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样一个女子,去了。四十六岁,便走完了她的一生。或许很可惜,可徐默尘却觉得,很圆满。这样的人,如若不是惦记女儿,是生是死,对她来说,已不重要。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徐庭白停下脚步,对跟来的警卫员道:“通知一下后勤部,就说我的话,司汉良烈士的夫人病逝,让他们帮忙安排一下后事,不必很奢侈,但也不能太简单!”
“是!”警卫员得令,便小跑着离开。
徐庭白扭过头,看了一眼徐默尘怀里的司微语,道:“我和你妈妈先回去,今天晚上你陪微语守灵,遗体告别就安排在明天吧,早点入土为安!”
徐默尘点了点头,道:“小语醒来,我会跟她说的。”
“你好好安慰一下她,注意身体!”王怡扶了一下儿子的肩,叹了一口气,司家,并非那么容易打发的。
徐默尘扫了一眼等在一边的顾迟,顾迟翻了翻白眼,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徐默尘怀里的人,道:“她没事,只是不愿意醒来,这是心灵上的一种自我保护。”
“怎么让她醒来?”徐默尘有些不耐。
“她或许是不想自己走路吧,你要是把她往地上一扔,她怕摔着,自然就醒了。”顾迟道。
徐默尘的目光不离怀里的女人,道:“我姐说让我安排一个人去接她,你说我是让冷哲去好了,还是……”
他淡淡地说来,不急不躁,可听得人急了,“冷哲比她小三岁,你怎么能让冷哲去呢?几点的飞机?”他其实想说,徐默尘不应该让冷哲与他姐姐走得太近。
见徐默尘抬脚就走,忙撵上去,一把拉过徐默尘的胳膊,他用力太猛,徐默尘一时不防,手一松,差点真的就把司微语松开了。任徐默尘再淡定,也有些怒了,回目瞪着他,“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做我姐夫了?”
“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的。”顾迟挠了挠头,“我是说,你给她喂点温水,舒缓一下她的神经,或许就能醒过来。”
他说完,又去摇徐默尘的胳膊,徐默尘一扭身,避开他,道:“你是让我去倒温水?”他说话的语气很不善,一身冷气毫不遮掩地外放。他就不明白了,这么脱线的人,没有一点儿眼力劲,是怎么从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博士毕业了的,怎么能当医生,还有,他那个高智商高情商的姐姐,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二愣子。
不得不说,徐默尘很有点门缝里看人的味道,越是脱线的人,在某一方面越是专注,越是愚笨的人,其实越是讨聪明人的喜欢,这个世上,聪明人太多,反而显得笨蠢的人很少,“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徐默尘此刻是想不起来了。
“我去,我去!”顾迟其实没有迟钝到徐默尘想象的那个程度,他忙转身从旁边的护士值班室端了一杯水出来,递给坐在走廊长凳上的徐默尘手中。
徐默尘腾出一只手,指尖才碰到杯子壁,便缩了回来,“你是说用这九十摄氏度的水,把她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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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身材很好
徐默尘不说不打紧,一说,顾迟才感觉到手指头烫得发疼,他的手一松,杯子掉了下来,他自己跳着脚,捧着手不断地吹气,根本就不管这杯水有没有溅到别人身上。
徐默尘早有先见之明,在他松手的瞬间,便抱着司微语跳开了,他这一跳快有一丈远了,鄙视地看了一眼小丑一般跳的顾迟,发誓就算将来他和徐向晚结婚了,他也不会喊他一声姐夫。
“哥!”一声轻唤,徐默尘低头一看,司微语醒了过来,她有些木然,挣扎着从他的身上下来,扶着墙,想要往重症监护室那边去。
“我抱你去!”徐默尘复又抱起她,两步便跨进了房间。
里面,已有护士在商量将沈清婉转移到太平间去,见徐默尘又进来,阴沉着脸,便都住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顾迟进来挥挥手,让他们离开,几个人便逃也似地出去了。徐默尘来这里的次数说起来,有些多,大多是因为沈清婉的原因,再,便是他自己受伤住院,别人受伤来探望,他这样的人,是一个移动发光体,走到哪里,都很引人注目,见过一面,一定是终生难忘。
在这总政医院,也不知有多少小丫头护士们背地里议论他,打听他,一心向往他。
但,此时此刻,给了她们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离他太近,实在是,他的脸一默,便如修罗一般,让人有多远便想躲多远。
看到盖在妈妈身上的那一层白布,司微语已是心如刀绞。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感觉到,妈妈真的离她去了。她颤抖着手,正要去揭那层白布,想要再看看妈妈,手却被徐默尘握住了。她有些不解,回头去看他的脸,却见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死去的人,徐默尘见得多了,不论是与自己相关的或不相关的,见了只会让人徒增伤悲,更何况是亲人。徐默尘将司微语搂过来,将她的脸扣在自己怀里,柔声道:“听我说,妈妈不希望你这样,就让她把最美好的留在你的心里,好不好?”
