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叹了一口气,好像想到了自己破碎的家庭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她是以色列人,相貌绝对出众。她父亲在‘七日战争’1993年7月25日以色列对黎巴嫩发动“责任行动”的进攻,黎巴嫩称之为“七日战争”。中是一名空军将领。”
“我还以为她住在以色列。”
朱迪思耸耸肩。“也许她是来观光的。我偏偏在哈罗德食品城位于伦敦市中心的骑士桥。看到她。我冲她挥手,但是她没有回应。也许她没认出我来。我只见过她一两次,那还是几年前的事了。”
该回到正题了,莉兹想。稍稍犹豫了一下,她问:“你和拉维谈了吗?”
朱迪思摇摇头。“几个星期不说话了。现在我们之间的相互联系都是严格通过律师。他甚至都没有回来看看戴茜。这非常让人伤心,但是,看了今天的新闻后,我在想他是否只是不想把我们牵扯进去。”
“这么说,你也只是刚刚发现了他的问题?”一直以来莉兹都是将信将疑地以为正是他的“问题”使得朱迪思抛弃了他。
“是的,”朱迪思说。她看着莉兹,开始只是有点困惑,接着是彻底的不信任。“你不会以为我和他们有什么瓜葛吧?”
“当然不会,”她太了解朱迪思了,不可能怀疑她的诚实。“但是我肯定他们要和你谈谈这件事。”
“谁,B部吗?”
“唔,是的,但是我更想说的是诈骗案件调查组。”
“那太好了,”朱迪思说。“我会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事实上,‘一切’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零。空白。什么都没有……”突然间她似乎到了爆发歇斯底里的边缘,因此,莉兹把手伸过去放在她的小臂上。“冷静点,”她平静地说。
朱迪思立刻不说话了,低垂着下巴点了点头。莉兹生怕朱迪思会哭出来,一时间,这似乎是一触即发的事。然而,朱迪思恢复了镇静。放下叉子,看着莉兹,她问:“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们要处罚我吗?”
“这不取决于我,”莉兹说,让她感到宽慰的是,幸亏不是。“我并不认为这是多大的一件事。毕竟,情况并不是好像我们以前一直没能抓住你。只需一点好运,他们可能只是在你的档案里作一些补充说明。”
“一种训诫。”朱迪思说。
“我不这么看。更像是轻描淡写的批评。”
朱迪思凄然地一笑。“事实是,莉兹,我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他们要么认为‘当她的丈夫陷入困境时,她为什么不和他站在一边?’要么是‘难怪她甩了他——那个家伙是个骗子’。”
“也许吧。”莉兹说,她拿不准朱迪思想说什么。
“但是难道你看不出来?”朱迪思的语气第一次显得很动情。“我并没有抛弃他。他离开了我。”莉兹尽量不露出吃惊的表情,这时,朱迪思收拾好餐具,整齐地放在盘子上,接着她又把餐巾叠了起来。好像她想通过把注意力集中在平淡无奇的琐事上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瞧,莉兹,我嫁的这个人不再爱我了。而今天,我发现了他是一个骗子。但是,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么吗?”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莉兹想这一次她真的要崩溃了。她看着她朋友痛苦不堪的样子感觉很无助。但是朱迪思似乎又一次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最糟糕的是我宁愿他明天就回来,无论他是不是骗子。这是不是很可怜?”
四十
看来那辆汽车他非得处理掉不可了,同时他也有点想除掉拉什德。蠢货!从沃金汉姆开出来,沿M4公路一直往西,巴什尔一路上愤怒地想着。夜深了,那条路上几乎看不到人。一弯新月挂在无云的夜空中,看着就像一枚胸针。拉什德愚蠢得让人难以相信。从他瘫坐在前排座位上似睡非睡的架势来看,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惹的麻烦。在汽车后座上,哈里德也在睡觉。
除掉拉什德的念头淡去了——他毕竟还有用。但是巴什尔依旧很生气。他们现在肯定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得整天呆在家里,但这些于事无补。他们住在迪德考特镇城镇名,位于牛津市南约三十英里,是一个重要的铁路交会处。郊外的一处小房子里,这里是事业刚起步的年轻人新买的一处房产,在一片高尔夫场地的边上。和他们所有的邻居一样,他们能够近距离地看到附近的发电厂,还有大家都一致声讨的冷却塔。
