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员乙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主治〃食入口即吐〃,本例则是食后约半小时才吐出,怎能借用本方呢?
老师:我认为,食后约半小时才呕吐,也属于〃食入口即吐〃的范畴。因为〃食入口即吐〃是与〃朝食暮吐,暮食朝吐〃的胃反证相对而言。后者纯属脾胃虚寒,前者则挟有郁热。
进修生丙:老师借用本方,用量极轻,但又重加生姜,不滤其增热吗?
老师:寒格热扰,土败木乘,难以受药的呕吐,最难处方。惟小剂浓煎呷服,可冀其不吐或少吐。生姜是止呕圣药,虽重用30g,但不是同煎,而是捣烂取汁,每次只用5ml生汁兑入药液中,不会增热。陈修园推许本方治疗〃诸凡格拒〃,可谓独具慧眼。根据他的经验,〃若汤水不得入口,去干姜,加生姜汁少许,徐徐呷之,此少变古法,屡验〃。但我历来使用本方治疗顽固性呕吐,均加生姜汁而不去干姜,亦屡验。
学员丙:老师曾用旋复代赭汤加生姜汁迅速治愈过几例顽固性呕吐,这次为何不用呢?
老师:本例不仅进食吐食,而且服药吐药。既然前医已经用过旋复代赭汤而乏效,即使加入生姜汁,也难以矫正旋复花的劣味,惟恐重蹈服药吐药的覆辙!
实习生如果陈修园的说法是对的,那么本方可以作为治疗顽固性呕吐的主方了?
老师:不能那样理解,例如呕吐之属胃阴虚而舌红少津者,就不可误用。柯韵伯说过,〃凡呕家夹热者,不利于香砂橘半,服此方而晏如〃。据《辞海》解释,晏就是〃平静;安逸〃。请大家仔细玩味柯氏这句话,确有其金针度人之处。
脐痛1个月
四川省乐山市人民医院中医研究室主任余国俊
徐XX,男,58岁,农民,1985年12月15日诊。患者肚脐中隐痛1个月余,虽整天疼痛不止,却不加重,喜温喜按。曾自取陈艾煎汤薰洗,葱白捣烂和盐炒热敷脐上,可取效于一时,但旋又隐痛如故。乃就医,先眼乌梅丸汤剂2帖不效,改服附子理中汤2帖,似觉减轻,但数日后又隐痛如故,迁延至今。此明系寒证,但何以内服、外用温热药物疗效均不佳?细询其得病之由,言平素便畏寒凉,今秋曾守护柑橘园10余日。夜间茅屋透风,又频起巡查,衣履较单薄,颇感凉意。有一夜,因不慎失火,茅屋化为灰烬,惊惧交加,卧床数日,便觉肚脐中隐隐作痛,如此而已。患者面色少华,手足逆冷,肠鸣便溏,舌淡苔白滑,脉沉迟。揆度其脐痛之病机,确系肾阳虚衰,寒凝神阙,乃借鉴陈鼎三江尔逊经验,用真武汤加胡芦巴治之:熟附片30g(先煎1小时),白术15g,茯苓15g,白芍12g,生姜15g,胡芦巴30g:服3剂,肚脐中隐痛消失,手足转温,肠鸣、便溏均止。随访1年,脐痛未复发。
学员本例脐中隐痛,病情虽不重,但临床少见,教科书也未写上,而老师出一真武汤取得佳效,更是我始料不及的。
进修生甲:我也有同感。但难以理解的是,本例脐痛,从病因、病性、体质、舌脉等综合分析,应届于脾肾阳虚,何以眼附子理中汤疗效不佳呢?