司微语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
“我们出去,让他们把妈妈送到楼上去,化妆师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你一定不想耽误她去找爸爸的,是不是?”徐默尘循循善诱,每一句话都是直达司微语的心底,她虽觉得不妥,却无法拒绝。
等徐默尘带着她去看妈妈的时候,她已经平躺在鲜花环绕的平台上,偌大的空间已经布置成了灵堂,低沉却奢华,各种形状的白菊摆放出不同的图案,引发人心中无限的悲凉和沉思,似让人透过这淡雅的沉香看向二十年前的岁月,一个女子,一身淡衣,含着微笑,从江南的水乡走来,一步步,拂柳穿花,走过岁月沉重的时空,写下人生含泪的篇章,一步步,最后化为一缕清香,从未来过,亦从未去过。
看到两人过来,一个一身黑衣,挽着发髻,看着老练的女子走了过来,在徐默尘面前弯了弯腰,目光扫过徐默尘扣在司微语腰间的手,道:“尘少!”
徐默尘点点头,她便转向司微语,恭敬地道:“司小姐,请随我去换衣服!”
司微语正要跟着去,却被徐默尘拉住了,他对那女子道:“唐婉,把我和她的衣服拿来,我带她过去。”
“是!”这女子是怡凡集团首席秘书唐婉,怡凡是徐家的产业。
她答应一声,招招手,便有一个女子拎着两袋子衣服过来,徐默尘接过来,搂着司微语便往外走。
徐默尘带着她,闪身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屋,布置得简单但奢华,这里是专门为来参加丧礼的领导准备的休息间。徐默尘关上门,将其中的一个袋子递给她,自己转过身,道:“把衣服换上!”
司微语根本就不在意他会不会突然转过身来,她拿出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很舒服的黑色绵绸布料做成的丧服,裁剪很得体,也很合身,只是,此时,司微语并无心情来在意这些,外面一件黑色轻裘大衣,挡住了这北国深秋的寒风,将司微语身上仅存的一点温暖裹得严严实实。
她换好衣服,靠坐在一边,等徐默尘换上丧服,她并没有回避,一双眼就跟着徐默尘的动作来来回回,就算是徐默尘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她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反倒是徐默尘,被她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心里有些发怵,想打趣两句,实在不是好时候。
两人出门时,司微语挽着徐默尘的胳膊,道了一句:“哥,你身材真好!”
第十六章 灵堂逼婚
她说得漫不经心,徐默尘却是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一跤,扭头去看她,却见她目视前方,一双眼空洞得如暗夜里的星际,他心疼地搂了搂她,牵着她的手,回到了灵堂。
此刻,来的人并不多,都是沈清婉的一些旧识。沈清婉是出了名的才女,写的一手好字,一手好雕刻,认识的人也多是些文人,也正是这些人在第一时间过来和她道别,送来花圈,挽联,和司微语说一些安慰的话,并留在这里陪伴。
遗体告别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徐默尘妈妈便过来了,和司微语交待一下注意的事,还有她在追悼会上要念的答谢词。“这是妈妈给你准备的,怕你到时候说不出来,或许你有自己想说的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也只有最亲的人,才会有如此体贴的安置。司微语的心被这丝丝暖意包围,点点头,道:“不知道能够说什么,妈妈准备的已经很好了。”
追悼会是由司汉良生前的领导方汉平来主持,是徐庭白的安排,显得隆重,也是对司汉良和沈清婉的尊重。徐庭白陪着那人过来时,在门口正好看到了司家的人,司老爷子带着司卫国一家三口来的。徐庭白打了声招呼,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让了让路,让他们先走。
“徐帅,您这是什么意思?沈清婉又不是部队的人,怎么能让人家方师长来主持呢?”
看到前特种部队大队长,现在在徐庭白手下当师长的方汉平上台,别人没有说什么,竟是洛婷跳了出来,指着台上的人,质问徐庭白。
司微语闭了闭眼,无奈地低了低头。
徐庭白笑了一下,没有理会她,而是对司老爷子道:“司老也是这个意思?”
