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点- 第7部分

“师父，那到底是个甚么样的组织？”

“你想知道？”看着罗剑希冀的眼神，罗庚正色道，“秘厨联，秘密厨师联合会。但凡加入之人不得与外界泄露半点，即便那是至亲好友。否则后果自负。”

罗剑一怔，慌忙躬身道：“恕徒儿不知，我还是从别处打探罢。”

“别处？”罗庚不由笑道，“这世上除了我们自己，怕是很少有人听过秘厨联。再去掉许多光知道名头的，剩下那些极少的，才了解一些情况。可即便他们，所知也只是九牛一毫，你要如何去打探？”

“这……”

罗庚沉吟半晌，复又道：“你将具体情况告诉我。”于是罗剑将那段经历又说了一遍，自然略过了王思语。

听完他的讲述，罗庚陷入沉思，良久又道：“想来那人必是会长，既然他这么说，我就能告诉你一些事情。只是我却想不通，为何他会来关注你？”

“难道是因为师父的缘故？”

“不至于……”

罗庚思索许久，却始终想不通，于是索性不想了，开始向罗剑介绍秘厨联的情况。

秘厨联、民厨联、华厨联，这三者几乎同时组会。民厨联自被华厨联兼并后，秘厨联便招揽其成员，罗庚也直到那时才知道还有这么个组织。他在会中地位不低，但具体职务却不能细说。一般而言，秘厨联只会招收高级厨师。罗剑的实力，顶多只能算中级厨师，这也正是罗庚想不通的地方。

“厨师也分等级？”

“当然分！自厨艺学院毕业后便是初级厨师，再之后的等级要另外考，由各地自行组织。中级厨师每年考一次，高级厨师每三年考一次，至于更上的特级厨师，得有五十年工龄才行。”

“那师父定是特级厨师了？”

“为师乃中级厨师。”

“终极厨师？比那特级还厉害么？”

“中间的中。”罗庚冷哼一声，不屑道，“就是那中级，我现在想来也很后悔。若不是当年气盛，我考都不会去考。华厨联那套评判标准太不公平，厨艺本就是适口者珍，偏偏他们又只选少数‘大师’来评，这样怎么有说服力？”

“那师父又怎会被秘厨联招揽？你不是说……”

“所谓高级厨师，秘厨联看的是实力，只有华厨联那些家伙才会在意文凭。”

“师父……”

“有甚么话就直说。”

“您似乎对华厨联没有好感？”

“哈哈哈哈……”罗庚大笑道，“你是否进了华夏学院？我想那边的家伙肯定说过：‘厨师有两种，华厨联只会培养一种。’”

“嗯。”

“这也是华厨联的宗旨，因此他们才会有那种畸形的评判标准。”

“那我应该继续留在学院么？”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自己。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不要因为师的片面之词而动摇，自己判断。”

“我想离开，可是，我喜欢上一个人。”

罗庚一怔，旋即笑了。

罗剑深吸口气，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师父，您别怪我，今日之事，我想儿女私情还是放下为好。还是，还是专心研习厨艺……”

罗庚还是笑。

“师父，我知道自己不好，明天我便离开京城。”

罗庚终于不笑了，他走上前拍拍罗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傻徒弟，还记得为师怎么与你说的？让你悟厨，怎么悟？”

罗剑躬身行礼道：“师父的教导，徒儿不敢忘。以厨艺观人生，以人生入厨艺。”

“不体验生活，还悟甚么厨！”

“师父的意思是？”

罗庚又笑。他总是这么笑，让罗剑很是惊慌。

“师父，您别这样，您这样我很虚啊……”

“虚你个屁！听着，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既然你已经开始悟厨之路，就别总是征求别人的意见。以后有甚么事情要自己拿主意，你觉得甚么对就去做甚么。雏鸟不经历风浪，怎会成为雄鹰？”

“是，徒儿记住了。”罗剑很是欣喜，告别师父便回学院。至于秘厨联的事情，自然早就抛在了脑后。今天经历太多，他深感疲乏，于是一回屋便躺下睡了，直到酉时三刻——

“喜讯喜讯！”包荣兴边喊边冲进来，一把揪起床上的罗剑。“喜讯啊罗剑，学院要组织远游！喂！罗剑，这么早你便睡了？”他使劲晃着罗剑，“还不醒，还不醒！王思语来了！”

一听“王思语”三字，罗剑立马跳了起来：“在哪？”

包荣兴故作惊讶道：“罗剑，你方才又做甚么梦了？王思语倒是没有，不过我却有个消息与她相关？”说到这，他卖了个关子，愣是不说下去。

“老包，你怎么不说了？”

“十人份小笼包！”

“小笼包？”兰飞一直在旁看书，听到这里不由好奇的问道。

包荣兴撇撇嘴，指着罗剑道：“还不是我们这位好兄弟，做好吃的就给王思语，都没咱俩的份。就算咱俩没有，也还算了，可李嫣姐居然也饿着肚子！我可是看不下去了。”

