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端到桌上，他说，“现在是一点整，你已经下班了。”
我看了看表，是这么回事。
“我请你喝咖啡，坐下我们聊聊。”
他说坐下聊聊。
好。
我们从学校聊到工作，从快餐店聊到办公楼。他是马上升研三的学生，工作已经快找好了，听他的意思还算不错。谈话中我得到了一个重大信息，他之所以每天都来我们店是因为隔壁那间高级西餐厅里提供无线上网，那个网络非常巧的覆盖到了我们店里。
这么好的资源我该不该告诉经理？
小凡拿着抹布和消毒水装模作样的过来擦邵理言身后的桌子，时不时地冲我使眼色。我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她冲我吐吐舌头，却忽然走了，我正在想怎么回事，就听见身后……
“小程下班了啊？”
邓经理。
我站起来傻笑一番，“刚下。”
“你们慢聊。”她说完就坐到邵理言身后，小凡刚刚擦了一遍又一遍的位子上……
邵理言喝了一口咖啡，很无奈的笑了一下，“我看我也该走了。”
然后他站起来，我也站起来，邓经理也站起来……话说关她什么事？
“谢谢光临~”伴随着邓经理甜美的嗓音，我和邵理言一前一后出了门。他问我家在哪儿，是不是顺路，我想也没想就告诉他，“不顺。”
“那我先走了。”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明天见。”
我走到对面超市，上了去我们家方向的免费购物班车……这是我回家的常用交通工具。
“小程，下班啦？”问我话的是司机孙师傅。
我点点头，“今儿猪肉多少钱？”
“十一块六，便宜了五毛。”
我仰天长叹，“暂时吃不起。”
“哎，小程，今天香蕉便宜，才一块五毛八！”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是张奶奶，指着她旁边巨大的一袋子香蕉。
“您这算大宗购物了吧？得给您送货啊~”
车上的几个大娘捂着肚子笑，张奶奶指着我，“你这张嘴啊！”
我在莲花小区下车，给张奶奶把香蕉提到她们楼电梯上，然后骑上自行车往家走，这段路还要花我十五分钟时间。今天和邵理言聊天耽误了，到家都两点多了。刘叔出去摆摊修车了，苏子自己在家，他们家放的摇滚乐声音堪比小范围地震。我进家门之前先花了一分钟把他们家门砸开……
“哎~小研哥~”
“小点声儿，梁大爷睡觉了。”
苏子咧咧嘴，进去关了声音，“小研哥，今天街道的人来了。”
我一脚迈进他们家大门，顺手把门关上，“按我教你的说了没有？”
“他奶奶的那个王大头！”
“别骂街。”我拽了个凳子坐下，“怎么说的？”
“我就把你教我那套背了一遍。”他看了看房顶，“母亲早亡父亲失业月收入不足五百元家中无亲属接济生活困难父亲身体不好没有医疗保险……”
“停！”我拍了他脑袋一下，“背课文呐？”
“反正那王大头没说什么。”
“那就行。”
苏子他妈，就是我刘婶五年前得病没了，那是我爸走了四年之后的事儿。
“小研哥，你们家可麻烦了，王大头一进门就找你们家钢琴。”
“我把钢琴伪装成桌子他都能找着？”
苏子一拍桌子，“妈的，找了那老半天！”
我叹了叹气，看来这回申请低保又没戏了，“算了~”我站起来，“回家了啊！”
“那你奖学金怎么办？”
我做了个‘飞天’的动作，“就这样，飞了~”
那是贫困生奖学金，我们学校什么都‘睁一眼闭一眼’，唯独这沾了钱的事，比什么都仔细。没有低保就不算贫困生。
其实我也没指望。
回到家，我妈正对着我们家唯一值钱的物件发呆。
“回来啦？”
“嗯。”我点头。
“小研，要不，咱把这钢琴卖了吧。”
“你们家老程就留下这么一件囫囵东西，我还惦着合法继承呢。”说完一头钻进厨房，今天的菜是丝瓜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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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回复：【完结】理程 by 田唐（温馨文）
5
小程日记：
我要一份大薯条……麻烦给我八袋番茄酱，谢谢。——扑克女之薯条女
现在我们来关注一下扑克女。扑克女共四名，据目测均为‘奔三’型，真实身份是四所不同高校的在读生。嗯，我当然是偷听她们说话听来的。我和小凡分别把她们称为红茶女、奶茶女、咖啡女以及薯条女。
当然这四个称呼是有根据的。
今天九点半，邵理言来了，看到我的时候很阳光的笑了一下。我也笑了一下，然后接着干活。小凡过去帮他接的电源线。快十一点的时候，已经很难找到座位了。四个扑克女说说笑笑，奶茶女还从包里翻了一本书来看。
那本书还是英文影印版。
她拿我们这儿当图书馆了……
“哎，我问一下。”薯条女说话了，显然是对我，“你们这儿提供电源？”
“我们餐厅还没有这项服务。”
“那怎么他有？”奶茶女又问。
我深呼吸一下，“他跟经理熟。”
