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肉眼看不出它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梅思君甚至看不懂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装置。
不过，易连海很快就给他解释了。
“这是一个传输情绪的装置，这里是输出端，采集端口覆盖了整个月城。”
梅思君有些不敢相信：“什么东西能覆盖整个月城，还能立刻汇聚，传输到这里来？”
易连海哈哈大笑，他似乎很满意梅思君的疑惑。
“是电。”
“这些年，我打造的这个组织已经对月城的所有用电接口进行了改造，月城大大小小的所有插头，用电接口，都可以收集情绪。”
“这也是我之前断电的原因。”
“等恐慌孕育，爆发，这时候，再重启电能，所有的用电接口会立刻捕获情绪，并在电力接通的瞬间，情绪会随着电流一起，汇聚到它的身上。”
易连海指着这个银白色的金属圆筒，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强大的电流会和所有月城人的情绪一起，灌入你的身体。”
“这……就是升格。”
“那些你所感觉到的，正在看着你的眼睛，将真正成为你的眼睛。”
“所有的风声，雨声，一切的震动，都能被你感受，体悟，成为你的耳朵。”
“你将成为红瞳之神与白瞳之神消失后，唯一的神祇。”
“你能真正的终结这一切！”
易连海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他甚至已经面红耳赤，青筋暴起。
这种样子的他，很少见。
很快，易连海也反应过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对梅思君点头一笑：“再稍等片刻，城市恢复供电的瞬间，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看着这块屏幕上，这些黑色的区域，一点点亮起来。”
“我计算过了……一城人的情绪，一定足够。”
“一定。”
他喃喃道。
这次，绝对不会再失败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不能存在的……相同的花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留。
虚假的十年后，秦满江独自开车离开，柏阳四人去了下江村，先一步去布置仪式。
而在现实世界，一场悄然孕育的风暴马上也要爆发。
梅思君安静地躺在实验台上，盯着半空中这个银白色的金属圆筒。
他的眼神明灭不定，显然内心的激荡并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梅思君自然也是怕死的。
但比起死亡，他还有更害怕的东西。
这条性命，是那个叫李西就的年轻人救回来的，他的嘱托是帮助秦满江，而眼下这个极为冒险的机会，如果能够成功，无疑是对秦满江最大的帮助。
梅思君回想了自己过去的二十来年，他意气风发，风姿绰约，也算是精彩了。
更何况，现在这个机会，不是一般人想有就能得到的。
梅思君看向易连海，易连海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大屏幕，马上……它就会依次亮起，马上……这一切都有了终结的可能。
——
月城，高楼的落地窗前，三个人安静地站着，看着漆黑一片的城市。
空，花，犬，被秦满江从灵柩里放出来的，二十年前的月城十席，只剩下他们三人。
“我很羡慕，”花美艳的脸上，露出一丝少见的迷茫，“不用去寻找谁是这个时间点的自己，也不用去面对……那件事，直接就死了，真是轻松。”
“该走了。”空沉声道，悄然转身。
花站在原地，侧头看着他：“你们去了，我呢？”
“你们都已经确认了这个时空的另一个自己，那……我呢？”花的声音有些颤抖，“明明约好一起的，现在你们都要消失了……”
“我们不是消失。”空轻轻摇头，“一切和江渡当年预言的一模一样，那么，我们应该履行和他的约定了。”
“让一切恢复成常态，最重要的地方在我们……”
“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存在两朵一样的花。”
空很久没说过这样的话了，但一次性说完后，他也轻松了不少。
现在，该是遵守诺言的时候了。
“犬，另一个你在下江村，去等他吧。”
空说道。
犬用力地点点头，他拍了拍花的肩膀，花扭头看向他，看到的却是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个世界的我，是医生诶！”
犬开朗地说。
不等花说话，犬已经跑远。
空看着花，说：“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另一个你不会是异性，同样的女性中，钟家的人自有血脉传承，那个钟雪燃不会是你，聂云真是江渡抛出来的另一枚棋，也不会是你，乔自如因秦满江而出现，她也是变数，同样不会是你。”
