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潇知道秦满江心底的茫然与迷失。
秦满江也知道严潇心中的遗憾与癫狂。
是的……
从那一刻起，秦满江就知道，在这些自己认识的玩家里，沈骸并不是最疯的那个。
真正骨子里藏着疯狂的，是严潇。
他一直在压抑自己，一直在用理性与自己心底的疯狂对抗。
之前，沈骸提到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界的严潇，应该更乐意维护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行，立场和他们并不一致。
这件事，秦满江是认同的。
但沈骸说的，真正的严潇可能也更希望留在这个世界，这一点，秦满江则完全不认同。
他知道严潇的禁忌，也知道……严潇心底压抑着的疯狂到底有何而来。
“你们身上有镜子吗？”秦满江问。
钟雪燃摇摇头，奚梧桐倒是从衣兜里拿出了一面小巧的补妆镜。
“你要用它做什么？”
奚梧桐问。
“试一试。”秦满江没有解释，接过镜子后，将其合上，等着枪声停止。
三，二，一……
停了。
他立刻打开车门，俯下身子，将手里的镜子贴着公路的路面，用力一滑。
镜子直直地钻了过去，钻进了那二十人的车队里。
“喂！商量一下！打开看！”
秦满江冲着车队喊道。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的枪声。
已经千疮百孔的车被打得火花四溅。
秦满江被柏阳一把拉进了车里。
“你在想什么？”沈骸悄悄看了一眼后方，一地被打碎的怪物还没死透，更多的还要往这边挤，如果不是地形和它们本身之间并不配合，以那二十个人不专业的火力压制，估计早就被突破了。
而这时，那二十人车队里，中年美妇看了一眼地上，作为女性，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面化妆镜。
把化妆镜丢过来做什么？
难道镜面上写了字？
她捡起来一看，镜子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写。
“都过来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她皱眉道。
“管他什么意思，把他们全都杀了，我们再坚持一年，一切自然会恢复原样。”另一个人说到。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然而后面，面无表情的严潇也看到了那面化妆镜。
就在他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那张脸时，他的眼神……立刻变了。
“扑通——”
一声重物砸地的声音，让正准备继续开枪射击，打算将那波怪物全都逼退后，再把秦满江他们赶尽杀绝的众人回头一看。
一具无面尸体正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枪声也在这一刻有了片刻的寂静。
然而下一秒。
一根黑洞洞的枪管，抵在了最近的一个中年男人的头上。
“砰——”
一声枪响，他的天灵盖瞬间被掀飞，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一群人头皮一麻，猛地抬头看去。
严潇……还是那个严潇，但这个严潇的眼睛，却是癫狂的红色！
“该死……”
“你们该死！！！”
严潇端起自动步枪，毫不犹豫地在人群背后开始扫射！
另一边，听到这个诡异枪声的秦满江几人，互相看了看彼此。
“你好像猜对了。”沈骸说。
秦满江没有说话。
他只是知道……对于真正的严潇而言，这个世界的存在。
那些人的存在，这个世界他父母的存在。
对他而言。
对真正的他而言……
只是亵渎。
第六百五十二章 赴死
秦满江的确猜对了。
这个世界的严潇之所以会站在那二十人身后，和他们一起行动，完全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的严潇而言，家人同样是最重要的，他甚至已经意识到了世界可能并不真实。
但这个世界的严潇采取的行动却是……去杀了【真】。
为了让自己的家保持完整，他可以杀任何人！
所以，这个世界的严潇毫不犹豫地跟着他们行动了，而这些人，也同样了解严潇的目的，严潇的立场，的确和他们是一致的，他们要维持这个世界，不能让它崩坏。
他们甚至知道，就算另一个世界的严潇突然顶替了这个世界的严潇，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因为这个世界，有他的父母。
在他们看来，这个人完全是安全无害的，而且可以成为很好的帮手，毕竟能不被世界影响，自由行动的人，已经不多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的严潇早已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家人的死亡，这个世界的存在，根本就是对逝者的侮辱，更是对他……最大的恶意。
