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坐起来,弯腰穿鞋时,看到下又多了一个纸箱子,不用说赵伟这几天又买了不少录像带。
宁向东粗略的给赵伟算了算帐,这些带子大概又花了二百多块钱,他无语的摇了摇头,这家伙一直没有还他钱,却都买了这些东西。
五点多的时候,赵伟下班回来看到宁向东又惊又喜,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立刻吵着晚上不去吃食堂了,要去辉伯那个苍蝇店打牙祭。
“最近又收了好多片子,穷死了!”赵伟抱怨道。
宁向东闻言笑起来:“你这点脑子要用到赚钱的地方该多好。”
赵伟一说话,他就明白晚上又是他买单了。
因为要上夜班,吃饭时宁向东坚决不喝酒,赵伟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急着去上班。
“再不去现场实践一下就没机会了,等回厂后连轧线开了车,什么也不会,可就丢人现眼了。”宁向东说道。
赵伟却不以为然:“温技术做了那么多板材缺陷的样片,比对着看看不就全知道了。”
“那可不一定,温技术自己都说,还有好多毛病做不出来,只是小面积的能在课堂上展示,整卷缺陷就得在生产中慢慢积累经验。”
“回去不也一样积累吗?反正我上班这几天就没遇上过问题,一些小的质量缺陷生产机组的人自己就解决了,咱们就是摆设,”赵伟撇撇嘴说道:“照这样下去,他们这个质监站早晚也得取消。”
“取消了再说,现在不是还在吗,存在就是合理的。”
“反正什么话都被你说了,上次说取消的也是你。”
赵伟打个哈哈,从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一盘带子,打算去文娱室播放。
宁向东这才发现,两张下边都塞了放录像带的箱子。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宁向东冲门外喊道。
“打折促销。”走廊里传来赵伟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宁向东心里一动,这次回去听赵宝库说过,香港那边出现了一种叫镭机的东西,专门播放影片用的,只是媒介变成了镭盘,录像带很有可能要淘汰了。
想到这里,他担忧的看了看满屋子的录像带,着实为赵伟花出去的钱心疼了一下。
夜班的接班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宁向东跟随其他工段的人一起进了武钢车间,在工房里换好工装后,武钢质监站的师傅韩刚又开始不慌不忙擦起了皮鞋。
宁向东不好问什么时候去线上检查,只好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进来一个机位工人,对韩刚说道:“韩师傅,刚才过来几个卷子,表面都有水波纹,要不你去看看?”
韩刚低头看看刚擦亮的皮鞋,想了想问道:“纵深进去多少?”
“不到一厘米……”
“那不碍事,随它去。”韩刚一听放松下来。
机位cāo)作工一听也放下心,转走了。
宁向东在旁边听了,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起来,水波纹是怎么产生的,似乎听温技术说过一次,通常不算什么大问题,钢卷冷却后发生自然收缩,这些不规则的波纹就消失了。
可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似乎漏掉了什么。
宁向东反复思索着,依稀记得在哪里看到过类似这一段描述或者什么重要人物提到过。
这时韩刚站起来,说了声出去一下就走了,也没有叫他一起去。
宁向东正在聚精会神的思索刚才的问题,也没有问韩刚要去哪里。
刚刚想到重要人物这个词时,宁向东的脑海中骤然一亮,他终于想起来了。
石宗勤!
