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8章 白手的一九九六
“老常，请给点评价。”
白手收回《工作计划》，搁回自己的包里。
常清扬点上一支烟，吸了几口。
“小白，我发现了你做事的另一面。除了细致周到，留条后路，还有一股狠劲。一句话，对对手狠，对自己更狠。”
“男人嘛。”白手笑了笑。
“去年春节期间，你为了摆脱困境，就对自己太狠。你损失了两三个亿，其实大可不必。但你就干得出来，全上海不会有第二个。不说后无来者，也是史无前例。”
“老常，不要捧我。”
“你这个年度工作计划，也是对自己太狠。全年大建特建商品房，还不对外出售，把宝押在政策改变上。你说说，全上海还有谁敢这么干的。”
白手说道：“老常，现在的商品房，如果卖出去的话，就是老百姓说的白菜价。我公司的人算过了，现在卖房的利润，还不如土地增值的利润。在这种局面下，我必须赌一把。”
常清扬问道：“你是有钱，但你的钱够吗？”
“我也算过一笔帐。现在上海商品房的成本，平均每平方米大约是八百块。我的地买得早，价格便宜，所以我的成本是每平方米六百左右。一套一百平方米的商品房，成本也就六万多点。”
常清扬又问，“你打算今年建造多少套商品房？”
“四万套，其中一万套今年竣工，两万套明年竣工，一万套后年竣工。”
常清扬说道：“你真是财大气粗啊。四万套商品房，你要先垫二十四亿的成本。”
白手笑道：“老常，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今年竣工的房子，才会全额投入。明年竣工的房子，今年只需投入一半的成本。”
常清扬也笑了，“我忘了这茬了。小白，看来你在资金方面，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白手点了点头，“我预计今年投资十五个亿。经过反复计算，十五个亿已经足够了。”
常清扬又提问题，“把商品房建好放在那里，你有没有考虑其他成本支出？”
白手呵呵一笑，“老常，我还算过一笔帐。现在商品房滞销，建材价格偏低。低到什么程度？低到它的差价部分，超过了资金投入的利息支出。”
常清扬又是一番感慨，“你小子，把什么都计算好了。”
白手微微一笑，“就是一样，我算不准。”
“哪样？”
“算不准允许异地采购政策什么时候实施。”
说着，白手看着常清扬。
常清扬苦笑道：“看着我也没有用。我这个住房委负责人，也不知道允许异地采购政策什么时候实施。”
“这么说，这个政策已经存在？”
“当然，三年前你提出来时，就有这个政策了。”
“那么，这个政策的阻碍到底是什么？”
“怎么说呢，反正争论很大。”
常清扬不说了。
白手也不再追问。
不该问的不能问，也是生存的法则之一。
反正白手相信，这个政策一定会到来。
春节即将到来。
白手没有回老家的打算。
三弟白面终于下山，和他老婆邱佳慧一起，带着一岁的儿子回家陪母亲郭彩娥过年。
白手与三弟不对付，见面不如不见。
李静自从有了宝贝女儿，一直住在老家天州路桥，明年天气转暖才回上海。
丁雅琼和小丁玎及萧老太太，原计划是春节前从瑞士回国。可计划没有变化快，在美国留学的丁丁，趁着放假跑去欧洲旅游，丁雅琼只好推迟回国的计划。
住在一起的那几个美女，也终于消停，都回家过年去了。
白手孤家寡人。
一九九六年的春节，既漫长，又匆忙。
才过了正月初五，在初六这天，公司高层们就回来上班了。
这也是公司的规矩，初八正式复工，而管理层要提前一到两天。
今年的工作紧锣密鼓，为了实现白手提出的计划，首先要把公司规模从三千人扩大到四千人以上。
人事部的招聘广告，春节前就做到了媒体上。
电话报名和信函报名，已经收到了三千个。
白手重新上班后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给总公司人事部的。要求元宵节前完成报名，一个月之内新员工能够上工。
这是白手的一九九六年，腾飞地产开发总公司对外宣布，全面开发新一代商品房。
六个建筑公司，六个新小区，在正月十一同时开工。
《新申报》报道，腾飞公司面对商品房市场的低迷，选择逆流而上，是对上海的发展充满信心。
白手干得轰轰烈烈，大张旗鼓。
