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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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心- 第3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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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许问声音虽然顿了一下,但其实没有犹豫。
  “嗯。那晚上我就不跟你一起了。”连天青说。
  “啊?”
  “哼,也许她不出来,是因为我在。”
  “啊?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我以为只有我,才会斤斤计较那些细节。不过也许林林已经离开了那座湖畔,所以我等不到她。”
  “不可能,那不是她的个性,她必定还在。”
  其实许问也是这么想的。他微微一笑,应了一声,站起了身。
  他仔细品味着此时的心情。感觉有点奇妙,有些遗憾、有些焦躁、有些惆怅,但又是满满的满足感与信任感。
  这种把心情完全交付给另一个人的经历,他以前从来没有过。
  并不是那么好,但感觉又真的很好。
  而在这一刻,他心情的变化让他有点舍不得离开这里,但又很想回去平镇继续昨天还没做完的工作。
  他有一种冲动,想把这种感触带进那份作品里,将它融合进去。
  真有趣,每一种心情,都是全新的收获。
  这就是林林带来的吗?
  他伸了个懒腰,叫了车,回去了平镇。
  按计划,今天的任务将会比昨天更加繁重,但真正最令人惊喜的,除了最后的结果,也就在今天了。


第757章 刀如笔
  此时,许问正心平气和坐在平镇一间大房子的正中央,全心全意做着手中的工作。
  他身边围满了屏风,屏风前是更多的摄影机和反光板——经过特别设计,绝对不会让他有任何不适——屏风后站满了人。
  这些人全部都安静着,很少交流,就算偶尔说话也是轻声而简洁,唯恐打扰到了里面的人。
  他们无比专注地看着门内人的工作。来此之前,要是有人跟他们说他们会一起站在这里,像学徒一样,学习这么一个二十多小年轻的技术,他们一定会翻你一个白眼,冷冷告诉你你真的想多了。
  世事之奇妙,莫过于此。
  事实就是,他们现在就站在这里,屏息凝神,专心致志,有些人还一边看,一边还不由自主地在身上比划,细细揣摩。
  站在这里的不仅只有木雕方面的,还包括了其他几乎所有门类的大师。
  对,全是大师,没有足够的水平,甚至没资格挤在这屏风后面,没看见门外院子里还站着许多人呢?
  当然,没有足够的水平,木工以外的门类也没法从许问的工作中看出更多的东西。
  只有到了一定的层次,才能如此触类旁通,感受到统一的东西。
  此时,许问正在使用平刀。
  平刀刃口平直,主要用来铲平木料表面凸凹不平的部分,让它们变得更加光滑。
  而此时,许问在用它“凿大型”,也就是雕刻塑造比较大的形状。
  他的动作大开大合,刚劲有力,极其果断。每一刀落下,就有一大块废料随刀而落,露出下面的形状。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他最后雕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光这动作,就已经别具一种美感了。
  武斯恩想得很周到,厅堂外面院子里的人看不见屋子里面的情形,他就设了块大屏幕,专门提供给这些进不去大厅的内行人讨论。
  大屏幕前有一个年轻人正在探头张望,看见许问的动作就说:“怎么有点像画画?”
  “本来就是互通的。”旁边一个中年人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奇怪怎么被这么一个愣头青混进来了,“雕刻的刀法,就是绘画的笔法。看这转折、顿挫、凹凸、起伏……真是,太美了,太美了……”
  年轻人左顾右盼,一群人都在摇头晃脑,看着奇怪又有趣。
  一个老木匠师傅趁机小声教育自己的徒弟:“看见了吗,这就是雕刻。雕刻时,刀法就如笔法。雕刻的过程,就是你在木头上做画的过程。所以运刀的时候,绝对不能畏畏缩缩,小家子气!”
  徒弟跟鹌鹑一样连连点头,但师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越说越气,继续批判,“想一想你上次刻的那样子,那叫画画吗?那叫描红!要放得开,大大方方地去做!”
  “我也想啊……”徒弟小小声地说,挺委屈的,“但木头不行,一刀过去遇到一个节疤,一不小心刀就歪了,还把旁边的给切断了。我也想快点啊……”
  “这就要熟练了,还要专心。搞清楚木头的情况,每种情况有不同的应对方法。放得开不是让你乱来,是游刃有余!”
