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一下子冲上了阿姆诺斯的头,他竟然挣动了一下,而这个对现在的他而言过于激烈的动作让他终于彻底昏了过去。
“难怪莱戈拉斯总说你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杜内丹人,起码你也先试试正常的渠道,如果不行,再想办法偷偷摸摸溜进来吧。”
有着淡金长发的精灵女郎咯咯轻笑,她那么若无其事地坐在窗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漂亮卧室自言自语,要叫别人见到了,还以为她是不是生了什么怪病。
可居然就有声音回答她:
“我的判断是正常渠道很难行得通,就算行得通也费时费力,而我可不是一个有空闲在那儿和人玩捉迷藏游戏的——所以一定要用最快捷方便的法子。”
声音在窗台外,没有精灵的清亮动听,但低沉的调子却不缺乏魅力。
精灵女郎又笑又摇头:
“你这样说可不对,埃斯特尔先生。首先,如你自己所说,你觉得那天为一件小事对朋友发脾气是不对的,所以你现在来找他道歉。那么你就应该表现出你的真诚歉意,堂堂正正从大门进来,为见他一面而耐心等待,直到他怨气尽消。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说什么没时间玩捉迷藏的游戏——你如此猴急,岂不让人大失所望?其次,星光女王的神殿是黑森林的圣地,连很多精灵都不能进来,现在更是王子殿下进行祈祷仪式的禁时,你这么潜进来,若被发现了,小心闹得精灵和人类又多一次龌龊。”
“所以就算您发现了我,美丽的凯尔雅,您也不会声张开来的。至于说到我性子急,我完全承认。啊,您是这么高贵的埃尔达人,您要原谅一个人类的弱点。如果我不能在这几天就见到莱戈拉斯,人类的纷杂的事务就会逼着我无法向他道歉了。”
“那就等你忙过这一阵子再来吧,埃斯特尔先生,不要再叫我为难了。”
精灵女郎停住笑声,叹一口气,劝告着说道。
“请恕我不能从命,”窗外的声音这一次回答地很简短,“那样我就没办法专心做事。”
精灵女郎皱皱眉头,但窗外人类公然的拂逆似乎没有让她特别不悦,歪着头,外形佼好的手撑在一边脸上,精灵女郎忽然又是一笑:
“那么我就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专心做事,因为就算我告诉你莱戈拉斯的房间在哪儿你也找不到他。确切地说,就是他根本不在神殿里。”
“哦?”
从人类的声音听不出他对这个消息究竟是不是很惊讶,看来他等着精灵女郎做进一步说明。
“我不知道莱戈拉斯在哪里。若是前一段时间,我还可以告诉你,自从打多尔格都回来后,夜里他常常独自一人出去,有时候甚至好些天也不见影子,这除了瑟兰迪尔王、我和几位地位最高的神官外,别人都不知道。可那时候至少他总会在重要的仪式时出现,而不象现在,已经十多天了,我也没看见他。所以,你在这儿只是浪费时间。”
窗外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当精灵女郎再次开口说“你还在吗”的时候,她没有再得到任何回答。
精灵女郎低下头,这次笑容真的从她脸上完全消失了:
“其实,我说了一个绝不可以告诉外人的大秘密吧,黑森林的王子失了踪,我知道。大家越是什么都不说,隐藏的东西就越可怕,而我却把这秘密告诉了一个人类。为什么我要告诉他呢?我见过他最多只有两次而已——是因为莱戈拉斯说过,那人类是他最信任的朋友之一吗?或者……”
精灵女郎的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消失在夜风里听不清,她站起身来,捻着手心一颗宝石,慢慢掩上了新月形的窗户。
(水支:偶发呆,偶究竟要凯尔雅来做什么哩?唉唉——难道是要她嫁给莱戈拉斯么?……本来顺手抓来的一个角色,但是,就这么把她用用就扔又觉得不好意思……头大中……)
阿姆诺斯(比如象这位老兄,偶现在就给他派上用场了,厚厚)想不到自己还有醒过来的一天,他认为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被生吞活剥成了奥克斯的美餐。他以为自己最后感觉到一定是被吞噬时的巨痛,可是不是,他现在是很痛,从头到脚无一不痛,可他即没少一块肉,还可以说真是活蹦蹦的。
“天啊!阿姆诺斯,你终于醒了!”
