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秦家去过了？”
“是啊，还谈到你和可人的事。”
夏少云默然无语。夏父小心翼翼地道：“少云，我们这回，一是看你，二是想谈谈你结婚的事。”
夏少云讶异道：“结婚？”
“对。你和可人都订亲这么久了，是时候把她娶过来了。你不急，我们老人家可想孙子想疯了。否则你要拖到什么时候？拖久了人家那边都没安全感呢。”
“爸，妈，你们搞什么，突然提这事。”
“怎么是忽然呢？这是迟早的事。”夏父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是男的，年纪大点不用紧张，但女人呢，最怕拖了，岁月不饶人哪。”
“你的道理好烂。可人才几岁呀，二十有二。急什么？”
夏母道：“你不急，你不急，大家都在急，就你不急。你喝了几趟你那些同学的喜酒了，个个都抱儿抱女了吧？以前邻居张叔叔的二宝也刚娶了新娘。那个幸福劲哪。你呢，却还在推三阻四。今天你秦Uncle也跟我们聊起此事，说抓紧点。你是汇聚了大家的希望哪。”
“妈，我……”夏少云欲言又止，想了想，吞回去，换道，“队长刚去世不久，凶手还没擒到，我怎能就结婚？”
夏母道：“为什么不能？他去世也不算短了。照你这么说，一辈子捉不到凶手，你便一辈子不结婚不成？警察是个危险职业，难道一有人牺牲了，就得搁一年两年不能办喜事？对了，干警察这行，累不用说，还得有随时牺牲的准备。你秦Uncle说你是他公司的唯一接班人，得从现在开始培养。不如你别做警察了，去帮秦Uncle。干警察能有几个钱呀，将来你和可人有了孩子，负担会越来越重，你这点工资，还不知能不能承受得起。”
“我不会辞职。目前的情况也不容我辞职。现在查的这个案很大，你们知不知道？我受过党的教育，受过部队的教育，我不能只顾自己。而且，做生意非我所长，秦Uncle的公司我恐怕无力接受。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没时间花心思在这上面。做了新郎我会愁眉苦脸的，何必呢。”
夏父道：“愁眉苦脸？少云，你有点良心好不好，说出这等话来。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是自私了？你不顾可人，不顾秦Uncle的脸面，不顾我们两老，还不是一样的只顾自己？全世界几十亿人，你要管别人的事一辈子都管不完。什么时候你才有空？长这么大了，还不会想，老得我们来提醒你，真是的。”
夏少云看实在抵不下去，低头思索了好久，然后像鼓起了勇气道：“爸，妈，其实……我已经决定了。”
他的表情着实认真凝重，夫妇俩一下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齐问道：“决定什么？”
夏少云道：“你们……觉得可人嫁过来会幸福吗？”
父母亲乍听此言，表情之古怪难以言表。夏母道：“你说什么傻话？你和可人的配对，大家都称心如意，莫不成一过了门你想欺负她。你敢欺负她，我把你扔太平洋去。你追她，难道不是想娶她，给她幸福？再说你妈我很像个恶婆婆吗？”
夏父道：“少云，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订过婚，怎么能想这些东西？除非……是不是你对可人的感情有了变化？”说着语调又严厉了起来。
“不是。”
父亲略松，道：“这就是了。既然一切都没问题，你还用问那些无聊的东西？你这是没自信的表现。不过，话说回来，你要一直做警察，我倒真有点担心呢。”
“可是我会一直做下去。辞职是不可能的。”
夏父脸色微沉：“你这算什么？可人的感受如何，你就不顾一顾？”
夏少云更加肯定了心里的决定，道：“你们也觉得我不辞职，可人嫁给我就不会有幸福，对不对？”
母亲道：“当然了。你不辞职，一年到头忙于破案，将人家孤伶伶抛在家里，谈什么幸福？即使你再爱她，她再爱你又如何？怨言是免不了的。以前我没意识到这点，现在看来，越来越不像话了。可人为此，不知哭了多少回。”
夏父道：“少云，做警察虽然是你从小的志愿，但人生得到一些的同时也要放弃一些的，任何事情都得付出代价，不可能只获不失。你若真爱可人，就要为她着想，给她幸福，而不是让她哭，让她难过。”
双亲你一句我一句讲道理劝导得正热闹，突见夏少云慢慢将订婚戒指褪了下来，不禁惊疑交集。屋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好一会，夏母才指着那戒指道：“少……少云，你想干什么？”
夏少云举着戒指，一脸寂然，道：“我很累，我快承受不下去了。可人也很辛苦。既然大家都不好过，那么这段感情也没继续的必要。现在，还有许多事等我去做。我无法给予可人幸福，只好用心来祝福她幸福。她是个好女孩。妈，也许像你说的，我错过她会遗憾一辈子，但是如果我娶了她而放弃警察这个职业，我会更加遗憾的。”
