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要出去,边走边说?”
“也行。”
于是几人下楼,阿沅自动离远,老吴招呼庄周坐在一张长椅上,语调里都充斥着亲切感:“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庄周,26岁。”
“哦,26岁。”
他一听这年龄,就是黑户重灾区,又问:“你从哪儿来啊?还有亲人么?”
“……”
“我是社区的救助人员,这位是民警,我们是来帮你的。”
“……”
老吴见他非常紧张,从包里取出一个东西,道:“别害怕,这个没有伤害,我只是看一下。”
说着,用小机器扫描人脸,一瞧显示屏,无信息,的确是黑户。
杨雪一直在戒备,此刻更握住了电击枪,她见过不少精神不正常,或性格偏激,有暴力倾向的家伙。
但庄周恰好没什么攻击性,他虽然不说话,却很老实,踌躇半天道:
“我不记得我生在哪里了,从小就四处流浪,今天跟这个走,明天跟那个走……我前两天过来的,被小沅捡到,小沅很善良,就收留我,我也帮她干活……”
老吴点点头,没说信,也没说怀疑,道:“小伙子,我是专门负责这块工作的。我们的职责就是帮助你们安家落户,回归社会,所以不用担心。
但有些程序还是要走的,我得帮你体检,然后观察一段,调查你的身份信息,希望你配合。”
“您是说,我不能住这里了?”
“你得暂住救助站,但别担心,观察期因人而定,有的三两天就完事了。”
“那我回去收拾收拾行么?”
“可以啊,用我帮忙……”
“不用,不用麻烦您!”
于是乎,他和阿沅重新上楼,进屋就攥住人家的手,如被逼相亲一般悲壮:“同志啊,我可照你教的做了,如果我出不来,我做鬼也会缠着你的!”
“你肯定能出来,你赶紧想想有啥交待的。”
“电脑你不用管,手机你先拿着,但不要帮我回消息。你能来探监么?”
“能啊!”
“那你有空就过来,随时沟通。”
庄周走了,阿沅这个小蹄子还特意喊一声:“吴叔叔,他不是坏人,他不是坏人呐!”
妈的,都是戏精。
……
傍晚,救助站宿舍。
上下铺,一屋十几张床,咯吱咯吱乱响。庄周领了一个手环、一个脸盆、洗漱用品,外加一件看不出颜色的T恤、一双旧运动鞋。
手环能监控他的行程和身体状况,但他怀疑这还是个防护措施,比如自己做坏事,手环会噼里啪啦放电之类。
特么的神奇!
我在平行世界被救助!
这里有个小食堂,师傅都是兼任的,不香不臭反正管饱。他体完检,刚吃了饭,躺床上翘着腿,依旧不辜负自己的名字。
照样随遇而安,没心没肺。
“咻……咻……”
门外忽传来怪声,一只脑袋贴在小窗户上:“喂,你还活着么?”
“死了!”
“我来看你啦,但是不能进去,只能和你聊五分钟!”
“你怎么这么兴奋啊?”
“因为好好玩啊!今天好多人找你,有约你打台球的,游泳的,洗澡的,还有个卖茶叶的……”
“统一回复,我出远门了,短期内不在。”
“那借钱的呢?”
“谁借钱?”
阿沅个子矮,貌似站在什么东西上,扒着小窗户道:“一个叫孟朝阳的,管你借一万。”
“没说理由?”
“没细说,好像跟的那个组出点事情,要不着钱,手头紧。”
“那你打过去吧,密码是……”
“你告诉我密码?不怕我把你的钱都花了?”
“你能花哪儿去?你买基金赚了我谢谢您!”
孟朝阳是他上大学最好的哥们,是个苦逼的跟组编剧,累死累活赚个万八千块,还经常拿不着钱。
阿沅探视了五分钟,乐颠颠闪了。
对这个孤独自立的小姑娘而言,庄周的出现或许是上天的礼物,新奇刺激。
第十章 中老年之友
转眼间,这货在救助站住了三天。
他积极主动,配合谈话,懂礼貌,身体健康,刷了一波吴叔叔的好感度。
这日早饭时,某无家无业的可疑分子正在喝粥,吴叔叔又露面了。
“怎么样,这几天还习惯么?”
“挺好的,比我以前强多了,谢谢您关照。”
“不客气,你安心在这住着,不用着急,我们正在多方查找,看有没有你的身份信息,或者有无亲朋在世。
也不用拘谨,这里每个人都是你的家人,有困难尽管讲。平时要是无聊,就去下下棋、打打球,但不要远走。”
“可我不太敢和别人接触,只有您和小沅接受我。”
“哎,千万不要多想,觉得被人瞧不起如何如何。当时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远隔两地的,钻山里躲起来的,流浪乞讨的,和亲人失散的,还有孤儿,这不是你们的错。”
“……”
庄周低下头,自卑的样子,道:“我知道,我会努力的。吴叔叔,我一会能去俱乐部么?”
