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张宣才从杂志报纸上收割了几千块,现在又收到了令人惊悚的万元汇款单!
一次性就收了一万多块?
这是什么水平?
这是什么收入水平?
搁附近十里八乡的,这年头又有几家能做到年收入超过一万的?
别说一万了!打个半折5100块,有几家?
试问寥寥有几家?
没几家!
那再再打个对折,年收入2550的,又有多少?
有多少?
村里起码一半家庭还没达到这个收入水平!
这时这刻,在座的众人才真正体会到了文字的金钱魅力!
这时这刻,张宣在众人眼里就是那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周身闪烁着莹莹的奇异光辉。
就算阮秀琴,此刻也是一直温温笑着,差点没把嘴巴合拢。
而艾青虽然一直面色平静,但也真的相信张宣之前已经用文字挣了15万的事实。
这顿饭,上半段是喝酒聊天度过的,下半段是传阅编辑信和样刊度过的。
被一桌子人逮着问东问西的张宣很无奈,也很高兴,甚至在内心还有几分小得意。
什么是人生?
这他娘的才是快意人生啊!
耐着性子,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众人讲解什么叫东风、西风和静风。
……
雨一直下,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子打在地上,滴滴答答。
下午四点过,杜克栋开桑塔纳来了十字路口,把母女俩接走了。
车子刚刚离开上村,傲娇了一整天的艾青,转头就从杜双伶手里要过了样刊,翻着看了看,没说什么。
接着又要过了编辑信,一字一句静静阅读完,顿了许久后,才跟杜克栋说了一句:
“这书不错,比你手里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侠小说强多了,你也可以看看。”
开车的杜克栋很惊讶,看一眼样刊就知道这肯定和张宣有关。
但他没弄明白一向没给张宣好脸色的媳妇儿,今天怎么就转性了?
莫不是这书里藏着什么样的猫腻?
难道还蕴涵有什么样的惊天才华不成?
怎么让自己媳妇还破天荒得夸赞起来了呢?
媳妇竟然“投敌”,没弄懂!
看一眼面色依旧冷淡的艾青,再看一眼还是神情冷淡,杜克栋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下一秒回头笑问女儿说:“你妈刚才说了什么?”
杜双伶抿笑着也是瞅了眼母亲,很是欣喜地解释说:“张宣写了本新书,正在人民文学上连载,我亲爱的妈妈是他的第一个粉丝呢。”
哟!
这回杜克栋听明白了,却更惊讶了!
更好奇张宣写了什么?
让自己这个比孔雀还骄傲的媳妇改了态度。
晚上,杜克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进房就悄悄问艾青:“这书真是张宣写的?”
艾青正在对着镜子敷面霜,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无独有偶,二楼靠西的卧室,伍国瑞拿着样刊对杜静伶说:
“看看,看看,什么叫眼光?双伶这才叫眼光,六年前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杜静伶没接话,阅读完编辑信后,她沉默了。
……
自从“风声”在人民文学上连载后,老张家又发生了变化。
嚯!那地位哟,在村里那是一个蹭蹭蹭地往上飙!
整个上村,有一家算一家,谁都知道老张家那小子一出手就是万元稿费,写的文学作品在大报刊杂志上连载。
是真的能耐了!
是真的出息了!
是真的坐了文仓,老天爷赏脸,与众不同呢!
众人一提起张宣,忒神棍地说叨:那是山窝窝里的龙,潜藏的金龙,现在金龙出世了。
阮秀琴现在日子好过,走哪都受人尊敬。半月下来听过的好话比半辈子还多。
而张萍现在走出去,谁都说这是张宣他姐,弟弟是个大学生呢,还是个大作家呢。
她虽然算不上聪明,但现在也看得明白,弟弟越发厉害,自己也是脸上有光。就算日后嫁到了欧阳家,有这个出息的弟弟在,有这么中用的娘家在,没人会欺负她。
张萍想想现在过的日子,好比神仙一样呢,做梦都能笑醒呢。
亲妈和大姐的变化写在脸上,张宣自然看在眼里。但他不甚在意,只要家人过得好,自己苦点累点都觉着值,觉着人生才有意义。
……
傍晚。
打开录音机,放出周慧敏的靡靡之音,写文章写累了的老男人坐在门槛上,有一搭没一搭摸摸狗头。
经过日复一日的踹,如今黄狗认清了它在老张家的地位,老实了。
现在只要他往门槛上一坐,黄狗就屁颠屁颠地匍匐到脚下,眯眯眼,乖乖送上狗头。
“狗子,叫一个。”
“汪~”
“狗子,叫两个。”
“汪汪~”
“狗子,叫三个。”
“汪汪汪汪汪……”
“三个”也太复杂了点啊,狗子表示卑微的狗听不懂。
但狗子又没办法,只得咧着嘴一直叫,直到见着主人眼神变了,才赶紧耷头闭嘴。
“张宣,你是真的越活越回去了,连狗都欺负!”
