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吊唁仪式，少了许多悲伤，反而有些像庆典了。
雨果教授他们献上了鲜花，如果有相熟的朋友，就会在一起闲聊一会儿。
霍夫曼家族提供了各种饮料，酒水，小点心。不管是客人，还是过路的人，都可以随意取用。
如果有人上前吊唁，亲属就必须上前致礼，相互慰问几句。
约纳斯一直很忙碌，他是雅尼克唯一的孩子，这种场合离不开他。
“施特腾，那位陪在约纳斯奶奶身边的女孩是谁？”
“我不知道，但是应该不是他的妹妹，我知道他最大的妹妹只有十三岁。”
巴尔姆不说话了，明艳动人的妮可今天虽然穿了一身素色的衣服，但是依旧挡不住她耀眼的光芒。
跟她比起来，自己就好像是约纳斯偶尔起兴才动嘴的一块肥肉。
不过，她也没有竞争的意思，能够陪着约纳斯在学校里面享受青春，共同学习，她已经很满足了。
下午的时候，里奇又过来了，他的别墅距离教堂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三百米。
这么近的距离，他的保镖们足以保证他的安全。
“约纳斯，马克想跟你谈谈。”
跟约纳斯说话的人是一位干练的中年女人，约纳斯刚才知道了她的名字乌尔苏拉圣多明戈。她是西班牙的一位侯爵夫人，同时也是里奇的秘书。
约纳斯扭头望去，坐在主教私人花园那里的里奇向他招了招手。
“谢谢夫人，我马上过来。”
乌尔苏拉点了点头，跟约纳斯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转身走向了外面。
看过里奇的两本自传体，约纳斯很清楚这位侯爵夫人在马克里奇这个圈子里的地位。
在《马克里奇的独立共和国》一书中，这位侯爵夫人是里奇的私人管家兼助理，在《石油之王》一书中，这位侯爵夫人更被形容成一个堪比时代精英的强人。
里奇身边这样的精英人物太多了，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约纳斯要学好几年才敢比一比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只愿意让里奇记住自己，而不是死皮赖脸贴上去。自身没有足够的能力，说句难听的话，连屎都吃不到一口热的。
原本以为有雅尼克在，自己能享受他的照拂，但是如今，只剩下余荫了。
“约纳斯，请坐。”
“谢谢马克叔叔。”约纳斯没有客气，直接坐进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虽然马克里奇是约纳斯崇拜的人物，但是跟他聊天，绝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首先，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他的声音非常轻柔，即使是说英语，德语口音也很重，但是说德语，却又带着浓郁的东欧德语口音。
很多时候，即使坐在他对面，稍微疏忽，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与他轻柔的语调不同的是他锐利的眼神和慑人的气势，他跟人说话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给予对方巨大的压力。
而且他说话字斟句酌，非常简洁。通常只会用点头，“知道了。”“对。”“为什么？”“你认为呢？”这样的句子来交谈。
每个人都把跟他谈话当做苦差，因为大部分时候，你都会觉得自己在面对一台机器。
不过今天，他跟平日大不一样，约纳斯坐下之后，他就谈了很多。从跟雅尼克在七十年代初认识，一直到如今这十二年的友谊让他一直在回忆和感慨。
直到今天，约纳斯才知道雅尼克跟他从认识到成为好友的过程，很有一股英雄惜英雄的味道。
六十年代，里奇为当时最大的石油贸易商菲利普兄弟公司效力，因为与古巴的独家贸易，开始声名鹊起。
他与搭档平卡斯格林一起开创了“战斗贸易”模式，就是从局势动荡的国家那里取得贸易权。
他因为具有杀手般的直觉而被称为“斗牛士”，基本上就是他负责谈判，达成交易，格林负责运输，格林船长的外号也就是从那个时代开始流传。
因为一百万美元的奖金没有兑现，他跟格林离开了公司，自己开办公司，起步资金是他们的积蓄和里奇的父亲从哥伦比亚的一家银行贷款的两百万。
在瑞士楚格落脚以后，因为资本太少，他们最开始的业务并不顺利。
这个时候，在前几年就跟他们认识的雅尼克帮了他们许多。
而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聚拢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这十年中，雅尼克一直是他们这个团队的财务官，替他们这些人掌管着超过一百亿美元的贸易资金。
如今，雅尼克英年早逝，对他们的打击也非常大。
