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向老人问了很多有关那古庙的事,并且要求到那古庙去看看。可是那老人却居然拒
绝了我的要求,他说除了他那一族的人之外,任何人进这座古庙,就会有不测的灾祸!
”
我道:“可不是么?我无意中走了进去,后脑就遭到了重重的一击,几乎死在最底
下的那一层石室之中!”
国王笑了起来:“我听得他这样说,也只好作罢,那东西一直放著,一有空,就独
自拿出来仔细研究,直到有一天,我疲倦了,在偶然的情形下,头靠著这东西睡著了,
我做了一个怪梦。”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国王略停一停,又道:“第一次,我只当那是怪梦,虽然梦
境中的一切,如此真实,可是以后又有一次,我在同样的情形之下进入睡眠状态,同样
的梦又重覆了一次,我就知道事情不寻常了。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我问道:“你的梦境是 ”
国王不出声,过了一会,他又长叹了一声。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以同样的态度来回答
这个问题的了!
国王在叹了一声之后:“我召了那老人来问,问他们那一族中的人,是不是有怪梦
,他的回答却是否定的。他只是说,连他在内,他们这一族中的人,对生命都看得很淡
,很多人是自杀的,也有很多人登上了高山,不知所终。这其中,只有巴因一个人,好
像是例外,巴因我也见过几次,后来,你将巴因送到了警局 ”
我道:“是的,因为我确知他杀了人!”
国王苦笑道:“可是我仍然要保护他!这是世世代代的规矩。”
我道:“我明白,不过当时,我真是奇怪之极!”
国王作了一个手势:“自从我见到你之后,我又向巴因盘问那古庙的事,他倒不像
那老人这样坚持,肯带我到那庙中去看,不过,他决不肯带我下石室去,他说我要是有
甚么差错,他实在负责不起。所以,我只是看到了那个巨大的东西,后来,我觉得巴因
迟早会将之售给游客,所以和他商量,封了石室的入口,拆了那座庙,将那东西搬到宫
里来。”
白素突然问道:“陛下,你这样做,是为了甚么?”
国王道:“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太惊世骇俗了!如果世界上每一个人,都确知他们原
来是从某一个天体上来的,在那里,人是永生的,生命是永恒的,那会引起甚么样的混
乱!”
白素摊了摊手:“大不了是再愚蠢到去造一座塔,想回去!”
国王沉默片刻:“从你们叙述之中,柏莱为了要回去而行动如此疯狂,我想我的做
法是对的。我不想别人再知道有这样的事!”
我表示同意:“对,愈多人知道,愈是混乱。”
国王听到我这样说,表示很高兴,他又道:“那东西,究竟是甚么?”
我道:“白素没有见过,让她看一看,我们再来讨论!”
国王却摇头道:“可惜,巴因一死之后,我已将那东西毁去了。”
我不禁“啊”地一声,白素也显著地现出一股失望的神色来。国王又问道:“照你
看来,那是甚么?”
我对那东西,早就有了自己的见解,道:“照我看,那是一种交通工具的一部分。
”
国王道:“他们……他们就是乘坐那种交通工具来的?那……四个人?”
我道:“我想那是运送仪器的。那四个……来到地球,是另外一种方式。有比较详
细记录的是C,C来到地球的时候,有三个牧羊人看到天空有异样的光亮闪耀 ”
国王挥了挥手,像是他一时之间不能消化我的话,所以请我暂停一停再说下去。
我停了一会,继续道:“记得梦境么,他们来,和我们完全一样,和我们一起长大
,直到到达某一年龄,他们的能力才逐渐显示,那是为了使他们四人,更了解我们在地
球上生活的人!”
国王喃喃地道:“是的……是的……”他提高了声音:“他们是以怎么样的方式来
的?”
我道:“我大胆假设,他们的身体没有来,来的是他们的灵魂 我借用‘灵魂’
这个名词,来表示人的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只要这一部分不灭,生命就是永恒的!”
国王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我明白!柏莱就是这样?”
白素道:“我还相信,像柏莱这种情形,在那里一定人人都可以做得到。但是在地
球上,却只是在极偶然的情形之下,个别发生。像柏莱,和其他零星的一些例子。我也
相信,即使在那边,也不是肉体的永远不败坏,而只不过是他们可以任意转换肉体,以
维护生命的永恒!”
