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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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花劫-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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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价,我当时怎么那么傻,会想到救你。”叶滢右手抵着胸口,痛心疾首地摇头退却:“我为什么要……救你。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我怎么要救你呢。背叛?呵呵,你将我控制多年,让我相公饱受寂寞相思之苦,如今你却以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杀我全家,真是厉害,楚太子!”
  昔日叶滢上山采药,曾经悉心照料过身负重伤的楚夫易。也因着这样的见面,后来的楚夫易才抓住了司徒叶的把柄。所以生出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本太子不想跟你说这些!”楚夫易大怒,盈怀的恨意,那眼眸中似有无边黑夜,左右夹击。
  叶滢不知,若不是感动于救命之恩,他早就下手杀了她。身居太子之位,往往很难动情。
  天牢之外,低垂的天幕,残星点点,晕出一片光华。
  他背手离去,只一味冷笑,那笑声不知是唐突了别人,还是冰冷了自己?
  太子,永远不可以流泪,母妃告诉他。
  无毒不丈夫,成不了大器,母妃也告诉他。
  有舍才有得,保住太子之位,才能坐拥天下,母妃还告诉他。
  “叶夫人,我早就知道,司徒叶将当年旧信交到了你的手上,如果……”转身相望,“你将东西交出,我便放了你,如何?”
  叶滢冷冷反问:“你想让我出卖我相公,以此苟且偷生?”
  “愿不愿意,你自己掂量。我只给你这么一个选择!”声音戛然而止,天牢一片惨淡。
  她心灰意冷地坐跪于地。
  为什么是一个选择?
  为什么只有一个选择?
  为什么是一个苟且偷生的选择?
  为什么要抛弃相公来换取一个生的选择?
  旁边的牢房里,几十双眼睛怜悯地望着她,那确实是一个难以着手的选择,痛彻心扉的选择?
  戌时将至,残雪耀目。几丈之余的高墙之上,司徒叶悬空高挂。脚下落雪深尺,四周冷风不绝。两手缚于头顶之上,艰难哽咽,嘴唇冻裂,霜重寒心。他已被吊在那里,整整五个时辰,他沉沉的喘息是对命运的反抗,还是在用最后的力量死命苦撑,然后等着她来,等着与她最后的告别?
  他的脸上经久不变的微笑,她出城了,他的朋友一定会言出必行,护她周全。
  如此,他就可以安心闭眼,可是为什么头脑里会有她一闪而过的音容相貌,他为什么忍不住心里的挂念,期盼着她来?这对爱的固执和自私为什么压地他喉咙里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他多想再次见到她,哪怕轻轻地一瞥,只在不远的那个小小的角落,一眼罢了?
  风声鹤唳,残阳映雪。
  高墙之上,太子楚夫易披裘冷笑问着旁边的随从。他说,这么久了,该死了罢!身后随从面色一僵,答复道,太子殿下,他还没有断气!楚夫易僵持半晌,嘴角上扬,他欢喜,捋了捋袖,这样的对手,不该死得那么早,否则好生无趣!
  声声低唤刺破天穹,暗黑天牢中,叶滢双目赤红,登时站起身,理了理紫薇花裙,她高声对着把守侍卫呼道:“告诉你们主子,民女叶滢认罪!”
  府中上下家仆女婢双膝跪地,好似在对他们的主子表示最后的敬意。
  每个人的选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每个人都可以自己做出选择!
  只要愿意,幸福就能抓得牢!
  这些,就在昨夜,有个女子这般同她说过。第一次,她那样地认同,她那样地信任。仿佛那女子知道世界上某个东西缺了便会生不如死。对,的确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这次,她要做出抉择,唯一的一次她要抓牢。
  天牢外的把守侍卫风驰电掣地将消息传到了太子楚夫易的耳朵,是时,便腾空去到了天牢。
  他怒气渐消,只觉得胜券在握,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可以不用害怕当年公孙一族的冤案再度掀开,尤其是被自己的父皇掀开。他笑:“叶夫人,我等你做这个决定很久了。”
  叶滢笑了笑,她欠身开口说:“我认罪,我愿意交出当年信件,不过毕竟与司徒叶夫妻一场,既然要死,也得让我送他最后一程,太子,你说是不是?”