老师:肚脐是神阙穴所居之地。神阙穴中痛,方书有称为〃当脐痛〃者,属于少阴腹痛范畴。患者年近花甲,素畏寒凉,其肾阳不足可知;又得之餐风饮露,大惊卒恐之后,且伴手足逆冷,肠鸣便溏,舌淡苔白滑,脉沉迟,确系肾阳虚衰,寒凝神阙。当然,如仅仅根据伴见的一派虚寒症状、舌脉,笼统地辨证为〃脾肾阳虚〃未尝不可,但本例疼痛的确切部位却不支持这一辨证结论。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按部位来划分,从胃脘至脐为大腹,属太阴脾;本例痛在脐中,不在大腹部,因而不涉及或主要不涉及太阴脾脏。而附子理中汤温补脾肾,是以温补脾阳为主,兼温肾阳,没有紧扣本例的确切病机,所以疗效不佳。
实习生看来治疗腹痛时要确切地辨明部位,这一点教科书上没有充分强调,请老师再指点一下。
老师:大家知道,中医所称的腹部,指的是胃脘以下,耻骨毛际以上的部位。具体归属是:从胃脘至脐为大腹,属太阴脾;脐中及脐下小腹属少阴肾;脐旁左右属冲脉;脐下小腹两旁为少腹,属肝。治疗腹痛时如不确切地辨别部位,就不知到底病在何脏腑何经脉,遣方选药时就不可能成竹在胸,稳操胜券,而有〃虑其动手便错〃之虞。
进修生乙:真武汤是温阳利水之方,治疗阳虚水肿。但本例脐痛,并无阳虚水肿症侯,何以要选用此方?
老师:说真武汤可以治疗阳虚水肿是对的,但如把真武汤的主治范围仅仅局限于阳虚水肿,就有〃划地为牢〃之嫌了。严密地说,真武汤是治疗肾阳虚衰、水气为病之方。水气为病,外溢则为水肿,上冲则为头眩或喘咳,内停则为肠鸣便溏(本例便是)。当然,本例的主症脐痛,不是水气为病,而是肾阳虚衰,寒凝神阙。为什么要选用真武汤呢?因为真武汤中附子配芍药,不仅能温肾阳、祛寒凝,更能入阴破结,敛阴和阳,完全契合少阴腹痛的基本病机。清·吴仪洛《成方切用》称真武汤为〃治少阴伤寒腹痛〃之方,是很有见地的。临床实践早已证明,真武汤不仅可以治疗肾阳虚衰,水气为病,还可以扩大运用于肾阳虚衰,寒凝内痛之证。
进修生乙:为什么还要重加胡芦巴30g呢?
老师:这是江老的老师陈鼎三先生的经验,也是有文献记载的。如《本草纲目》谓胡芦巴性味〃苦,大温,无毒〃,主治〃元脏虚冷气〃。〃元脏〃就是肾脏。陈老及江老平生治疗阳虚寒凝的当脐痛,都用真武汤原方重加胡芦巴一味,无不应手取效。
进修生甲:我由此产生两点疑问:第一,既然老师断言真武汤可以扩大运用于阳虚寒凝内痛之证,那么,本例脐痛只用真武汤,而不加胡芦巴,疗效将如何?第二,如果用真武汤疗效不甚佳,又不加胡卢巴,而加用同样可以治疗〃元脏虚冷气〃的其他大温药物,如肉桂、仙茅、小茴、丁香等,疗效又将如何呢?
