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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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木-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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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月笙嘿嘿笑:那元宵节快乐。 

  李述说:五月,你也要快乐。 
  伍月笙告诉程元元,因为她不拿手,耍赖行不通,留不住人。又说:“不过我饶不了他。” 
  挂了电话抑制不住笑出声,拿过机票行程单看起飞时间,想象明天在天上见到她,陆领会是什么反应。他有什么本事把她扔下?谁没有腿吗?臭棋篓子想将死她?没那么容易吧。 
  门锁咔嗒,正在床上打滚的伍月笙镇定地坐起来,机票背到腰后。 
  陆领疑惑地看着她乱蓬蓬的头发:“喊你下楼吃西瓜。” 

  西瓜是陆领去同学家串门拜年,顺手抱回来的。 
  不是应季的水果到底是味道不正,伍月笙扔掉手心里青白色的西瓜籽,明明就不是熟瓜,但瓜肉极甜,不知道使了什么把戏。吃完一瓣便擦了手不肯再吃。 
  老太太说:“三五再吃一块?你前儿不还吵吵想吃西瓜吗?” 
  伍月笙不记得提过这要求,摇摇头:“半夜该起来上厕所了。” 
  陆领白了她一眼,也没吱声,电话铃响起,他伸就要接。 

  坐在另一边的陆妈妈连忙以手肘压出话机:“三五来接。”抬头训陆领:“满手西瓜汁抓电话?你小姨回来给屋子这顿擦,全是你大爪印子……” 
  伍月笙幸灾乐祸,接电话的声音也格外开心:“喂~” 
  对方沉默一下:“伍月笙?” 
  伍月笙笑脸垮下来,话筒扔到陆领腿上:“找你的。” 
  陆领惯性问话:“谁啊?” 

  伍月笙不耐烦:“人!” 
  陆子鸣也对儿子这毛病很有意见:“是你电话就快接,问些废话。” 
  陆领张嘴发呆,这也能挨训!胡乱擦擦手,接起电话:“喂……哦,哥啊?”鬼鬼崇崇看伍月笙一眼,马上调走目光,“嗯,明天上午飞机……” 
  伍月笙对电话那边的嗓音并不熟悉,但还是一下子就知道是谁,叫她伍月笙的人不多,连严肃的陆校长都朝她叫三五。看着大家都认真听电话的模样,心里突然一阵说不出来的怪异。 
  那人为什么叫她伍月笙? 

  而且叫得极其顺口。 
  感觉心跳得厉害,伍月笙跟长辈打过招呼,跑回了房间,在地板踱来踱去,纠集与之有关的珠子,穿连成串。 
  第一次跟接他电话时,只觉得这人声音真好听,普通话很标准。奇怪的是短短一分多钟通话,他叫了她好几遍伍月笙。当时以为这是一个人的讲话方式,这会儿想起来,感觉就是抢着似的想多唤她几声。 
  伍月笙大胆假设。 
  他知道她。他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并且嫁给了他堂弟。 

  他没有任何意见吗?已经懦弱到连这种有悖常伦的事,都不敢站出来阻止了吗?还是……根本没有值得阻止的理由? 
  陆家人亲情味很重的,过年的时候聚到老太太这儿来拜年,陆领不在,每个人都问。可是对于长孙的缺席,就连老太太也不提,亲戚朋友们更是无人问及。 
  被这种呼之欲出,又不能确定的答案折磨得眼眶发热。希望是零,还是无穷大。需要小心求证。 
  陆领回到房间,看见伍月笙站在地中央,恶狠狠地咬着食指关节上一层肉皮,问道:“你饿啦?” 
  伍月笙若有所思地瞪着他的脸,一言不发走出房间。 

  陆领被擦身而过的凉气激得打了个冷颤,眼花了吗,她刚才那是什么表情? 
  很像是确定了大六零的死亡之后,流露出的食欲。 
  陆领毛骨悚然,不安地追到门口:“干吗去?” 
  伍月笙头也不回:“去我太奶奶房间。” 
  陆领被她加重音强调的称呼气到,翻着白眼上床睡觉。 

  思维仍在梦中,就听见小鸟叽喳,窗外光线霸道,让贪眠的人睁不开眼。这个明媚的冬日,阳光好得让人疑似有花开。长长地打个呵欠,伍月笙泪眼呆滞地看着沐在大片金光里的老太太。那一头华发被照得闪闪发亮,笑容也随之耀眼起来。伍月笙佩服地喃喃:“这老太太精气神儿真足,聊半宿还起这么早。”坐起来伸个懒腰,又蜷回去:“不想起……” 

  老太太坐过来宠溺地拍拍她:“耍赖看待会儿赶不上飞机。” 
  伍月笙埋首枕头里偷瞄她:“陆校长能不能骂我胡来?到时候您给我撑着啊。” 
  “给你撑腰。”老人家语气义薄云天,摸她头发的动作却如摸小猫一样温柔:“到那边有什么事尽管跟你大哥说不要紧,知道吗?小堂这是个好孩子,虽然没有陆家血,但他认着陆家的亲。” 
  伍月笙认真地点头。 
  被老太太这样夸奖,他也算没白姓一回陆吧? 

