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珊王朝从224年一直统治到651年,最后为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
所灭,因此后期萨珊已进入中世纪范围。一般而言,萨珊王朝尤其在其初期
是全盘继承了安息的衣钵,领土版图一如安息,首都也定在泰西封,文化艺
术方面与安息更是一脉相承。但由于萨珊王朝强调恢复古波斯的传统,在继
承安息之余又有较强烈的追随或模仿古波斯的倾向,在艺术中表现尤为明
显。此外,萨珊之时罗马帝国已进入后期的衰败阶段,萨珊与罗马的斗争不
仅在军事方面常占优势,在文化方面也有较多的“东风压倒西风”的情况,
尤其罗马帝国东部各行省受萨珊文化艺术影响较大。而在文化交流方面,萨
珊凭其在丝绸之路上的关键位置,继续发挥着安息过去曾起过的那种中介作
用,使罗马、希腊的影响通过它而东传,也使中国、印度的影响循丝络而西
进。但同样地由于罗马这时已处衰微,萨珊跟中国、印度、中亚等地的联系
似乎更为密切,因此,我国文化、艺术与萨珊波斯的交流亦较以前更盛。
萨珊建筑的精华集中于首都泰西封及其他几个都城的王宫。泰西封经安
息的经营,已颇具规模,萨珊时期更力求把它建成可与古波斯首都帕赛波利
斯和巴比伦媲美的名城。中国史书形容波斯首都说:“城方十里,户十余万,
河经其城中南流。土地平整,出金、银、宝石、珊瑚、琥珀、车渠、玛瑙,
①
多大真珠……。气候暑热,家自藏水。地多沙碛,引水灌溉。”应该说是较
准确地掌握了这个位于两河流域中心的都城的情况。泰西封可说是当时西亚
最富裕繁荣的城市,它的工艺品行业异常兴旺,特别是随丝绸之路的频繁交
往,中国丝绸生产技术这时也传到萨珊波斯,泰西封和两河流域一带已有相
当发达的丝绸工业。它生产的丝绸品既有用本地生丝的,也有选用从中国运
来的优质生丝的,并且和西亚已有相当悠久历史的毛织工艺、金丝刺绣工艺
混合织成五彩锦缎,图案采用波斯和安息的传统纹样,更适合西亚各族的需
要,也得到罗马东部各省以及日后的拜占庭宫廷的喜爱。
泰西封城的建筑,现已仅存废墟,但犹可看到皇宫中的一座大殿遗址和
总数达20余座的波斯拜火教(袄教)的神庙。这些建筑都继承了安息的传统,
以砖石结构为主,大厅按依旺形制以拱顶或圆顶覆盖,壁面设拱廊或砌成多
层列拱暗楼,这些建筑形式虽起源于安息,萨珊波斯则把它们发展得更为宏
伟巨大,装修也更华丽。试以泰西封皇宫中的塔基奇斯拉大殿为例,它约建
于继阿尔达希尔为王的沙普尔一世之时(242—272年),整体高达37米,
宽近百米,俨然一座十层楼高的大厦,但其中央大厅仅以一拱由地面直通屋
顶,这个大拱跨宽25米,高29米,在古代建筑中是极为罕见的。以此大拱
① 《北史·西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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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成的依旺式大厅内壁即有五六层楼之高,又砌成列拱暗楼;大拱的弧度不
用普通的半圆形而用抛物线般的椭圆形,不仅更为美观,工程质量也更为牢
固,当泰西封皇宫建筑几经沧桑巨变荡然无存之时,它却仍能巍然屹立直至
今日。在这个大拱组成的依旺式大厅两边,还建有宽数十米的翼楼,与大厅
同高,共用一贯穿整个建筑物的带顶阁的檐部。翼楼从地基达檐部的墙面用
半柱和列拱组成拱廊,分五层排列,底层最高,其余各层高低参差交错,形
成美丽的图案。这种层叠拱廊划分立面的方法,既继承了安息甚至古波斯的
传统,也可能有罗马建筑的影响 (例如罗马竞技场的层叠柱式),但萨珊艺
术家却把诸多因素运用得相当巧妙,使翼楼的华丽和主厅的雄伟互为衬托。
因此《中国大百科全书》评论说:“引人注目的丰富多采的楼层设计,表现
①
出建筑师自由奔放的才华” 。
萨珊建筑的一个重大贡献是在依旺式大厅屋顶的结构上使用了内角拱,
从而解决了在方形墙基上架设圆形屋顶的问题。泰西封皇宫和袄教神庙的厅
堂皆为方形,若屋顶像前述塔基奇斯拉大殿以拱券覆盖,则桶形拱顶正好立