答案，只有一个了。
空和花都很清楚，那就是过去已经“死亡”的某个伏城玩家，又忽然复活了，而且，那还是个女性。
“月城的连言不简单，他的上一次轮回，很可能是蛇。”
花缓缓睁大眼睛……
蛇？！
二十年前的月城，最初的首席——
蛇。
他的永久道具是两幅面具，之前为了让作为变数的秦满江不要过多改变“历史”，让江渡的预言能够顺利地出现。
空给了秦满江一幅蛇的面具，用于压制他的恐怖食欲。
后来，蛇消失了。
消失得悄无声息，但大家都隐隐猜到，蛇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这次的轮回是谁，他已经去见过对方了。
“连言与蛇，应该已经合一了，可那个连言不该活着，”空喃喃低语，“这是江渡看到的未来里，出现的第一个变数，在本该进行的历史中，连言会被永无止境地困在【平安医院】，可现在……他出来了。”
“这是秦满江引起的变数，所以……连言本身应该也出现了变数，他在今晚离开了月城，看他的动向，应该是去伏城找人，不出意外的话，他是去找在这个时间点本应出现的另一个【他】。”
花略微皱眉。
每一次瞳界开启，怪谈游戏出现，玩家都会有对应的轮回。
现在照连言的说法，在正常的历史中，本该是【蛇】对应伏城瞳界的某位玩家，因为【连言】出现意外，从【平安医院】逃离了，所以现在的对应关系，变成了【蛇】——【连言】——【伏城玩家】。
“我说这件事，只是为了告诉你，秦满江带来的变故，可能就是那次【平安医院】，他不仅改变了连言的命运，也改变了其他人的命运，你也调查过，知道当时【平安医院】有哪些玩家。”
花双眼一亮，终于明白了是谁——
欣欣。
这个时代，这次轮回，与自己对应的那名玩家是欣欣！
“知道了就行动吧。”空罕见地露出了笑容，“希望……我们在真实的未来，能再次相逢。”
花展颜一笑，千娇百媚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真诚的笑容，这份笑容里，有释然，也有解脱。
她点点头，轻声说到：
“嗯……如果可以，未来再见。”
真实的世界，不会存在两朵相同的花。
这是江渡预言的未来，也是他给出的，解开这被打上死结的时间的，最关键的一步。
不管是过去，现在，未来……
有所对应的人，只能保留一个。
复活的月城十席，已经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江渡的预言，也已经无比清晰与可信。
如果能够成功，也许……
他们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擦肩而过。
——
“来了！”
易连海激动地从办公椅上站起身来。
大屏幕上，月城的各个区域依次在亮起！
刚才还漆黑一片的屏幕，眨眼间就亮起了大半！
易连海的心跳疯狂加速，他焦躁地舔了舔嘴唇，手指在按钮上微微有些颤抖。
电力供应恢复了。
磅礴的负面情绪已经被吸收进了电流中，只要按下那个按钮，就能让所有的电，流到这个实验室，汇聚到那个仪器中。
易连海没有说话，梅思君也没有说话。
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易连海胸膛起伏，急速地喘着粗气，隔了许久，他才看了梅思君一眼，说：“拜托你了……”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猛地按下按钮！
实验室里的灯光疯狂闪烁，竟“啪——”的一声爆了。
陡然间，室内一片黑暗。
易连海像一具空壳，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慢慢干枯。
直到……狂暴的电流在银白色圆筒中汇聚，一缕缕电弧闪动着摄人心魄的光泽。
易连海瞪大了眼睛，他要见证这一幕。
见证……携带着一城所有负面情绪的电流，击穿梅思君的胸膛！
第六百五十五章 成神
易连海的手指，已经按下了“成神”的按钮。
裹挟着满城负面情绪的电流在疯狂汇聚，眨眼间，聚集到了实验室里。
“轰——”
苍白的电弧在空气中弯曲，一道粗壮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梅思君的身体！
易连海怔怔地站在原地，电光闪烁，他的脸忽明忽暗。
成功……一定要成功啊！
实验台也在发光，除了足够的情绪外，灵瞳也必不可少。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月城玩家的灵瞳，都聚集在实验台下，被磅礴的情绪一勾，正欲喷涌而出！
“啊！！！”
梅思君那张俊美的脸已经完全扭曲，像痛苦，又像解脱。
身下躺着的金属实验台已经轰然破碎，与苍白的电光完全相反，涌出的灵瞳光泽竟然全是血腥的红色。
他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上方是白色的柱状电光，下方是红色如血海一般粘稠的灵瞳。
两股力量以梅思君的身体为战场，疯狂地厮杀纠缠。