去年在连轧厂的简易工房,阅读石总工的笔记时,曾经看到过一段话,当板坯经过连续轧制时,由于受到轧辊不规则的连续挤压造成受力不均匀,就会在带钢表面产生压痕,如果是轻微痕迹,冷处理时会恢复到合格状态,但是如果cāo)作侧和中部压痕严重,没有引起重视,将会造成重大质量事故。
想到这里,宁向东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把抄起安全帽,边跑边扣在头上冲了出去。
已经来不及去找韩刚了,距离机位cāo)作工离开也有好几分钟,而他从岗位走过来又是几分钟的时间,一来一去,再加上宁向东思考的时间,只怕将近十分钟。
连轧机组是高速运行的机器,这个时间不知有多少吨带钢已经完成最后的轧制过程了。
宁向东一边沿着绿色通道飞奔,一边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也许只是cāo)作侧的问题,尚在许范围内。
到达钢卷库时,龙门吊正在作业,他无法靠近,就向最近的卷板机组跑去,带钢运行到这里,速度已经明显放缓,宁向东凑过去仔细一看,钢板中部满面都是清晰的亮点,如同夜晚天空中闪亮的繁星。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迅速环视周围,看到不远处一个黄色的铁皮盒挂在一根独立的铁柱上,他立刻冲上去,按下里面的红色按钮。
刺耳的铃声响彻整个车间,几秒钟后,连轧机组全线紧急停车。
带钢表面的生产缺陷是辊印,是极为严重的质量问题。
………………………………
第一百零五章 福兮祸所伏
宁向东按下突发事件示警铃几分钟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了无数的人,成片的红色安全帽一起涌向带钢卷材库。
车间主任一口一个“他姆妈的”骂着空气,一边指挥人手将这批出问题的钢卷调出成品库。
头顶的天车隆隆作响,很快有三台门吊排列在卷板库上方,天车段长嘴里叼着哨子,仰面朝天亲自指挥作业。
正在忙着调度的带班大班长吓得够呛,连声劝说主任退下去总揽全局,这些具体指令交给下边的人办。
“老子当年也是车工干起撒,这些活还不会做?!”主任大声吼着,声音淹没在嘈杂的现场,好像蚊子叫。
大班长两手一摊:“上面的天车工看不清地面况,您的哨子一响,他们搞不清该听谁指挥,要出状况的!”
非常时期,有非常制度,一切指挥服从现场调度,不以职级论高低,天车段长也是老厂里的老同志,一时急生乱,这时被大班长教训几句,连忙退出了现场。
宁向东这时也退到不远处的安全岛里站着,他是并钢实习职工,在现场根本插不上手。
站了没一会儿,就看到那边有人对他指指点点,随后几个红色安全帽向他用力挥手。
宁向东见状连忙走过去,现场的最高领导是一位值班副厂长,很严肃的询问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当问到质监站谁带班时,宁向东犹豫了一下,说道:“是韩师傅……”
“他在哪里,马上来见我!”副厂长严肃的说道。
“事故发生后,他要求我在这里留守,自己第一时间回站里打电话汇报况去了!”
武钢的编制和并钢不一样,总司设立科技质量处,是游离于各分厂之外的独立部门,架子比分厂还高半格,直接对总司负责,质监站属于派驻机构。
按说分厂副厂长没有权力过问科质处职工的动向,但是非常时期,一切行动服从现场最高领导的指挥。
宁向东刚刚回答了副厂长的质询,韩刚就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小……小宁,我……”跑的太急,说话的气都不够用了。
“别急韩师傅,我已经把事件经过跟领导汇报过了,你已经给处里汇报了吧?”说着话,宁向东递了个眼色过去。
韩刚一看心领神会,假意继续喘息着,不住的点头。
副厂长看到质监站当班的两名职工全员在岗,非常满意,转吩咐边人员道:“质监站及时发现问题,及时采取措施,功不可没,给这位韩师傅报功!”
说着话,看了看宁向东的工作服:“还有这位并钢实习的同志,也要为他向并钢请功!”
随后几天,厂里组织生产技术部门对整个事故进行了详尽调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连轧机组对出现问题的轧辊没有及时更换,横辊表面打磨不均匀,产生了质量隐患,所幸发现及时,没有造成严重损失。
随后厂里对问题产品做了降级处理,并对立轧辊工段予以扣除全年奖金的重罚,责成段长做出深刻检查,当班职工纪律处分等一系列措施。
同时总司表彰了科技质量处,授予光荣集体称号,,重奖连轧厂质监站驻站职工韩刚五千元奖金,连轧厂奖励八百,并举行了隆重的颁奖仪式。
韩刚名利双收,载誉而归,对宁向东感激涕零,搞得他好不尴尬。
在宁向东的想法中,这次纯属凑巧,恰好他去年看笔记时读到了这一段,而且时间久远,还差点忘了。
然而世事无常,机会总是留给事先有准备的人。
武钢连轧厂为了表示感谢,亲自派人面见刘元贵,送了锦旗。
刘主席大喜过望,一直以来,并原在武钢的位置都有点尴尬,总觉得叨扰兄弟单位时间过长,人数也太多,在武钢属于麻烦制造者,而这次宁向东无意中立下了首功,全体培训职工颇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刘元贵第一时间把况向家里做了汇报。
李铁听到后十分高兴,在电话一连声说了无数个好字。
挂掉电话后,他先向书记何立楷和总经理袁克航做了汇报后,才亲自去石总工的办公室当面报喜。
到了以后才知道老石已经知道了,他立刻猜到了是谁:“这个老刘,嘴巴快的狠!”