  十六七岁的时候,他随母亲从九马山改嫁过来。那些年学藉管理没有系统化,还是相当不灵便,所以才会转回九马山高考。考试一结束他仓促的出国是继父陆子欣安排,为了保证他安全,因为他母亲嗜赌如命,惹来凶神恶煞的债主喊打喊杀。陆子欣安顿好孩子,平息了混乱,妻子却勾结前夫卷走了他全部财产,于是郁结的气火上逆,急症发作后撒手世寰。那一对歹人据说被赌友盯上,人财两空。 

  这往事在陆家不至于算秘密,只是一说起来就是几句人命,难怪没人愿意提。 
  老太太也没多说细节,是出于“人都没了,也不好多说”的善念,并非全为掩家丑,也不是说因为大人,对孩子有成见。 
  有时候忽视其实是怜惜,漠不关心的温情不是人人都做得到。 
  伍月笙极度郁闷,陆领也把家人对大哥的态度看在眼里,却想当然地解释为:离得远。 
  他的世界简单无比,因为所以,科学道理。 
  那么这些日子做的事,只怕要伤及小半辈子的脑筋。她心疼过他,但也没忘了生气,要不是因为这少根筋的家伙,哪儿至于连年都过不好。有见于此,适当的惩罚是必要的……伍月笙躺在床上,头脑不受控地冒出种种残忍好玩的念头,浓浓的邪气在周遭游蹿。 

  老太太叫了她两次也叫不动,出去搬救兵了。 
  墙壁上的挂表安静地拉近着飞机的起飞时间,伍月笙正要爬起来,听见门外陆领的说话声,坏心思一动,眼又合上了。 
  他嘟囔着推门进来:“真他妈心大,啥时候都能睡得着。” 
  伍月笙嘴唇抽动了一下,想到接下来应该能有更好的机会逮他现形,忍住了。 
  但是陆领没有任何举动,在秒针精确的计时中,长达半分钟之久,他就只是站在床边,手揣兜看着她。 
 
  《流木》    第75节 
作者: 吴小雾 
         
  在摒住呼吸等待那些瞬间即可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你知道半分钟有多长吗?秒针每行一格,心就会揪起,结果他什么也没做。心还不等落回,秒针又走了。 

  感觉类似凌迟。 
  伍月笙怒了,二目魔光迸射:“你向遗体告别呢?” 
  陆领吓得退后一步:“这个逼崽子你要闲抽了是吧!” 
  门口路过的保姆忙不迭报告女主人:“又吵吵起来了……” 
  在陆妈妈的催促下,两人一前一后从房间里出来,神态像刚厮杀过的蛐蛐。 

  伍月笙着急回家拿行李,草草吃了几个上车饺子就出门。 
  陆领这回没用任何人指点,主动跟到玄关:“我中午十一的飞机。” 
  伍月笙说:“不送。”是十一点吗?她记得一点啊,幸好要带的东西都装好了。穿上鞋子和外衣,喊了句:“奶奶,我走啦。爸妈小姨拜拜。”又轻轻踢了踢跟脚过来的小虎:“拜拜。” 
  怦一声,消失。 
  陆领对着那森冷的白色防盗门瞪了半天眼,只有他一个人要出远门,这家伙道别个遍,猫都没落下,却连正眼都没给他。一转身看见鞋柜上的车钥匙,抓起来疯追出去。 
  哪儿还有伍月笙的影了。 

  机场人多,没让老太太跟来,陆子鸣办好登机手续回来,腰杆溜直地拎着行李站在旁边,标准的司机造型。陆妈妈本来是最早建议儿子去北京的,临走倒开始不舍得:“婚都结了,又跑出去,算怎么回事儿啊你这孩子……” 
  陆领看着性格迥异的父母,笑起来:“行了,我哥在那儿呢你惦记什么啊?” 
  陆妈妈听他的口气更不放心:“你哥你哥的,远了偶尔回来一次挺亲,真住近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咱说这到底是外人……”又碎碎交待了一通。 
  陆领抹着母亲的眼泪,给陆校长一个无奈的眼神,结果惊讶地看到,父亲的眼圈也是红的。心里也是忽然一揪,就数伍月笙心硬。要是换了人家娘俩儿站在这里,可能会挣着命地煽情,然后看谁哭就笑话谁。 
  想到程元元,陆领觉得该给她去个电话。 

