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扔到了门户之前。
森然道:“进去。”
有前车之鉴近在眼前,那尊鬼王根本不敢拒绝。
只得硬着头皮,将心一横,便朝幽都门户踏去。
三十六曹官见状,也不知道为何,并没有阻拦。
不过却是彼此相视一眼,便悄无声息地散了开来。
各据一方,隐隐间似有某种晦涩之极的气机流转。
众目睽睽之下,那尊鬼王一脚踏入门户之中,忐忑之中带着贪婪之色的神情,突然扭曲,仿佛见到了大恐怖。
下一刹那,却是突然被门户之中的黑暗吞噬,连一点声息都没能留下,便彻底没了踪影。
十殿阴天子与三十六曹官见此,都是神色微变。
转轮王与其余阴天子相视一眼,便又从幽暗之中接连抓出几尊恶鬼,逼着它们走进门户。
结果无一例外,与先前那尊鬼王一般,都是踏入门户,便瞬间被黑暗吞噬,生死不明。
受此惊吓,生怕被转轮王抓出来,那些隐在暗中的恶鬼,都纷纷逃窜。
转轮王再想让人去趟雷,却是连一只鬼都抓不着。
只剩下寥寥几尊鬼王,却是连转轮王也不想轻易招惹的存在。
恼怒之下,转轮王也只能暂且放下这门户,朝那副泥棺看去。
“住手!”
转轮王一步踏出,便出现在泥棺之侧,伸手便想要打开棺盖。
三十六曹官齐齐怒喝。
祂们似乎知道那幽都门户并不是那么容易进去,故而没有理会转轮王的试探。
但这魔睺泥棺却不一样。
九府曹官一动,其余九尊阴天子也像早有准备一般,同时出手。
趁着这边打做一团,转轮冷笑一声,便已搭上泥棺。
下一刻,却是神色一变。
以祂的道行,轻轻一按,即便是一座大山也受不住。
区区一副泥棺,竟是纹丝不动。
“本王就不信,奈何不了这口破棺!”
转轮王顿时大怒。
那小畜生欺负本王就算了,你个破棺也想欺负本王?
槐江仙山上。
江舟将瞽目老僧三人迎入山中来,各自落坐。
看着山下打成一团的两方,还有正与泥棺斗智斗勇的转轮王。
不由朝瞽目老僧道:“大师,当真不怕此棺有失?”
“呵呵……”
瞽目老僧只是笑道:“小友可曾记得,曾为老僧拖棺之事?”
江舟点点头:“自然是记得,只是当时晚辈无能,并不能拖动此棺,”
“不过说来,大师那时的搭救之恩,晚辈还未曾报答。”
瞽目老僧摆摆手:“恰逢其会罢了,哪里有什么搭救之恩?”
“小友可曾记得,老僧与小友说过,要动此棺,非得有至诚至纯之心?”
“确有此事。”
江舟点点头,旋即讶异道:“大师的意思,难道欲开此棺,也同样需有一颗至诚至纯之心?”
要知道,当时的他,和现在的他,还有在场的这些存在,可都不能一概而论。
一口棺罢了,居然就能抵挡得了这些“人”?
事实就在眼前,江舟也没办法怀疑。
难怪这老僧完全没有半点担忧。
他对这泥棺虽然有几分兴趣,却也仅此而已。
若是落到他手里,他也不会拒绝,只是并不想花费力气去与这些人争抢,没那必要。
暂时将之抛到一旁,对老僧道:“大师可是有话要对晚辈说?”
在这个当口,忽然说要上山来,又怎么可能没有事?
瞽目老僧点头笑道:“老僧却有一事相求。”
江舟道:“大师但说无妨。”
瞽目老僧合十道:“还请小友将老僧这徒儿带离幽冥。”
“离开幽冥?”
江舟一怔,看了一眼边上垂目侍立的楚怀璧,旋即道:“此事乃举手之劳罢了,自无不可。”
“不过大师为何……”
江舟忽然停住。
便见瞽目老僧朝他“看”来,一双黑洞洞的瞽目之中,仍能让人感觉到一片平和慈悲之意。
江舟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怀璧这时说道:“师父,徒儿哪里也不去,就陪着您。”
“呵呵……”
瞽目老僧笑道:“你一路护送为师,便算了了你我恩情,却是不须强求,徒为老僧添尘情俗扰,增老僧烦恼罢了。”
摆摆手,打断了又欲开口的楚怀璧,朝江舟道:“以小友今日成就,此事确不过是举手之劳,只须护得老僧这徒儿离开幽冥便罢,”
“其他一切自当随缘,也不必烦忧。”
以他的修持,岂能看不出楚怀璧对江舟的情意?