欣喜的欢呼唤起了阿姆诺斯的记忆,他茫茫然地睁开眼,眼前亮得刺眼,一点儿也不象昏倒前那么黑……
昏倒前……
“帕梅拉……还有……”
昏倒前的一幕袭上心头,阿姆诺斯神经一紧,张口就想说话,可他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别动别动,你需要休息,你受的伤太重了,现在能活着就是万幸——什么都别想,帕梅拉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也知道你一定很伤心,但她一定不想在 Mandos(算是死神吧)的大厅里见到你随后就带着满身伤地到来。”
啊,帕梅拉已经死了,他不会跟在她后面身负重伤去那死的国度的,可是他的痛苦却不是第二人可以领会。阿姆诺斯倒回柔软的枕头上,任泪水滑落面颊。还有莱戈拉斯王子,他想,那他一直最尊敬的殿下,他也死了,虽然他死前的那一些经过真的是太奇怪,但阿姆诺斯现在不愿意再去想那些,宁可把那些当作他昏过去前的幻觉。现在他只想记起帕梅拉对他微笑着说“你想我嫁给你?好啊”,她那可爱的肩头还轻轻一耸;他也只想记起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亲就带他来到黑森林王子面前发誓永生的忠诚。他在哭泣,为那永远再也不能成为他新娘的少女;森林也在哭泣吧,为他们失去的高贵的殿下。不知道帕梅拉的父母怎样才经得住这样的打击,他们都在为女儿高高兴地准备嫁衣了;也不知道森林之王如何面对残酷的事实,他的唯一的继承人已离他而去。不过,在他有生之年,无论天上地下和帕梅拉再无法相见;而精灵王子拥有埃尔达纯粹的高贵血统,听说是在 Mandos 的大厅里重生的,当然传说中重生的精灵从未再出现在中州,可生命永恒的瑟兰迪尔王自会在将来某一天去 Amen 见到他的爱子。
“来,喝下这个,然后你好好休息——睡吧,等你的伤好以后,我们再一起来为我们所爱的死者,为我们的帕梅拉哀悼和歌唱……”
被喂下药和一些流体的食物后,阿姆诺斯再次坠入昏睡的黑暗中。在意识消失前最后一刻,一种奇怪的不安袭上他的心头:
为帕梅拉……
噢,他一定是听漏了,就算有精灵重生的传说,可对中州的精灵而言,死还是真实的,绝大多数的精灵,应该更多的是他们的王子哀悼哭泣才对……
他们只是对着他才特别提到帕梅拉……
当然是这样,这样才对……
后来,第二次醒来,第三次醒来,第四第五次……阿姆诺斯终于知道,第一次醒来后他没有听漏任何东西。因为,当他可以走出房门的时候,他在林地里听到了几个不太熟的精灵正在笑着说话:
“终于快到新年了,只有几个月了呢。”
“对了,到时候王子殿下也会结束祈祷出现在庆典上吧,这可是我们精灵的新年。”
“那当然……”
“……姐姐前天还在哀叹她好一阵子没见到殿下了……”
阿姆诺斯觉得,在他濒死一刻涌起的寒流第二次贯彻周身,他在渐凉的秋风中瑟瑟发抖。你们在胡说什么?!他想大喊,王子已经死了,被那个奥克斯杀死了!!他喊不出来,他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宁可被遗忘的记忆就最无法遗忘,幽幽古木下黑色的回忆注定将纠缠他一生,尊贵的精灵王子优美的嗓音和奥克斯粗哑的咆哮交替在半精灵脑子里跳动,而那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竟有着一致的节奏和韵律。
“阿姆诺斯,你怎么在这儿?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呢,快回去吧,看你支持不住都快倒下了。”
来寻他的亲人扶着面色苍白的阿姆诺斯往回走,而他则垂着头,仿佛丧失了所有生气似的。
但是,当他被扶到床边时,阿姆诺斯抬起了头:
“我要去晋见我王,现在,立刻。”
同一时刻,阿姆诺斯那么迫切想见的黑森林之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面前的人类。
“……尊敬瑟兰迪尔王,您希望我把莱戈拉斯失踪的消息传遍整个精灵的世界吗?”