  这老师傅个人技术可能不错,但肯定不怎么会教徒弟。
  旁边的人听见了他的说法,都在皱眉。
  这徒弟听上去基本功都不够,师父现在就教他雕刻显然有点拔苗助长了。
  徒弟刚入门,肯定要反复磨练基础刀法,要熟悉各种木材的各种不同情况。
  连这些还没有掌握就贸然上手,怎么可能游刃有余,怎么可能放得开?
  不过说来也是,这些基本功都要反复上手磨练,才能形成坚定的手感。因为木头这样的原材料毕竟跟制好的纸不一样,情况更丰富更复杂更未知,遇到的意外情况会更多。
  在足够多的木头上下过足够多的刀,有了足够多的经验,才能对很多事情有把握,知道遇到的时候怎么应对,而更进一步地,有余裕去实现自己的想法。
  这些全部都需要累积,就越发让人觉得,许问这么年轻,究竟是怎么做到这样的?
  看他这个样子,俨然已经经过了千锤百炼,对这些基本功与进阶的要求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此时,在人群的边缘,有一个无人能看得见的人,也正专注地看着许问。
  连天青今天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看着许问的工作。
  他很少回忆过去,但此时,却想起了许问刚到旧木场的时候。
  那时候他的外表还是个孩子,但很明显比同龄人更沉稳成熟,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他的自制力。他那个年纪的孩子,能够不断反复重复着同样的工作,直到完全熟习十八巧,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当时连天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年轻时游历四方,见过很多人很多事,知道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什么样的天才都有可能出现。
  ——其实他自己那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能做到这样的专注的。
  他仿佛天然能够感受到每一次练习中的微小的变化,知道前进的道路。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在自然而然地激励着他,让他持续不断地向前走。
  那时他认为,许问也是这样的。
  然而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许问确实是这样的,但又不止是。
  确实就如所有人的认知一样,木材未知而复杂,相应的十八巧也是一样,看似简单,实则变化多端。
  它包括了各种刀法以及工具的使用方法、以及木材相关节疤、裂痕等各种不同的增生情况。
  它化繁为简,把所有的复杂情况化成了化成了这套简单的技法,当初创作它的人,真是天纵奇才。
  不过也正因为它融合了太多东西,要真正熟练掌握它,还是需要足够多的练习,在各种不同状况的木料上反复操作,直到将它铭记在肌肉中。
  连天青确实给许问营造了极好的学习条件。旧木场本身就收集了无数连天青觉得很有意思的木料,几乎囊括了木材的所有情况,常见不常见的都有。
  但许问的学习进度仍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得多。
  一年时间熟练掌握两种十八巧,连天青表面上没什么表示,其实是真的很有些吃惊的。
  当然,后来他到了许宅,知道了那里的特殊情况,也知道了许问能做到这样的真正原因。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没有改变对他的评价。
  在一个时间停滞、与外界完全封闭的环境里,能保持足够的专注,持续不断地做同一件事情,他扪心自问,就算是自己也未必能做到。
  许问心中,必然得有足够的热爱与坚持。
  今天,以这样的年纪,他能有这样的表现,确实是他该得的。
  平刀就像油画的涂抹,主要用于大面积色块或者形状的堆积。平刀有刀锋,转折时能刻线,两刀交汇时会形成深沟,形成鲜明的风格。
  许问的每一刀都非常的稳、准、狠,落刀有力,粗犷豪爽。他定型极为准确,鲜明而准确地概括出了自然的形体。
  它就像一种语言,有些人还在学习别人的,而许问已经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的声音。
  渐渐的,屋里屋外再次没有了话语,所有人都安静着,仿佛都在聆听,这一方天地间,唯一的那个声音。


第758章 小黄鸡
  今天是周一,关龄早上有课。
  她昨天晚上跟室友们聊了很久,直到进入了睡梦中,脑海中还回荡着那平静而安宁的声音,让她睡得很香。
  今天刚起床她就打开了直播,许问来得比她想象中还早,继续着昨天的工作。
  几个女孩子挤挤挨挨地站在平板前,一边做早起准备一边看,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恨不得开通免费流量可以一直看。
  “简直有毒。”一个室友评价。
  “那是我老公太迷人了……”另一个室友眯着眼睛说。
  “你快闭嘴!”几个人一起喝斥她。
  不过室友之一说得也没错,许问的直播就是有毒,看了就停不下来,不看还想。
  这跟普通追星的感觉不太一样,吸引她们的不光是许问这个人——当然跟他也很有关系,但更重要的,还是木料一点点的变化,仿佛有一个灵魂从其深处剥离而出的感觉,以及持续不断的或响亮或细碎的声音,与仿佛能够透屏而出的木料的香气……
  “榉木是什么味道的啊?”临出门前,关龄突然问道。
  “很朴素的味道,不太浓,没什么特别的。”镜虹回答。
  “咦,你知道啊?那血榉呢?”关龄好奇地问。
  “嗯……也就是木头的味道。”镜虹下意识地回避了第一个问题,只回答了后一个。
  关龄没多留意,出门抱着书本到了教室,一路拿着手机刷着微博。
  没刷多久,她就发现平镇官博上多了一条新消息,推出了一支“单曲”。
  单曲的名字很简单,就叫《木音》。
  平镇?跟单曲什么关系?