老师:据江老临床体验,治疗阳虚寒凝脐痛,用真武汤重加胡芦巴,见效快,且不易复发,其疗效优于单用真武汤。至于不加胡芦巴,而用其他温肾祛寒药物疗效又将如何,请大家今后有机会时进行验证。这里附带说一句:若不是脐中痛,而是脐下小腹痛之属阳虚寒凝者,单用真武汤即可奏佳效。
高热,神识昏蒙
长春中医学院教授肖永林
长春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周世民
宫XX,男,61岁,吉林省集安县人。1983年7月来诊。该患于半月前发病,始觉恶寒,发热,嗣后恶寒渐解而发热日重,体温达39.5℃左右,曾于当地医院治疗10余日,病势不减,且渐渐出现神志昏蒙,间有谵语之症。经人介绍,求为诊治。询其发病过程及证悄,言于20余日前,先感觉身体疲乏无力,身重肢倦,食欲不佳,于半月前,忽一日觉恶寒,头重而痛,全身酸痛,体温38.5℃o又有胸闷恶心,脘腹胀满,不饥不渴,即入院治疗。因患者本人即是老中医,当地县领导与医院都很重视,曾用各种中西药物治疗。西药以静脉给抗生素为主;中药大抵以清热解毒,养阴凉血之剂为主,虽一再用药,而病情不见好转。又细问其各种证情的变化,开始1…2日有恶寒,后即解除,而发热渐重,达39.5℃,上午较轻,下午加重,夜热更甚。发热虽高,但不觉燥热、口渴。每于体温升高时,可有汗出,汗后体温稍降,可致38℃左右,过2…3小时体温升高后,又有汗出,1日内能出几次汗。始觉全身酸痛,头部重痛,近些日疼痛大减,而头仍昏重。近三四日来于午后及夜间时有神识不清,谵语,曾用安宫牛黄丸数丸,每次服药后半小时左右,体温可下降至37℃左右,但2小时后体温反而更高;大便尚可,不燥不溏;小便量少而色黄;虽数日不欲食,而脘腹胀满犹不稍减。患者舌体淡胖,苔白黄而腻,脉象濡缓。据其发病过程,临床表现,所用药物及服药后之情况,特别是现有的症状、舌象、脉象等情况综合分析,此病属于湿温,证为湿热并重。拟以化湿清热之法为主,稍佐清心开窍之品。为其疏方:杏仁10g,厚朴15g,菊花10g,白蔻仁10g,半夏)5g,栀子15g,连翘15g,滑石15g,竹叶10g,郁金15g,菖蒲15g。水煎,日1剂,分3次服。2剂后体温下降至37.5℃,下午至38℃。各种证情均有明显好转,神志昏蒙,谵语减轻。又服前方2剂,体温降至36.5℃,下午37…37,5℃。舌苔已大体退净。病情基本好转,唯胃纳欠佳。用下方以善后:白蔻仁5g,藿香叶5g,薄荷叶5g,荷叶Ⅱ0g,芦根15g,竹叶5g。加温水适量浸泡1小时左右,放火上轻煎至有香气出为止,泌出药液,再加水煎1次。合并2次之药液,分3次服。2剂后,热退身和,胃中胀满全无,纳食渐加,舌象正常。于次日返回家乡。
医生甲请老师谈一下辨治此证之要点。
老师:对于温热病之治疗,首先要辨明其病是属于温热类温病,还是属于湿热类温病,其次是辨清其证的性质。温病中包括多种温病,区别开各种温病固然重要,而其中最为重要的还是辨明其为温热与湿热两类。因这两类温病从病因、病机、病位、病证及治则、用药等方面都有原则的区别,因而在诊治温热病时,这一点十分重要。从该患的证情来看,其病为湿热类温病无疑。更确切地讲,此病为湿温病,证属气分证。湿温的气分证,有湿有热,治疗时,当以辨明湿与热的孰多孰少为首务。即其证是属湿重于热,热重于湿,还是湿热并重,此患之证情,属于湿热并重,因而在治疗时采用化湿清热之法,从而收到了比较满意的效果。总之,首先辨明其为湿热类温病的湿温,证属气分,其次辨明其证为湿热并重,这是辨证上的要点。既然证属湿热并重,则应按湿热证之治疗法则用药,而不应以治疗温热之方法、药物来治疗湿热。
医生乙老师说此患之病是湿温病,证属湿热并重,依据是什么呢?
老师:此病发于7月份,正是夏暑(小暑在7月7日前后,大暑在7月23日前后)湿热偏盛之季。此时所患之温病,不是暑温(包括暑温类证)即是湿温。吴鞠通说,〃暑兼湿热,其偏于暑之热者为暑温;偏于暑之湿者为湿温〃。但暑温发病急剧,而湿温发病缓慢。暑温起病即以阳明燥热证为主,多无卫分证;而湿温始病以太阴湿热证为主,多有卫分证。此患者未病之前即已有数日身体不适,食欲不佳。发病后又有一二日之卫分证。当卫分证解除后,虽体温不断升高而热象并不显露,如不渴,不烦躁,面目不红赤,口唇不焦干,舌苔无燥裂起刺等都说明此病为湿温而非暑温。湿温邪在气分,其证有湿有热。若湿重于热者,虽热势稽留而外显一派湿象,如舌淡胖,苔白腻,小便不黄赤,若是热重于湿者,则又以阳明经热证为主。而此患之舌苔已变黄,小便短黄,则非湿重之证可知;而又无阳明燥热烦渴之象,故此证为湿热并重无疑。
医生丙:老师在前面讲,应按湿热证之治疗法则用药,而不应误以治疗温热之法来治疗湿热,能讲得详细些吗?
