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进入定中,凝神寂照,修炼元神大法。
说是修炼,其实依然是默诵经文。
不过这一次诵念经文,却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
江舟一遍又一遍地默诵天一经文,也不知过了多久。
只觉神意茫茫,飘飘忽忽,似乎在虚空中飘来荡去。
一直向“天上”飘去,也不知飘了多久,似乎要飘入那无穷无尽的太虚之中一般。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就在此时,一声清朗之音响起。
江舟猛地惊醒,心中一片清明。
是居于紫府中的分神“李白”。
这是怎么回事?
“李白”又念诵道:“一念清灵,魂识未散,如梦如影,其类乎鬼。”
居于脑宫中的“李白”,似乎一日比一日便得更神奇。
此时就像是他脑中的一台超级电脑。
与他有着同一个意识,却比“自己”更加冷静、理智,而且能瞬间调出他曾经看过、经历过的一切。
事无巨细。
简直像是让他多出了一颗超级大脑一般。
江舟一阵后怕。
也亏得“李白”的存在。
否则他刚才就危险了。
刚才那种状况,应该是他要凝聚阴神。
“未至真空,阴神也难出。”
江舟想到藏经阁中有一部道经中有言。
心空及致无碍时,就是真空。
他之前本已经该到了阴神之境,但心有所累,心有挂碍,不得解脱。
祭月诗会之后,他用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方式,让自己问心无愧。
消除心中所累,如今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要凝聚阴神。
如果“李白”没有出声惊醒,他可能已经一跃而出,成就阴神。
不过江舟并没有懊恼,反而庆幸。
初生之阴神,十分脆弱,没有人敢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阴神出窍。
否则往往阴神出窍之时,就是魂飞魄散之日。
更何况,有元神大法在,他也并不想凝聚阴神。
天一元神大法中,有经文记述:修持之人,始也不悟大道,而欲于速成。形如槁木,心若死灰,神识内守,一志不散。定中以出阴神,乃清灵之鬼,非纯阳之仙。以其一志阴灵不散,妄称为仙。虽曰仙,实为鬼。用功到此,乃曰得道,诚为可笑。
这经文将此世中人许多人苦苦追求的阴神之境,说得一无是处。
乃是“始也不悟大道”后,急欲速成,才将这左道当大道。
他要的是直接凝聚帝神,而不是这区区左道阴神。
江舟思绪电转,片刻之间便恢复清宁。
将几欲出窍的神魂正要归附灵窍,忽然听闻一声嘻嘻怪笑。
便觉一阵巨大的拉扯力,将自己神魂一扯。
江舟神意猛震,如同酒醉般,昏昏欲睡。
暗道不好。
八成是遭了暗算。
为防不测,脑宫中的“李白”瞬间出窍。
“哎哟!好厉害的浩然气!”
“快走快走!”
“这小子好像有得了大造化的读书人护持!快快回转!”
“李白”出现在榻前,却见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手里扯着一根漆黑铁锁。
铁锁另一端,锁着的分明是本体。
只是昏昏错错,不知人事,被几个鬼祟锁着,直接拖入了虚空中一阵迷蒙黑气中,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李白”再回头一看,本体肉身却好端端地坐在榻上。
这是魂魄被拘了……
幸好他有这尊分神,否则还真要遭了暗算。
到底是什么人?
竟然能让他毫无所觉地便将他魂魄拘走?
拘魂锁魄……
除了阴司,还有谁能有这般能为?
“李白”神色沉凝。
可这阴司为何要暗算他?
“哼。”
“李白”轻哼一声。
不管是谁,擅拘生人魂魄,都是大罪。
何况还拘到了自己身上?
心念一动,本体口鼻中窜出五色烟气,贴着皮肉蔓延开来,护住全身。
有太乙五烟罗护体,也不怕自己这肉身遭了破坏。
“李白”身形变化凝实。
这是这尊分神的另一处神异。
所谓“阴神能见人,阳神人能见”。
便是因为阴神非实,乃人之一念。
只有修为十分高深的真修,阴神才能变化形色,为人所见。
而他这尊分神却与一般阴神不一样。
可以虚实随意。
虚时为神,实可化为血肉之身。
与传说中的阳神一般。
四处扫了一眼,将一旁放在桌案上的一柄文茂斋刚刚为他搜罗来的宝剑,还有那只乾坤洒葫芦拿在手中。
“霓为衣兮风为马!”