四个扑克女就笑，笑的异常诡异。我不理她们，继续干活儿，邓经理把打扫卫生间的光荣使命又一次委派给了我。工作完成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邵理言还没走，真不巧。
更不巧的是，我刚好在卫生间门口跟他打了个照面。
“今天挺忙？”他问。
“嗯，还行。”
“昨天没聊尽兴，不加班吧？”
我真想加班，问题是没有加班费。我摇头，他笑。
“我等你到一点。”说完他就回座位去了，我这才发现他今天没带电脑。
当然，如果他带了电脑，怎么能随便遛达到卫生间门口来……然后，小凡‘噌’的出现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的表情。她没出声音，让我看她口型。
两个字，约会。
我也回了她两个字，我出声音了，虽然声音不大，我说，“去死。”
我想这跟约会压根沾不上边。我给约会的定义是，男女双方在相互想要进一步了解以便决定是否发展为恋爱关系的条件下在公园、咖啡厅等浪漫地点进行的无原因无目无定型的三无活动。
首先，这是在我工作地点。不浪漫。
其次，我认识他不到三天，没有也不可能发展成为任何关系。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俩都是男的。
“程哥。”
我一回头，不是小凡，是刚来接下午班的小赵，“来啦？”
“你擦墙干吗？”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的抹布。
无语。
一点钟我下班，抹布和消毒水交给小李，发现邵理言正看我。我走过去，他笑了一下，然后我就不客气的坐下了。
他说的第一句话，“你下班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我请你吃饭。”
第二句，“其实一个多月来，我每天来你都在，我们也算认识一阵子了。”
三，“我……”
“还是算了，我妈在家等我吃饭，你想聊天，我就跟你聊聊，吃饭就免了。”
他的两句话分别否定了我的首先和其次。我真怕他第三句来个‘我是同性恋’，把我的最后也否了。说怕，可能还有点期待。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他笑了笑，“耽误你了。”
“没事儿。”
“那，咱们走到公交站，我不耽误你吃饭。”
我怎么告诉他我坐超市的免费车，“行。”
公交车站就在快餐店对面，太阳晒的站牌都发烫。我只盼着他要坐的车快点来，我也好快点去赶超市的班车。
晚了就又要多等四十分钟。
我正琢磨着怎么脱身，他就说话了，“今天天气不错啊~”
这句话的比较直白的说法是：我很想跟你说话，但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嗯，我明白，“就是有点儿热，不过比下雨强。哎，我们店就快改二十四小时营业了，欢迎光顾啊～”
他就笑，“如果我睡不着，一定去找你聊天。”
“工作时间不准聊天。”我说。
他的脸色稍变了一下，“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没有没有，你别误会。”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坚持了十几分钟，又一辆公交车来了，上了一堆人，下了一堆人……“你怎么还不上车？”我问他。
“我等的车还没来。”
本站共有六路公交车经过，“所有的车都来过了。”
他一下子没了话，只笑，“那你呢？”
“我……”我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其实我就住附近。”他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小区，“我在这儿租了房子。”
原来如此。
真是搞笑的状态。
“其实我坐超市的免费班车回家。”还要骑十五分钟自行车的事情说不说也无所谓，“那我走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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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小程日记：
其实，红茶加奶比奶茶好喝，所以在推出了奶茶之后，红茶再也不配牛奶了。——扑克女之奶茶女
邵理言是个罕见的典雅型帅哥。这当然不是我说的，是小凡说的。甚至有一次，我似乎听见咖啡女也说过同样的话……愿上帝保佑步凡小妹妹不会在考入大学之后变成那个样子，阿门。
言归正传，邵帅哥依然每天都来店里，我依然每天都和他打个招呼，但多余的话不再说。小凡帮他接了几天电源线之后，他忽然声称自己带了两块电池，不需要电源了。
他怎么不早带两块电池？
于是今天早上十点，当奶茶女抱着一个电脑包和薯条女一起出现在餐厅的时候。我知道大事不妙。
“麻烦你引一根电源线出来。”薯条女说。
