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医生办公室。
CCU病房有一个短暂的宁静，这一段时间没有来新的急诊病人。
陆晨和谷新悦都在补写病程记录。
“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周彬笑道，“你们再坚持一会儿。”
陆晨看了眼时间，正好是五点整。
“周老师，今晚我夜班。”
“噢，那你得再坚持一晚上了。”
陆晨耸了耸肩膀。
不就是CCU病房的夜班嘛，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对了，1床明天早上准备转入普通病房了。”周彬突然道，“你们俩谁帮忙把中心静脉置管拔一下？”
“我来吧。”谷新悦立刻道，“我之前拔过几次。”
“好，你去吧。”周彬道。
谷新悦站起身，随后朝陆晨使了个眼色。
陆晨只好放下手头的工作，和谷新悦一起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干啥？拔个管还让我一去？”陆晨没好气地说道。
谷新悦淡淡道：“有个帮手总是好的，下次这种机会，我让给你。”
陆晨耸了耸肩膀。
……
两人一起来到1号病床的旁边。
1号病床的患者是个老年男性患者，这一次住院的病因是因为重症心衰。
经过一个星期的治疗，患者病情已经有所好准，准备明天早上转入普通病房。
患者的生命值虽然只有65，但是变化趋势是一个加号。
“医生，我什么时候转出去啊？”患者的心情十分急切，他颇为紧张地看着谷新悦。
在CCU病房中，是不能有家属陪护的。
患者日常的吃喝拉撒，全部都由护工处理。
一般的病人，都是难以忍受这种病房环境。
特别是当病人的病情好转以后，都是迫不及待地想转回普通病房。
“大爷，明天早上你就可以转出去了。”谷新悦道。
“那真是太好了！”患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爷，我现在帮您把这个管拔掉。”谷新悦指了指患者颈部的软管，“可能有些不太舒服，您不需要太紧张。”
“好，你拔吧。”
谷新悦戴好了手套，拿着碘伏消毒液和棉签，将颈部置管的位置消毒了数遍。
“大爷，你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患者照着谷新悦所说的去做。
谷新悦用无菌注射器连接导管，边抽吸边拔管。
他很快就将导管全部拔了出来。
拔管的过程十分顺利，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整个过程中，患者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大爷，我帮你把这里按一会儿。”陆晨道。
“嗯。”患者笑着点点头，“谢谢医生，现在的医生还真年轻啊！”
谷新悦一笑，拿来一块纱布，按住了患者的穿刺点。
“老谷，既然你搞好了，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了。”陆晨说完，准备离开。
可是，他的眼神不小心瞥见到患者头上的生命值变化趋势。
从一个加号，陡然间，变成两个减号！
第489章 老谷的自责
不对啊！
陆晨心中一惊，刚来到1号病床旁边时，他明明看到患者的生命值趋势是一个加号。
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两个减号？
一个加号，变成两个减号，这可是天差地别啊！
这就说明，患者此时的病情状态，突然急转急下！
就在陆晨思忖之时，他突然注意到病床上的患者，双眼向上一瞪，神情呆滞，双上肢不自主的震颤了一下。
与此同时，床旁心电监护仪，响起了“嘟嘟嘟”刺耳的警报声。
陆晨感觉不对劲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查看。
他拍了拍患者的肩膀，“大爷，大爷！能听得到吗？”
患者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陆晨连忙触摸另一侧的颈动脉搏动，同时把听诊器放置于心尖搏动的位置。
根本就没有听到心脏的搏动！
“糟了，心脏停了！”
陆晨见状，撸起袖子，立刻开始胸外按压。
一旁，谷新悦心中也是颇为紧张。
他将敷贴置于患者的穿刺点上，同时协助陆晨进行心肺复苏。
幸好是在CCU病房，管床护士立刻反应过来，呼叫其他的护士从护士站推来了抢救车。
而周彬此时正好来了病房，碰见此种情景，立刻拔腿跑到病床前。
“快，肾上腺素！”
“备除颤仪！”
周彬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患者的病情，开始下达抢救医嘱。
“患者怎么回事？不是拔个管吗？”