阳历三月、四月、五月、六月，腾飞公司忙得热火朝天。
但商品房市场还是没有起色。
截止到六月底，整个商品房市场总成交量还不到九千套，其中一千七百套还是二手房。
白手早有准备，埋头苦干而不受外部环境的影响。
总公司所属的六家建筑公司，员工总数也达到了四千五百。
优胜劣汰，强食弱肉，有高歌猛进者，必有落后而被淘汰者。
不说别的同行，就连白手身边的同行，也有人扛不住了。
七月初，曾玉山把在建的商品房项目折价转让给白手，宣布注销建筑公司，正式退出建筑行业。
当然，曾玉山早就有了两条后路。
一条是海鲜冷冻批发业。他在家乡建了三座冰库，与七家渔业公司合作，海鲜批发生意做到了全国十七个省市身治区。仅在上海一地，就占了海鲜销量的五分之一。
另一条是公墓产业。曾玉山与蒋长风和汤云平合作，公墓生产已初具规模，一年能对外销售六千个墓穴。
这是个暴利的行业，也是个竞争性不强的行业。
人总是要死的，死了人烧成灰，也得有墓穴埋葬。
白手曾看不起这个行业，但后来他后悔过。他用利润率证明，商品房开发，利润率最高曾达百分之三十。而曾玉山他们的利润率，却能长期保持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还有一个人，李玉宝，几乎与曾玉山同时，也要退出建筑行业。
这天，李玉宝来找白手。
找白手，也正是为了找后路。
第1219章 烂尾项目 不收不行
李玉宝告诉白手，他也扛不住了。
万宝公司现在有三个项目。一个是某市属国企的搬迁，年底就能完工。另一个是某个居民区的拆老建新，预计明年上半就能完成。
还有一个是商品房开发项目，共有约三千套，目前已投入八千万，约占总投资的百分之四十。
另外两个项目还好，甲方有资金保障，项目又临近完工，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这个商品房项目，成了李玉宝的沉重负担。
已投入八千万，其中向银行借贷五千万，另向白手借了一千万。
李玉宝的意思，把商品房项目转让给白手。
白手有点犹豫。
不是假犹豫。
“老李，你可要想清楚了。万一下半年政策放开了，后悔药可没地方买去。”
“不，我已经打定主意。”李玉宝说得很坚决。
“好吧，你打算怎么做？”
李玉宝道：“一，我把商品房项目转让给你，按行内规矩，折价为百分之八十。当然，我欠你的一千万，也顺便还给你。也就是说，我将从此退出商品房开发。”
“说二。”
“二，我退出了商品房开发，但不会退出建筑业。我的万宝公司还在，以后还要承接建筑工程项目。所以呢，以后还得请你多加关照，有项目分包时，别忘了我的三宝公司。”
“没问题。同样条件下，我会优先考虑万宝公司。”
“三，我以后的重点，会放在我的苗圃经营上。魏国平的苗圃，也已经转让给我。小白，以后我的苗圃生意好不好，就看你的了。”
白手笑了笑，“什么意思？你的苗圃生意好不好，怎么就看我的了？”
李玉宝笑道：“以后你所有的项目，绿化部分的树苗和花草，都要到我那里去买。”
“老李，你有没有搞错？你第一天出来干啊。”
“我承包，我还给你九折优惠。”
白手笑道：“我呸。你承包，你能承包吗？你敢承包吗？”
“不能。”
全市有上百个大大小小的苗圃，有的是各区园林管理所开的，有的背景很厉害，连白手也得罪不起。
同样条件下，白手不得不与这些苗圃做生意。
腾飞公司的供应链上，有五六十个类似的单位，白手都不敢轻易放弃。
李玉宝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他说的全部承包，只是一句玩笑话。
但白手也很明确，他在树苗和花草生意上，大头肯定会给李玉宝。
“老李，你如果打定主意了，咱们明天就签合同。”
“行，我今天下午让会计把帐本送过来。”
白手收了曾玉山和李玉宝的两个项目，足足花了一个亿。
还有三个烂尾项目，价值也是上亿，市住房委牵头，常清扬出面，白手也只好收下。
可建设局出面，又给白手介绍了三个烂尾项目，价值也是上亿。
建设局的面子不能不给，白手咬咬牙，也收了下来。
不能再收了。
老顾叫上老李，急忙来找白手。
“小白，不能再收了，有钱也不能再收了。”老顾焦急的说道。
老李也说道：“建好的房子，放个一二年问题不大。那些烂尾的项目，特别是没有结顶的商品房，放个一二年就废了。”
