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没话好说了,更没脸探查李冬冬的任何消息,陈子涛也像和谁串通好似的,在我面前再没有提起李冬冬。我觉得一切都很奇怪,可我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陈子涛说她这么早来校,是为了先来找房子,张国义没几个月就要考研了,要找个清静的地方住,开了学,好的房子就难找了。现在学校同居的人是一拨一拨的,并且以幂次方增长。
我对此嗤之以鼻,报复性地说:“ 没见过你这么卖力地帮男人跑前跑后。”
陈子涛说:“ 我才不像你,我喜欢他就什么都愿意做。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爱,你他妈懂个屁啊。”
我听了埋着头哭了起来,陈子涛也估计自己把话说重了,忙说:“ 好好好,你什么都懂,什么都懂,别哭行不?”
我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哭得更响亮地说:“ 我懂个屁啊!”
陈子涛长叹一声,叹得装模作样,我气了个半死。
可我哭完了,还是跟陈子涛出去找房子。我闷着气跟在陈子涛后面屁巅巅地跑了半天,最后终于在一个独门小院里找到一间像样的房子,而且是带卫生间和厕所的,租金不便宜。可陈子涛眉头眨都不眨付了三个月的。
想着陈子涛要和张国义在这里恩恩爱爱地过日子,我要孤零零地在寝室里不足三尺宽的硬板床上活受罪,顿时一阵气闷,又是一阵长叹。
陈子涛居然不理我,我觉得她是故意同我作对,于是招呼都没打就一个人回学校了。半路上我又哭了一场,心里灰黯得第一次想到一死了
第二部分第2节 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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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我说,如果我把它囫囵写完,凑足十万余字,便帮我把它变成铅字,这无疑是个彻底的好消息,尤其对一个穷到家,而又无法拉下脸去坑蒙拐骗的家伙来说,这是条最适合的发家致富途径。尽管干这行需要不断更新的噱头和足够厚的脸皮。可是为了钞票,我决定踏上这条不归路了。我知道,你们会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当然,在凑足字数的前提下,在实话实说和哗众取宠之间,我仍然选择前者。我想那将是你们愿意看到的。闲话少叙。
我回到寝室,把铺盖整理好,便一头扎了下去。过了许久,迷迷糊糊陷入似梦非梦的境地,恍惚看到许多情景:许多人在冲我笑,李冬冬在笑,陈子涛在笑,张国义在笑,笑着笑着突然拉下脸来对我说,我们不带你玩了,你一个人呆着去吧。
我猛然惊醒过来,脸上烧得通红,露在外面的手臂冰凉一片,头痛欲裂。我想我开始不合时宜地发起烧来了。我躺进被子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光秃秃的梧桐树枝被风吹得沙沙地拍打在屋顶上,愈发觉得情景凄凉。想着陈子涛对我莫名的冷淡,李冬冬的音讯杳无,很快又被那种自我营造的无助忧伤紧紧地攫住了。
动了情肠之后,眼泪自然而然又流了一枕头,冰冰凉凉地贴在眼角发梢。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我看见陈子涛袅娜地走了进来。慢慢走到我床前,见我面红耳赤的样子吓了一跳,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就势抓住她的手失声痛哭起来。陈子涛帮我加了床被子,出去买了一堆退烧药,又帮我打好了开水,然后倒好水拿好药,托起我的脑袋安顿我吃好,像母亲照顾孩子一样。我一阵感动。她在我床头坐下来,嘲笑着说:“ 你还真是个多愁多病之身!”
