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才是在这样的灾祸中最无助、最绝望的那群人。
许问再次抬步,继续向上走。
这接连出现的场景真的太巧合了,不得不让他想起了班门世界。
现在地震已经发生了,正在下雨,肉眼可见的,这样的雨势持续下去,总会发展成水灾。
塔有七层,灾有七劫,后面还会有什么?
它会不会同样投射到班门世界,预示它之后的遭遇?
这真的跟天工有关吗?
如果是,许问要怎么办?
第943章 藏品
许问和萧西山两个人显然都是一样的想法,他们俩都有点顾不得欣赏这里的壁画,提炼其中的细节了,都想去看看上面还有什么。
但这时,胡本自挠了挠头,有点犹豫地对他们说:“上面跟这里可不太一样啊……”
两人没打算听他说话,这时候萧西山也不像个老人了,跟在许问后面,几个箭步就窜了上楼梯,从他的肩膀往外探头,想看清楚楼上的场景。
然后他“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惊讶遗憾,兼而有之:“怎么会这样!”
“我们第一次上来的时候有人带,当时就跟我们说,这里以前被烧过,烧得很厉害,小半座塔都没了。后来彻底重建过,才成了现在这完整的样子。”胡本自对上面的兴趣不是很大,跟在他们后面慢吞吞地解释,“当年火是从上面往下面烧的,顶层烧得更严重。所以下面壁画之类的保存得比较完好,上面的大部分都被烧没了。”
许问站在塔室里,听胡本自说话,“不过班门很重视祖先遗迹,能保留下来的都保留下来还原了,实在看不出原样的部分,也尽量保存了原先的烧毁后的样子,保持着灾后的情况。就是火太大了,没留下什么东西,看着真挺不好看的。五层这里还留了点东西,再上面基本上没留下啥。”
“好家伙,这就是火灾劫啊,货真价实、现身说法。”萧西山感慨地说。
五层因为楼层比较高,按理说应该比下面塔室更亮一点。
但一上来,许问明显觉得这里比之前暗了一截。
主要就是因为这里四壁都被烧得漆黑,造成了明显的视觉错觉。
而且这里不像下面几层那么空,空旷的塔室里乱糟糟的摆放了许多杂物,比较杂乱拥挤,更让这里显得逼仄阴暗了。
“这些东西有些本来是在上面的,据说都是当初烧过之后残存下来的,能修的都修了。上面要建基站,要腾出空间安放设备,就把东西移下来了。他们还没想好是放在这里安置还是移到其他地方去,反正就是暂时先放在这里。”胡本自介绍。
“就是说三层的东西全在这里了?”许问问道。
“对,其实也没多少。他们说当时上面三层主要放的都是书本典籍之类,这些有的是样品,有的纯粹就是摆设。突然的大火把能烧的全烧完了,剩下的这些是从里面拣出来的,剩得不多。”胡本自说。
确实像他说的一样,这里乱糟糟的,靠墙有几个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些东西,但看不清楚。因为前面堆着的箱子把它们给挡住了。
这些全是樟木箱,有新有旧,关得严严实实,但没有上锁。
隐约可以看出来,架子后面的墙上曾经有过壁画,但大部分已经烧损了,只留一点边边角角,很难看出来画的是什么。
其实许问之前就知道这里被烧过,但刚才在下面看得太有代入感,一时间忘记了。
不过这里虽然变成了这个样,但他当然还是不会放弃的。
许问走过去,摸了一下那些箱子,开始把它们搬到一边。
“你还是要看后面的画吗?唔,我也来帮忙。”萧西山主动上前。
“不用,我来就好。”许问拒绝。
“你别看我这个年纪,我可是很有力气的!”萧西山不甘示弱地说。
“也不是,里面的这些东西,有的不能随意搬动,必须要平移。我来比较安全。”许问道。
“咦,你都没把箱子盖子打开,怎么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的?”胡本自本来也打算上前帮忙的,结果一听这话,不敢动手了,好奇地问。
“手感不一样,搬起来就知道了,其实就是靠个熟练,你习惯了也能知道。”许问搬起一个箱子——其实按他的手势来说,应该用“托”这个字——把它放到一边。他的动作确实非常平稳,从头到尾箱子一直保持水平,起来或者落地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连最轻微的声音也没有,他是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的?
手感这个词,也太玄妙了一点吧?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大小形状,手感从何处来?
“这箱里面是什么?”胡本自抱着考考他的心思,问道。
“是瓷器。”许问回答。
瓷器易碎,确实不能随便搬。胡本自好奇地轻轻打开箱盖,一看就说:“真的是瓷器!”