没有了雅尼克，再也没有一个能够值得信赖的人为他们输送弹药。
漫长的回忆之后，里奇说道：“很抱歉，约纳斯，在雅尼克为我们奉献了生命之后，今天我们还是要最后一次利用他……”
约纳斯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疑惑。“你们想干什么？”
………………………………
第一一九章 条件
格林想要说话，里奇的左手抬了一下，格林就闭上了嘴。
里奇望着约纳斯真诚说道：“我们想要利用这场葬礼，警告所有的对手，同时，也为你以后加入我们做好铺垫。”
约纳斯的眼睛看了看他，又在格林和伊万的脸上掠过，他们三人的神情都很严肃。
伊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真名，因为约纳斯在法国的时候，了解到他的外号叫“恐怖伊万”。
看他们的神情，约纳斯感觉到他们似乎想要搞一场大事。
可是，为什么是葬礼？难道瑞士政府会允许他们在世外桃源一样的瑞士胡来吗？
约纳斯也问了出来。
“雅尼克是我们的伙伴，他的意外离去是我们巨大的损失，对我们这个团队，他是必不可缺的人。他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我们，利用他的离开，我们需要展示我们的力量，让所有人明白，我们这个团队是团结的，是强大的。”
约纳斯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制止不了他们，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投资银行那边，未来会如何安排？”
这是在讲条件了，约纳斯和汉娜其实一直都不太清楚雅尼克在他们那个团队中又多少利益关系，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知道雅尼克有多少钱。
别的不说，光是雅尼克注册投资银行的注册资金就是三亿瑞郎，现在这个投资银行属于是霍夫曼家族私有。
不过，注册资本金是不是全部都是雅尼克的资金，有没有别人垫付的资金，雅尼克到底有多少个人资金投入在其他方面，汉娜和约纳斯知道的并不清楚。
想要知道这些，他必须对投资银行的资金做详细的调查。而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资金是见不了光的，想要查账，阻力很大。
还有，这家投资银行在雅尼克不在以后，肯定不会被约纳斯或者汉娜控制，其他人不会相信汉娜与约纳斯的能力。
投资银行要转手，还会不会以霍夫曼的名义？原本的利益划分该如何算？谁来掌管大局？汉娜和约纳斯如何保障属于自己的权益，这些都要跟里奇整个团伙的人来沟通。
这不是一个小的团伙，而是一个遍布五大洲的富豪，矿主，地方军阀，黑帮份子，政府官员组成的团伙，势力大的惊人，但是同时，里面的关系也复杂的难以划分。
在利益面前，约纳斯才不会相信这些人的道德。
这个时候，里奇说一句话，会比他跟他奶奶说十句都管用。
里奇对约纳斯的表现显然非常满意，这些权益本来就是属于雅尼克遗留下的遗产，约纳斯要是不知道争取，里奇才会对他失望。
“约纳斯，请相信我们这个团队的诚信，我们来自不同的阶层，有不同的背景，将我们所有人凝聚在一起，主要依靠的就是公平公正的规则。
属于雅尼克的财产，任何人都不能伸手，我保证，这些属于你和你奶奶。
不管你们是继续放在投行运作，还是你们想要撤出这些资金，我都保证会按照你们的意愿来操作。”
约纳斯问道：“这么说，霍夫曼投资银行，已经确定不再属于霍夫曼家族管理了？”
里奇看了约纳斯一眼，问道：“在未来，这或许还有可能，但是最少这几年，是不行的。你奶奶并不具备管理如此巨大资金的能力，而你，更不可能得到其他人的信任。”
这话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约纳斯沉吟了一下说道：“里奇叔叔，我有一个想法。”
“请说。”
“既然现在我和我奶奶不具备管理这么大一笔资产的能力，我想撤出属于我爸爸的资金，投入私人银行。
霍夫曼投行如今刚组织成型，继任者也不一定与我爸爸的发展思路一样，所以我认为，重新成立一家投行或者基金，不再用霍夫曼这个名字，更为合适。”
“你在害怕吗？”
“不，我认为当自己具备管理这些资金能力的时候，再参与进来更合适。”
里奇看了看格林，两人对视了一眼，里奇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
约纳斯这才真正放心了，浑身都轻松了下来。问道：“需要我在什么地方配合你们？”
“不，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们不会需要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为我们做什么，我只是需要一个名头，这不会对你有实质上的损失，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约纳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的行动需要一个好的借口，或者说需要名正言顺。