“可以啊,我带你去。”
吃了饭,老吴领他出门,来到办公楼后面,有一栋长条形的大屋,正中大门,写着“文化活动中心”。
里面分成几间屋子,唱歌跳舞的一拨,棋牌的一拨,看书上网的一拨,打乒乓球的一拨。
先到阅览室,一个老头正对着电脑,发出嘿嘿嘿的声音。老吴皱眉,唤道:“钱爷?钱爷?”
“原来是小吴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老头七十多岁,干瘦,小胡子,相貌猥琐。
“您也一把年纪了,能不能给年轻人做个榜样,少看这些有伤风化的东西?”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怎么叫有伤风化?”
老吴不想辩论,道:“给你带个人来,我们刚救助的小伙子,想来俱乐部转转,你关照一下。小庄,这是钱老师,管文化这块的。”
介绍几句,自去忙了。
钱爷瞄了他一眼,明显没空搭理:“随便看,不懂的问机器人,别损坏公物就行。”
说完,继续看电脑。
过了一会没听见动静,也没找着人,扭头吓了一跳,那年轻人正站在身后,直勾勾的盯着屏幕。
屏幕上,一个大洋马正扒掉上衣,露出bra,裹着一对圆鼓鼓、挺翘翘、沉甸甸的奈。偏偏她还腰细颈长,眉眼妩媚,骚的不得了。
“这是您做的?”
“我亲手做的,没套模板,怎么样?”
钱爷一脸的江湖老狗样。
“不咋地。”
“啥?!!!”
钱爷被侮辱,没等发火,庄周道:“这个奈看起来不错,其实很假。
奈有四种基本形态,小奈小底座,这种虽小,却挺拔秀丽,俗称笋。大奈小底座,这种往往下坠,记住是下坠!不是下垂,俗称木瓜。
小奈大底座,我个人喜欢这种,穿衣显瘦摸来有肉,稳定性又好。大奈大底座,往往是半球,俗称水滴。”
“哟!”
“而且我觉得嘴唇可以厚一点,但眼神一定要清澈,这叫又纯又欲。”
“哟哟!”
“白种人不讲究这种瘦感,腰再稍稍丰腴一点,屁股大一点,有道是屁股大过天,快活似神仙……”
“哟哟哟!”
钱爷连胡子都翘起来,看他就像看亲孙子一样:“坐坐坐,我给你倒点水,这都是你自己想的?”
“对,让您见笑了。”
“不不,你这个听起来就自然,我做的确实假。”
废话!我可是照着地球球花——莫妮卡贝鲁奇讲的。
钱爷热情许多,问:“那个,小吴说你是被救助人员?”
“对。”
“来几天了?”
“不到一个礼拜,之前在阿沅家,现在救助站,说是观察期。”
“哦,阿沅是个好孩子,她肯收留你,你没问题的。而且我也帮你担保,过两天就能出来!”
钱爷热血义气,恨不能斩鸡头烧黄纸,当场结拜。
他又领着庄周到棋牌区,指着三缺一的一桌道:“这是秦大爷、董大爷、阿宾大爷!”
“您好!”
“您好!”
庄周肃然起敬。
“这是我刚交的一个小朋友,叫小庄,带来认识认识。”
“好说,孩子瞅着不错。”
有钱爷在,他很快跟着混了一圈,在天海市希望社区这个小小的俱乐部里,开始结交第一波人脉。
……
“麻麻,他拿咱褂子了。”
“谁啊?”
“逗你弯儿!”
“这孩子,好好看着!”
“麻麻,他拿裤子。”
“谁啊?”
“逗你弯儿!”
“哈哈哈!”
“小庄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不了不了,我肚子里也没多少货,改天想起来一定说,一定说。”
俱乐部有个大舞台,庄周拱拱手,从台上跳下来。底下一帮老头老太太,看他都跟看孙子似的。
叠楼区人口的年龄单一,中老年居多,要么就小孩,青年都去XC区工作了。每天在这玩,谁瞅谁都腻烦,冷不丁来个新人,还是年轻后生。
嚯,这帮中老年嗨了!
他刚下来,就被一大妈拽住:“小庄会跳舞不?”
“什么舞?”