白素的假设,全然没有根据,只不过是她的假设。可是在后来,当我又有了极其怪
异的经历之后,却证明她的假设,离事实极之接近。
国王皱著眉:“没有人不想自己的生命达到永恒,可是我们究竟缺少了甚么,才不
能做到这一点呢?”
我忙道:“陛下,别忘了我们的祖先,被遣送到地球来的时候,被消除了某种能力
!”
国王缓缓地道:“头发的功用?”
他这一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讲出来的!
我和白素立时互望了一眼。如果国王可以肯定,地球人所丧失的能力,就是头发的
功用的话,那么,他知道这一点,一定是从他的“梦”中得知的。我立时道:“陛下,
你是在那个‘梦’中知道?”
国王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可以说是!”
我立时又问道:“陛下,那个梦,你可否向我们讲述一次?”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向他问及这个问题了!可是国王的回答,仍然是像前两次一样,
只是长叹了一声。我感到十分不耐烦,因为我甚么都对他说了,而他却始终想隐瞒那个
梦境!
但是,正当我要提出抗议之际,国王却向我作了一个手势:“我并不是不肯覆述这
个梦境。只不过……只不过这个梦中所见到和听到的一切,实在太令人沮丧。不愿意转
述,而且连想也不愿再想。况且,由我来转述,远不如由你来亲历,是不是?”
我一听得他这样说法,不由得大喜,忙道:“你的意思是,由我来亲自体验?”
国王道:“是的,你们今晚可以在宫中留宿,利用那……那……记录仪,获得你们
另一个梦,等你们知道了这个梦境之后,我们再来讨论其它的问题!”
我连声道“好!好!”
国王按下了对讲机的掣,吩咐大臣进来,在大臣没进来之前,他指著那个柜:“你
可以将那记录仪带到的你的卧室去,最好别让大臣看到,要向他解释,太费唇舌!”
我立时点头表示同意,在柜中取出那具记录仪来,脱下上衣,将之包了起来。这时
,大臣也进来了,国王吩咐道:“好好招待卫先生夫妇,替他们准备房间,明天我还要
和他们长谈。”
大臣恭敬地答应著,我和白素向国王行礼告退,大臣先带领我们享受了一顿极其丰
富的晚餐。在经过了长途跋涉和长时间的谈话之后,我和白素都十分疲倦,所以当我们
来到了大臣替我们准备的华丽卧室之中不久,我们将头枕在那具记录仪上之后不久,我
和白素,就都进入了睡眠状态之中。
第十三部:第三个怪梦
一进入睡眠状态之中,我们就有了另一个“梦”。
在这里,必须略作说明。那样子的记录仪,到现在为止,一共有三具,“梦”也有
三个,第一号记录仪,落在柏莱和辛尼的手中,使他们有了第一号梦。
第一号梦,只有辛尼和柏莱亲历。我知道第一号梦的内容,由于辛尼的转述。
我之所以要将“梦”编号,也是为了叙述的方便。
巴因卖给白素的那具记录仪,使我们得到了另一个梦,这个梦,我将之编为第三号
,称之为“第三号梦”。因为我们在王宫之中,又得到了另一个“梦”之后,发现那个
梦,应该排在第二,因为那个梦中发生的事,应该在第三号之前。
以下,就是第二号梦中的情形。
第二号梦中,开始,也是一个会议,但是会议的参加者只是六个人,那六个人,我
在一进入梦境之后,就可以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是A、B、C、D、领导人,以及C的
父亲。
我之所以将这个梦编为第二号,是因为显然那是A、B、C、D才回来之后发生的
事,他们六个人先讨论了事情的经过,然后才在另一次较多人参加的会议中出现 那
次较多人参加的会议,就是第三号梦。
我这样叙述,可能有点凌乱,但是事实如此。如果有心弄清楚那些次序,也是很容
易的事。
一进入“梦境”,同样是柔和的光线,六个看来有点朦胧的影,围著一张圆桌坐著
,开始时,是一片沉默,然后才是领导人的声音:“你们四个人的结论一致?”
C的声音听来很低沉:“是的!”
领导人叹了一声:“情形真的那么坏?”
C苦笑道:“只有比我们的报告更坏!由于我们对罪恶的认识不是那么深刻,我们
的报告,其实还未曾触及他们内心深处的丑恶。他们的内心究竟有多么坏,只有他们自
己才最清楚!”
A的声音愤然,指著C:“他的遭遇最不幸,他千挑万拣,拣了十二个人,认为是
最有资格相信他们的了,可是其中的一个,居然出卖了他!”