就在张宣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听周老婆唱歌时,十字路口来了一辆三轮车,阳永健一下车就拿声呛他。
“哟!咱老同学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张宣适时睁开眼睛,一脚棱开碍眼的狗子,露个笑脸,送上一木瓢哇凉哇凉的井水。
第102章 阳永健的执着
满头大汗的阳永健也不客气,接过木瓢咕叽咕叽喝了好大一口才道:
“张宣,你现在名气好大!我在镇上摆摊,偶尔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你。”
“是吗,说了什么啊?来,捡好听的说几句听听。”张宣偏头一副等你夸我的样子,直接把阳永健憋得够呛。
阳永健语噎,白了他眼就问:“你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吧?”
“嗯。”张宣嗯一声,回答说:“前几天双伶给我送上来的。”
然后他也问:“你的呢?南方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收到了么?”
“收到了,也是双伶送给我的。”说着,阳永健走进棚子里,从鼓鼓囊囊的背包中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尽是钱。
见到钱,张宣就问:“衣服都卖完了?”
阳永健说:“卖完了,今天早上就全部卖完了。”
“那你们还挺厉害的,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张宣真诚地夸赞道。
阳永健笑了,原地等了几秒,没见他的下文,忍不住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一共卖了多少钱?”
张宣也跟着笑了:“我问那干嘛,都是你挣的钱。”
阳永健摇摇头,玩笑似的骂了句:“你个滑头。”
临了,她从黑色塑料袋里掏出两踏钱,先递一踏5000的给张宣:“这是3000件衣服进货的本钱,5000块,你收着。”
“好。”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张宣也没客气,伸手接了。
接着她又递过一踏钱给他,解释说:“3000件衣服,我们一共卖了31240元。
除掉给你的5000本金,还剩26240块,我们三个人平分,每个人可以得到8747块。”
眼瞅着这踏钱,张宣退后一步,没接,摆手表示:“这是你们两个辛苦挣的钱,不用分给我。”
阳永健眼睛一瞪,就道:“张宣你在说什么瞎话呢?没有你,我和孙俊一分钱都挣不到。
本金是你的,点子是你出的,货也是你提过来的,我和孙俊就跟你屁股后面捡现成的。
就算捡现成的我们两个都还没做好,要是没你出谋划策,我们别说3000件了,一半都难哎。你只出手几次,就卖了1000多件,这些我心里都有数的……”
横说竖说,好说歹说,阳永健一定要把这8747给张宣。
但张宣哪能要啊!
如是……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客气,推搡了好久。
最后把阳永健惹毛了,就竖眉道:“张宣,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听到这种诛心的话,张宣只觉得脑壳疼,见她真的吹胡子瞪眼了,临了只得插科打诨说:
“哎哟,以咱们的关系,你说这话不怕把我伤了么?不怕我今晚吃不下饭?不怕我今晚睡不着觉?”
听到这话,阳永健愣愣地盯着他眼睛看了会,最后笑了。
然后她笑着笑着就眼睛涩涩地说:“张宣,你真的越来越流里流气了。”
笑过之后,阳永健突然认真地问他:“张宣,我问你,如果我哪一天快要饿死了,你会看着我饿死吗?”
张宣嘴角抽了抽,“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是啊,我在说胡话。”阳永健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望向远方的青山黛水好久好久才缓沉地说:
“你知道吗,张宣。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有你和双伶在,还、还有孙俊,有你们三个在,我就算再困难都能趟过去,因为你们会搭我一把的。
可是……”
到这,阳永健转头又看向他:“可是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还不起的话,我暂时也不打算还,要是一辈子都还不起的话,我就不还了。
但做人我不能贪得无厌,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不想在你们面前显得太卑微了。”
“……”
张宣望着她的眼睛,无言以对,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多说什么了。
因为这就是她的本性,在她认可的朋友面前,从不虚伪,也不做作。
见他沉默了,阳永健再次把8747塞到手里,挤出一个她自认为最灿烂的笑脸说:
“这个暑假谢谢你,让我挣了这么多钱。不仅读大学的钱有了,还能留一下大笔钱给我爸爸治病。”
张宣低头瞥了眼手里的钱,也是无奈,这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是真的没法再推脱了啊。
把钱放抽屉里,关心问:“你爸爸的病怎么样了?好些了没?”