白手点了点头，笑道：“没办法，没办法。你俩知道的，这八个烂尾项目，我是非接不可，也只有我能接。一句话，不得不接啊。”
老顾说道：“我也一句话。小白，到此为止，不能再接了。”
白手嗯了一声，“我明确一下，到此为止，不再接烂尾项目了。”
老顾松了一口气。
老李问道：“小白，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八个烂尾项目？”
思考了一下，白手说道：“老顾，你与老余研究研究，把这八个烂尾项目分配给六家公司。然后通知六家公司，派出八个班组进驻八个工地，每个班组不能少于一百人。我不限工期，但一定要让这八个项目动起来。”
老顾点了点头，“我下午召开个会，把八个项目落实下去。但是，小白，千万不能再接烂尾项目了。”
白手笑道：“放心吧，我说话算话。”
就在这时，大板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老李走过去，拿起了电话。
听了一下，老李冲着白手说道：“找你的，市一建的贾总。”
老顾一听，估计又是推销烂尾项目的，便急忙冲着白手摇手。
白手走过去，从老李手中拿过话筒。
“老贾，找我什么事？”
“出来，我在你隔壁的铁路茶庄。”
“呵呵，铁公鸡请人喝茶，一定没安好心。”
“少废话，你要不来，我杀上门去，让你鸡飞狗跳。”
“我怕你了行不。说，还有谁？”
“你来了就知道了。”
咵的一声，电话挂了。
白手冲着老李和老顾笑了笑，“我去会会他狗日的。”
老李和老顾又是一阵吩吩。小老板心肠硬时像钢铁，可心肠软时像一坨豆腐。
铁路茶庄的一号包间里，不仅坐着市一建的贾明亮，还坐着市二建的魏国平，和市五建的新任老总陈耀辉。
陈耀辉四十一岁，是原市一建的副总经理，也是贾明亮的亲信。白手担任市一建代总经理时，他很配合白手。
余晨华倒霉了。炒地时他做了错误的判断，结果让市五建损失了两千万块，同时也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你们三个联袂而来，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白手坐下，笑着问道。
“好事，小白。”魏国平说道。
白手急忙摆手。“别，我不要事，好事比坏事更要命。”
贾明亮笑道：“放心，我们不给你找事。”
白手问陈耀辉，“老陈，他俩是不是在忽悠我？”
陈耀辉微笑道：“我保证不是。”
白手这才问起余晨华，“三位，余晨华调到哪儿去了？”
贾明亮哼了一声，“叛徒，能调哪儿去？你的提醒他不听，领导的招呼他也不听。这种家伙，扔到黄浦江里鱼都不会吃。”
魏国平告诉白手，“市建设局在崇明岛有一个苗圃，把他调到那里当负责人去了。”
白手为余晨华唏嘘，毕竟是个人才啊。
贾明亮说道：“说正事，小白，说正事。”
第1220章 决不跟你们合作
白手警觉起来。
贾明亮、魏国平和陈耀辉三人，不会无的放矢。
“老贾，什么正事？我与你没有正事。你别吓唬我，我胆小。”
“去你的。”贾明亮笑骂一句，“明人不做暗事，老魏，你告诉他。”
魏国平笑笑，装模作样的问白手，“可以吗？”
“呵呵……他娘的，我一个人，对付不了你们三个。老魏，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魏国平道：“市建设局有一个计划，专门针对全市的烂尾项目。就是拨出一笔资金，收购全市的烂尾项目。这笔资金虽然是临时的，但规模不小，高达六到七亿，甚至还会追加到十亿。”
白手默不作声，只喝茶抽烟。
“局里把这个计划交给了我们三家公司。限国庆节前，至少完成二十个烂尾项目的收购。可我们三家呢，还从没干过这种活。对烂尾项目，我们了解不多，不大会操作。所以，我们三个专门来向你请教。”
白手笑笑，“客气，客气。”
贾明亮有点不耐烦，“老魏，有必要婆婆妈妈么。小白，跟你明说吧。我们三个，想拉你入伙。”
白手笑了。
贾明亮瞪了白手一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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