易连海的皮肤已经被灼伤，迅速地起了褶皱，看上去苍老了很多，但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赶快离开这里，他要见证……见证以人的力量，升格成神的这一刻！
诡异的是，这种激烈的碰撞与升华，在现实世界却并没有多么天地变色，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明明电光刚刚激射爆发出来时，还能听到电流的窜动声。
但在与红色灵瞳上下对撞在一起后，反倒一片死寂。
整个实验室里只能看到红白两种颜色，甚至连梅思君的身影，也在快速地模糊。
易连海戴上了墨镜，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当然要观察变故。
戴上墨镜后，他才看见梅思君此刻的状况，他的身体和之前的左弦一样，在一点点消失！
并不是被毁灭的消失，更像是构成梅思君这个独特存在的所有粒子，被还原成了最基本的单位。
而那些粒子，已经是肉眼不可见的程度了。
在梅思君的感官中，又是另一番别样的感受。
肉体只有一瞬间的痛苦，接着，他便只有精神世界的感受了，他无法再感觉到身体的存在，但精神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爆发出撕裂与破碎声，那些声音并不振聋发聩，却绵延不绝。
就像一滴水落地，只有“嗒”的一声，但一场暴雨，却能席卷整个天地。
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都是无声的，只有自己能感受到画面，但此刻梅思君的精神世界，却正下着一场暴雨。
无数颗眼球在精神的洪流中穿梭，眨动，与无数的嘶吼惨叫一起，交织出了红白相间的，难以揣度的瑰丽奇景。
梅思君的精神世界，竟突兀地冒出了一座座黑色的峰峦，红色的河川奔流不息，电光驰掣交击，瞳孔如星辰一般缀满各个角落。
他的精神世界在快速演化，其实，易连海虽然称祂们为【神】，但在易连海的心中，祂们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形态罢了。
那种生命形态，可以利用情绪，可以将唯心的力量具象化。
所谓的升格，所谓的成神。
其实就是把人类，转化到和祂们一样的生命形态。
其中最关键之处，不可能是肉体的强化。
那只是幻想神话中移山倒海，无所不能的神祇。
祂们，更像是可以在唯物与唯心间自由转化的新的生命。
物质世界的易连海只能看到梅思君肉体的湮灭，却看不到他精神世界的升华。
那是格外匪夷所思，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形式，他的意识与精神被扭曲成各种曲面，在无限的精神空间中延伸出去，交叠成密密麻麻，看似细小，却又庞大无边的奇特花蕾。
梅思君已经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但在易连海的眼中，梅思君已经消失的身体，却在狂暴的电流中，再次出现了隐约的轮廓！
来了……
就是这里，就是这个阶段！
之前左弦就是失败在这里，这次……一定要成功啊！
红色的灵瞳，也几乎凝聚了一城之所有。
在梅思君的精神世界中，一条巨大的缝隙，正在撕裂天穹，鲜红的液体从那被撕开的星穹裂缝中流淌而下，宛如连接了天地的一挂腥红瀑布。
地面的黑山也仿佛在自我复制，快速地在地面蔓延，时近时远，时高时低，连接成难以分出前后左右，也辨不清上下的诡异螺旋。
那道裂开的天缝越睁越大，它每睁大一分，梅思君就感觉自己的意识模糊了一分。
直到……裂缝陡然完全睁开！
一枚红色的瞳孔出现在了天际，梅思君的精神世界，山川河流，星穹月落，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发出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响动。
或是怒吼，或是欢呼，或是尖啸，或是惊惧，它们纠缠凝结，如同水流的漩涡一般形成螺旋，最中心的一点，便是那枚巨大的红色瞳孔。
以红瞳为中心，梅思君精神世界的一切都扭曲，旋转，被疯狂地吸了进去。
那枚红瞳，如同能够吸收万物的黑洞。
然而诡异的是，无论那红瞳吸收多少次，梅思君的精神世界里，瑰丽奇异的世界又会重新再生多少次。
如此破碎又重生，生生灭灭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最终，一切的异象终于变成一个没有东西南北，也不分上下左右，没有光，却能看清的奇特空间。
在物质世界，易连海的眼前。
苍白的电光与腥红的灵瞳都在消失。
红白两色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条丝线，那些丝线……一点点勾勒出肌体的轮廓，先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