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丁拓带着手下扒开院子里的一个干草堆以后,他们曾经开着用来偷袭杨东的那台面包车随之展露。
“古哥,去哪啊?”丁拓伸手摘了一下面包车风挡玻璃上的草叶子,转身问了一句。
“你们先上车,我打个电话。”古保民微微摆手,自顾迈步走到了一边。
“哎!”丁拓闻言,拽开车门坐进了车内。
“呼呼!”
古保民站在昏暗的院子里,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凭借记忆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
“岳总,是我。”古保民听见岳子文的声音,舔着嘴唇回应道。
“呵呵。”岳子文笑而不语。
“最近这段时间,我东躲西藏的,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不知足,但是等单飞之后我才发现,没有你在后背撑着,我狗B不是。”古保民说这句话的时候,握着手机的手掌不断颤抖,事情到了此刻,不管古保民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必须把这番话说出来,而且不管岳子文信不信他的话,这都是必须要表明的态度。
“别捧我了,说事吧。”坐在家中喝着晚茶的岳子文对古保民这番话没什么兴趣,之切主题。
“安排杭毅龙在民渔协会往外抽钱,以个人名义承包海域,我干的,三合公司垮台,也是我干的,但岳涛被绑架的事,不是我干的,你应该知道,我脱离民渔协会,是为了活下去,不是为了与你为敌。”
“老古,你在我手下干了六年,我了解你,但你却不一定了解我。”岳子文轻轻端起茶盏,继续开口道:“不管岳涛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现在他都已经平安了。”
“我知道,你眼里容不下我这样一个叛徒,我可以死,但是死之前,我还有件事得办。”古保民停顿了一下,低头点燃了一支烟:“岳总,我能输给你,但是不能输给杨东。”
“你觉得,这事跟我有关系吗?”
“当天在元台镇机井房的那场枪战,杨东用枪指着你的头,逼着你去跟柴华南和解,这件事我知道。”古保民直言相告。
“呵呵,看来我身边还是不干净啊。”岳子文笑着回应一句。
“岳总,你因为要考虑到柴华南的关系,没办法对付杨东,但是我无所谓,今天他踩了我的底线,所以我必须让他没,而杨东死在我手里,是谁都没办法干预的事情,你杀他有障碍,但我没有,岳总,你让我把事情办完,然后我把命给你送去,行吗!”古保民目光尖锐的回应道。
“我身边给你透消息的人,是谁啊?”
“闽一蒙。”古保民毫不犹豫的报出了一个名字:“三年前,他还在担任隽霄集团的财务总监一职,曾经趁着我在年底向总公司报账的时候,私自抽调了一千万现金出去放私贷,但是出现了纰漏,借款人跑了,当时闽一蒙求到了我头上,我就帮他做了一份假账,在上报的利润中把这一千万抹掉了。”
“闽一蒙,他可是个老实人。”岳子文摇头失笑:“你还想让我帮你照顾儿子吧。”
古保民一阵沉默后,微微咬了咬牙:“岳总,我不配跟你提条件。”
“……”
两分钟后,古保民挂断了岳子文的电话,拽开车门坐进了面包车副驾驶内。
“古哥,去哪啊?”丁拓扭头问了一句。
“杨东住在浪花街。”
“明白。”
丁拓闻言,将面包车启动后,晃晃悠悠的向院子外面驶去。
……
监区医院,顾名思义就是给犯人治病的地方,不过这种医院跟我们印象中的有着很大差别,并非跟我们平日里见到的医院一样,其规模也就跟一个乡下小镇的中心医院差不多,就这样,大部分狱医的水平还未必赶得上乡镇医院的大夫水平高,正因如此,也有很多犯人都戏称监区医院的医生是兽医,在埋汰别人的同时,似乎也在侮辱着自己。
监区医院除了医生水平良莠不齐,设备和药瓶也并不齐全,甚至一些小地方的监狱医院,只能治疗发烧感冒这些小病,而且还不一定能治好,而且监狱医院里面除了医生,其余的员工也都是劳动犯人,不过能进监区医院的犯人,也都是一些家里有门路,或者监狱实在不好管理,只能安抚的犯人,毕竟这里管理松懈,而且劳动强度低,但减刑力度却是最大的,而这些犯人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职务,往往都是护士、清洁工之类的工作一肩挑。
古长澜算是比较幸运的,他所在监狱的医疗条件,算是在省内名列前茅的监狱之一,他在受伤之后就被送到了监区医院,经过了缝合和包扎,不过至于那些被老狗干断的经络和神经,倒是没什么恢复的希望了,这也就意味着,古长澜这只手已经丧失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功能,算是彻底废了。
当晚十一点整。
古长澜左手被铐在床头的钢管上,脚上也连着一根脚镣的铁链子,正躺在床上打着点滴。
正所谓十指连心,等患处的麻药过劲之后,古长澜伤口的剧痛已经让他痛不欲生,虽然打着消炎针,但他的整个右臂还是肿的跟小腿一般粗细,他躺在病床上,看着墙角那个闪烁红灯的监控探头呆愣许久,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同时轻声呢喃了一句:“爸,我想你了。”
自从古保民发迹之后,这么多年来跟古长澜之间的交流就越发稀少,这也让正处于叛逆期的古长澜始终认为自己缺少来自家庭的温暖,变得乖张暴戾、飞扬跋扈,不过监狱终究是个能改变人的地方,别管它洗涤一个人的方法是什么,但不置可否的是,这个地方,让古长澜看清了自己是一只纸老虎的事实,也让他知道了,离开父亲的呵护,他什么都不是。
短短半年的监狱生涯,让古长澜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原来的生活究竟有多么美好,也知道了自己原来有多么潇洒,这一刻,古长澜在心中暗暗发誓,等他有出狱的那一天,绝对会比任何时候,都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咣当!”