严潇心底的疯狂彻底释放了。
他愤怒地咆哮着，两眼红得像滴血一样。
一具具被打得稀烂的尸体倒在地上，兀自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他们不会死，如果这个世界能够继续存在，今年一过，明年他们又会重新出现，但现在他们的确是死了，这才是让这些付出了所有财力才能换一条命的人最恐惧之处。
他们已经无法阻止秦满江一行人了。
任由秦满江他们施为，这个世界还能存在吗？
被子弹射穿的脸上，露出恐惧又怨恨的表情。
严潇已经丢下了枪。
这时，沈骸忽然一扭头：“糟了。”
原来是这刹那的间隙，让那些人形怪物回过了神，已经在朝自己冲过来了！
没了火力压制，它们根本就无法被阻挡……
五个人都是心中一沉，阳甚至伸手入怀，做了最糟糕的准备，一旦情况不妙，那也顾不得修复这个世界，只能强行离开。
到时候，瞳界从这里完全侵入现实世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把命丢在这里。
阳的目光扫向其余人。
他随时准备拉住秦满江，带他一起走。
严格意义上来说，柏家提供的道具只支持他和之前那次火灾假死时一样，让自己一个人在两个世界间交换，是带不走其他人的。
但秦满江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哪怕是极为危险，阳也必须尝试带秦满江一起走。
至于其他人？
阳也无能为力，如果真的到需要进行必要牺牲的那一刻，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除了秦满江……都可以死。
倒不是秦满江有多受欢迎爱戴，纯粹只是因为他……因为秦满江这个人，是已死的时间线里，最大的变数！
甚至，乔自如和夏南那两个本不该在【瞳界】中出现的人，也因为秦满江而出现了。
然而，就在密密麻麻的人形怪物正涌来之际，秦满江五人听到了汽车引擎声。
对面街道，严潇坐进了一辆越野车内，秦满江几人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严潇的侧脸有血，不是他自己的血，是刚才杀的那些人身上溅出来的血。
几乎只是在看到这个画面的瞬间，秦满江五人就意识到了严潇要做什么。
钟雪燃缓缓摇头，许一的身影在她脑海中闪现。
那个夜晚，那场大雨。
“不……不行……”
钟雪燃第一个打开车门冲向了严潇。
秦满江几人立刻跟着她冲了出去。
为什么？
钟雪燃咬紧了牙。
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一个样，擅自牺牲，保全别人……
凭什么自作主张？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要！！！”钟雪燃大声叫道。
她已经对这种单方面的保护与奉献产生了极大的抗拒心理。
她无法接受。
然而，严潇也是一个做出决定后根本不可能被别人撼动的人。
他甚至没有转头看任何人，也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沉默着踩下油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枪，伸出车窗。
“如果是在拍电影，这时候他肯定有个大特写，还有一两句经典台词。”沈骸看着开车冲向了怪物群中的严潇，由衷地说。
钟雪燃腿一软，眼看着就要跌坐在地，却被秦满江一把拉住，半拖半拽地将她推进了另一辆车里，这里别的不多，就是尸体和车多。
这些车就是这地上的尸体开来的，钥匙也还留在车上。
五个人，除了钟雪燃情绪有些失控外。
其余四人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秦满江开了一辆，载着沈骸和钟雪燃。
柏阳开了另一辆，载着奚梧桐。
两辆车一个掉头，和严潇背道而驰。
枪声响起。
钟雪燃双目失神，情绪再次遭受重创。
沈骸把玩着遗留在车里的枪支，一言不发。
秦满江看了一眼后视镜，密密麻麻的人形怪物，已经把严潇开的那辆越野车淹没了。
就像一颗糖掉进了蚂蚁堆。
很快，枪声没了。
也许是因为秦满江已经开车离开了这条街道，听不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油表，这辆车，应该足够开到下江村去了。
身后也没了怪物的追逐，现在，他们的时间很充裕，但秦满江却突然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到了？”沈骸明知故问。
阳也停了车，扭头问到：“怎么了？”
秦满江眉头紧锁，他看向柏阳：“必须要五个人？”
柏阳点头：“对，解开下江村怪谈的办法，需要占据五个方位进行仪式，每个位置上都要有人。”
“仪式要布置多久？”秦满江问。
“最快半个小时。”柏阳回答道。
“明白了，你们先去布置，我随后到。”秦满江忽然说，他扭头看向沈骸和钟雪燃，“你们先下车，我要去一个地方。”