也知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此言,便是要打消江舟顾虑。
也足以证明,瞽目老僧的目的,并不是如边上几个吃瓜人所想的一般,故意如此,想要为自己的徒儿制造机会。
“此事容易,不过……”
江舟也没有什么犹豫。
若是之前,他或许还会排斥与薛妖女、楚怀璧接触,以免纠缠不休。
不过现在因果已了断,心中坦荡荡,却已经是没有躲避的必要。
而且他也不认为瞽目老僧是这么无聊的人。
“方才大师为何不直言?”
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在下面就可以直接当面说,为什么非要特意上山来才说?
总不能是想看看他这槐江山的风景吧?
瞽目老僧一笑道:“群魔环伺,鬼心如蜮,老僧这徒儿向来心思纯净,不识险恶,若想保得安然,自然是要防着些。”
“师父……”
楚怀璧心中不情愿,但老僧如此为她计深远,又令她说不出违逆之语来。
江舟点点头,似乎理解一般。
其实心中却知道,瞽目老僧言不由衷。
只是一句嘱托罢了,除非楚怀璧是什么重要人物,有人不想让她离开幽冥,否则又何必如此避人耳目?
瞽目老僧此时又道:“江小友,老僧之请,却非止如此,此地之事,还请小友也莫要再插手了,就此离去,不要耽搁。”
“只是不知,小友可舍得后土娘娘与那魔睺之宝?”
江舟张嘴欲言,看着老僧那笑意吟吟的模样,却又吞了回去,说道:“大师既有命,晚辈自当遵从。”
他对魔睺泥棺与后土神藏确实没有什么志在必得的心思,答应下来也不算为难。
“既如此,老僧便就此别过了。”
瞽目老僧似乎当真只是为了上来托请这么一句,话一说完,便起身告辞。
江舟虽有意多问,但看老僧平和的神色,却是知道其心意难改,多说无益。
便也只好起身相送。
“你便留在此地,莫随老僧下山了。”
来到山前玉阶,老僧便对欲随其离去的楚怀璧道。
“师父……”
楚怀璧再是单纯,此时却也感觉到了不对。
“你既还称老僧为师,便莫违师命。”
瞽目老僧朝众人点点头,便独自踏上玉阶。
“你……”
江舟看着老僧一步步下山,直至走下玉阶,回身朝他合十一拜。
收回玉阶,回头朝楚怀璧看去。
方才张口,楚怀璧却已抢先道:“叨扰江施主,实非所愿,请施主放心,贫尼只需方寸之地存身,待离幽冥,自当离去。”
江舟张了张口。
这声“施主”令他心中震动。
并非起了什么心思,只是觉物事人非,也颇有几分悲悯。
半晌才叹道:“既如此,许道友,劳烦带楚郡……楚道友去玉楼中歇息吧。”
一旁许青目光来回扫视,闻言怔了怔,旋即爽朗一笑,拉起楚怀璧:“郡主随我来吧。”
楚怀璧点点头,随其离去,也未再看江舟一眼。
“怎么?舍不得了?”
边上响起一声娇笑。
江舟转眼看来。
对于薛荔的揶揄,只是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血肉重生
“噗嗤~好久不见?”
薛荔娇笑道:“江郎这话,倒似时常想着人家哩。”
江舟也坦然笑道:“倒是不假,人的年纪大了,便总爱追忆往事,思念故人。”
“是吗?”
薛荔嫣然一笑。
背着手,转过身。
仙圃中琼花瑶草遍地,如梦如幻。
草叶花瓣之上挂着滴滴晶玉露,仙光蒙蒙,明媚清凉。
薛荔眼角亦有珠光一闪而逝。
回转身来,亦如园中仙光,明媚耀人。
“看来江郎真是老了,脸皮也变厚了,也可以如此坦然地说出羞人的话语哩。”
若是以往,江舟不会如此坦然。
只有真正心无挂碍,方才可能如此坦然。
薛荔轻哼一声,抿着嘴道:“算了,江郎终究还是变得如那些俗人一般,再没意思了。”
江舟微露意外之色。
“呵呵呵~”
薛荔见状娇笑一声:“怎么?很意外吗?”
旋即捂着嘴作惊异状:“江郎该不会当真以为人家倾心于你哩?”
“……”
不待江舟说话,薛荔笑意微敛:“人家早已经玩腻哩,江郎,你可不要自作多情哦。”
“不久之前,姐姐为救我而死,我如今的心愿,便是完成姐姐的遗愿。”
江舟一怔:“山鬼前辈……”
“不错,死在了宝日贼秃和那黑天魔王手中。”
江舟一时无言,只得道:“节哀。”
薛荔明媚一笑:“都是修行之人,你如今道行,纵然姐姐活着,都已难望项背,又怎会出此可笑之语?”
