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弟、李兄弟，你别急啊，这个怎么说呢，我们是纸厂没错，但是纸和纸是不一样的。”
看到钱科长慌急的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弓腰缩背的解释，李瑜心想：“看来不是我漏了马脚，而是另有隐情。”
一面想着，李瑜一面点点头，示意钱科长继续说。
绕过办公桌，那钱科长从兜里掏出一盒“红梅”香烟，抽出一支给李瑜点上，然后才站在一边解释。
原来纸厂从建成到现在，已经三年多的时间，虽然当时建厂的时候，设想是很宏大的，但是厂子实在不争气。
这么久的时间，设备也齐全，可是厂子各类纸张，只能生产最简单，也最廉价的“草纸”，这种纸即使是九零年，也只能当做卫生纸，往一些相对偏远和落后的地区卖。
就算是在雪城，现在也很少有老百姓买这种纸回家当卫生纸用了，而印刷书籍所需要的纸，雪城造纸厂一直生产不了。
听到这里，李瑜是真的挠头了，这么大一个纸厂，竟然只能生产草纸？这让李瑜实在无法相信，可是看着钱科长那真诚的目光，李瑜只好接受这个现实。
想了想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既然没有材料，那就想办法再去搞材料好了，反正印刷机的事情搞定，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收获。
心下打定主意，李瑜弯腰从地上把行李袋拿起，放到办公桌上，从里面拿出两条“红塔山”和两瓶“雪乡醇”。
“钱科长，一点小意思，印刷机我们公司先预定了，回头联系到材料再来找您具体商定使用问题。”
看到桌上的烟和酒，钱科长一下就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这小伙子竟然这么识做，自己没收东西就已经答应了对方，可以使用印刷机，结果人家还是把东西掏出来。
看着激动的钱科长，李瑜心下冷笑一声，这也是李瑜计划的一部分，如果一进门就拿出东西，姓钱的也许得陇望蜀，不满足于这点东西。
在压制住对方以后，再拿出东西，效果会好很多，现在看看实际情况，果然和李瑜当初的设想一样。
放下东西，李瑜转身就要告辞离开，而愣在当地的钱科长，却突然上前两步，拉住李瑜：“李兄弟、李兄弟。”
“嗯？”
奇怪的回头看看钱科长，李瑜不知道这家伙又叫住自己，有什么事。
第七十六章 九零年烟酒的威力
“是这样，我们厂是没法生产别的纸张，但是兄弟单位有生产能力啊……”
听到这话，李瑜眼睛一亮，他都忘记了，现在国营厂和以后的私营企业是有区别的，市场经济时期，私营企业盈亏自负。
可是国营厂可是国家的，理论上各地的厂子都是一家啊，所以有困难找组织，这样的话……
施施然又回到待客椅，李瑜冲钱科长摆摆手，就好像这是自己的办公室一样，让钱科长回到办公桌后的椅子就坐。
然后李瑜十分感兴趣的对钱科长道：“钱哥，咳，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等钱科长讨好的笑笑点头，以示不介意，李瑜才继续陈述。
“你给兄弟仔细说说，有什么办法解决材料问题。”
“我们厂没法生产别的纸，并不是机器和工人的问题，而是这个……技术问题，其实冰城也有纸厂，他们的机器还不如我们的呢，可是生产的各类纸品都很不错。”
“这样……那看来要去趟省城了。”
“呵呵……那到不用，我们可以直接从冰城纸厂，调一批货过来。”
“那感情好，不过这费用……”
听到费用，钱科长矜持的笑笑，看着桌上的烟酒，意味深长的说道：“兄弟单位互相支持一下，哪有什么费用。”
这话听着是指雪城纸厂和冰城纸厂之间调货没有费用，可是李瑜却明白，这是钱科长暗示：“你这么识做，还有‘背景’我就不和你收什么费用了。”
虽然这样一来，李瑜能省下不少资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李瑜的心里总是觉得不太舒服。
不过转念一想，看这钱科长搞这一套得心应手的样子，早不知道以权谋私的干了多少类似事情，李瑜也就把心里淡淡的羞惭放到一边。
正是啊Q说过的：“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那就麻烦钱哥多多费心纸张问题，至于油墨，我再想办法。”
“哎，李兄弟，你太实在了，呵呵，印刷车间三年前能试机，现在也可以再试机嘛，这机器总不启动，万一锈了坏了的，也是国有资产的流失啊。”
这下李瑜心里不得不佩服这姓钱的了，这样一来，何止油墨解决了，连开机印刷的借口都有了，而且还不用花一分钱，因为这是试机！