阳永健回答说:“前段时间才去县人民医院复查了一遍,目前算是控制住病情了。但医生说,想要治好的话,还得持续吃几年药。”
对于这个结果,他也不意外,因为甲亢本身就不是一个容易根治的病。
张宣说:“能把病情稳定住就是好的开始,慢慢来吧,这病急不得的。”
“是啊,急不得的,所以我和我爸也不急了。”阳永健应一声,就转移话题问:
“听说你姐后天要结婚了?”
“嗯,肚子都那么大了,不结也得结了哎。”提起这蠢笨蠢笨的大姐,老男人也是服气的。
看他一脸郁闷的样子,阳永健想到那些传闻,也是情不自禁笑出了声,然后说:“那后天再来喝喜酒吧,现在我就先走了。”
“你要回家?”
“看你这问题问的,我不回家还能去哪?”
“不是!天都快黑了啊,你家里又没人,在那高山坳上,冷冷清清的你还回个什么劲?”张宣挽留道:
“要不你今晚就住我们家吧,跟妈睡,明早再上去。”
阳永健低头瞅了她自个儿一眼,摇头说:“我一身是汗,又没衣服换,臭死了,你就饶了我吧。”
张宣笑笑说:“哟,多大点事!穿我妈的衣服啊,你们身高反正差不多。”
阳永健还是拒绝:“别了,你们这棚子多个人住也不方便。再说我住你家了,村里人肯定会闲言碎语的,传到双伶耳朵里不好听,我不想让她误会。”
又劝了一阵,见硬是劝不动,张宣最后也是熄了心思,末了只得拦着她,在路边等出车的欧阳勇回村。
等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欧阳勇从镇上回来了。
人家一看小舅子和阳永健一起站在马路边,就秒懂是怎么回事。
主动朝两人喊话:“等我一哈啊,我把车上的人先送回家。”
张宣说好。
再过十来分钟后,欧阳勇折返了。
等到阳永健坐上去时,欧阳勇对他说:“你也坐上来,跟我一起上去。”
张宣诧异:“你脑子缺根弦吧,上山路不是人越少越好么?”
欧阳勇挤眉弄眼说:“你不晓得个,那山路两边好多坟场,现在太阳要落山了,一个人回来怕。”
张宣,“……”
阳永健,“……”
第103章 席面
……
太阳升起来了,它从木排的缝隙中穿过,正好照射到张宣脸上。
熬了夜的老男人迷迷糊糊还想继续睡,可是下一秒挣扎中才想起大姐要结婚了,还有好多事要做。
张萍要结婚了。
阮得志也是百忙之中从深城赶了回来。
这次依旧是一个人回来的,妻女杨迎曼和杨蔓菁都没跟来。
虽然阮秀琴对此心里早就有预料,但脸上还是禁不住的遗憾和晦涩。
倒是阮得志非常看的开,反过来安慰姐姐说:“没关系啊,姐,我回来了呢。”
阮秀琴挤个笑容,把着弟弟的手说,“诶,你来了就成,今晚我们好好喝一杯。”
大姑也来了,“云华富贵”四个儿子,除了阳贵在沪市外,其他人也都来齐了。
一见面,辉嫂就拉着张宣走到一边,悄悄摸摸从包里掏出一个摩托罗拉BB机给他:“老弟,这东西的手续我都办齐了的,你直接用就成。”
嚯!
好家伙!
一出手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是真舍得。
有钱了,出手就是阔绰啊!
张宣惊到了,慌忙表示:“不成不成,嫂子诶,这玩意儿太贵重了点,我不能要。”
似乎早就猜到他会拒绝一样,辉嫂是个干脆的性子,直接半挑明了说:
“拿着吧,你考上大学,这是我和你哥的一点心意。而且有了这个东西,今后我们联系也方便。”
得,有些话,张宣一听就懂。
想着自己要去羊城读大学了,这两口子急了,为了安心,这是抱大腿呢,怕生意跑了呢!
想明白关键点,张宣没法再矫情,只是用抱怨似的口气开玩笑说:“我可是你弟弟啊,咱们是一家人,你这样弄得太生分了。”
她听了这话,不仅不尴尬,眼睛亮亮的,反而热情高涨了几。
辉嫂笑逐颜开道:“我们是一家人,有甚生分不生分的?行了啊,嫂子要帮着做事去了。”
话毕,人家挥挥手就转身走了,雷厉风行。
……
半年前老张家寒碜,穷糟糟的味道十里八乡都能闻到,狗都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