些怪物，可一旦下车，倾泻过来的子弹就会立刻打穿我们的身体，现在办法只有一个。”秦满江看向大家。
另外四个人的眼睛也看向了他。
“听枪声，二十个人虽然会用枪，但只是会用的程度，他们没有保持火力的不间断输出，换弹的时间几乎完全一致，中间有大概五秒的空隙，趁着这个时间冲出去。”秦满江说道。
“我们现在在马路中间横着，往他们的方向冲会死，往后面逃也会死，只能往马路的另一边跑，这个位置冲去马路对面五秒勉强够用，可万一其中有人上好子弹后第一时间不打那些怪物，先打我们，马路对面可没有掩体。”钟雪燃皱着眉说到。
“我们还有一个同伴。”秦满江说。
“你不会还在对严潇抱有期待吧？”沈骸说到。
秦满江没有回答，他和严潇的关系，要比很多人想象中深得多。
严潇几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秦满江告诉了关于自己所有秘密的人。
那次在江边的长椅上，两人毫无隐瞒地聊了很久很久。
严潇知道秦满江心底的茫然与迷失。
秦满江也知道严潇心中的遗憾与癫狂。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