我刚才对她涌起的那股温暖感动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接着又说:“ 李冬冬不考研了,已经找好了单位,去年年底就回家乡实习去了。也许以后都不来了。”
我听了顿时傻了眼,紧跟着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陈子涛冷酷地说:“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是自找的。你们俩本来好好的,他对你又好,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把他弄得鬼一样,把自己也折腾成这样,这样你就舒服了吗,你不要做出一副等着我同情的样子,不值钱。”
我无话好说。心里一个声音浮了上来,并且越来越大声地提醒我:我再也见不到李冬冬了。
前所未有的绝望淹没了我所有的思想,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也不知道陈子涛什么时候已经走开。
一直到开学前的一星期,我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陈子涛每天都来照顾我,可我们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而我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我和李冬冬,从此算是天涯陌路了。我强忍着心头的痛跟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说:是我自己选择这样生活的,他又不是我的小青菜,以后还会有更好的。然而更大的一个声音紧跟着在后面说:“ 不会再有了。”
新学期开始了,我对这次开学简直就是迫不及待了,我的大学生活从这时候开始进入了一段相对平静正常的时光。 那个冬天过去以后,我毫无选择地成熟起来,主动和师小红、蒋丽蓉搞好了关系,并且开始按课程表上排的课程上课,一节不落。我没有了逃课的理由,同时也丧失了那种心情。而渐渐到后来,我发现做这一切并没有想象中勉强。我甚至愿意习惯于这样的生活,像大多数以前被我们视为傻冒的同学那样生活。
后来知道张国义考研分数刚刚过了学校的线。而陈子涛在那间有桃花开着的独门独院的小屋里和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对于我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我和陈子涛合情合理而又莫名其妙地冷淡起来。当我真正开始孤独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享受孤独。
这个春天来得特别晚,学校里的草坪树木磨磨蹭蹭地绿了起来。整个城市终于开始草长莺飞了。
星期天的早晨,我窝在被子里看《红楼梦》。正看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拉开门,看见了两尊金毛狮王。
你们猜对了,是久违了的黑皮和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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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以后,我和陈子涛再次粉墨登场。
这次是黑皮菜虫拉到了一个车展的广告。我和陈子涛艳压群芳当上了车模。而我们接下这活儿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有暴利可图。只要换好衣服,摆好姿势,倚在车身上保持迷人笑脸,一个小时就是300元人民币的可观收入。我们没有拒绝金钱的理由。
那个车展持续了一周,每天4个小时,总计28个小时,每人酬劳合计8400元。活动完毕后我、陈子涛、黑皮和菜虫四个人看着计算器上的数字,目瞪口呆。
几个没见过大钱的毛孩子回过神来以后跑去一顿狂撮,吃到肚子快撑破了方休,七倒八歪地倒在桌子上。正当我微醉之际,朦朦胧胧看见黑皮鬼里鬼气凑过脸来说:“ 文静,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我一把把他拎起来塞到桌子底下去了。陈子涛见状哈哈大笑。
不管怎么样,和陈子涛能够再在一起喝酒,让我感到高兴,能再次生龙活虎地和人斗酒,也让我高兴。
我们好像都喝醉了,我拖着陈子涛回了寝室睡觉。我们那一晚还说了很多话,我都想不起来了,我惟一知道的是,我们肯定都哭了,因为隔天早晨我们俩的眼睛都肿着。即使这样,我们俩也没有恢复邦交。
钱是黑皮拿回来的,一共16800元整,钱分得很公平,我和陈子涛一人五千,黑皮菜虫一人三千四。
我正想着如何花这笔飞来横财时,却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有下文。
话说拿到现钱的那天下午,我正在寝室里反复地数那叠钞票,突然又听到黑皮在外边狂喊我的名字。由于从来没发过这种横财,我拿着钱心情紧张得不得了,被他一叫,手一哆嗦,钞票撒了一床,我赶忙拉过被子把钱盖住去开门。
他一见我就说:“ 怎么现在才开门,躲着数钱哪。”
我举起拳头,他纵身一躲说:“ 这有啥啊,我还不是数到现在,手指头都点秃了。”
我被他说得一乐,也笑了起来,然后才想起他那天酒醉之后所说的话,便自以为是地猜测他的来意,没等他开口,就说:“ 你干吗来了,要是不想再被我踢到桌子底下,就赶紧走,我还要抓紧时间数钱哩。”
他举起两只手,像个大猩猩似的猛拍了一顿胸,大声喊:“ 我冤哪……”然后正色道:“ 我是打过你的主意,可你摆谱摆得跟烈士似的,我也只好作罢了。”