“这……”罗剑挠了挠头，尴尬道：“老包，今天事情太多，我，我……”

包荣兴笑道：“只是玩笑话，不必当真。事情是这样，学院要组织去四川。”

“我不明白。”

“嘿嘿，路途如此遥远，你不就能正大光明的当个护花使者了么？”

罗剑恍然，傻笑不已。

入夜，包荣兴的鼾声伴随兰飞的呼吸，演奏着一出拙劣的二重奏。罗剑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第四回　蜀道崎岖九龙现

四川行省，在商周时期建立过两个以部落为中心的国家，一为蜀，一为巴，故四川亦称“巴蜀”，属华夏国西南内陆。西有青藏高原相扼，东有三峡险峰重叠，北有巴山秦岭屏障，南有云贵高原拱卫，形成了闻名于世的四川盆地。再加之地形复杂、多奇山，故素有“天下山水在于蜀”之说。正所谓：“峨眉天下秀，九寨天下奇，剑门天下险，青城天下幽”。

然而崇山峻岭，必然导致路途艰辛。况且北平城距蜀中有三千多里，此次行程，只有一个字——难。

是日清晨，华夏学院马场。

包容兴挨了好一顿骂，原是那蜀中过远，学院决定让部分人快马加鞭先去，厨艺系便在这群人中。身体孱弱的王思语自然随大部队行动，因此“护花行动”胎死腹中。

李嫣怒道：“那胖老头不知搞甚么鬼，为何偏偏不让罗剑留下。这本就是愿者为之，那边上几个厨艺系的不也能跟着大部队么？为何要针对他！”

“他不是针对罗剑。”兰飞苦笑道，“他是特别关照了那几位，就算是我与老包要求留下，怕也不会成功。”

“甚么意思？”

“你认为我们厨艺系为何会被要求先赶去四川？”

“难道不是为了让你们先去领略川菜文化？”

“哼哼。”兰飞冷笑道，“华厨联只会培养一种厨师，川菜以调味为主，不重视取材，因而他们绝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的赶去领略甚么川菜文化。”

“我还是不懂。”

包容兴像是听懂了，插话道：“你为何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直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就成了。”

“谁都不愿意绕圈子，只可惜很多时候，我没办法直说。正如季老所言：‘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

李嫣一怔，怒骂一句，又道：“既然他摆明了要钱，就当打发乞丐，给他些便是。”

罗剑摇头道：“我不能。”

“为何？”李嫣疑惑道，“难道为了王思语你连些银子也不肯出么？”

“这无关乎银子。”罗剑道，“我嘴笨，说不出甚么道理。但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

“但是……”

“随缘罢，这次没机会，下次还有。我比较担心的是，我并不会骑马。”

包容兴眼前一亮，拉起罗剑便往朱焘那里跑去。

半个时辰后，北平城西郊。

数百名学生跨坐在高头大马上，多是厨艺系与武术系的学员，还有部分自愿的人。不过罗剑与包容兴却并不在其中，倒不是朱焘大发慈悲，而是他们此刻正与他讨价还价，做最后的努力。

“朱主管，您贵人事忙，我就长话短说。这小子根本不会骑马，他摔坏了没事，可马儿经不起折腾呐。”

“诚然。”朱焘笑道：“只是平日里，你们二位从未有问题请教老夫，今天却反而找我帮忙，怕是于理说不通罢。”

包容兴明知他甚么意思，但看着罗剑的眼神，只能避实就虚道：“朱主管，您平日里那么忙，我们怎好意思叨扰？今天若不是怕折了学院马匹，我们也不会来找您，您看是不是让这小子跟着大部队走？”

“马儿确是比较精贵。”

“这么说您同意了？”

“哼哼。”朱焘看他并不肯上路，索性教训道，“你以为我们真是去玩的么？不会骑马？那就跟着马队跑！要是掉队，就别回华夏学院了！”

“朱主管未免强人所难，怎么说我们也是自己人。”

“自己人？哼哼，自己人会不知道规矩？我知道你们底细，就算会长也要给我几分面子，所以别妄想用会长来压我。至于你……”他指着罗剑道，“那姓罗的本就不是我辈中人，就算开除你会长也不会多说甚么。”

“你！”

罗剑拦住包容兴，拱手道：“那就这么办，我随着马队跑，打扰了。”他说着头也不回便走，包容兴只能跟上。

“罗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么说，反倒是在夸罗师傅。你不要意气用事，人在平地上怎么可能跑得过马？”

“不行么？”

“就我所知，西方英吉利国有人马赛跑，虽然在长距离下马的优势并不大，甚至有时候会输给人，但那是在山路崎岖、地况不好的情况下。蜀中多山，但到达四川之前，有很大一段平路，你怎么跑？”

