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中嗓子有点干涩,抢在桑剋之前怪异至极:“剋爷,有没有注射器?干粉也行,有点难受”
眉头渐拧,韩东整个开始焦灼,视线旁顾闪烁。
桑剋看了他很久,转头道:“取些过来,先给这兄弟尝尝。”
韩东精力完全涣散了一般,待有人取东西丢到茶几上,他迅速近前,半真半假,完全沉迷其中。半响,瘫坐在了沙发之上。
讽笑声,各种无关动静,韩东皆置若罔闻。
没有人注意到,他放在腿上的五指,快将皮肤抓伤。
因为短短时间,韩东至少有过无数种杀了桑剋的冲动。
从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他大脑中已经被那些快散去的记忆占满。是理智,强提起来的理智,让他直觉今晚不同寻常。
桑剋杀了巡逻队的人,正常情况肯定要躲,要换个更稳妥的地方。还能安安稳稳的呆在这,除非,今天晚上就准备把事情给办好。
想法在各种身体不适中更为清晰,桑剋非逼着汪冬兰来这,恐怕根本没打算过放她再离开。
挟持以成事,任汪冬兰再狡诈,落在桑剋手里,也不得不将所有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第九百八十四章 本我
时间于这种氛围环境中,分秒流逝。
不同于柴桑克等人的肆笑无忌,韩东觉得像有座大山压在身上,血液跟血管都像要爆开。
久违的滋味,思维飘在灰色的空间中,能轻而易举的摧毁人的理智。
他不是第一次碰这东西,有一两年的时间里,就靠这个来麻痹自己,忘掉一切。
感觉再度回来,跟身体的抗性意志相冲,隐隐约约,人像又获得了新生。
烦恼,顾虑,遗憾,所有人性方面的考虑,这一刻都想让它烟消云散。
窗外风在呼啸,最柔的雪雾拍在窗上,不间断传出响动。
十几分钟后,韩东慢慢坐直了身体。浑身,差不多被汗水浸透。
极乐而虚脱。
短短时间,那名角落里的伤者已没了动静,身体呈怪异僵曲,应当失血过多的缘故,永远闭上了眼睛。
韩东怔愣看着不远处流逝的生命,疲倦压住头侧凸出的青筋。很自然的按压,缓解。
自己今天可能也会死在这。
死者是谁的家人,他又是谁的家人?
桑剋基本忽略了韩东存在,从对方接触毒品的熟练度跟话里带出来的一些消息,应该确定是魏海龙的人。
一晚,他今晚会把所有事办好后消失。且他也并不关心汪冬兰忠心与否,只需要自己的货可以在她帮助下顺利运到交接位置。其它的,无所谓,仅仅是两只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
伸手将还站立着的汪冬兰拉到了怀中,桑剋嘴唇贴紧了汪冬兰耳朵,暧昧摩挲:“汪局长,我今晚有趟车要进来,要麻烦你!”
“不,不麻烦。”
汪冬兰连声迎合。
待察觉对方粗糙的手掌顺着衣服底摆,她打了个激灵,却一动也不敢动。
桑剋像在把玩一个趁手的物件:“我该从哪把车弄进来?”
“龙田,我那边有关系。您把车子型号跟牌照告诉我,一个电话,不会有人查”
“那还等什么,打啊!半小时后,让照顾着点。”
汪冬兰如蒙大赦,从桑剋身上下来,不着痕迹拉了下被扯开的衣角,脸色仍旧苍白。
她猜到自己是颗弃子,这趟若非韩东跟着,即便鱼死网破,她也不敢露面。
很多事比死更可怕。
她亲眼见到过,一个女孩在这群人手里被折磨一整晚。那种惨叫她现在仍记忆犹新,十几个参与者,现场就有一位,是那个一直站着桑剋身边的那个体型异常壮硕的中年男子。
努力耐住情绪,汪冬兰拿起电话试探去拨。
外头没有信号,房间里却有几格。要么是有相关的器材影响,要么就是桑剋等人专程选的这种地方。
电话,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能打出去。就算她跟韩东真的是警察,亦无可奈何,不可能没有办法瞒着桑剋和外人联络。
趋近绝望的心态,汪冬兰偷瞄了眼浑浑噩噩的韩东。迟钝着,待电话被接听,她冷淡道:“我有个朋友要过关口,牌照是h8,帮我个忙。对对,厢式车,这批货要送省厅的,很急,别耽误太久”
沟通完毕,汪冬兰挂断:“剋爷,已经妥了。您看,我跟小魏能不能离开”
桑剋攥了攥打火机,咔的点燃:“别急,等交接完毕。”
“好好!”