领导人和C的父亲,同时发出了一下感叹声:“你认为他们罪恶的根源是甚么呢?
”
A、B、C、D都沉默了片刻,B最先开口,语音平和:“是他们对自身的生命认
识不够。短促的生命,在他们的心目之中,却是头等重要的事。”
A大声道:“不是,罪恶的根源,是由于他们根本就是罪恶的化身!他们的一生之
中,不知要做多少丑恶的事,大规模的杀戮,只重视自己的生命,而漠视他人的生命,
这才是致命伤!”
D叹了一声:“我认为最大的毛病,是在他们之间,完全无法沟通,没有一个人可
以知道另一个人的心中在想甚么。可以沟通的语言,虚伪和不真实,虚假代替了一切,
欺诈盛行。他们又追求莫名其妙的权力,专横和独断,超乎任何生物的对待同类的残忍
。公平和正义,在那里完全找不到影子!”
领导人叹了一声:“这一切,正是你们四个,要到那边传达的,要不是他们如此丑
恶,也不用你们四个到那里去了!”
A道:“是的,我们去了,也尽我们的力量,作了传达,可是收效实在太微,而且
我相信,情形会愈来愈糟,罪恶会愈来愈甚,直到 ”
C的父亲沉声道:“直到我们要将之根本毁灭为止?”
C喃喃地道:“会有这一天的。我们承认失败了!”
A大声道:“我已经研究过,要将那个星球完全毁灭,只要使那颗十七等发光星的
运行轨道,略作调整,对那个星体所在的星云,影响已是极小,对我们这里,完全没有
影响!”
A的话之后,是一个相当时间的沉默,B才叹了一声:“不见得在那里的所有人全
是这样的,尽管内心的丑恶,单为自己打算,牺牲他人的千百分利益,目的可能只能为
自己带来半分利益,但总还是有少数人是好的,虽然是极少数,叫他们也一起遭毁灭,
未免太不公平了!”
A道:“你有甚么更好的方法?”
B道:“我们可以在距离这个星球适当距离之处,作一个大型的接引装置。当他们
的肉体功能丧失之后,他们的思想电波束,可以供我们作检查,是合乎回来资格的,就
可以接引回来。我们可以作这个最后的审查。”
领导人犹豫了一下:“他们的头发功用完全丧失了,还有甚么思想电波束?”
B道:“极微弱,但还存在。在那边,也有个别的突发情形,思想电波束凝聚不散
。我们的装置如果是够精密,可以接送合乎条件的人回来!”
领导人道:“很好,我会设法促成这个工作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顿:“你们
不准备再去了?”
A、B、C、D四个人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不打算再去了!”
D叹了一声,又道:“说起来很惭愧,我们失败了。我们已经够宽容的了,我甚至
答应他们,不论他们过去的行为和思想如何丑恶,只要他们放弃过去的一切,就可以得
到宽容。可是他们心灵中丑恶是如此根深蒂固地盘踞著,真正能听我话的人,真是少之
又少!”
领导人摆了摆手:“我们有了结论,他们的最大罪恶根源,是内心深处只为自己短
暂的生命打算,在他们的生命过程之中,虚伪、欺诈、贪婪、妒嫉、凶狠、残酷、自私
、横蛮……”
领导人讲到那些词的时候,语音十分生硬,显然他对那些事,并不是十分熟悉。当
他还想向下讲去的时候,C的父亲苦笑道:“不必再向下说了,这些行为,单是听著也
不舒服,真不明白他们何以互相向自己的同类,一生施展这种行为!”
领导人停了一停,没有再说下去,道:“我们派去的四个人,已经尽了能力来宣扬
与此相对的种种善良行为,他们宣扬的道理,相信会一代一代传下去。现在,我们只能
听其自然,由他们自己去选择。我们进行那个接引装置,已经算尽了最大的努力,何去
何从,由得他们自己去决定好了!”
C的父亲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到这里,A、B、C、D先站了起来。领导人和C的父亲也跟著站起,领导人说道
:“他们都等著听你们四人的报告,该去了!”
A苦涩地道:“也没有甚么好报告的,我们失败了,如此而已。”
六个人一面讲著,一面走了出去。
我和白素就在那时,醒了过来,背对背而坐,一声不出。那个“梦”,不但使我们
讲不出话来,而且,使我们冷汗直冒!
C说:“他们究竟有多么坏,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我们究竟有多么坏?领导人用生硬的语音已经数出了不少坏行为来,但是那些坏行
为,只不过是地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