从黑森林东边长长的绿色边界再往东,土地渐渐变得荒凉起来。这块在现在被称为“野地(Wildland)”的大平原,在精灵们记焉不详的太古历史里,据说曾是大陆上最美丽富饶的土地,是圣徒们(Ainur,从至尊神思想里产生的最古老的生灵,中州的人类把他们当作“众神”,现在居住在极西海外的不死地 Amen)居住的第一个“福地王国”。那里曾被广阔的水面覆盖,这片水面被称为 Helcar 内海。从山脉远没有今天那么高的西边和西南吹来的海风带来了大量降水,Helcar 周围满布着世界上最古老的大森林,一片只见郁郁葱葱,美不胜收。
这美丽一直持续到世界上第一次战争的爆发,圣徒中发生了分裂,背叛他们最初的理想的 Melkor 成了黑暗君王,虽然他只有独身一人,但他却是所有圣徒中最伟大那一个。大战之后的中州破碎不堪,向西的许多山脉被夷为平地,可另一方面却升起了一条更高更大的大山,它纵贯西边陆地的南北,后来被见到他的精灵称为“雾山”,因为那山是如此之高,山峰间常年萦绕不去的云海如雾一样笼罩。其实又何止是云雾,雾山的大部分山峰顶端都因为太高而常年积雪。如此巨大和高耸入云的山脉挡住了大量西边海上来的水气,而西南方向,“白山”也巍峨耸立——它会被叫做白山,就因为它那太高的山顶上的积雪——起到同样的效果。Helcar 内海消失了,残存的几个湖泊和整个大平原比起来微不足道,远古的大森林逐渐收缩范围,最后剩下的残块在如今分别被叫做“范冈”、“箩林”和“黑森林”。诚然,“黑森林”依旧是中州无可比拟的大森林,并作为远古大森林的最主要的残余而成为中州“森林”的代名词。可比起它在古代的盛世,森林在中州还是衰落下来。
昔日 Helcar 内海所在的领域里,如今几乎一条河流不剩。越过野地西边的最后一条河流大河安都因之后,开始还是草原和灌木的土地,慢慢多了黄色的沙和黑色的砾石,特别是如果一直斜向南的话,最后就可以看到只有黑和红的火山魔国——莫都。即使不偏得那么南,在这片缺少水源的荒原上,景色亦日益干枯和单调。东面最近的一条河是发源于北方灰山的“奔流河”,它沿野地北面边境蜿蜒渐东流入传说中的东方湖泊 Rhun,却也没有进入野地的范围,给这荒凉的大地上带来多少滋润。
最后,绿色几乎消失殆尽,满目望去,除了慢慢让人看得眼睛生疼的无边沙丘和渐渐让人走得脚底麻木的粗糙砾石,唯一还有几分生气的就是灰红杂绿的梭梭林。
“没见过这么难看的‘树’吧。”暗哑的声音带着沙沙的笑声在天高地远的荒原上低低响起,如此辽阔空旷地令人恐惧的天地间,即使那么低的声音,也可以传得很远,“看这枝条,看着叶子,啊,不对,你大概连这是叶子都看不出来,这样枯黄的,象寄生物一样贴在枝条上的东西,你们会叫它‘绿叶’吗?嗯?”
沙般的笑声嘎嘎传开,没有任何回应,如若此时有谁听到了这在荒原上自言自语的说话和笑声,一定会认为那是渴死的鬼魂的声音的。如果他还看到了说话者隐藏在一身黑袍下的面貌,那就百分之百坚定自己的猜测了。
那黑色肮脏的皮肤,那肌肉纠结的躯干,那丑陋如噩梦的脸,那白森森的突出的牙,还有那伸出黑袍正在从枯黄枝条上拨下什么往嘴里塞的尖利的野兽的爪。除了魔鬼和鬼魂,还能是别的什么?
唯一不知道,只是魔鬼的对话者是谁,他——或者它更确切?——的身边除了背后高高的沙丘及前面稀疏的梭梭“林”,除了他带着的一头奇形怪状的畜生——那一定也是魔鬼的坐骑——和上面的几个大包裹,连一个生物都没有。
不,错了,有一个生物——魔鬼脚下的沙地忽然轻轻一动,一瞬间,一个小小的棕红色影子在空中跳出了一条弧线。以正常的任何生物都难以比拟的速度,魔鬼抓着梭梭枝条的左手一伸,闪电般将那棕红的影子抓在手里。
“今天还真是幸运。”
可怕的低笑再次响起,接着,那棕红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小东西被魔鬼往嘴里一塞,只看得见还有一小段长长的黑白分明的尾巴留在外面,尾巴甚至还甩了甩,终于不动了,很快亦完全进入到魔鬼嘴里,中州西方的文明生物都不会知道魔鬼吃下的究竟是什么,毕竟象沙跳鼠这样令人恶心的小东西,最喜欢在人迹罕至寸草不生的纯沙中筑巢,最讨厌的,反而是水多湿润的土地。
不去考虑吃下那种毛茸茸的小东西的恶心感觉,魔鬼那一副“满足”的表情倒可以让人略松一口气(水支:偶吐,呕呕呕)。但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再次变得可怕起来。那张大的鼻孔和虚起的眼睛显示出一种紧张和警觉感。魔鬼凝视着远处天和沙的尽头,尽管再怎么看,那里除了黄沙和热气蒸腾形成的大气扭曲外一无所有。
但是,不要在沙漠里怀疑一个魔鬼,或者说干脆点,一个这样的大个儿奥克斯的视觉。他在紧张,就说明那其他种族怎么看都看不任何东西的黄沙尽头确实有东西。果然,片刻后,奇异的景观出现了。
因为太热,沙漠里近地的空气都被晒得蒸腾扭曲起来,而现在远方扭曲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串黑点。黑点一点一点地靠近,越来越大,渐渐看出竟是若干黑色的骑士,空气不均匀的折射令那些黑色的骑士不象是走在沙地上,更象是飘荡在半空里的幽灵。
这时,忽然一声咆哮从这边的奥克斯口里发出,也许在其他生灵听起来还以为他在怒吼,可实际上,他却是在欢呼。黑色骑士隔得还很遥远,可奥克斯已经看出了他们正是他的同伴,几乎和他一样完全被黑色袍子裹起来的骑士身下是一头头和他身边的坐骑一样的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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