口中一声慢吟,便从窗户穿出。
一脚踏空,云气自生,青衫飘拂,御风而行。
姿态如仙,却是风急电掣。
不过短短片刻,便来到城隍庙上空。
此时夜深人静,庙中并无人。
只有院中一尊巨大的香炉,即便是深夜,炉中也仍有香火不灭。
青烟袅袅,聚而不散。
如一层青黑的薄纱,将黑夜中的城隍庙笼罩其中。
若隐若现,十分神秘。
“李白”飘身降落。
看了一眼这尊香炉。
这东西以精铜所制,受了吴郡不知多少年月的香火。
恐怕早已经变为异宝。
当初那灵空道人竟然能将此物踹翻逃遁?
根本不可能。
“哼。”
“李白”抬头看向那黑幽幽的城隍大殿,怒道:“受人间香火,不思恩德,反为祸人间,擅拘生人魂魄。”
“吴郡城隍!”
“与我出来!”
“李白”连喝数声。
庙中仍然一片静悄悄。
“李白”冷笑一声,腰间长间铿然出鞘,当空一斩。
剑气呼啸而出……
第二百七十九章 阴司
“砰!”
紧闭的城隍殿门轰然碎裂洞开。
显露出殿内静幽幽的景象。
城隍神像高坐神台。
于阴暗之中只露出半截身子,透出一股森然之气。
“李白”冷笑一声,倒提长剑,一步步缓缓跨进其中。
读书人心中有正气,不惧鬼神。
鬼神阴邪,最惧怕的反而是读书人的浩然正气。
他这具分神虽是假冒的马甲,但经受过浩然长河的“认证”,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虽然仍是江舟自己的意识,但其实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性格。
“李白”就如同一盏明灯,随着他的踏入,殿中的黑暗似乎被一点点驱散了一般。
这才看清殿中的情形。
城隍神像是一个中年模样,面目威严的男子。
听说吴郡城隍,生前也是一位好官,死后因生前功德而被册封城隍。
城隍左右有文武判官像列位。
文判官白脸黑须,笑意吟吟,双眼似能看破人心。
武判官黑脸赤须,怒目骈指,似直指人心拷问。
两旁有诸多文武阴神像、阴差小鬼泥塑。
或嬉笑或怒骂,或庄或谐,百态皆具。
颇有一股诡异之气。
“装神弄鬼,再不出来,我捣了你的功德金身!”
“李白”一声喝斥。
手中长剑已经抬起。
“住手!”
“什么人胆敢擅闯城隍庙?”
“亲娘咧!可别冲动啊!冲撞城隍老爷,你死也逃不过罪责的我老刑跟你讲!”
“李白”刚要斩出,忽闻一声颇为令人出戏的叫喊传来。
嘴角一抽,本不待理会,却忽然心中一动。
本尊的意识似乎苏醒了……
“你你你,说的就是你!”
“你到底哪来的愣傻小子?城隍爷招你惹你了?”
这时刑长恭带着几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最近城里不太平,提刑司、肃靖司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派出人手巡城。
刑长恭即便是青衣捕头,也免不了要干这累活。
他正和几个兄弟巡街,忽然听到城隍庙方向传来异动。
这城隍庙可算是郡城里的一个重地。
当下不敢耽搁,带着人匆匆赶来。
没想到看到了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的人,竟然提着长剑要砍城隍神像。
您真当这是泥雕木偶啊?
这可神灵功德金身,冲撞了要遭报应的!
“咦?你不是……那个什么李黑还是李白的?”
一声怪叫,一个圆脸小胖子指着“李白”叫道。
燕小五居然也在这里面。
刑长恭呶呶嘴道:“你认识这傻小子?”
“我记得他好像是江舟那小子的师兄,就是最近传得很凶的那个谪仙人。”
“你这是想做嘛呢?”
燕小五前半句是对刑长恭说的,后半句却是在问“李白”。
“亲娘咧!”
刑长恭却是一声怪叫:“是大人物啊!”
“李白”一头黑线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似地对话。
却也不急着动手了。
……
另一边。
江舟在昏昏迷迷间,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等他清醒过来,便看到前面几个头大身小,佝身驼背的小鬼,正用锁链扯着他在渺渺冥冥的虚空中奔跑。
锁链锁在他的脖颈上。
江舟扯了一下,竟然十分坚固。
上面还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气息,有些像捆妖锁,却又不一样。
仔细感受了下,想要挣开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要费些时间力气罢了。
与“李白”间的联系似乎受到了阻隔,但仍然能感应到存在。
知道自己的分神已经到了城隍庙中。
江舟也不急着动作。
他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这地方有点古怪,就算他将这几个小鬼杀了也无济于事。
还不如看看它们到底想干什么。
没过多久,几个小鬼便拖着他钻进了一团青烟之中。
江舟只觉眼前一花,便出现在了一方奇异的所在。
这里青烟缭绕,黑雾弥漫,难见十尺之外。
其中又隐有金光隐隐。
几个小鬼拖着他走了一段距离,那金光处竟然是一座威严的殿堂。
身不由主地被小鬼拖进其中,走在殿堂上,两边皆是各种青面獠牙,奇形怪状的鬼物。
一个黑面赤须,恶形恶相,不似人模样的跳了出来,怒目暴喝:“堂下何方犯鬼?还不速速醒来答话!”