石总工哈哈大笑:“好事传千里,当然要大力宣传。”
石宗勤非常高兴,宁向东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他远在武钢立了功,比自己获得荣誉还要高兴。
“是不是考虑树立一个典型?比如新时代下的青年突击手?”
“这个荣誉会不会太高?可以考虑报请一个本单位内部的全年先进作为激励。”
石宗勤考虑了一会儿,既要给予合理的荣誉,又不能挫伤职工的积极,权衡的把握很重要,现在唯一难办的是宁向东太年轻,在荣誉面前,怕他自不过硬,压不住荣誉而产生骄傲心理,这样反而对他的成长有害。
李铁听了石总工的建议大手一挥,否定了他的谨慎想法:“年度先进不但轻了点,而且与小宁这次做出的贡献不太符合,能及时发现质量问题,也是他平常努力学习业务知识,不断提高自水平的结果,就先定个生产标兵吧,等年底看全年工作表现再给予表彰!”
“好,我同意。”石总工对这个提议很赞同,这样既达到了合理的平衡,也是对宁向东工作的肯定。
当刘元贵宣布了厂里的嘉奖令时,宁向东不但没有激动,反而自感受之有愧,他来了武钢这么长时间,光顾着卖袜子了,这次无意中撞到的质量事故,不过是运气使然而已。
就连赵伟也觉得他是撞了大运。
刚听说厂里夜班发生事故时,赵伟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自己上班时间比他多,却没遇上这么露脸得好事。
不过仔细一琢磨,就算自己当班,估计也一样发现不了,他连上白班都不想出工房一步,更何况夜班,生产车间昼夜噪音不断,想想脑袋都大。
想通了这一点,赵伟释然了,对尚自惭愧的宁向东说道:“你娃也不用觉得惭愧,这次荣誉就是你该得的,换了别人赶上这次事故,背个处分都算从轻发落!”
倘若事故发生时没有及时赶到现场处置,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听赵伟这么一分析,宁向东不有些后怕了。
“还真是撞了大运!”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概莫如是。
………………………………
第一百零六章 爱财如命
宁宝隆的贷款顺利批复了,人民路城市信用社一共放款二十万元。
这个数目超出了三人最初商定的数额。
按照龚强的想法,贷款越少越好,只要能够满足当前的资金需求即可。
他的意思是贷个四五万足够了。
宁向东的胆子就大了很多,他认为是至少翻倍,最少贷款十万才行,满足了进货需求再留出一部分周转应急。
两人征询赵宝库的意见,他却不置可否,没有给出具体参考意见。
随后跑贷的这一段时间,一直是赵宝库和李平哲进行沟通。
在这期间似乎发生了一些曲折,不过赵宝库并没有向龚强详细说明。
而龚强本来就不赞成贷款,一看赵宝库全盘接手,自己更乐得不闻不问,所以和信用社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完全不知道。
直到信用社通知放款的时候,赵宝库才约了龚强一起去。
当看到贷款数额时,龚强非常吃惊,因为比他和宁向东商议的十万元又翻了一倍。
而更令他惊讶的是,这笔贷款并没有全部划到宁宝隆的账户上,而是只到账了一半。
当龚强发现少了十万元时,胖脸上立刻冒出一层油汗,他平时不慎丢失一块钱都心疼得要命,更何况现在是十万元的巨款。
胖子焦急的对照宝库说道:“宝库哥,出大事了,你快看看账,整整少了十万。”
赵宝库笑道:“钱数没错,二十万不多不少,信用社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怎么贷款数额是二十万。而账上只写着十万?”
“那十万元我转到我的账上了。”
龚强张口结舌,他首先想到的是赵宝库釜底抽薪。
因为三人合伙成立宁宝隆之时,只有赵宝库拿出现款投资,才使得宁宝隆顺利开张。
现在店里刚刚有了现金,他就把自己的钱抽走,不是釜底抽薪是什么。
说起来赵宝库这么做,也没什么错,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是不应该事先不打招呼,本来挺简单的事情,非要搞得这么复杂。
龚强心里有点儿生气,但是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反而笑眯眯地跟赵宝库说:“应该的,宝库哥。咱们宁宝隆本来就欠着您的钱,这下大家就都扯平了。”
“那什么,既然您把钱拿走了,还是给我写一张收条,我也好放在帐上,等向东回来看的时候也好交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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