而钱科长看到李瑜呆愣愣的样子，也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只要你们这些‘炮子’别迁怒于我，花点公家钱有什么的。”
转头又看看桌上的烟酒，钱科长又心情舒畅起来：“何况还有好处落到自己手里……”
虽然前世见识过很多事情，李瑜还是被钱科长损公肥私的能力震撼到，两条烟和两瓶酒，在这个年代竟然有如此威力，实在让新嫩重生者李瑜难以置信。
不过仔细想想李瑜也就释然了，此时的工资水准在那里，钱科长即使兼职“车间主任”加上杂七杂八的福利，一个月也就能拿到一百多不到二百元的收入。
而对于一个烟民酒鬼来说，这些收入是无法承担他吸烟和饮酒的需求的，李瑜总是下意识的用后世眼光看待现在这个时代。
其实只要深入的分析一下，对于他现在十分灵活的大脑，想明白这些也很简单，两条烟和两瓶酒对于钱科长的诱惑力，已经十分足够。
谈好材料预计到位的时间，李瑜也不耽搁，直接告辞离去。
两人约好下周李瑜再上门拜访，他并没有把王大妈小卖店的电话留下，这也是李瑜谨慎之处，他不想让姓钱的有任何机会摸清自己的底细。
走出气派的办公楼，李瑜看着明亮的阳光，和阳光下洁白光润的办公楼，一丝不屑的笑容挂在嘴角。
回到家里正好是午饭时间，本以为薛冬至在家会准备好午餐，结果到家一看，这小子正趴在床上看小说。
看着聚精会神的薛冬至，连自己进屋都没有反应过来，李瑜上去照着他屁股就是一巴掌，把薛冬至惊的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人吓人吓死人啊，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都没有。”看到是李瑜，薛冬至才长出了一口气，一面用手抚着胸口一面埋怨李瑜走路太安静。
“你小子都钻进书里去了，我拆房子你都听不见吧？”翻了翻白眼，李瑜自己坐在床边，后背靠着叠起的被褥。
“嘿嘿……这不是入迷了嘛，杨过胳膊断了我正难过呢……”
看着薛冬至兴致勃勃的说剧情，李瑜摆摆手：“停停……赶紧弄点吃的，肚子饿了啊，下午还有事办呢。”
前世《神雕》电视剧，李瑜都不知道看过多少版了，原著小说每一次改版，李瑜都有收集，对于里面的剧情实在熟的不行。
现在流通的版本还是“尹志平”当龙骑士呢，李瑜可是研读过“甄志丙”版龙骑士的，所以完全提不起交流兴趣。
“你现在做饭也很好吃啊，就知道欺负我……”薛冬至小声嘟囔着，恋恋不舍的把书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去厨房做饭。
前世李瑜是在参加工作很久以后，才把做饭技能点到高级的，而薛冬至因为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所以早早的就把做饭技能点满。
因此李瑜父母外出打工的这个阶段，他一直是买了米面在薛家混饭，不过之前去姜家赴宴，李瑜曾经漏过一手厨艺。
这让原本以为李瑜一直不会做饭的薛冬至兴奋了好久，以为可以摆脱专职厨师命运，起码可以两人轮换，没想到李瑜这家伙“懒癌晚期”，还是欺负他做饭。
“都快三十年没尝过你的手艺了，让我再多吃几顿……”瘫在床上的李瑜，看着薛冬至的背影，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轻声呢喃。
两人吃过午饭，李瑜翻看了一下薛冬至上午写好的空白问卷，一旁的薛冬至洋洋得意：“我也没一直看小说，问卷写了好多，实在是手酸才看会小说的。”
“嘿嘿……冬至最厉害了，心里有正事。”
看着李瑜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薛冬至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有事说事，别这么阴笑，小时候你骗我，用热水浇蜂窝也是这么笑。”
第七十七章 狼行千里食肉
“额……还有这种操作么？我都不记得了……”摸了摸下巴上的绒毛，李瑜回忆了一阵才想起“四十年前”的往事。
“好像是有这么个事，不过那时候小嘛，再说也是你先拍胸脯说，‘小瑜，我铜皮铁骨，不信？不信你出个题考考我’我才让你那么干的。”
“行行，总是你有理，谁让你姓‘李’，说吧你又憋什么损主意。”
“嘿嘿，也没啥，原本我以为今天都得忙着弄小说翻印的事，没想到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寻思着，下午也没什么事，我跟你和老姜一起去做市场调查吧。”
“翻印的事搞定了？你还真厉害，什么事到你手里都那么简单，看来读书还是有用啊。”
“嗯嗯，搞定了，咱们一起去做问卷，争取今天多做些，然后晚上汇总完，明天开始翻录磁带。”