尽管这里的环境相当恶劣,这处房子的好处在于它有一间车库。巴什尔把那辆“高尔夫”停在里面,和那辆白色的建筑工人常开的小货车交换了一下位置,他把货车停在了街边。
但是那辆汽车非得处理掉不可。他们得在货车上做些事情,这项工作必须在车库里进行,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巴什尔紧紧地盯着拉什德,因为他现在不是很信任他,哪怕是让他独自出去走上一小会儿他都不放心。但整天呆在屋里头对他们三个人来讲都是非常乏味的。他们无事可做。吃饭、祈祷还有看《古兰经》,那就是他们的生活。
巴什尔有一张那个地区的大比例陆地测量地图。他花了一个下午研究那张地图,在他们西边无人居住的乡村寻找一些偏远路道。然后,一天晚上,他在天黑之前出去了,因为他担心在黑暗中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他严令拉什德和哈里德无论如何不许离开那所房子,虽然他担心的只是拉什德。这里没有铺设通讯电缆,在他们离开沃金汉姆之前他已经把拉什德那部惹祸的手机砸了。只要他不到别处去,就算是拉什德也不会再惹什么麻烦。
他吃惊地发现迪德考特镇市郊这么快就过了,前面已是大片的农场。他驶过一片一片的果园直到他拐下了旺提杰镇城镇名,位于牛津郡。的主干道朝着唐镇城镇名。因其近海地势低洼而得名(the Downs)。的方向往南开。在那些小路上,他时不时停下车查看他的地图。他穿过一个村庄,村子里的房子都是砖墙木梁结构,这时,从教堂墓地处走出来一个男人,独自牵着一条小猎犬。巴什尔感觉自己有点惹眼,他努力地安慰自己,对自己说,在牛津郡亚洲人太多了。
他拐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柏油路,这条路上有一连串的Z字形急转弯,直通唐镇地势最高的地区。通往里奇韦公路从这里穿过,他能看到穿着短裤、厚底长靴的徒步旅行者向西朝巴斯走去。那条路出现了岔口,铺好的岔道继续向南延伸,忽上忽下穿过一座座小山丘。向右有一条沙石路,半条道上杂草丛生,弯弯曲曲通向一片小树林。很显然,这条路从来没有人走过。
巴什尔小心翼翼地开上了这条路,耳听得车底下的杂草沙沙作响,低矮的荆豆灌木丛刮擦着车身。开到第一个小片空地,他把车停在一棵巨大的山毛榉树下。
他走出货车,锁上门,开始沿着那条路往前走。路两旁,圣栎树比他高出很多,遮住了日光,落下阴森森的怪影。巴什尔看得出这条路刚好够一辆小汽车在上面开。走了两百码,他来到了一个拐弯处,几乎紧挨着一小片空地和一个浅水塘,再往前就没路了。塘里的水看上去污秽不堪,满是水藻。没有人会到那里游泳。
巴什尔在脑子里盘算着他要把那辆“高尔夫”就扔在水塘边上。恐怕几天、可能几个星期以后才会有人发现它,他想,把车扔在这样的地方不会留下很多线索。不管怎么说,就算留下什么线索,过不了多久也就无所谓了。现在,他要的就是满满一罐汽油。
四十一
这是一场青年农民晚餐舞会,但是查理·汉考克已经不算年轻,跳不动了。晚餐后的大部分时间他花在村会堂的酒吧里和其他年岁大些的农民喝啤酒。他只和他的妻子吉玛跳了一曲波普舞,这是义务,然后就让她和她的女伴们自己跳去,而他则和他的老伙伴们谈论旱冬对庄稼的影响。现在她坐在乘客座位上快要睡着了。
凌晨一点,他俩准备回家。虽说他非常肯定他真的不应该再开车——就算是最淡的苦啤酒也有点儿后劲——他还是坐在了方向盘的后面,因为晚上吉玛的眼睛不太好使。他一直没有走主干道,穿过偏僻的东荆棘村,再穿过洛克吉家族世代相袭的庄园,上了个坡进入唐镇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因为在这个时段他不会碰上任何人,更不可能有巡逻车装着一位迫不及待地要对喝了一肚子啤酒的农民进行酒精测试的警察。
他感到有点不舒服,很想小便。虽然他知道再有十分钟不到就到家了,他还是把车停在考斯韦尔山的高处,这里有条路的终点是希姆特塘。在他笨拙地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吉玛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小解的时候,他呼吸着凉爽的空气,抬头欣赏了一番清朗夜空中的猎户星座。他看到路上有汽车轮胎刚刚碾过的深深的辙印,要不是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他也不会多想那些辙印——这条路比较偏远,似乎已经成了“情人道”。他更加留意地又嗅了一下,烟味更浓了。什么东西着火了。