我说,你这也太伤我心了吧,我还以为你丫又来朝我表白来了。他说,得得得,我可不是李冬冬,追到你,也不会任你拿捏,我立即寒下脸来,黑皮这才不敢吱声,然后说明来意。
原来,上次举办那个车展的老板说我表现得挺好,想见见我,说是有可能让我做他公司的特约车模。
我问黑皮是找我一个,还是和陈子涛两个人。黑皮说就我一个。这让我觉得有点失落,可是想着这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再说也经不起黑皮软磨硬泡地鼓吹。于是同意和黑皮一起去。
我随随便便穿了套牛仔衣,和黑皮一道出来了。走到男生寝室的时候,黑皮让我等他一会儿,没多久他出来的时候已经一身西服笔挺,头梳得溜光,怎么看怎么像要去嫖娼的样子。我笑岔了气,他倒厚着脸皮雷打不动的样子。
后来他总算说了句实话:我明摆着是跟你去蹭饭,这身行头是借来的,五星级饭店衣冠不整不让进。
我路上还想,人家指不定把我们关在哪间办公室里说一会儿就算了,五星级饭店这种事他真敢想。
可我没想到见面的时候,人家真找了间像样的饭店,尽管不是五星级,可我这身装束进去未免也太寒酸了。人家的“ 行政助理”把我们安排进一个包房后,彬彬有礼地退了出去。
没多久,我听到一个操着广东普通话的声音,洪亮地响了起来:“ 细文小姐吧,不好意细,让你们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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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和大多数除广东以外的中国内地人氏一样,对这种腔调深恶痛绝,并且直觉地联想到,身后越走越近的家伙一定梳着个油光发亮的大背头,手指上必定扛着个几百克重的大戒指。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黑皮已经站了起来,并顺势踢了我一脚,我赶忙跟着站了起来,堆起一脸的笑,迎上那张脸。一张不在我想象以内,也不在我意料之外的脸,一个中年人的脸,五官端正、没有特色,却意气风发。我注意观察了一下他的手指,的确有个大家伙在手上,是个玉石的大扳指,耀武扬威地顶在大拇指上。
没等我先开口,黑皮早已谄笑着向我介绍那个广佬了:这位就是蒋总。
我忙伸出手去迎上那人伸出的左手,他很有礼貌地捏了捏我的指尖,很坦然地打量了我半分钟,把我看到低下头才说:“ 从来没见过文小姐这种女孩子,不化妆比化妆漂亮多了。这次的车展这么成功,你功不可没啊,这次请你来就是为了表示我对你的感谢的。来来来,请坐。请坐。”
然后他扭过头对服务员说:小姐,可以上菜了。
我便挨着黑皮坐了下来,心里想着他刚才的那一番开场白,心想丫不知道是真轻浮,还是在跟我客套。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黑皮脸黑皮厚,一直猛拍广佬的马屁。那家伙听得挺得意的,一个劲地和黑皮说他的发家史,断断续续地故意透露出他的巨额家产的惊人数目。然后又不停地给我夹菜,说:“ 文小姐,你多吃点,不要怕胖,这个菜没有什么脂肪在里面的。”
我忙不迭地道谢,拼命挥动筷子勺子,脸几乎埋到盘子里去。
广佬哈哈笑着说:文小姐真细可爱,不像现在的女孩几,动不动就闹着要减肥,这个不七,那个不七的。
我的脸腾的一下红到耳脖子。他笑得更大声了,黑皮逢迎着笑得比他还大声。我发誓一下饭桌,就要把他千刀万剐。
我等着广佬说签我做特约车模的事,他却迟迟不张口。我又着急,又没话好说,还不能再这么拼命吃东西,坐立不安的样子让广佬看出了一两分。他说:文小姐细不细还有什么事啊?
我看他的腔调和样子,断定他是饱暖之后思淫欲,纯粹是找我消遣的,便说:“ 是啊,我晚上还有课,挺重要的,不能落下。”
黑皮扬起净是油的嘴说:“ 刚才怎么没听你说啊?”
我恨得牙痒痒,说:“ 我也刚刚想起来。”
我以为广佬要说什么话留留我,谁知道他倒挺爽快地说:“ 那不耽误文小姐的时间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学校吧。”说完掏出一只当时还挺少见的爱立信手机哇啦哇啦说了通广东话。然后又对我说:“ 文小姐,你再稍微坐一会儿,我的司机马上就到。”
他既然这样说了,我倒拉不下脸来立即就走,只得又坐下,来回转动着手里的一杯茶。
黑皮看着场面有点僵,也放下了筷头,对广佬说:“ 那蒋总,谢谢您今天晚上的盛情招待,我也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呆会儿我就和文静一起走吧。”
谁知道广佬一摆手,大扳指呼呼地生出风声来。他说:“ 小吕你再留一留啦,难得和你这么投机,再留下来陪我霍一杯啦。”
黑皮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说:“ 哪里哪里,既然这样,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他官腔打得倒是炉火纯青,让我刮目相看。
这时我反倒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也许别人就是仅仅为了对我表示感谢,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图。可是转念一想,我都拿了他五千了,他还用得着谢我个屁啊。再说了,就是谢,还有陈子涛呢。原来说什么让我签个特约车模,可是把我叫来了也没提这事。而一个中年商人无缘无故请一个曾经仅仅有过业务关系,现在已经人财两清的女大学生吃饭,可能性有几种,大家随便怎么猜都能猜出来了,对吧。当然,他还请了黑皮,可谁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想障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