“好啊，这可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嗯？不对，你小子不是想让我给你。写空白问卷吧？”
“嘿嘿……冬至最厉害，最疼人了，快，争取老姜过来的时候，再写一沓，这些归我了。”
说完李瑜不等薛冬至反应过来，连忙把手里厚厚一沓问卷塞到袖子里，然后连蹦带跳的跑到自己的卧室，把门顶住，不让紧追其后的薛冬至进来。
“你就懒死吧你，从小你就欺负我，我可比你大啊，你就这么欺负我，你心里也过意的去！”
“就因为我小，你才要让着我啊，你有点当哥哥的样子嘛，冬至哥……你别推了，有这时间抓紧写问卷吧。”
隔着门两人笑闹了一阵，薛冬至回到李瑜父母的卧室开始写问卷，李瑜也拿出本子写了起来，玩闹归玩闹，总不能都让薛冬至自己写。
再说他也写不出那么多，李瑜想的是今天三个人一起去做问卷，争取把问卷的事情今天都搞定。
写了一个多小时，大概下午两点多些，姜世勋上门找了过来，看到李瑜也在家，姜世勋以为李瑜还没有去联系翻印的事情。
结果问了一句，却听薛冬至说李瑜已经把事情联系好了，这让姜世勋惊喜不已，他可是和那个钱科长接触过好几次的，没想到在他觉得那么难搞定的一个人，李瑜一上午就解决了。
“你坐一会啊姜哥，我俩再写点问卷，今天咱们三个争取多做点调查，然后明天开始翻录。”
拍了拍薛冬至和自己写的厚厚一大沓问卷，李瑜招呼姜世勋坐着等一会，结果姜世勋掏出比李瑜两人写的加一起还厚的一沓问卷。
“小瑜，我看差不多了吧？我看你们这也不少，一天能做完这么多么？”
接过姜世勋手里的问卷，李瑜翻看了一下，除了上面三分之一，笔力很重的问卷，剩下的字迹都很清秀。
“嘿嘿，淑英帮我写的，我觉得差不多了，每天去买磁带的人虽然多，不过咱们准备的问卷加一起也应该够了。”
把所有问卷合到一起，看着足足一扎多厚的问卷，李瑜也认同的点点头，三人看看时间不早，一起赶往文化宫。
在磁带交易的巷子口蹲了一阵，三人看到已经有人进出，便分开堵在巷子两端，李瑜自己拿了一半的问卷，剩下的给薛冬至二人去巷子另一边。
两个多小时的问卷调查，李瑜手里的问卷眼看就要做完，突然听到巷子另一头传来薛冬至与人吵嚷的声音。
声音之大把巷子里放的音乐都压了下去，李瑜一听以为薛冬至和买磁带的顾客有了纠纷，马上把问卷收起，飞快的跑向那面的巷子口。
等李瑜赶到，却见到四五个小伙子把薛冬至和姜世勋围在中间，领头的正式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磁带商家。
“你们这是一定要和我赵志刚过不去？竟然没完没了的上我这捣乱是不？”
“刚哥，和他们费什么话，不狠狠揍一顿，他们不知道您的厉害。”
几个小伙子和那个商家“刚哥”张牙舞爪的叫嚣不已，薛冬至两眼通红的盯着那个“刚哥”，要不是姜世勋死死拉着他，估计薛冬至已经扑了过去。
赶到现场的李瑜，看看地上被踩了两脚的问卷，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直接拨开人群站在了刚哥面前。
“嘿……这是到齐了，你们还有人没？一起喊来，别说刚哥欺负你们。”见到李瑜过来，那个刚哥四下扫视，有些心虚的咋呼一声。
原本他以为就是薛冬至和姜世勋两个人，他手底下有四五个看摊的伙计，都是他一个村的老乡。
刨除两个需要在巷子里看着磁带的，剩下三个人加上他是四个，完全可以两个对付一个收拾姜世勋二人。
可是见到李瑜的出现，这就是四对三的比例，看看姜世勋的身材，和李瑜、薛冬至二人初生牛犊的气质，刚哥就有些犹豫了。
“刚哥是吧？你不用找了，就我们三个，您有什么想法？”虽然李瑜不想惹事，但是也不怕事，既然已经冲突了，就像之前和薛冬至说的一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想法？你们到老子这捣乱，还问我想法？”
“哦？你这个自称，我不太待见，说说，我们怎么捣乱了？”听到刚哥自称“老子”，李瑜眼里凶光一闪，然后压住怒气继续发问。
被李瑜眼里的凶光一扫，刚哥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身子，然后有些色厉内荏的说道：“你们拦着我的顾客，这不是捣乱？”
看着刚哥故作凶狠的表情，李瑜无声的笑笑，那笑容里的轻蔑是如此的明显，他就是想用这种表情挑动赵志刚的心火。
因为李瑜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狼行千里食肉，狗行千里吃屎”，现在是九十年代初，如此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里，太过忍气吞声是没有办法立足的。
如果过于忍让、软弱，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