罗剑笑道：“尽人事，听天命。”

朱焘早已在队伍前训话，无非是这次行程多么艰难，要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要感谢议会，感谢国家，感谢人民云云。进行如此一场大手笔的远游，自然是要感谢它们，只是这顺序却很耐人寻味……

他说了足有一盏茶，而后便下令出发。数百骑绝尘而去，大地随之一阵颤抖。

罗剑暗提一口气，他可不想吃尘土，一开始便施展身形，跑到马队侧前方。他心中大定，看来以平日的速度，很轻松便能跟上。只是不知道马儿耐久如何，若是以这样的速度跑上三十里，怕是要到极限了。

马队每过一个驿站，便会更换马匹，继续疾奔。所幸驿站间隔二十里，又在间隙处有些许时间休息。可即便是这样，罗剑也渐渐落下了，毕竟马儿在一直换，他却几乎没有停顿。直到午饭前那次交接，罗剑已经比最末尾的马慢了一刻钟。当然，那几匹马是兰飞三人骑的。若不是这样，整个马队的速度只会更快。

这一上午，罗剑足足跑了三百里！即便他自小出身山野，又经过非人训练，亦是大呼吃不消。午饭过后，总算有半个时辰歇息，李嫣不无担忧的看着他，叹口气道：“我算是服了你。只是说句不中听的，你一上午便有些体力不支，此地往蜀中足足还有十多倍距离，你要如何跟得上？我看还是我留下来陪你，在后面慢慢赶路，那胖老头并未随行，想来应是无妨。”

“这倒未必。”插话的是兰飞，“我已经观察过了，这些学生马术不精，一上午下来，你们看躺倒多少？确实罗剑体力有些跟不上，可过不多久，怕是情势要逆转。再则越往后驿站间隔越大，马匹便不可能全力奔跑。我们再趁间隙教他一些马术，必然无碍。”

“嗯……”

一切正如兰飞预料，下午时，许多学生受不了颠簸之苦，便走走停停。每次驿站交接，休息时隔也越来越长。到晚间时，马队只行了约百里，这点行程，自不在罗剑眼里。

入夜，马队停在驿站，由于住地有限，多数人都在外面搭起帐篷。许是带队的师傅体谅罗剑，他与兰包二人在驿站分到一个房间。他倒不是很累，本要陪李嫣睡帐篷。当然，并非一个空间。但包容兴却劝他装累，好骗得房间给李嫣住。只是三人搬走后，她却并不愿意住下，多次坚持无果，三人只能作罢。

安顿好后，四人早已饥饿难耐，既然罗剑说自己不累，那造饭的活计自然落在他头上。约莫半个时辰，他便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菜肴上桌，但见：宫保鸡丁，鱼香肉丝，回锅肉，麻婆豆腐等等，林林总总好几样，无一例外，全是川菜。

“哦？川菜大宴？”

罗剑坐下，挠头道：“既然去蜀中，我就想试试川菜，手艺自然不行，大家将就罢。”

“谦虚了。”

四人起筷，扑、扑、扑、扑四声，菜吐了一地。

“咳，咳！好辣……”李嫣灌了几口水，怒道，“辣椒不要钱买么？”

“这个，这个……”罗剑憋得满脸通红，早知上桌前应该先尝一下。以前在师父那里学艺时，基本只学面点，菜只会做一部分。他虽然知道川菜的精髓在于麻、辣、香、鲜、味厚、重用三椒和鲜姜上，却从没试过，没想到第一次尝试就过火了，徒具其形却根本无法入口。

包荣兴笑道：“你莫不是因为王思语影响了自己？”

“老包！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不是……”罗剑尴尬道，“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做川菜，一时没把握好，真对不起。”他说着起身，向三人深施一礼。

兰飞赶忙扶起他道：“你太言重了，第一次难免会出错。今天就让我来解决诸位的晚饭问题。当然，我也并不擅长川菜。”

一听兰飞要下厨，三人都好奇起来，平日里只见他不停耍菜刀，都没碰过锅碗瓢盆，不知道厨艺如何。罗剑心中充满期待，兰飞在刀工课是首席生，他的刀工十分厉害。自己在这方面还有欠缺，正好可以学习一下。

一行四人来到厨房，兰飞找来几根黄瓜，两个萝卜，外加一只巨型盘子。旋即便自胸口挂着的布囊中取出随身携带的菜刀，对着萝卜不断比划着，却迟迟不见落刀。

包荣兴一脸不解的问道：“阿飞在比划甚么？”

罗剑比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刀工是门精细活，动刀前要仔细观察材料本身，就算是同一根萝卜，在高手眼中，很可能方寸之间就有不同。当初罗庚让罗剑砍了五年柴，便有异曲同工之妙。

忽然！兰飞动刀了。擦、擦、擦！一刀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