正在古长澜展开心灵上的一场自我救赎的同时,病房的门被推开,随后一个犯人手里拎着一个输液瓶,迈步走进了房间:“古长澜,换药了。”
“嗯,麻烦了。”
此刻古长澜左手被铐住,右手又带伤,一动不能动的道了个谢。
“呵呵,没事。”进门的犯人咧嘴一笑,手里的输液瓶高高举起。
“你要干什么?管教!管教!”古长澜看见犯人的举动,开始高声呼救。
“嘭!”
犯人手中的输液瓶猛然抡下,在古长澜头上四分五裂,玻璃碎片划的他满脸是血。
“噗嗤!”
在古长澜晃神的空当,犯人在后腰拽出一把一字螺丝刀,奋力捅进了他的肚子里。
“大哥!别!别杀我!”古长澜感觉到腹部传来的冰冷痛感,在强大的求生欲下,用肿胀的右臂拦了一下,满脸眼泪:“我才二十二岁,我不想死!我真不想死!”
“噗嗤!”
“噗嗤!”
病房内除了古长澜的哭求,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第385章 你死,他活。
夜幕低垂。
十一点零九分。
“嗡嗡!”
丁拓驾驶着面包车,已经拐进了浪花街的街口,沿着并不宽阔的道路继续向里面行进。
“铃铃铃!”
与此同时,古保民的手机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看见拨过来的号码,古保民心里猛地一哆嗦:“喂?”
“古长澜又出事了。”螃蟹低沉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出。
“你说什么?”古保民听见螃蟹的回应,胸口一阵绞痛,开始靠在座椅上大口的喘息:“怎么了?我儿子怎么了?”
“几分钟前,他在病房里被人袭击了,用螺丝刀在腹部捅了七下。”螃蟹停顿了一下:“腹腔积血,监区医院治不了,人已经送走了,情况不明,老古,他一旦出了监狱,我就查不到他的消息了。”
“袭击了?他在监区医院里面被袭击了?!艹你妈!监狱医院里面不是有警察吗!他怎么会被袭击呢?!!”古保民此刻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在车里撕心裂肺的一声怒吼,震得旁边丁拓等人噤若寒蝉。
“监区医院这种地方,都是给那些减刑的犯人准备的,能进到这个地方的人,在减刑这件事情上就相当于骑上了火箭,就算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犯人,在监狱医院这种地方蹲个十三四年,也就能被放出去了,所以能去这种地方的人,是不会傻逼逼的惹事的,我已经在监狱里蹲了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监狱医院出事。”螃蟹面对古保民声嘶力竭的质问,也有些无从作答:“老古,这次你的对手,肯定是找了一个特别善于处理监狱这方面关系的硬人,否则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你懂吗!”
“艹你妈,事情都出了,你在这跟我解释这些,还有意义吗!废物!你他妈就是个废物!”古保民又是一声喝骂,把手里猛地砸了出去。
“嘭!”
手机砸在面包车的前风挡上,四分五裂,玻璃也应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古哥,咱们?”丁拓看见古保民抽搐的脸部肌肉,抿着嘴唇问道。
“加速!加速!”
“嗡嗡!”
古保民话音落,面包车在狭窄的道路上宛若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两分钟后。
“吱嘎!”
随着刹车声泛起,面包车停在了杨东他们位于浪花街的住所面前。
“咣当!”