韩东没想到桑剋做事会这么利索,思维随之起伏,各种念头纷沓而至。
半小时,厢式车半小时后到龙田关,里面拉的什么?
他渐渐坐立不稳,在想可以用何方式来通知白雅兰这件事情。一旦等交接成功,对方人间蒸发。不但自己性命堪忧,白雅兰也会完全扑空。
起身,他准备去厕所。刚有所动作,身后一双异常有力的手掌将他重重摁了下去。
韩东转头看向皮帽男:“哥,我腿不舒服,活动活动。”
皮帽男低眼审视,不理会,笑容古怪中透着阴测。
韩东灵光一闪,讪讪的老老实实。
不对劲儿。
偶然间的念头,赶走了紧迫。
桑剋素以神秘残忍闻名,国际刑警通缉他那么多年都抓不到人。这类性格,不可能轻信汪冬兰这个过去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最重要的货,直接敢通过她往境内运送
那是什么用意?试探!
韩东凛然,后背悄然泛冷。
且不说他有没有能力把消息送出去,即便送出去,桑剋要求汪冬兰打的这个电话若真是试探,结果
没办法肯定判断是否绝对正确,但性命攸关,韩东不得不权衡各种可能性。
纠结之余,近五十分钟悄然溜走。
那个壮硕男子这时低声在电话里确认了几句,缓缓点头,是示意交接顺利。
桑剋这才爽朗笑出声来:“汪局长做事真够痛快,货,买家收到了!”话风一转:“不过,得麻烦汪局长再打声招呼,还有一辆车没过去!”
汪冬兰陪着笑:“能帮剋爷做事是我荣幸,没问题。”
“阿蔡,把手机借给汪局长用一用。”
汪冬兰接过壮硕男子手里电话,又一次打给龙田关那边的人。
韩东没敢看任何人,颇显无聊的掏出烟盒举了举:“哥,抽烟么。”等不到皮帽男理睬,他自顾点燃抽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视线在所有人身上电般掠过。
人松懈,又更加紧张。
判断是正确的,第一趟车,幌子。这一趟车,里面恐怕才是真正的货。
随着汪冬兰通话结束,韩东拿烟盒的左手,无形中有些轻微颤动。
没办法再等下去,桑剋彻底交接完成以后,就是他跟汪冬兰的死期。
之所以还在犹豫,是在这种环境中,赤手空拳如他,跟靶子相仿。更没办法确定,房间外还有没有其它的人。
不反抗,货拦不住,死路一条。
反抗,大概率也是死路一条,同样拦不住货。
从不缺魄力的性格,真正陷入了进退两难。
性命,部队的他能靠一腔热血把命丢在身后。如今的他不管如何努力,都被一桩桩牵挂扯的丧失了本我。
风更加烈,雪雾也更大。
窗外早看不清楚什么东西,将民房跟环境完整割开。
第九百八十五章 生死
煎熬,腕表上秒针多动一下,韩东就更多一分煎熬。
一个小时。
货物通过关卡到交接,一个小时便够。这一个小时内,警察若仍不出现,他又找不到方式通知白雅兰,什么就都迟了!
焦躁到极处,韩东低头闭上了眼睛。
他忘了留一封遗书给家人,忘了留一笔钱托管给孩子。
此时想这些,颇显可笑。
但很短,又漫长无比的等待,脑海里全都是。
甚至,会有点后悔。
他做很多了,退伍后一直都有打钱给那些牺牲的战友家人。这,本就不该是再属于他的工作。
完全可以在来这里之前,除掉汪冬兰,让家人的身份信息彻底的沉下去。
底线算什么?
性命在,底线值什么!
韩东表情变幻着。最终,重复定住,眼中光彩斑斓。
一日军人,终身军人。
这是命运!
他突然发觉自己其实不讨厌那段过去的部队生涯。一直以来,都自己在麻木自己。
若真讨厌,没人能逼着他辍学去上京。若真讨厌,为什么会在训练中屡次拼命,突破极限。为什么要去服从明明可以拒绝掉的安排!
他是向往部队的,从小做梦都想去看一看那个母亲故去,父亲都没回来的地方到底有什么魔力。
他讨厌的是家庭,是环境,是父亲,是所有看向他的那些冷眼。
像看一个孤儿跟笑话!
深呼吸,距离汪冬兰电话已经过去整整半个小时。
韩东身体慢慢由松垮坐直,再次点了支烟,连同烟盒一起攥在手中,上扬:“哥,抽一根吧,提神儿!”
皮帽男厌恶极了这个废话连篇的人。
眼神不耐,抬掌就要打开韩东递来的手臂。只手间空气让他稍显错愕,打空了,他竟然没碰到对方。
下一瞬间,有火星在眼前闪烁。
皮帽男尖锐的惨叫,瞬息打破了房内安静。烟头,径刺在了他右眼上。
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韩东另一只手已同时探入皮帽男怀中,精准拿到了枪支。
咔哒,子弹上膛,直接扣动扳机!