查理不会听之任之,决不会。这不是燃烧秸秆的时候——不会在六月,又是半夜——而火是庄稼人的噩梦。他不能肯定这一片是谁家的地,因为最近希姆特村刚把它卖给了一个外乡人,但是他想他们一定想知道是地里着火了还是,更糟糕,糟糕得多,哪间棚子、库房烧起来了。
他回到车上,沿着那条路往下开。崎岖的路面颠醒了吉玛,她问他在往哪儿开。他还没有顾得上回答,车已经拐过了一个弯。眼前,就在希姆特塘前方,他们看到一辆车着火了。车肯定已经烧了一段时间了,因为剩下的只是一个外壳。火焰已渐趋平息,虽然在夜晚清凉的空气中还能看到短促的火苗忽上忽下地蹿着,火光照在池塘水面上映出黄褐色的光亮。
他停下车,走出来察看车里是否有人,但是那股依然很强的热浪让他无法靠近以探究竟。
“偷来的车,”回到驾驶座时他对吉玛说,“该死的东西。”
“最好得报警吧?”她睡眼惺忪地问道。
他叹了一口气。他对节日之夜后的电话报警还是比较谨慎的。好心不得好报的糟糕事情太多了,就像高尔夫俱乐部的那个经理,因为有人闯进了俱乐部,凌晨三点警察打电话让那个经理开车过去,结果警察反而对他进行了酒精测试并逮捕了他。
但是查理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不管怎样,万一车里有人呢?当然还有就是无论这一片的主人是谁,他总得知道有人在他的路中间扔了一辆车并烧了它,兴许这辆车是从旺提杰镇或者斯文登镇偷来的。
他用吉玛的手机拨通了999,报上姓名,说了他看到的情形。当被问及这是辆什么牌子的车时,他让他们不要挂断电话,走过去看了一下,说他估计这是一辆“高尔夫”,一辆黑色的“高尔夫”,虽说这黑色可能是因为烧过的缘故。T型车,他补充道,因为标志还没有被烧毁。
幸运地是,接警员记下他的姓名和住址后说他可以回家了。他也这么做了,只是开车时更加谨慎。警车开往希姆特塘的时候查理和吉玛差不多已经睡着了。不同寻常的是,这看起来只不过又是一起偷车、毁车事件,但是,在一位警觉的值勤警官了解到被毁车辆是T型“高尔夫”后,一辆消防车从旺提杰镇派了过来。
四十二
莉兹从来不认为迈克尔·拜恩丁是个傻瓜,尽管利亚姆·欧菲兰一直看不上他这位过去的学生。莉兹看不惯的是他的做派,而不是他的脑子。看到他,她通常想到“屈尊俯就”、“不友好”这样的词,而今天早上拜恩丁怒气冲冲地坐在会议桌对面,她认为“满怀敌意”这个词更加合适。她很庆幸有佩吉·金索文在场,当然,她也不能怪这位助手一直低着头专心致志做着笔录。
拜恩丁身材高大,今天穿着方格法兰绒衬衫,深灰色法兰绒长裤,一双笨重的棕色粗革皮鞋。他坐在钢架椅子的前边沿上,很不自在。莉兹的开场白依然是那一套关于她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么做的标准解释。但是拜恩丁根本不买账。“我头一次听说,”他说,“这些新指示什么时候传达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莉兹尽量显得若无其事。“有关细节你得去问B部。”
“啊,我明白了,”说着话,拜恩丁用另一只手的又短又硬、被牙齿咬过的指甲挠着手腕,“你只是奉命行事。”
她判定忍受他的无礼只会让他变本加厉。“不错,”她迅速答道,“我们大家都是奉命行事。”拜恩丁的浅蓝色眼睛睁大了——莉兹看得出他不喜欢这个挑战。她继续说:“那些命令中有一条就是如果有人妨碍调查我得如实汇报。”她注意到佩吉坐在椅子上,身体陷得更深了。“这由你决定,”莉兹正色道。她茫然地盯着拜恩丁身后的墙壁以表示他有多烦人。“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反映到上面去,要么你就回答我的问题。无论怎样,我们最终都得回到这儿做同样的事。那么,你意下如何?”
拜恩丁一只手撑着下巴,恼恨地瞪着莉兹,思忖着。很富戏剧性地叹了一口气,他终于开口了:“很好。你要问我什么?”
“我想让你谈谈利亚姆·欧菲兰。”
“那位已故的利亚姆·欧菲兰?你到底为什么要谈他?”
“你最初申请加入情报部门的时候他为你写了介绍信。”
拜恩丁似乎吃了一惊。“信上怎么说?”
“我得说溢美之辞不多。你得感谢你的其他介绍人。上星期我去见了他,就在他被杀之前。”
拜恩丁皱了一下眉头,眯缝着双眼。“你见到他的时候,他说我什么?”
“他说关于你的论文你和他意见相左。”
拜恩丁大笑。“要是那样就好了。”他轻蔑地摇着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过,你究竟想说什么,莉兹?十五年前我和我的导师闹翻了,因此我决定掐死他?”他厉声说道,并且举起双手好像要检视一下它们的谋杀能力一样。“我是嫌疑犯吗?”他问。
“我本不该这么想,虽说这很明显是那边警察的事。到目前为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