“就健身休闲的。”
“倒是懂点,我怕跳不好。”
“哎呀,我们都是瞎跳,来来来露一手,我们跳来跳去都是那几首。”
他被拽到跳舞区,好家伙,音乐就放上了。他挑了挑,选了一首跟《酒醉的蝴蝶》风格相近的,回忆自己曾闲得蛋疼学的广场舞。
“这个分32步,看好了啊,准备动作,然后第一步……”
“稍稍侧身,双手抬上来,向右扭就踢左腿,向左扭就踢右腿。”
“然后双手掐腰,脚横着迈开半步,足尖点地……像我这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哎带点小俏皮更好……”
“哎哟,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俏皮?”
“这话我可不爱听,上年纪怎么了?上年纪就不能有精神追求了?您们得精神焕发,老树生新芽,看这金色的夕阳多么灿烂回煌!”
“哈哈哈!”
“哎哟哎哟,你这孩子太逗了!”
“咋还摆上造型了,这跟谁学的?”
跟我赵妈!
庄周在俱乐部混了一天,最大的收获居然是口音,没错,就是口音。跟讲普通话一个逻辑,这里也有与天朝相似的方言,只是名字不同。
比如天津话不叫天津话,叫津沽。他已经打算下回说《钓鱼》了,《钓鱼》不用天津话说,没味儿。
以至于在傍晚,老吴过来时,一堆人围上去打包票。
“小庄这孩子不错啊!”
“又热心又幽默,还肯陪我们玩。”
“是啊是啊,能陪我们这些老家伙玩的差不到哪儿去。”
钱爷更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小吴啊,我们文化口正缺人手,我就要他了!”
什么鬼?
老吴懵逼:“您说什么呢?”
“反正你不懂,我们俩才有共同语言,你赶紧把他弄进来。”
“不行不行,他审查期还没过,谁晓得是好是坏?再说进社区得考试,哪那么容易?”
僵化!
不知变通!
钱爷吹胡子瞪眼,喜欢奈子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儿???
第十一章 文艺复兴
“你是回小沅家里,还是到别处住?”
“回小沅家。”
“哦,小沅可是个好孩子,你要对她不好,全社区的人都不能饶你。”
“不不,我们不是……”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理解。她自幼没有父母,对成熟男性很依赖,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她才把你捡回来。
你26,她17,虽然不违法,但这么住着也不太好。这样吧,你那栋楼有间空屋,房主在城里,一直空置。我帮你说说,你先住下,慢慢再找个工作……真要在一起住呢,起码等到她18岁。”
得嘞!
庄周在救助站待了五天。
被注射了一种针剂,主要看他有没有精神问题、疾病或毒瘾之类,然后做心理模型,有无暴力倾向等等。
在他走老年人之友的路线下,很快重获自由,但那个手环还戴着,要一直戴到拿身份证为止。据老吴说,大概要几个月至半年。
阿沅出去工作了,他便抱着自己领的脸盆毛巾,来到老吴介绍的那间屋子。
在七层,进去就一股霉味,家具什么的都有,只是长期无人打扫。庄周苦逼,我在2021好歹三套房、一个生鲜超市,在2049也忒惨了。
没办法,整理吧。
耗费了一天时间,收拾的差不多,晚上阿沅也来了,进门就乐:“你终于搬出来了!以后你得自力更生,我不用供你饭了!”
“想得美,给我把钥匙。”
“干嘛?”
“去你家上网啊,顶多我晚上回来住。”
“你还赖上我了?”
“那可是我的卧室,再说我想到办法帮你赚钱了。”
一提赚钱,阿沅眼睛bulingbuling放光,俩人又回到她家,庄周打开网上的一个宣传广告,道:“我们去参加这个。”
“超新星大赛?你疯了?”
“怎么就疯了,第一名有一百万奖金呢!凭我对这个世界的研究,第一名不敢打包票,但只要拿到前十,就有二十万块,不比你捡破烂强?”
超新星大赛,是这里非常火爆的一个唱歌比赛,全年龄段覆盖,已经举办十年了,是常规的新人出道舞台。
所谓新人,指的是虚拟明星。
每年从7月份开始,共五期比赛,8月份结束。每届都有海量的新人参加,大多是一月红,下个月就销声匿迹。
阿沅觉得不靠谱,道:“你哪来的信心啊,你让那个小道长去比赛?”
“不不,是这位。”
庄周用自己手机打开一个视频,里面有个女人在唱歌,阿沅皱眉:“看着也不漂亮,普普通通。”
“我们有作品啊,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
“优秀作品稀缺和明星太多的矛盾?”
“不错!我可是有一个世界的作品在后面支撑!”
诚然,庄周选择的这位歌手,外形上比不过那些虚拟明星,但要搞清楚明星和作品的关系。
比如王祖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