于两边墙上;但若不用拱券而代之以穹窿圆顶,方形的四面墙壁构成的夹角
(直角)与圆顶的圆弧便不能相接,带来建筑技术上的一大难题。从历史上
看,从西亚直到北非一带,在古代后期都有在宫殿、神庙、陵墓中爱用穹窿
圆顶的习惯,因圆顶象征天穹,更具神圣、至尊之义。但这些地方不像罗马
那样是在圆形墙基上盖圆顶而是在方形墙基上盖圆顶,便需用内角拱使方圆
结合。泰西封城内20余座波斯拜火教的神庙,皆为方形墙基承以圆顶,可见
内角拱的使用已很普遍,但这些神庙的上层结构皆已破毁,现今犹存的最早
使用内角拱的萨珊建筑是费鲁扎巴德的王宫,它的依旺式大厅多用内角拱以
承接穹窿圆顶,有些厅堂墙壁上犹完整保留内角拱的遗迹 (约建于3世纪后
半期)。到4、5世纪时,内角拱已属常见,于是又从内角拱技术发展出另一
种更重要的方圆结合的建筑技术——三角拱,即把圆顶的弧壁以三角形式直
接延伸于两墙的直角之间,故又称穹帆或穹拱,三角拱特别适用于以拱券组
成的方形建筑空间,因此更有发展潜力。萨珊波斯建筑在内角拱和三角拱方
面的发明和贡献,对日后的伊斯兰教建筑和拜占庭建筑都有巨大影响。
萨珊波斯的雕刻艺术除一般的雕像而外,尤为发展的是摩崖浮雕,亦即
刻在山崖悬壁上的巨幅浮雕。这类摩崖浮雕的流行,是萨珊波斯执意恢复古
波斯帝国传统的一个重要措施,因为正是古波斯在吸收西亚、埃及雕刻遗产
的基础上首创摩崖浮雕的体裁。波斯皇帝大流士在贝希斯敦悬崖的大片铭文
上方刻以皇帝审视被俘各族首领的浮雕,大流士在首都帕赛波利斯附近的纳
克希·鲁斯坦的陵墓上又刻以皇帝礼拜天神和臣属觐见的大幅浮雕,以后各
帝亦多仿之,形成古波斯艺术的一大传统。萨珊波斯的摩崖浮雕广泛分布于
帝国各地,仅在今伊朗境内就有30处以上,但最重要也最精美之作则集中于
纳克希·鲁斯坦一带,可见其有意比附古波斯之处。在这儿,萨珊开国之君
阿尔达希尔一世即着意经营,刻制仿效大流士的神授王权、威镇敌酋内容的
浮雕,接着沙普尔一世又加以发展,把他最得意的俘获罗马皇帝的胜利刻于
崖壁,这块浮雕也就成为萨珊波斯雕刻艺术的一大杰作。据考,沙普尔俘获
罗马皇帝瓦勒良之役约发生于260年,此浮雕之作当在261—270年间,当时
被俘的尚有大批罗马士兵和叙利亚、小亚一带的罗马工匠,他们被广泛用于
① 《中国大百科全书·美术》Ⅱ,1990 年版,第97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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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造河闸堤坝等皇家工程,王室作坊中亦有不少罗马匠师,其中有些人可能
参与了纳克希·鲁斯坦的摩崖浮雕制作。此外,始终以罗马为主要竞争对手
的萨珊王朝对罗马的凯旋门浮雕之类作品也比较熟悉,这些摩崖浮雕也就带
有较明显的罗马艺术的影响,例如浮雕侧重表现具体历史事件,是罗马叙事
浮雕常见之例,浮雕形象立体感强,几乎接近于圆雕,显然也是受到罗马的
深浮雕和圆雕技法影响所致。但是,总的说来,这些萨珊摩崖浮雕场面之宏
伟、结构之匀称与主题之突出,则是发扬了波斯传统的民族特色。
纳克希·鲁斯坦摩崖浮雕中的沙普尔俘罗马皇帝之图,以沙普尔坐于马
上,瓦勒良趋前跪拜的形象表现。据说,瓦勒良被俘后,沙普尔用之为马夫,
每当他骑马上鞍时瓦勒良则跪着为其垫脚。但是,浮雕没有直接表现这一屈
辱的细节,仅以瓦勒良趋前恭迎的姿式表示他将克尽仆役的职责,更加强了
浮雕的庄重威严气势。沙普尔身着波斯君主服饰,端坐于骏马之上,右手作
招抚之状,左手则紧握宝剑;瓦勒良披着一套典型的罗马袍,双手前伸,右
足屈膝而左足跪地,身后飘起的衣襟表明他屈从动作之快和身份之低。在这
里,艺术家巧妙地用沙普尔的东方君主的传统形象和瓦勒良衣褶飘动的典型
西方人物形象形成鲜明对照,进一步突出了萨珊制服罗马的主题。从技法上
看,浮雕中人、马的形象皆圆润凸现,沙普尔叉腰握剑的左手和马的躯干、
四肢的表现尤有立体效果,服饰细节的刻划又丝丝入扣,在雄强有力之中不
失东方的富丽豪华,可谓浮雕艺术的上乘之作。萨珊摩崖浮雕的高度水平也
促进了各类工艺品上的浮雕技艺的发展,它们的图案和形象有许多仿自摩崖