  虽然听伍月笙说了陆领要去北京,程元元还是意外他走得这么快,但也只得尊重他的选择,在这件事上面,她始终愧得慌。“她来送你没?” 
  陆领笑得不是滋味:“还气着呢。”他压低声音,离开父母听力范围:“先分开一阵儿吧,都冷冷。你也真是的,不是说好不告诉她吗?又变卦!整得她故意不出好招算计我,我根本……让她气得有时候脑子都不转了。” 
  程元元被这莫名其妙的黑锅砸得发晕:“哪是我告诉她的!她回来时候就啥都知道了。” 
  陆领直觉地说:“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她跟我说,你想方设法躲着她,她是不愿意让你白折腾,要不早拆穿你了。”程元元想着从伍月笙口里追问出来的那些话,“那崽子鬼得很,你露一丁点儿馅,她不声不响就能给你全诈出来,连我都蒙不住她。那天回来一说怀孕的事儿咱俩不都变脸了吗?那肯定老早就知道了……” 
  电话两端同时静了下来。 

  程元元讷讷半晌:“她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了。” 
  谁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事实应该正是这样。 
  这么说来,恨恨的一记耳光,不只是生气被扔下。她对他的那些无理指责,实际是替他找的分手理由。她替他做坏人,替他煽动欲望,平息想念,还有在他面前的眼泪……她早就什么都知道,包括他的感情。却笑嘻嘻的耍白痴,接受别人“没心没肺”的评价。 
  陆领失神地滑上电话,有一种被强按进水里的难过。 
  陆妈妈发现自己对着根木头说了半天话,提高了嗓门叫他:“六零!” 

  陆领兀地拉回神智:“啊?” 
  陆妈妈揉着额角:“你这心不在焉的可咋整……要我说你就给三五领着,我看她还是想跟你去,你不张嘴她也拉不下来脸。” 
  陆子鸣啧声:“三五这边好好工作扔了不要,就为了跟过去看着他?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六零你总说三五霸道,那是你不拎事儿。不是我说你不成材,你都没有三五一半懂事你知道吗?” 
  陆领点头:“嗯。” 
  陆子鸣缓下来语气:“这回不让她跟去,就是想让你锻炼锻炼,自己没事的时候多想想吧。” 

  陆妈妈见儿子神情晦涩,也不知这话听进去没有。六零的犟脾气,她给惯出来的是一方面,也跟他从小到大的这些朋友太顺着他有关系。“我知道你跟你大哥关系好,六零,但你不能像赖着我和你爸还有三五,这样赖着人家知道吗?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但你自己总也没个数,小堂对你怎么样,那是人心的事,咱们不能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多为难人家。” 

  陆子鸣低声唤住她:“越说越多。” 
  陆妈妈怪罪地回视丈夫:“这有什么可瞒的,家里头都知道的事。之前孩子小,不告诉他是怕他有口无心乱说话。他这都这么大人了,啥不明白啊?再说你现在不跟他说,他到小堂那儿就这么横冲直闯的,你让人怎么想啊?知道的是六零在家就这样,是把他当亲哥了,不知道的以为咱家觉得人欠咱的,故意耍着呢。” 
  陆子鸣被说服,默许了她的做法。 
  陆领刚受了一个大刺激,正昏昏噩噩着,猛地听到父母的对话,句子句子都听得懂,怎么连在一起,不明白在说什么呢? 
  陆妈妈看看安检口:“我跟你长话短说吧,你大娘跟你大爷俩人后到一起的,小堂是你大娘跟之前丈夫生的孩子。他没什么义务帮衬你,就是这些年的人情……” 
  剩下的话陆领半个字儿也没听进去,迟疑地朝机场入口方向指指:“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被电到似的拔腿就跑,一边掏出手机拨号。 
  陆子鸣伸手抓了个空:“你上哪儿去快登机了!” 

  陆领挥着手高声回答:“我少带一件行李。” 
  眼看那孩子消失于人群之中,陆子鸣急得顾不得形象暴吼:“六零你站下听见没……这兔崽子!” 
  陆妈妈被眼前急转直下的一幕惊呆:“我就说小堂不是大哥亲生的,他也不至于连北京都不去了吧?” 
  陆领像个大头苍蝇一样在人群里乱扎,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什么,反正就是要远离那个能把他跟三五分开的地点。伍月笙的手机始终关机,他给吴以添打过去找人。 
  一接通就听见那厮风度尽丧的干嚎:“我还想找她呢!一早来电话说请长假,我说不给,她就说预支产假。这他妈能预支吗?完了电话还关机,你赶紧找着她让她来单位,这个死丫头快气死我了……” 
  陆领吼回去:“不行骂我媳妇儿!你他妈什么领导不让人放假?” 

  切了线往奶奶家打,保姆说早上出门上班就没回来。 
  再往他自己家打,没人接,嘟声中突然想,三五请长假干啥呀? 
  想起她早上挨个儿点名道别的举动,不会是收拾东西回立北了吧? 
  急急忙忙拦辆出租,没等停稳就拉门钻进去,跟司机说完家里地址就忙着给程元元去电话,完全没看见前边车里款款走出的长发女郎。 
  程元元当然是一头雾水,并没接到任何信息。陆领说我过会儿再跟你说,下车冲进小区,几秒钟又跑出来了,没带钥匙。问保安看没看到他们家车开回来,保安认得陆领,告诉他:“你媳妇儿刚拽个皮箱走了。没开车。” 

  陆领大惑不解,这人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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