“喂，你不会是想回去捞严潇吧？”沈骸皱眉问到。
虽然他也觉得这不可能，但这种时候，秦满江一个人要去哪儿？
“我总觉得，我们漏了一样东西，我要去拿。”
秦满江低声说到。
第六百五十三章 升格预备
现实世界，月城。
“怎么样，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易连海坐在办公椅上，转身看着躺在实验台上的梅思君。
“有，存在一些微妙的气息，很难形容，就像好有多双眼睛在看着我一样。”梅思君简单地形容到。
“好现象，”易连海点点头，“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这里是古生物研究协会的实验室，而且是易连海个人的实验室。
只有一扇门，没有任何窗户。
古生物研究协会的其他职员都被派出去了。
月城可以乱，但不能无序。
易连海让他们去维持秩序，以及恢复整个城市的电力系统。
这次，不需要直播，而是电流。
易连海是个天才。
和连言的猜想一样，易连海和梅思君在电视上直播提到了【瞳界】的存在，引起了现实世界和【瞳界】底层规则的冲突。
此刻，【瞳界】正在不断地挤压现实世界，一些空间薄弱的地方，以及一些杀伤力比较低的诅咒，已经出现在了现实世界。
他的确是故意的。
只有这样，才能把所有和【瞳界】有关的人支开。
现在，柏家的人在和【瞳界】玩家一起清除那些较为弱小的诅咒，而更加庞大和薄弱的两个漏洞，也都在伏城，其中一个是观音平湖，此刻被观音雕像镇压着，问题不大。
而另一处则是下江村，那个地方必须有人去，秦满江他们果不其然被支去了下江村，去往了那个虚假的未来。
此时此刻，无论伏城还是月城，都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易连海的行为了。
他的确要再次造神！
但这次，不是用从玩家身上得来的情绪，而是用所有普通人，所有和他自己一样，死了之后就是死了，无法转世轮回的普通人的情绪！
其实，柏家的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收集普通人的情绪。
一来量大，二来方便。
但也许是灵瞳拥有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确存在壁垒，能够收集情绪的特殊道具对灵瞳拥有者有效，但却对普通人完全无效。
他们只能白白地看着那么大一块肥肉近在眼前，却吃不到。
然而，易连海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已经找到了收集普通人情绪的办法。
“能跟我讲一讲，你要怎么把情绪灌入我的体内，还是你已经积攒好了？”梅思君问。
易连海一笑，他自办公椅上起身，走向躺在实验台上的梅思君。
梅思君自愿作为实验体，他也不吝啬告诉梅思君一些自己的研究发现。
“积攒？我没有柏家那样的能力，他们有储存情绪的道具，所以能经年累月地积累，我的方法是……短时间内，以量取胜。”
易连海走向大屏幕边，按下桌面上的一个按钮，屏幕一跳，分割成了一块块小屏幕。
每一个屏幕上，都是月城的不同地点，以及……不同的人。
“柏家一点点地积累玩家的情绪，保存下来，直到足量。我的第一次实验，也是这样做的。”说到这里，易连海沉默了片刻。
“实验只进行了一半，她的身体在我面前被分解，马上就到身体重组阶段，只要迈过那个阶段，她就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了！”
“但我失败了，我太心急了，情绪的量不够，完全不够……”易连海盯着屏幕，“她的身体被撕成粉末，卡在了重组阶段，灵魂和意识还存在，但每时每刻她都能感受到身体被分解时的痛苦。”
易连海转过头，神情早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
“这是第二次实验，我没有柏家那样的巨大容器，能够一点点积攒情绪，但我们可以一次性灌入足够多的情绪，不用积攒，直接使用，这样就不需要考虑保存的问题了。”
梅思君恍然，难怪易连海让他在电视里说出那样的话，他的确是打算在大范围内引起恐慌的情绪。
“你的相貌，能够轻易地取信于人。而在事情变得恐怖，甚至演变成灾难，末日后，所有人先入为主对你的好感会完全逆反，这股怨恨的情绪会完全锁定在你身上。”
“不过……这样还是太慢了，所以我改良了一个装置，你看。”易连海指了指梅思君的上方。
实验台的上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孔洞，呈银白色。
只是肉眼看不出它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梅思君甚至看不懂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装置。
不过，易连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