老师:湿热病之发热,为湿阻气机,湿热郁蒸而致。有时虽然体温很高,但却表现出一派气滞湿阻之象。所谓〃湿处热外,热蕴湿中〃,即形象地说明了这种状态。欲清此热,必先化湿。欲祛湿邪,必先畅气。欲畅气机,必开泄上焦,宣通中焦,渗利下焦之法同用。而药物必以辛温芳香,苦温燥湿,淡渗利湿之晶为主。如蔻仁、陈皮、半夏、藿香、菖蒲之辛香;杏仁、厚朴之苦温;苓、泽、通、滑、薏、竹之淡渗往往配合应用,使三焦之气机通畅,则水湿自无容留之地。湿邪去则热无所依而势孤,往往不清之而自退。此即治湿热蕴结,湿重于热之法。如病证已转化为湿热并重,则在此基础上,再加苦寒燥湿泄热之品,如黄芩、黄连、栀子等味,以泄热降火,即所谓〃辛开苦泄〃(或曰〃辛开苦降〃)之法。既去其湿,又清其热,此治湿温气分证,湿热并重之法。若不识湿热郁于气分之机理,而一见高热,便直用寒凉。寒之而热不去,则用滋阴。或见脘腹胀满而用攻下,皆为误治。盖〃热者寒之〃,〃治热以寒〃,乃治阳热实火;之法。故温热类温病的气分证、邪热炽盛时,必以此法直折火势;热盛最易灼阴,或配阴柔,以济不足之阴;阴伤常易燥结,或伍泻下,以通燥热之结,皆为正治之法。但湿热类温病的气分证则不然,以上寒凉、滋阴、泻下等法皆不可用。盖因其发热乃由湿阻气机,气郁化热,湿热蕴结而致。湿为阴邪,粘腻淹滞,非用辛温刚燥宣散等阳药以畅之化之,则湿邪不去,湿邪不去则与热相结而愈郁愈热。若误用寒凉以清之,则是以阴寒之药治阴湿之邪,必有寒凉遏伏,气机郁阻,阴湿愈盛之患;若误用滋阴之晶,则为以湿助湿,而湿邪愈重;若误用泻下之晶,则脾阳受伤而湿邪愈留。此患者初时所用之药,大体不外此类,故病势渐至加重。
医生乙此患已出现神昏谵语,老师为何不用安宫丸、至宝丹等药?
老师:温病中出现神昏谵语,证情不同,治疗方法也因之而异,不能一见高热、神昏谵语便使用安宫牛黄丸、至宝丹等药。因为安宫牛黄丸与至宝丹等皆系凉开之晶。所谓凉开,是说这类药物具有芳香开窍之功,而性偏寒凉;又有清心解热之能,所以只适用于温热病中,由于热邪传入心包而致神昏窍闭之证。此患者之神识昏蒙,时有谵语,不属凉开药之适应证,故不用之。即或应用,也属药不对证。此患者曾服用过数丸安宫丸,不仅神昏谵语未见减轻,而发热等症反而加重,就说明了这一问题。
医生甲:老师说,温病中出现神昏谵语证情不同,能否讲一下这一问题。
老师:温病中出现神昏或谵语,大抵有以下几种情况,在温热类温病中有:热闭心包:为热邪上犯,煎津成痰,痰热阻闭心包,症见灼热,神昏谵语,或昏愤不语,舌蹇肢厥,舌绛鲜泽。治宜安宫、紫雪、至宝等清心开窍。热入营血:症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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