我只好照办。
电源接好，擦了几张桌子，小凡又窜过来，神秘兮兮的说了句，“你的审美观有所改变？”
我瞪了她一眼。
“邵帅哥一直在用眼睛瞄你。”
“那是他的审美观出问题，你找他去！”
出乎我意料的是，小凡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我环视四周，邓经理并没有出现。
怪哉。
十一点半，我又一次奉命打扫了卫生间，历时二十分钟。出来的时候，四个扑克女已经凑齐了，似乎在看某部最新大片。
我第一次产生了负罪感。
“小程，给大娘打杯水行不？”
是门口卖报纸的杨大娘。我接过她的旧饮料瓶，走到操作间给她打了一瓶拿回来，“温的，正好。”
“谢谢你啊，小程。”
“您别客气。”
“小程，你病啦？”
我一愣，“没有啊。”
大娘点点头，就走了。很不幸，这短暂的一幕再一次没有逃过邓经理的法眼。而且这次，我被直接请进了经理办公室。
“小程，我记得已经提醒过你了。”
我点头，我懒得说话。
“虽然你是我们的老员工，我也不能特殊对待啊！”
我点头，我实在懒得说话。
邓经理走近了点，“你脸色不对，生病了？”
“没有。”
“算了，你也快下班了，回家好好休息吧！”
“哎，谢谢经理。”
我出经理办公室的时候，门口有两个人。假装擦地的小李和完全没有伪装的小凡。她没有悬念的又开始对口型，三个字，怎么样？
我回了她三个字，“没关系”。
“程哥。”小李走过来，“你今天不对劲儿啊。”
“我今天异常正常。”我说。
他就嘿嘿的笑，我换了衣服，打算回家，走到点餐台的时候跟小赵打了个招呼，就出门。邵理言还没走，我看见他了。
但我没理他。
他也没理我，当然，他忙着和对面的清纯美女聊天，哪有时间理我。
嗯，今天邵帅哥不是一个人来的，这是一个月来的第一次。
到家的时候，我妈已经把饭做好了，楼道里异常安静。说起来，我们楼很少这么安静。我妈把菜放到桌上，我盛上饭，打算好好填填肚子。
“小研，咱家低保没申上，你也不用这么苦着张脸。”
我抬头，“没有，我早有心理准备了。”
“还说没有，苏子在路口看见你，跑回来就说今天你心情不好。”我妈说，“这不，街坊们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我站起来走到抽屉旁边，拿出一面镜子。
“快吃饭，别照了！”
“我得看看我脸上哪儿写着‘不爽’两个字了。”
我妈就笑，其实我是认真的，但是左看右看都觉得一切正常……
一定是他们太敏感了，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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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刘叔家的低保也没申请上，这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我那套词写得天衣无缝，苏子背的也够认真……没想到，王大头说苏子有劳动能力却无故不参加劳动，终日游手好闲。
这下，大伙儿都没话说了。
因为大家都恍然大悟，苏子十八了……
我和我妈劝了一个下午，苏子终于答应去找个事儿干。我妈偷偷问我，能不能让苏子跟我去店里干活儿……我想了想，就答应帮着问问。
不过，再到店里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两天我请假。
“程哥～～～程哥你可回来了～～”小赵一见到我就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来他们太想我了。
店里没有我坐阵怎么行……
“我回来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赶紧安慰他。
“快把步凡那个烦人精领走！”
“……”让我说什么好。
九点半的时候，邵理言来了。他来的时候，我正在擦玻璃，擦的刚好就是他常坐的座位旁边的玻璃。他照例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个汉堡。
“昨天和前天你都没来。”他说话的声音很不对劲。
“嗯，歇了两天。”
他笑了一下，“还以为你生病了，那天你脸色不好。”
我收拾了工具，走到点餐台，小李笑呵呵的走过来，“程哥，又续咖啡？”
“温开水一杯。”
小李愣了一小下，又立刻恢复笑容，把一杯温开水放在我手里。
“感冒的时候喝白开水比较好。”我把水放在邵理言的桌子上，“热水免费。”
他先抬起头，看了看水，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咖啡，“程研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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