“这违反部队的规定!”司老爷子道,他说这话时,脸扭向别处,并没有看场上的任何一个人。
进了这灵堂,没有行礼,没有上香,甚至都没有和司微语说上一句安慰的话,竟然是来寻衅的。部队或许有部队的规矩,但照顾战友的遗孀家属是每一个当兵的人心中牢记的事,给她们一个体面的葬礼,怎么就违背规矩了?
“既是这样,方师长,你下来吧,我来!”徐庭白道。
“徐帅是以什么身份?莫非您不是部队的人?”洛婷道。
“洛婷,你不要太过分了!”一道声音从门口进来,众人扭过头去,来的人竟然是洛寒。
“大哥,我怎么了?难道说错了吗?”洛婷扶着司家老爷子的胳膊,不悦地道。
洛寒没有理她,而是上前来,从旁边捻起三炷香,正要点燃,又是一道炸雷响起,“洛寒,你要是敢在她灵前敬香,我就死给你看!”
门口,扑进来一个女子,一身艳紫,和整个灵堂内的黑白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显得特别突兀,她脸上上着浓妆,头上别着镶红宝石的发卡,她一把抢过洛寒手中的香,揉碎,正要朝沈清婉的遗体上洒去的时候,司微语再也忍不住了,她扑上前,一把捏住她的腕子,抬脚在她下盘一横,再把她往前一送,整个人便贴着地面滑过去,站在那一侧的人忙躲开,看着她一直滑到了墙边的花圈底下,撞在墙上才罢休。
一道杀猪般的声音从花圈里发出来,洛婷忙跑过去将人从花圈堆里扒出来,那人已经摔得鼻青脸肿,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只是碍于司微语的气势,不敢贸然上前来。
洛婷一边帮她拍打着身上的脏污,冲着司微语喊道:“司微语,你发什么疯?”
“发疯的是你们吧?”司微语背对着妈妈的遗体站着,一副守护的姿态,一双冷冰冰的眼,将司家和洛家的人环视一圈,她的目光落在呆滞地看着沈清婉遗体的洛寒身上,道:“洛将军,如果你们是来闹场子的,就请出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放肆!”洛婷怒道,她用手指着司微语,又指指她旁边撒泼的女子,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你未来的婆婆!”
她这一说,满场哗然,这女子,大家都认识,便是洛寒的妻子林瑞,洛川的母亲。京都门阀较多,关系错综复杂,众人关心的事无非只有两件,迁贬和联姻,什么时候,司家和洛家又要联姻了?
徐庭白和王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找到了无奈。
司微语却不惊不惧,她缓缓地抬眼,看向站在一旁装墙壁的司老爷子,道:“司老爷子,我不管你司家准备怎么对付我,我请你们记得一件事,守孝三年,是为人子女应遵守的孝道。我妈妈现在刚走,有什么事,过一段时间再说!”
不是“爷爷”,而是“司老爷子”;不是“对待”,而是“对付”,立场已经非常清楚了,场上顿时一片唏嘘之声,却不是为司微语,她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如今又没了妈妈,家族对她的并非是照顾,而是相迫。
“三年,你开玩笑的?那洛川得多大了?”洛婷翻白眼道。
“住口!”司老爷子怒了,只不知这“住口”二字,是对洛婷说的,还是对司微语说的。老头子抬起头来,对徐庭白道:“这么多年,徐家对她们母女俩照顾颇多,老头子我很感激,只是,小孩子之间当年的那些玩笑话,也是当不得真的,庭白,你没有意见吧?”
他这么一说,徐默尘倒是瞪大了眼睛,正要上前去,王怡却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
司微语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司老爷子,唇角勾起一丝笑,嘲讽的意味十足,只听得徐庭白道:“年轻人的事,自然是由他们做主,我们这些家长,还操什么心?老爷子也该享享清福了。”
“呵呵,老头子我倒是想享清福啊,庭白,微语的婚事,四年前就订下来了的,洛川是个好孩子,你也是看着长大的,知道你和王怡心疼微语,嫁给洛川,你们应当是放心的。”老爷子道。
“呵呵!”徐默尘低笑数声,他终是不耐烦忍,抬起头来,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司微语身上,道:“这世上谁要是敢娶她,就先备好棺材,找好收尸的人,等着我徐默尘来纳他的命!”
他守护了十九年的女孩,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四年前就订下的婚事?哪怕是月下老人牵的红线,他也要把这线给拽断。
“默尘,别忘了,你是个军人!”徐默尘虽是晚辈,又是下级,司老爷子也不好对他说什么狠话,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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