砰的巨响,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桑剋捂着脑袋滚下。
太快了!
没人想到绝对控制的房间里会出这种意外,也没人能想到始终唯唯诺诺的韩东会突的判若两人。
韩东暗自遗憾因枪械性能缘故,没一枪毙掉桑剋,只击中了耳朵。
却不敢有间隔,起身,枪口如装了精准定位仪。刹那,有三人哼也没哼的倒地。
“跑!”
韩东边进,边提醒呆住的汪冬兰。
数秒之内,一把枪,将所有人完全压制。
惨叫,血液喷涌,斥骂。
房间顷刻变成了地狱。
汪冬兰反应极快,退步就往门外。可刚跑出门口不足三十米远,就见对面四个人大步往这边赶。
桑剋的岗哨,应当是听到动静赶来的。
她呼吸凝固,极强的求生欲让她扯着嗓子尖锐吼叫:“有人要杀剋爷,有卧底!”
赌,紧急情况下很多人不会有闲暇思考更多。她赌对方因为这句话,不会立刻开枪击毙她!
果不其然,有准备开枪的人随即把枪口往下压了压。
汪冬兰迅速转身,出奇麻溜的往一侧躲闪。眨眼脱离对方视线,向民房后面狂奔。
气喘吁吁的,摔倒在雪地中。
汪冬兰发现几个人没追赶自己,而是进了民房后,心里越发复杂。
她以为韩东不可能在意她生死,但那个跑字,就是让她自己赶紧跑。攸关之际,他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生死!!
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刚跟魏海龙的前几年,他关心自己,处处替自己着想。慢慢的,越进入圈子,越四处警惕,小心翼翼,不信所有人。
警察,果然跟罪犯不同,会关心万死难辞其咎者的生死。
笑的寡淡,本想继续远离,莫名停了脚步。
停顿,有多快,就跑多快的去往自己跟韩东来前驾驶的车子前。
她帮桑剋打电话协调让他货物进入的时候就完了,警察顺藤摸瓜,能很容易扯出她来。
可以跑,问题她真的想跑,也不至来这一趟。
无人认识,活着就没意思。
海城是她的家,长辈尚在,她梦里都想堂堂正正的做一个省厅副厅长,正大光明的把父母接到身边。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算不到能撞上白雅兰跟韩东这对姐弟!也算不到不等她洗干净自身,海城被端了!更算不到,桑剋还记着她这个人。
韩东手里的枪一共九发子弹。
汪冬兰跑出去的当口,即将打空之际。整个枪支脱手,正砸在一人面部。
身体纵跃而出,原地茶几被打的哗啦碎裂。
桑剋捂着耳朵,夺过一把枪,疯了一样朝韩东躲避的实木沙发上射击。一枪一步,所有其它人也终于有了喘息时间,迅速围拢逼近。
密集如爆竹般的声音。
韩东被禁锢的动弹不了分毫,所有响动如在耳边。
他眼角快要开裂,无济于事。
就如被一张网牢牢罩住,子弹编织的网。稍一动弹,万劫不复。
掩体也不是掩体,最多三五秒钟。等人越过,下场亦然。
三秒。
韩东默念着,弹指,打火机掉入不远处的火炉。
砰的轻响,火势猛燃。
他双手撑地,借着瞬息给对方带来的干扰,轻盈迅捷的踹中最先出现在视线中的一双腿。
那人闷哼下栽,韩东翻身绕臂压住对方持枪右手。咔嚓,惨叫,枪支到手。
只没来得及再次射击,巨响,整条手臂径自脱力。视线余光,注意到了那个反应最快的开枪者。
阿蔡,他只知道对方叫阿蔡,桑剋的保镖。
剧痛让他右手抓不住的枪掉到了左手中,砰然,阿蔡亦捂着胸部摇摇欲坠。
两颗子弹。
连续的空膛动静,韩东怔怔的恍惚。看向满脸鲜血,抬起枪支的桑剋手臂。
似看到了子弹痕迹,却躲不开。
腹部有东西穿过,带走了他力气。
他撑不住本就未站稳的身体,顷刻重重砸落在地。
血,自手臂,腹部涌出。
疼到极处反不疼了。韩东眼神也更亮,有光。但是,视线内所有东西都出现了重影。
没力气想事情,脑海中又电掣闪过一张张面孔。
桑剋在疯狂的嚎叫,指挥着手下去宰了那个倒在沙发后的人。明明两个跨步的距离,自己却不敢轻易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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