谷新悦顿了顿，道：“周老师，我刚拔完管，帮患者吧穿刺点按压了两分钟，可是他的心脏突然就停了！”
“心脏停了？”周彬眉头一皱。
在患者病情最危重的时候，他都没发生心脏骤停。
怎么现在病情好转了，突然间就心脏停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周彬冷静地下达各种抢救医嘱。
“可达龙泵入，再来一瓶碳酸氢钠！”
“室颤了！准备除颤！”
……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经过周彬和陆晨的轮流胸外按压，患者的心跳终于恢复了。
当听诊器里传来心脏微弱的搏动声，陆晨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患者的意识没有恢复，仍然是呼之不应的状态。
“呼……能抢救过来就是好的。”周彬微微叹了口气。
对于心脏骤停的患者，能够按压回来，这种几率并不大。
陆晨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心肺复苏还真是个体力活儿啊！”
来CCU病房没几天，可是他进行胸外按压的次数，超过了过去几个月的总和。
在CCU病房，抢救病人，那就是家常便饭！
一旁，谷新悦的神情却有些恍惚。
“老谷，你怎么了？”
谷新悦怔了怔，低下头，神情有些不自然，语气迟疑道：“陆晨，你说患者心脏停了，会不会是因为我啊……”
陆晨一愣，“你为啥这么想啊？”
心脏病的患者，即便病情在慢慢恢复，仍旧随时可能出现恶性心律失常、急性心衰，甚至心脏骤停、猝死等一切不可预知的恶性事件。
“我……”谷新悦眼眉低垂，“他刚才明明还是好好的，在我拔管以后，就突然心脏停了。”
“或许你去拔管，正好是碰巧也说不定呢。”陆晨道，“你不去拔管，这个时候他心脏也会停。我们在他身边，正好及时抢救，不是帮了他吗？”
谷新悦有些沉默，他看了眼陆晨，缓缓道：“我有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让你要怀疑自己？”陆晨疑惑道。
“陆晨，我在想，我刚才……是不是按着他的颈动脉窦了？”
这个患者穿刺点，并不是锁骨下静脉，而是颈内静脉。
陆晨回想起谷新悦刚才的动作，拔掉导管以后，的确按压了一侧的颈动脉窦。
颈动脉窦血管壁的外膜中有丰富的感觉神经末梢，称为颈动脉窦压力感受器。
此处位置表浅，当受到刺激增强时，会导致颈动脉窦综合征症状的发生，可表现为心率下降、心肌收缩力减弱、心输出量减少，使血压下降。
同时按压双侧的颈动脉窦，的确可以让迷走反射亢奋，甚至导致晕厥。
“老谷，先不说你按没按到颈动脉窦的位置。”陆晨道，“即便是按着了，轻轻按压一侧的颈动脉窦，你觉得会导致心脏骤停吗？”
谷新悦闻言，低头沉默不语。
陆晨知道，此时老谷的心态，那就是万分的自责。
刚刚还在和患者沟通着明天早上转回普通病房的事情，转眼间，人就躺在床上，叫不醒了。
陆晨拍了拍谷新悦的肩膀，“老谷，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不要内耗。”
谷新悦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陆晨，“谢谢。”
陆晨微笑着回应，“你能想开点就行。”
……
回到医生办公室。
周彬也知道了谷新悦的想法，便宽慰道：“小谷，你说自己按压颈动脉窦导致心脏骤停的这种可能，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但是可能性很小。”
“周老师，那，那患者为什么会出现心脏骤停？”
谷新悦紧紧盯着周彬，想要从她这里找到一些答案。
周彬笑着反问道：“小谷，那我问问你，拔管这么简单的操作，护士就可以完成，为什么要医生去呢？”
谷新悦皱了皱眉，一时间还没答上来。
其实刚才他的整个拔管操作，全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如果只是简单的拔管操作，护士肯定有啊！
陆晨见状，顿了顿道：“我记得有一篇文献报道，中心静脉拔管可致中心静脉导管拔除意外综合征，表现为心动过速、晕厥、低氧血症、感觉迟钝甚至心跳呼吸停止、休克昏迷等，其死亡率达57％。”
周彬满意地点点头：“陆晨说得对，别看只是简单的拔管，其实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拔管的时候，一定要医生在场！”
除了按摩颈动脉窦，还有血管内血栓、气体栓塞的可能！
不过，经过陆晨和周彬的轮番开导，谷新悦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陆晨，谢了。”谷新悦轻声道。