“本就是生死无依,祸福无凭,大劫之下,更如飘萍。”
“踏入此途,又何必为生死悲欢?”
“确是我着相了。”
江舟一笑,也不与她争论。
话是这么说,但谁能真正做到不滞于心?
即便是他现在的道行,也不敢说看破生死。
否则,早就斩却三尸,证得大道,也不至于只能斩出恶尸。
又听薛荔笑道:“倒是还没谢过你,为姐姐报了仇,否则我若要报仇,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日。”
“不过,你如今,可是威风得紧,我可没有本事报答你了。”
“……”
江舟虽是心中坦然,如此情境,却是一时无言。
薛荔笑道:“那就此别过吧,他日也未必还有再见之日,便不与你道别了。”
江舟讶道:“你不与我们一起离开幽冥?”
“我说过,我如今只想完成姐姐的遗愿。”
薛荔笑着说完,便转过身,径直走下玉阶,未有半分迟滞。
“唉……”
江舟看着她背影越来越小,发出一声叹息,却也没有挽留。
“你还真是狠心啊。”
过了许久。
许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江舟回头看了她一眼:“还说我?你也老大小了,怎还不找个人嫁了?”
许青翻了个白眼:“我心中只有剑道,难道你不知?”
江舟点点头:“那你倒是可以和林疏疏凑合凑合。”
“啧!”
许青作势欲打。
“背后编排他人,别以为你如今道行高,我便不敢翻脸。”
林疏疏臭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江舟转过身来:“那也总比你们这些人躲在暗中偷窥看热闹的强。”
李真显、素霓生、高柢等人都从林中走了出来,各个都眼神飘忽,神色讪讪。
这群死三八!
江舟暗骂一声,也不欲在这话题上纠缠,转而道:“瞽目大师之言,你们可有什么看法?”
说起正事,几人也不收起嬉闹之色。
素霓生微露迟疑道:“我观瞽目大师……似有死志。”
林疏疏撇嘴道:“这还用说吗?明摆着的,临终托孤。”
“他若是临终托孤,为何要让江舟马上离去?”
李真显却疑道:“难不成,这里还会发生什么,连这小子也应付不了,甚至会危及于他?否则,他有什么事,为何不干脆求江舟出手?”
虽然不情愿,但李真显如今也认命了。
连持国天王也死在江舟手上,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可以追赶的了。
以江舟如今的道行,在幽冥,能危及到他的因素,屈指可数。
就连十殿阴天子,胜他或有可能,要杀他……几乎没可能。
林疏疏朝江舟道:“你当真要就此离开?”
江舟道:“瞽目大师于我有恩,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做到。”
“不过,他若当真有难,我却也不能坐视。”
说罢,手一挥,山下,幽都之地的景象便现于众人眼前。
瞽目老僧下得山来,显然令“众人”十分意外。
旋即便被十殿阴天子围住。
转轮王冷然道:“老和尚,将魔棺打开,今日便不为难你。”
祂已经用尽手段,竟然都无法撼动泥棺丝毫,知道此棺古怪,怕是只有这老僧能解。
……
与此同时。
那口幽泉之中。
这里是无尽的黑暗
只有一条黄浊幽暗的大河。
说是大河,却是无边无际。
只因其一路奔腾汹涌,直入无尽黑暗之中,看不到来处,亦看不到去处。
横亘在幽都之上,仿佛隔绝了冥土的幽泉,在这另一面,却竟然只是这条黄浊幽暗的大河中,无数个涡流中的一个。
此时,帝芒便站在这个涡流之上。
天街自虚无之中绵延而下,横在大河之上,托起帝芒的身形。
与天街同样自虚无之中探出的,还有无数巨大的血红色铁锁,分成十八束,各自束缚着一颗血红色的巨石,探入底下奔腾的黄浊大河之中。
随着浊流汹涌,上下沉浮,散发着血红色的幽光。
十八颗血色巨石之间,又锁着一人。
竟然是之前被燕不冠亲自剖开胸腹的燕小五。
底下大河上,漂着一具具古老的尸骸。
正是转轮千子尸。
此时,燕小五便如同一尊黄金铸造的佛像,双手间有一尊金色大法轮,缓缓转动,似有无穷吸力,从千子圣尸上吸扯出一道道金色丝线。
每吸一道,燕小五夺目的金身便越收敛一分。
那金轮每转一次,下方的黄浊大河便亦随之转动一次。
燕小五也不知在此地待了多久,其下方已经被金轮转出一个巨大的涡流。
隐隐有一具黑炁缭绕的骸骨于其中浮沉,随着金轮转动,骸骨之上便出现一丝丝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