母亲慌了，道：“你别犯傻。娶可人和放弃你的理想又不是不可协调，非取其一不可。快戴上，快戴上，就算你不辞职，相信可人也一定会嫁你的。快戴上戒指，啊。”
夏少云道：“我要的不是她愿不愿意嫁我，是她能不能够过得幸福。”
夏母抓过他的手要帮他套：“幸福，幸福，她一定幸福的，你对她好点不就幸福了，像现在这副表情当然不行了。”
夏少云缩回手道：“我对她好，她一样会难过的。我看多了。妈，大家都累了，这段感情，我放弃。”
父亲怒道：“胡说八道，快结婚了，你还说这些话！你不想想，秦家在商界有脸有面，遭到这种女儿被退婚的事情，面子上可下不来呀。懂事点好不好？你不愿辞职，一心要做警察是吧，好，我明天就去警察局找你上司！”
“爸！”夏少云喊道，“你不要乱来。同事们都为案子烦着呢！”
夏母拉住丈夫道：“冷静点，你这样搞，大家都会更加不开心的。说不定……”附耳轻声道：“儿子会从此恨你呢，不值得。现在的年轻人最叛逆了。”
夏父一想也是，狠狠一甩手，责道：“你这不肖子！当初你是怎样追人家可人的，忘记了？千方百计好不容易追到手，完全可以娶进门了，你又说不要。你，你……咳，要我怎样说你才好！你把婚退了，不止下了人家面子，人家还会恨咱们，你想过没有？我以后见了人家还怎么抬头？”
夏母道：“就是。少云，退婚这事要三思三思再三思，你不单要顾自己和可人，还得照顾秦家的声誉，照顾两家父母的压力及感受呀。求你收心吧，收回心，把可人娶过来好好过日子，两家人和和睦睦不是很好，何必要闹成这样呢。你叫爸妈怎样向秦家说？”
夏少云捏紧戒指道：“你们不用多说了。我有我的坚持，已经决定了。是我对不起秦家，我会亲自上门说明、道歉。秦家知书达礼，明白事理，他们也不愿意可人嫁过来后过得不幸福。长痛不如短痛，他们要怪我也没有办法。相信他们在将来会慢慢明白的。”
父亲气道：“明白什么，是你自己不明白！你这混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想把我气死是不是？做事没点分寸，傻不拉叽的，这种简易的道理都不懂。就净想着办案，办案，连亲人都不理不睬，还为人民服务！我们等着你来养老呢。我生你养你干什么的？难道就是为了抛弃亲情去替别人服务吗？”
夏母拍他一下：“什么抛弃亲情，别胡说。你太激动了，先喝口水吧你。少云，别钻牛角尖了。可人嫁给你不会幸福，谁嫁给你会幸福？你做一世警察，岂非一世都顾忌这点，这样你什么时候才娶得上老婆？你傻了你。”
“以后的事以后打算，但现在我真的无法做到这点。原谅我，妈妈。”
夏少云说完，撇下两人走进房去。夏父怒道：“你叫人怎么原谅你？即使我们原谅，可秦家呢，可人呢，他们能原谅你？”夏母叹气道：“行了，别吵了，让他冷静一下，一冷静他就会兜过弯来的。”夏父恨铁不成钢地大咳一声，道：“这笨小子！”
106。共同的敌人二十五 为了幸福（4）
夏少云没有冷静下来，他真的毅然跑到秦家去了。退婚的情形可想而知，当时他一进秦府，秦氏夫妇还以为他是道歉来着。秦可人也以为是，她坐在电视机前，板着脸，看也不看他。谁知夏少云无良之极，一伸手就把戒指伸到她面前。刹时间全家震惊。秦可人又惊又怒，瞪着他。秦父先开口道：“少云，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少云是将勇气一鼓豁出去了。他来之前业已拟好所有要说的话，也作好了挨骂的准备，说道：“对不起，我今天来，是向你们请罪的。”
秦妈妈疑道：“请罪？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夏少云直言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戴这个戒指。今天，我想通了，我根本配不上可人。”
秦可人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秦氏夫妇初闻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父沉抑着怒气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来退婚的？”
“是。”
秦可人有一种昏眩的感觉。这是少云么，是那个善解人意，开朗正直的少云么？他怎么变得这么陌生了？不，不对，他不是少云，少云不是这样子的。周围一片寂静，她的大脑一片混沌，看出去的景象矇矇眬眬恍恍惚惚的。她无论如何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秦父铁青着脸，从牙缝里迸出话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配不上可人，没资格戴这枚戒指……”
话未说完，秦父大力一拳，揍到他颊上，切齿道：“混小子，你来我家就为了说这疯话！”
夏少云嘴角泌血，抬起头道：“Uncle……”
秦父再一拳，将他打侧在另一边，怒道：“为什么，你说！”