“不谢，明天早上帮我带一碗牛肉面就行了。”陆晨笑了笑。
“好。”谷新悦点点头。
……
半个小时后过后，终于下班了。
陆晨的夜班，也开始了。
第490章 不靠谱的双人组
CCU的夜班，配备阵容是两名上级医生，三个研究生或者规培生。
一个上级医生负责和患者进行沟通，另一个上级医生则是负责下达医嘱。
三个学生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助上级做心电图、量血压，以及书写病程。
五点半一到，CCU病房大部分医生都离开了，只剩下值班的几人。
……
陆晨看向办公室外。
两个值班的上级医生他都有些眼熟，两人均是另一个医疗组的主治医生。
一个叫程良礼，一个叫黄汉林。
他们都是心内CCU病房的高年资主治医生。
其中，程良礼负责和患者家属沟通病情，黄汉林也是负责查看患者、下达抢救医嘱。
而值夜班的三个学生，除了陆晨以后，另外两人都是女生。
陆晨对她俩都不太熟悉。
陆晨有些诧异，按理说，在CCU病房值夜班的学生，应该都是在CCU轮转的。
他怎么都没见过这两位女生呢？
……
这时候，黄汉林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他看见了在场的三人，朝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道：“刘晗，你点个晚饭，等会儿找我报销。”
“好嘞。”身材高挑的女生笑道，“黄老师，你想吃些啥？”
“我和程老师都行，问问他俩吧。”黄汉林朝陆晨两人努了努嘴，随后便离开了。
CCU夜班的传统，上级医生会管大家一餐晚饭，大多都是让学生点一些外卖。
……
“你们两个想吃些啥？”刘晗朝陆晨两人道。
陆晨倒是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随口便道：“我不吃香菜，其他都可以。”
另一个女生脸胖嘟嘟的，戴着厚厚的眼镜儿，小声道：“我也都可以。”
刘晗笑了笑，“那好，我就点几个家常炒菜。”
说着，她便掏出手机，打开了外卖app，又出声道：“对了，你们俩都是研几啊？哪个科的？我怎么在CCU病房没见过你们啊？”
刘晗瞥了陆晨和另一个女生几眼。
整个夜班，需要三人的相互配合。
如果有一个人不靠谱，不熟悉CCU病房工作的流程，那晚上可就惨了！
陆晨道：“我研二，心内的，目前正在CCU轮转。”
说完，陆晨顿了顿，看了刘晗一眼，“我在CCU病房好像也没看过你。”
刘晗一笑，“师弟，你是最近才来CCU转科的吧，我上个月一直都在，只不过最近有事，请假不在病房了。”
陆晨微微点头。
她喊自己师弟？
也就是说眼前的女生研三了？
似乎看出了陆晨的疑惑，刘晗笑了笑，“我今年研三，最近一直都在找工作，到处面试。”
“噢。”陆晨了然。
此时，另一个女生，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她小声道：“我是呼吸内科的，今年研二，帮同学来顶班的。”
帮同学顶CCU的班？
陆晨看了她一眼，觉得大半不是顶尖，可能是在“学习指导群”中，买了这个夜班。
不过这都是大家的自由，他曾经也买过几个。
“那你到CCU病房轮转过吗？”刘晗道。
“没，没有。”
陆晨一愣，这个女生还真是敢啊？！
没有在CCU轮转过，就跑来上夜班？
一旁，刘晗心中也是无奈，这又是一个“小坑货”了。
看来，夜班只能指望这个师弟了。
刘晗看了陆晨一眼，指望他靠谱一些吧。
不过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师弟也刚到CCU，应该也是第一个夜班吧？
那今晚，她岂不是……遇到了一个不靠谱的两人组？
……
半小时过后。
经过短暂的磨合，陆晨知道刘晗是肾内科的研究生，另一个女生叫高睿，今年研二。
“好了，我点了七菜一汤。”刘晗道，“我们五个人吃，应该是够了。”
陆晨也没什么特殊要求，看了眼点菜单，就点头同意了。
“咱们把病程都写一写吧。”刘晗道。
在CCU病房的病人，都是病危病重的患者，所以每晚接班，都需要书写病程记录。
“那咱们三个平分。”陆晨道。
“好。”
接班记录，并不难写。
难得是患者数量多，他们每个人至少要写二十几个病程记录。
虽然陆晨也是头一回上CCU夜班，但是他已经了解了这种风格，很快便熟悉了，做起事情来游刃有余。
但是对于高睿来说，她没在CCU轮转过，也没有见识过这种高强度的病程书写，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师妹，你别急。”刘晗道，“着急容易出错，你看这个房颤病人，心律应该是不齐的，你在病程中写的是整齐的。”
“哦，我马上改。”高睿慌忙着更改。
刘晗心中只能微微叹气，她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