  关龄好奇地犹豫了一下,用流量把它下载了下来,用耳机听。
  熟悉的声音充斥了她的耳膜,关龄瞬间就听出这是什么了。
  平镇展销会官方很有想法啊,竟然把许问工作的背景音做成了白噪音,形成了一首特殊的单曲!
  白噪音指的是一种功率频谱密度为常数的随机信号和随机过程。它是一种白色的声音,偶尔听起来会像是海浪、海风、下雨、风声等等之类的声音。
  它有一定的声音治疗作用,能够帮助放松身心、提高睡眠质量以及集中注意力,聆听它的时候,人的心灵仿佛也能够平静下来。
  许问工作的背景音当然不是纯粹的白噪音,但展销会官方进行了一些处理,竟然让两者拥有了共通之处。
  关龄听得眯起了眼睛,到了教室坐到座位上面,还没有把耳机取下来。
  说起来真的有点神奇,这首“歌”听起来比普通的白噪音效果还要好,关龄坐在座位上,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又回味起了这两天看直播的感觉。
  “在听什么!”突然,一个人从后面窜出来,拉掉了她的耳机。
  关龄被吓了一大跳,转头看见是同学兼好友胡轻凡,她是走读生,没有住校。她连忙把耳机分享了出去,给她讲起了周末发生的新鲜事。
  说到一半,另一个同学凑了过来,问道:“你们在说许问?”
  仿佛听见了这个名字,附近刚刚路过的又一个同学也停住了脚步,直接问:“天人合一?”
  “你们都看了啊!”关龄兴奋地抬头,也不管胡轻凡了,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胡轻凡听得半懂不懂,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两节课上完,关龄回去了寝室。
  她的心里还残存着一些兴奋,不光是因为上课前跟同学聊得开心,还把许问安利给了更多同学,也是因为发现了《木音》的新功效。
  它静心专注的效果极佳,今天这节课老师讲得很枯燥的,但她竟然一点也没分心,专心致志地听完了。然后她发现,这老师讲得是闷了点,但知识点其实非常集中,内容非常关键。
  回去以后可以试着听着它写论文。关龄美滋滋地想着。
  结果一进寝室,她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虹虹?”她看见背对着寝室门坐着的那道身影,有些疑惑地问。
  镜虹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啪地一声把笔记本关上了。
  但关龄已经看到她在看什么了,不解地问:“你在看许问直播?为什么偷偷地看?”
  “随便看看。”面对她的目光,镜虹站在桌子旁边,非常不自在地说。
  “没事,一起看一起看!”关龄笑了起来,揽住她的肩膀,凑到笔记本面前,把它掀了起来,“现在做到哪了?”
  “粗胚已经打完了,在做细刻。”镜虹随口道。
  “你挺懂的嘛。”关龄笑着说,镜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关龄接着又道,“查过了吗?”
  “对……对!”镜虹连忙附和,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又开始解释:“他很厉害,一般这样的雕刻是要留出足够的余量的,然后一层层深入,直到最后的定型。但他不,他好像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直接就能一步到位。”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微微有些奇怪,道:“一般这种手法,都出现在积年的老工匠身上,他们做那种家传的图样,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天天做,熟得不能再熟了,也能做到这样。但这位,明显就是全新的创作……”
  她解释得很详细,关龄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她先看过了其他官方直播间的解说。
  昨天晚上她们才知道有这个,还专门找视频来看了。有些东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没劲了,有些东西则会变得更有趣。
  许问的技术无疑就是后者,在看了那些“科普”之后,她们越发意识到这技术有多牛,同时也对传统技艺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她们又去找其他视频来看,最现成的就是同样这个活动、其他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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