秦可人倒心疼了，跳起身挡住道：“别打了！”秦父伸手拽开她，叫道：“你还护着他！这臭小子不知中了什么邪，跑来胡言乱语，做此莫名其妙的事，我非打醒他不可！”
夏少云拭拭唇角，道：“你打吧，你打我也是应该的。是我对不住你们。”
秦父暴跳如雷，商人的冷静已难觅分毫：“住口，住口！你爸你妈呢，他们怎么没来？你叫他们来，快叫他们来，我要一五一十地问清楚！”
“Uncle，我……”
“住口，叫你住口，听到没有！我要跟你爸妈谈，在此之前你住口，不准说话！”
夏少云只好闭嘴。不久父母亲接电赶到，父亲接秦父的班，一巴掌照儿子脸上拍过去，吼道：“臭小子，你真来干这事！我夏伯弟前世造了什么孽，竟生出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你以为感情是儿戏，想丢就丢，像丢我的面子一样容易，啊？我真白养你了。”父亲一生起气来完全没有了知识分子的形象，语无伦次，像个农村莽夫。
秦妈妈反过来和夏妈妈一齐拉着他，叫他冷静。夏父道：“冷静，冷静，还怎么冷静？不识大体，任性胡来，你那队长是什么队长，竟值得你不顾亲情，连做父母的都不放在眼内。让你变成这样，我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害死人！”
这话正中夏少云之忌。他立即予以驳击：“爸，你要骂我我没话说，怎么可以将队长牵连进来骂？”
他一顶嘴无疑于火上浇油，夏父索性就抓王谷勇骂：“你傻够了没有？不是那什么队长，会搞成这样？所有事都是因他而起的。真不知他生前给你灌了什么迷汤，死后还中毒不消。我看再好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夏少云听不下去，又不能回骂父亲，喊道：“爸，你别说了好不好！”
经此变故，夏父对警察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憎恨，说道：“为什么不说？好，你维护他是不？要我不说，你就辞职。你不辞职，不认错，不回头，不改过，我保证骂他一辈子！我骂区区一个队长你就不爽，你让可人难过却爽爽快快，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学校是怎么教你的，部队是怎么教你的！”骂到高处，连共产党也遭了殃：“还受过党教育，党个屁！教得你神经错乱，头脑发昏，是非不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送你去读警校！”
他一进门就一通狂骂，秦父不好意思帮骂，心中关怀女儿，见她一副垂垂欲坠的模样，忙过去轻轻扶住，说道：“少云，你伤害了可人，伤害了我们一家，伤害了你父母亲，我需要你一个交代，为什么要这样做？”
夏少云想好的措词被父亲骂乱，一时恼丝纠结，难以整饬。父亲见他梗住，强催道：“Uncle问你呢，快答。”
夏少云好艰难捡回一些，说道：“Uncle，你曾经说过，可人的幸福高于一切，如果我不能让可人幸福，你宁愿拆散我们。经过这段时日的思考，我想，我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可人嫁给我不会幸福的。”
秦父以前说那些只是为了吓唬他，以起敲山震虎的效果，不料他竟拿出来重温，待解说那是玩笑话已不可能，当下冷冷地道：“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不是。”
“那是你对可人的感情变了？”
“……不是。”夏少云道，“Uncle，大家都希望可人能得到幸福。可我跟你谈过了，警察事业以前是我的志向，以后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割舍不开它。这样的话，我没把握让可人过得好，一成把握都没有。即使可人肯嫁给我，可是我不愿意看她不开心，那样的日子大家都不会好过。所以，可人应该找个更好，能疼她，爱她，能多点时间陪她的人。这些，是我所缺的。”
秦可人听着百感交集。她不懂，听了也不懂，他明明还是爱她的，既然爱她，为什么却不会幸福？既然她也爱他，为什么他要放弃？她不明白。
秦父冷笑道：“先是不恪守承诺，然后再来悔婚。看来我过去对你太缺乏了解了，必须重新建立一个认识。你觉得，警察事业比我家可人重要得多，对吗？”
夏少云低头不语，以沉默回答。
秦父道：“你算是默认了？好，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挽留的。旁人见了还以为我家可人没人要，逼你成婚呢。事业重于可人者，我也不大看得过眼。你说得对，你给不了可人幸福，我又何必反对……”秦妈妈大急，暗中捅他，低语道：“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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