声如雷霆,能震人神魂。
江舟装作悠悠醒转的模样。
扫了一眼周围的景象,看向那个黑面赤须的恶神。
边上还有另一个白面黑须的鬼神。
文武判官?
那高大的城隍宝座上,却空空如也。
江舟心思微转,做出一副外厉内荏的模样喝道:“你们是何方妖魔?竟敢擅拘生人魂魄,竟然还拘到本官身上来,尔等可知本官是谁?”
“呼~哈哈哈哈!”
那武判官猛然爆笑。
殿下小鬼也发出一声声嘻嘻怪笑。
“到了阴司,竟还敢摆你那官威?”
武判官怒目戟指:“你——且朝那看!”
却是指着城隍宝座前两根立柱,上有一副联。
“赫赫厥声,濯濯厥灵,任是是非非,到此明明白白。”
“昭昭其有,冥冥其无,虽恍恍惚惚,谁不战战兢兢。”
武判官呼哈笑道:“任你什么王权富贵,饶你半世有夸权在手,占了利,沽了名,造了孽,丧了天理良心,”
“到了此处,冤孽报应,恶罚祸灾,你须一样难逃!”
“原来是城隍阴司。”
江舟笑了笑:“任是是非非,到此明明白白?”
“本官怎么还是不明白,到底犯了什么罪孽,阳寿未尽,竟就让尔等拘了魂来?”
“休逞口舌之言!”
武判官暴喝:“堂下犯鬼还不速速跪下!陈禀生前罪孽!”
“速速跪下!”
殿下诸多恶神鬼差都齐齐喝道。
一股暴虐的阴煞之气铺天盖地一般。
将四周青烟黑雾都激荡得滚滚翻涌。
江舟心中一惊。
这阴司的实力竟然如此可怕。
尤其是这武判官。
只凭这一身气息,他就远不是对手。
也难怪,若无此实力,城隍阴司岂能镇慑管辖阴世?
虽然如此,但江舟也不可能就屈服。
冷笑一声:“想让本官跪?”
“你可受得起?”
“哇呀呀呀!”
武判官气得哇哇大叫:“来呀!与我先将他提上刀山,剐上千刀!再扔入油锅,滚上几滚!”
第二百八十章 宝印
武判官,一声令下,很快几个小鬼就嘿咻嘿咻抬着两样事物上殿。
原来它所说的刀山油锅,并不是江舟所知的那种诸般地狱,不过便是这两样东西。
一个模样古怪,两根铁柱连在一起,铁柱上插满钢刀。
森冷的刀光寒彻人心魂。
另一个,是一口巨大的铜锅,不见明火,锅中是几乎满溢的热油,冒着阵阵青烟。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几个奇形怪状,手拿钢叉铁锁的小鬼就嘻笑着蹦了出来。
其中两个举起钢叉,似乎就要将江舟直接叉起来。
“慢。”
站在武判官旁边,白面黑须的文判官,忽然出声。
挥退小鬼,笑眯眯地朝江舟道:“阁下生前是肃靖司校尉,应当知道,进了阴司,无论是谁,都只能伏罪听判,”
“即便冥顽不灵,孽镜台前走一遭,便明明白白,无所遁形,非但徒劳,反增罪孽,”
“除了白白受这酷刑之苦,还要入那冤孽林中走上一遭。”
“你可知,入冤孽林者,十死无生?”
“如今你为魂体,再要死去,便连往生也是妄想。”
“呵,尔等还知道本官是肃靖司校尉?”
江舟冷笑道:“如此胆大妄为,但不怕朝廷问罪,打落尔等神位,届时别说在本官面前逞威恐吓,恐怕连孤魂野鬼都不如。”
“阴司自有阴律依行,我等拘你来此,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
文判官笑道:“本判禀公依法,即便是监天司当前,本判也问心无愧。”
若说阴司阴神最忌惮的,除了正气冲天,不惧鬼神,反而一言可黜落鬼神的大儒外,便是监天司。
因为监天司对城隍阴司有监察考功之权。
“好,本官倒想听听,本官反犯何罪,竟然惊动了阴司拘魂?”
“既然尔等知道本官是肃靖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