雅尼克刚去世，既然要借用他的名头，就必须在乎约纳斯他们这些家人的想法。
没有约纳斯他们的同意，里奇照样可以做他想做的事。但是如果到时候假如媒体采访，约纳斯却没有跟他站在一起，那里奇就里外不是人，非常被动了。
里奇找他谈话的意思，就是统一战线。
格林这个时候接过了话题，说道：“今天晚上的宴会上，圣多明戈将会担任新闻发言人。关于雅尼克离开我们，
虽然没有必要举行专门的新闻发布会，但是在媒体面前，也该有一个明确而且统一的表态。”
约纳斯有些疑惑，因为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里奇不应该如此慎重其事。
他怀疑在这背后，应该还有什么行动，才能符合他开始说的威慑作用。
这些他们应该不想跟约纳斯说，当然约纳斯也不想问。在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或者说与他们平等对话的基础的时候，他知道的越少越好。
虽然在他们这个团体当中，能力和金钱的多少并不是决定地位的主要因素，贡献度才是。
里奇和格林能牢牢站在他们这个团伙的首领位置上，关键就是他们为这个团伙做出的贡献。
约纳斯因为雅尼克的原因，等于半个身子已经进入他们这个团体，但是即便进入，他的地位不会太高。
既然如此，他也还没有做好准备，那么他就不会急着跨进这一步。
所以，他并没有再问自己该做些什么，而是问道：“乌尔苏拉侯爵夫人那里已经有了统一的定论了吗？”
对约纳斯的聪明，马克里奇早就有了足够的印象，但是听到约纳斯这样说，依旧略感惊讶。
他盯着约纳斯看了一眼才说道：“我们当然已经统一了对外的意见，她现在应该在跟你奶奶聊天。”
“我相信我奶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当然。汉娜夫人一直是一个非常具有战略眼光的女人。约纳斯，你也继承了你奶奶和爸爸的优点。”
约纳斯平静地说道：“我希望五年以后，还能得到马克叔叔这样的夸奖。”
“不是应该四年吗？”
“约纳斯的大学还有四年，里奇这样说，显然是代表了他在约纳斯大学毕业之后，会把约纳斯作为扶持对象。
“五年是我给自己多一年时间，来了解这个世界，了解我将要走的道路。”
里奇轻嗯了一声，说道：“我们会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你成长起来的那天。”
梅根虽然只是个不到三千人的小镇，但是镇上却有超过二十家酒店。
霍夫曼家用来款待客人的酒店被安排在了最奢华的普拉茨酒店，同时，这里也是媒体接待中心。
约纳斯今天负责在教堂接见吊唁的客人，随后这些客人就会被安排到酒店休息，社交，明天参加了葬礼之后，来自各地的宾客才会离开。
汉娜就一直在酒店这边接待客人，包括菲利普和维拉，也在这里陪她。
听乌尔苏拉念完了新闻通稿，她轻声问道：“这是马克和平卡斯他们共同的意见吗？”
乌尔苏拉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雅尼克已经离我们而去，现在却还要利用他的葬礼，对你们似乎有些不公平，但是，马克承诺将会对霍夫曼家族做出合适的补偿。”
汉娜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公平，我也从来没有奢望过这一点。霍夫曼家族对你们还有用处，不会被当做一块抹布扔掉，是我唯一感到欣慰的。”
乌尔苏拉轻拉住汉娜的手说道：“夫人，马克绝对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是一个团结的团队，之所以能够团结，主要就是因为马克建立的公平制度，以及对成员家人的照拂，让每个人都没有后顾之忧。”
“我明白。”汉娜沉吟了一下说道：“虽然我个人倾向于同意，但是，我首先要跟约纳斯达成共识。”
“这是应该的。”
但是到了下午晚些时候，前来吊唁的宾客的地位越来越高。
欧洲不少国家的政府都派来了大使或者是特使前来，其中包括了与雅尼克私人关系非常密切的查尔斯。
他那位漂亮的妻子没有过来，但是王室的主官，还有约纳斯的同学，他的弟弟爱德华，也一同前来。
约纳斯的应酬一直持续到了晚宴之前，最后来到酒店。
当汉娜问起他的意见的时候，他将自己跟里奇提出的条件告诉了奶奶。“奶奶，对我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名声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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