眼睛泛红的古保民推开车门之后,拽出怀兜里的手枪,对着临街的房门奋力一脚。
“嘭!哗啦!”
房门震颤,门上的玻璃应声炸裂。
“嘭!”
“嘭!”
“咣当!”
又是两脚过后,抱着铁皮的木门应声弹开。
“呼啦!”
门开后,丁拓带着身边几人,纷纷拎刀涌入了房间内,开始分散开来。
“刷!”
开灯后,房间内亮如白昼。
“我这屋没人!”
“没人!”
“我这也没有!”
一时间,无数声音传进了古保民的耳朵里。
“艹你妈!艹你妈!”古保民握着手枪的枪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周身剧烈颤抖。
“古哥,我在里面房间的桌子上找到了这个。”很快,丁拓就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把手里的一个手机和一张纸条递给了古保民:“东西放在桌子上,纸条被手机压着。”
“哗啦!”
古保民接过丁拓递过来的纸条,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双目紧闭,紧咬钢牙,看见古保民这副模样,丁拓微微欠身,偷着向纸条上瞄着一眼。
洁白无瑕的A4纸上,用红色的圆珠笔工整的写下了四个字:
你死,他活。
……
F顺,城郊棚户区。
焦先成带杨东来的地方,是一个位于臭水沟旁边的小院落,一墙之隔就是一个蚊蝇飞舞的垃圾堆,所以绕是在房间里,都能闻到一股挥斥不去的腐烂味道。
这处院子里只有一个房子,十五瓦白炽灯昏暗的灯光,勉强将逼仄狭窄的房间照亮,焦先成居住的地点很简单,房间内有一盘土炕,土炕上铺着两席脏兮兮的被褥,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在土炕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落满尘土的插排,插排末端的连接处,电线明晃晃的暴露着,不时还会闪烁一下火光,在旁边同样肮脏的电饭锅上反射出光芒,这个电饭锅旁边用塑料袋装着散装大米,米袋子旁边是两只碗和两双筷子,那瓶已经用了一半的酱油,或许就是焦先成的配菜了。
此刻这个房间里除了焦先成和杨东,还有一个看不出年纪的中年人,面如菜色的脸庞,乱糟糟的头发,跟刘海下那一双无神的眼眸似乎完美的搭配在了一起,自从杨东进门后,这个中年就没说过话,而焦先成也没介绍两人认识,不过杨东注意到,虽然焦先成不吸烟,但炕上那个中年的手边,却放着一盒火柴和六块钱一包的黄果树香烟。
十一点二十分。
“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房间内略带着安静的尴尬气氛,杨东听见铃声响起,看了一眼拨打在手机上的号码,按下了接听。
“杨东!我艹你妈!”电话刚一接通,古保民歇斯底里的怒吼便顺着听筒传出,期间夹杂的情绪,仿佛要顺着手机信号将杨东吞噬一般。
“我还以为,你选择给我打这个电话之前,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看来我高估你了。”杨东听见古保民的咒骂,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的担忧随即消散。
“去你妈的,你我之间有仇,你他妈奔着我来啊,搞我儿子干什么!”古保民粗重喘息之间,咬牙切齿的从唇间迸出三个字:“狗篮子!”
“我还等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打给我,记住,在跟我对话,你得叫爷!”杨东扔下一句话之后,压根没在给古保民说话的机会,直接结束通话,把手机扔在一边,接到古保民的电话之后,杨东心情大好,本想点燃一支烟,却忽然发现自己的烟盒空了,随后把目光投向了炕上的中年:“哥们,给支烟呗。”
“你既然想要他的命,就没必要侮辱他,用孩子逼大人露面,你挺下三滥。”炕上的中年瞪着死鱼眼看了杨东一眼:“你不配抽我的烟。”
“你觉得一个已经动了杀心的人,再去计较办事的手段脏与不脏,还有意义吗?”杨东听完中年的回应,开口反问了一句。
“人是值得尊重的,即便将死之人也是。”邋遢中年跟杨东对视着:“他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个狗篮子。”
“春羽!”焦先成见邋遢中年把话越说越重,微微摇头。
“呵呵。”杨东听完邋遢中年的一番话,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拿他的烟,而是微微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一个被自己扔掉的烟头,掸了掸沾在上面的土,低头点燃:“曾经我也不想做个下三滥,我也想规规矩矩做人,可是生活却活生生的把我逼成了一个刽子手。”
“这个社会上,未必只有恶人才杀人。”邋遢中年也点燃了一支自己的烟:“但你这个人不仗义,也不正义。”
“我以为人到你这个年纪,已经活明白了,但是你让我知道了,人活的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