浮雕,其中最常见的有国王骑马射猎、征战等图。这些工艺品流传甚广,其
中不少循丝络而进入中国,甚得从西域直到中原各地人民的喜爱。
从各种迹象看,萨珊波斯的绘画、尤其是壁画也如其浮雕一样的发达。
泰西封的皇宫、神庙皆有壁画装饰,据说皇宫壁画有表现萨珊征服叙利亚之
役的画面,可见其取材一如浮雕之贴近生活。此外,从伊朗的苏萨直至中亚
各地,也有萨珊壁画制作的踪迹,但它们的遗存都极残损,无从探其究竟。
不过,从中亚各地中世纪初期还有很高水平的壁画遗迹,推测作为它们的来
源之一的萨珊壁画也应该有相当的发展。刻划细致、设色淡雅则是其共有的
特点。从一定程度上说,中亚一带直至中国西北各地的摩尼教壁画,也会保
持一些萨珊壁画的传统。不仅因为摩尼是生活于萨珊王朝初期,而且据说他
本人还是一位卓越的画家,日后波斯人夸奖画家便常常将其与摩尼相提并
论,因此摩尼教壁画传统当有不少可溯源于这位身兼宗教家和画家的祖师。
有趣的是,近年中国考古学家在新疆吐鲁番的胜金口、吐峪沟等地重新发现
的数十座摩尼教石窟中,也可见到许多色彩雅丽的壁画,其中如宝树果园图、
生命树与死亡树交会图、七重宝树明使图中的树丛的插画,枝叶交叉而树形
端庄,技法与形态皆异于中原文物,可能是萨珊传统流风余韵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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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古代后期的印度与中亚艺术
1。从巽伽王朝到笈多王朝初期的印度艺术
在古代后期(公元前2世纪到公元5世纪),印度历史共包括三个王朝,
即巽伽王朝 (约公元前185—前73年)、安达罗王朝 (约公元前1—公元3
世纪)和笈多王朝的初期(公元4、5世纪)。和古代中期印度的孔雀王朝相
比,上述各朝领土皆不如其广阔,笈多初期曾一度统治北印度兼及中印度一
带,而巽伽和安达罗则仅偏处一隅,各地存在着众多小国小朝廷,历史情况
比较混乱。但这几百年在古代印度的艺术发展史上却很重要,艺术流派众多,
并在内外因素的交流汇聚中产生了丰富多采的佛教艺术,总的说来,这是继
孔雀王朝之后的另一个古代印度艺术的繁荣时期,实际上,一些最重要的巽
他王朝艺术作品,例如桑奇大塔的塔门雕刻和帕鲁德佛塔的围栏浮雕,都是
对孔雀王朝原有建筑进行增修改造的结果,其一脉相承的传统与推陈出新的
发展都是同样明显的。也可以说,在孔雀王朝时期提出的创造古代印度艺术
尤其是佛教艺术的任务,继巽伽和安达罗两朝而续成,到笈多时期更有进一
步的发扬光大。
佛教经孔雀王朝的大力提倡,在印度已成为最有影响的宗教,并开始向
国外传播。巽伽王朝时期,佛教建筑与雕刻继承孔雀王朝的传统而发展,并
且更多地吸取了印度本土的风格与形制。佛教建筑中,窣堵波式的佛塔是最
重要的,还有称为支提的经堂、佛殿和称为毗诃罗的僧院,但这些建筑的木
构和砖石结构的遗迹全都荡然无存,只能从现存的石窟寺遗迹中探寻类似结
构的情况。此外,佛教雕刻以及极稀少的绘画遗物也都集中于窣堵波佛塔和
石窟之中,因此它们自然成为了解巽伽时期印度艺术的主要资料。窣堵波式
佛塔建筑这时已发展得形制完备、规模宏伟、装饰富丽,和前一时期的草创
阶段不可同日而语了。根据佛教经典所叙,孔雀王朝的阿育王建窣堵波塔竞
达84000座之多,即使打一大折扣,也能以一二万计,可以想见这些窣堵波
必然大小不一,且以小者居多,佛塔周围的栏栅、门框也多以木料制成。巽
伽时期的新发展便是在这些较小的窣堵波上填土加高,覆以灰泥砖石,同时
把木制围栏、塔门改为石制,雕饰也益见丰美。上述桑奇大塔便是这类新修
窣堵波的著名代表。
桑奇位于今印度中央邦首府博帕尔东北约45公里,在古代邻近马尔瓦地
区的名城毗底萨。桑奇大塔在巽伽时期的增修便得力于这个城市的财源及其
高度水平的工艺匠师,阿育王时期究竟在此建了多少窣堵波,现已不可考,
但经考古发掘整理复原的仍有3座,依次编为1、2、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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