萧西山凑过去看,箱子里面装满了瓷瓶、瓷罐、瓷人物或者动物像之类的,摆得整整齐齐,塞得满满当当。
它其实是做了防震的,用一种特殊的蒲草晒干后塞满,但也看得出来处理得比较匆忙,塞得不算太紧,确实需要小心对待。
“那这箱呢?”胡本自又指着刚刚搬开的一个箱子问。
“是竹雕。”许问回答,说完好像觉得不太准确,又补充了一句,“竹根雕。”
胡本自将它打开,许问果然又说对了。
“厉害啊!”胡本自赞叹,随即被箱中竹根吸引了注意力。
竹根比较结实,但当年火实在太大,其中不少也被烧焦烤糊了。现在剩下的这些不少都是残缺的,根雕本身是在竹木根部天然的形状下进一步加工完成,很难修复。
所以其中大部分也就是原样摆在那里,看上去很凄惨的样子。
胡本自看见最上面一个,原先雕刻的应该是一窝小鸟,圆滚滚的、挨挨擦擦,挤在草窝里。现在只剩下最左边一只,张大着嘴,抬着头,嗷嗷待哺。可惜它的兄弟姊妹们都不在了,会来喂它的鸟妈妈也不在了。
胡本自叹了口气,看见许问刚搬开一个箱子,这次自己把它打开了,拿出了里面的东西在看。
“这是什么?”胡本自也看了半天,只知道是木雕,完全看不出来雕的是什么。
“是一个黄杨巧。”许问仔细看了一会儿,把它放了回去,顺口对旁边两人解释,“黄杨巧是十八巧之一,是一种木工基本功教学,十八种木材,每种一套。学完十八巧,基本上就能熟练进行所有的木工雕刻了。”
“这就是黄杨巧?”胡本自在《万物归宗》里看见过这个。
游戏里可以搜集黄杨巧残片,最后组成技艺书,增强主角的技能。
完整的技艺书上会有成品黄杨巧的图片,确实跟这个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十八巧是真的存在?”胡本自兴致勃勃地问道。
“对,游戏里的技艺都是真实的,会与现实对应。甚至,有基础的工匠,可以从里面的技艺书里学到一些东西。当然,这些技艺本来存在于文传会百工集里,只要有兴趣,随时可以去申请查阅。”许问介绍。
“这样啊,有趣!”这些内容其实在万物归宗的开头都有介绍,但胡本自没有仔细看那些文字,最终还是从许问嘴里知道的。
“你刚才……是在看它的刀法?”萧西山问道。
“对,这是练习作的成品,应该是原先作为示范跟技法指导放在一起的。现在书烧没了,只留下了示范品。虽然都是基本功,但是每个匠人习惯的刀法都不一样,有个人的特色。我刚看了一下,这刀法很陌生,我没有见过。”许问道。
“哈哈,怎么可能见过?都是几百年前的古人了。”胡本自笑着说。
“那可真不一定,有名的匠人都会有作品留下来,同样的刀法,也许会在别的名作上看到,这样就能对上作者的身份和年代了。”萧西山说。
“有道理!”胡本自恍然大悟。
萧西山说的确实有理,但许问留意这个其实是出于别的想法,不过他也没解释。
这三个箱子后面是没有木架的,所以一般开就能看见墙面,以及残留在墙面上的残破壁画。
许问走了过去。
这画上的,应该就是七劫的第五劫了。
第944章 火
萧西山就是奔着这个来的,这时候也被刚刚出现的画面吸引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放大镜,走到跟前,凑近到极处看了看,说:“果然是原生的壁画,直接被火烧毁的。”语气非常可惜。
原先的壁画也是彩色的,因为时间过久褪了色,再被烟熏火燎,本来就很难看清画的是什么。
再加上画面残破,留下的只有原画面的一小部分,更难判断画上的内容。
萧西山把放大镜放回去,又随身带着的提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开始用铅笔描写可以看清的部分,想把画面进行简洁化处理之后,再来尝试着推断剩下的部分。
许问却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举动,他只是凝视着这方寸的褪色画面,良久之后才道:“是火灾劫。”
“唔?可不能因为它被火烧过就是说是火灾劫啊,要看画上的内容的……”萧西山完全没看出来感觉来,笑着对许问说。
“确实是。这画的是一个人被架了起来,放在火堆之上。”许问平静地道,语气十分笃定。
“你怎么看出来的?”萧西山惊了,又回头去盯着看。
“这里是火堆,这半个是人的胳膊,旁边延伸出来的是木架。”许问指给他看。
“你这样一说……倒真的有点像了。这也能看出来,你厉害啊!”萧西山扶着眼镜说。
许问没有说话。这真的不是他厉害,当你心存某个画面,有意去对照着观察的时候,当然更容易看出来画面的实质。
地震之后,暴雨不断,还有什么呢?
当然就是绿林镇的暴乱,腾起的熊熊烈火以及架在上面的人了。更远一点的,还有逢春城的自焚事件……这一切都跟火有关。
当他发现这里很有可能画的是火灾的时候,他就有意去对照,果然对上了。
这一刻,他内心所受的冲击感,可以说是无以伦比。
难道这七劫,真的画的是班门世界的事情?
那四层的暴雨之后,江河狂涨,水灾淹人也是真的?是将要发生的事情?
那这里呢?
“西方中世纪有把猎捕魔女把她们烧死的事件,没想到我国古代也有啊?不过感觉还是不对劲,只是一个架柴烧人,不太能算火灾劫吧?”萧西山沉吟着说。
“确实。”这也是许问最担心的事情。
他开始继续搬开箱子,腾出墙壁前的空间。没一会儿,两个木架也被搬开,这背后有比较大块一点的壁画残迹。当然了,说是大一点,其实大大小小的碎片加起来也不到一平方米,仍然只是画面的一部分。
“这好像是个大场面。”萧西山琢磨着说。
“嗯。”许问的心情有点沉重,点了点头。
“我看着像……火山爆发?”胡本自小心翼翼地说。
“对,我也觉得像!”萧西山被他提醒,马上把这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串联成了一个整体,以手击拳,大声说道。
“你们看,这里是山顶,这里是树林,旁边这个赤红色的,像是喷涌出来的岩浆,只剩一点。更远处的这个民居,外面这些小人,为什么有的在逃,有的看上去非常惊慌?这就是看见火山爆发的景象了啊!”
萧西山对着画面指指点点,他指过之后,谁都能看出来了,他说的是对的。
这些碎片一样的画面联系起来,就是这样的内容!
“这是什么时代啊?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是地震又是火山爆发的,也太倒霉了吧?”胡本自说。
“确实是。但是国内的火山主要集中在西边,那里人烟稀少,就算遇到天灾影响力也不会太大。就像许问说的,死都是没有名字的人。也是这位画家撞上了,才能把它画下来吧。”萧西山说。
胡本自和萧西山整体还算轻松,就算心情有点压抑,也是受到此处环境以及艺术作品本身感染力的影响。
但许问就不一样了。
对于胡本自和萧西山来说,这是发生在很久远的过去的事情,跟他们没有关系。而对于许问来说,这极有可能是他将在另一个世界遇到的未来!
当然,他本身不属于那个世界,完全可以两眼一闭,回来这里就不理了。
但那里有他的亲人朋友,有他无比重视的人。甚至,从东到西地这样走了一遭,再建了逢春城之后,他对那个世界、那片土地、那些人也产生了感情。
他不想看见他们在苦难中挣扎,他想要他们活下去。
但是天灾无情,即使在当今这个科技极度发展的现在,也难以抗拒,凡遇见就会造成大量伤亡与损失。
在那个世界呢?人们更加无力……
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三个人在五层塔室里转了一圈,搬开了好些箱子,几乎扫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从那些碎片画面大致能拼凑出来,事情就是他们之前猜测的那样,火灾劫也是个大劫,表现多样,以火山爆发为主体,还有一些零碎的独立事件,总之都跟火有关。
不过从画上仅存人体的服饰等能看出来,这些事件范围不会太大,算是区域性事件。
萧西山用纸笔把眼前的画面全部都临摹了下来,标上了序号,指明了它们在塔室里所处的位置。
画面的信息量其实比他们现在分析出来的更大,他还要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还往上看吗?”整理完之后,他问道。
“上面比这烧得更厉害,不留什么东西了,而且放了很多设备……”
胡本自话说到一半,被许问打断:“要去看。”
他话语简短,但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态度,说完他就转身,准备沿着楼梯继续往上。
“怎么感觉怪怪的……”许问身后,胡本自小声跟萧西山嘀咕,“他好像挺感同身受的……好像自己遇到了这些事情一样。”
“什么感同身受,他才几岁,怎么可能遇到这么多事。有些人就是天性敏感,格外能体会别人的情绪。更何况,从一层到这里,每一幅壁画、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