  楚夫易担忧,可他没有任何选择。叶滢担忧,可她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很多人做个选择,也许是孤注一掷,背水一战,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反败为胜一说。
  叶滢能处之泰然,也许,她觉得,不论如何都是一死,那么就和夫君死在一块儿。彼岸花开,黄泉路上,相约白头。
  暗云层野,苍白天幕。萧萧戚戚,寒色寥寥。
  她终于被带到了城墙,她终于自由和他对视。那是叶滢爱了一生的男人。她的声音伴着幽幽雪色,清华眉目渐渐清晰。
  她望着她的男人,他等着他的女人。
  能听见四周传出的手臂和躯壳拉扯的声响。他想要拥抱自己的妻。可惜,一切惘然,从没有想过一条绳索可以那般坚固,那般无情,任凭用力挣脱,也纹丝不动。
  叶滢捂嘴哭泣,望着这悬空吊起的男人,这个一路走来,共同走过朝暮晨昏,冷暖寒暑,历经风雨艰辛,尝尽悲欢离合的男人,正在为她做生死一搏。五脏六腑生拉硬拽,片片成灰。司徒叶苍白如死的面孔,他张着嘴,很想说话。眸中光彩,好似繁华落尽暗彩遗失。牙齿发颤,他终于皱着眉头,质问:“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这种生死诘问,并非出人意表,她早已明白。她开始天真般的笑,紫薇裙上的鲜血衬得周遭的白雪皑皑。
  “相公,这次你不能丢下我,我也不丢下你好不好,你忘了,说好要陪我一起赏景的。说好了的,怎么可以失言呢,对不对?”最动容的最生死不弃的决心。叶滢将心刨得透明,她完好无损地放到司徒叶的手心,就那样将一切交给了他。
  正如新婚当夜,她笑,相公,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了。正如两日前的书房里,她坚定不移,不论如何,我陪着你!
  凄艳的光辉坠满天际,城墙上下,禁卫军早已持箭涌来。楚夫易看着墙下幕幕,有一种被人玩弄手掌的愤怒和绝望于此的冲动。他开始挥手,数十把长箭齐齐射向城墙,对准了的胸膛发出刺中的脆响。
  绳索立断,司徒叶从高墙之上豁地坠下,又是一声胸腔喷涌,骨骼震碎的声响。
  叶滢用自己的力量接住了他的身体,鲜血一层一层,缱绻缠绕。
  那是她的夫,即便身中数箭,即便长枪没进胸膛,她也要救下他。
  司徒叶翻身落入雪中,他用最后的力气,向自己的妻子叶滢伸出了那双手,两相交扣,十指紧握,千山暮雪,落日苍茫,可我们还要携手红尘,看最后一景。
  “滢儿,春天就隐没在这片雪后,我……会和你一起……一起看风景!”眼睑微合,司徒叶已经死了。
  叶滢没有任何恐慌,她似乎很释然,不用痛着熬着挨过期待她前来又害怕她前来的恐惧,终于那么一声应了她的念想。她如莺轻笑,握紧了司徒叶的手,她说,相公,我相信你!
  苍青曙色,冰蓝雪影。
  楚国王都白影葱葱。
  几日之后,水朵朵接到消息,听说城墙之外有两个死人,这两个死人倒在血泊里,满面笑容,双手紧握一处。
  这俩人在王都成了一个传说,那标志着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楚地的王都城中,有一座被烧毁的府邸,每日夜色深重,打更者和来往行人经过此处,便会加快了脚步离去。
  谁都知道,那里是消失殆尽的司徒府。
  “你醒了。”水朵朵抿唇看着他,若有若无的笑意自眼中弥漫,“老早就在想,你醒了,会不会杀了我?”
  林宇风惊诧。水朵朵两手无奈一摊,指着身后的墨离,苦笑:“咯,今日我能不能活着,这个希望寄托在你的手里!”
  墨离怔了怔,望着那晚果断出奇的女子。
  “朵朵,也许这个结局不错!”林宇风言之凿凿态度真诚,显而易见,他早已洞悉。
  水朵朵指着自己的伤口,又指着林宇风的伤口,她开始打趣,没有表情。“看来你受的伤和我受的伤都挺值。”
  林宇风食指微微上扬,拨动了水朵朵肩前的秀发,缓缓移到了心上人的眉心。水朵朵愣怔,伸手反握住他的手,偏头一笑:“其实,它也挺值!”
  “傻瓜,痛不痛?”
  “被你这么一敲,不痛也痛了。”
  朝阳破云而出,有人已经死了,可是晕出的彩霞朵朵,依然向众人昭示着他们的爱情。
  就在那片雪后,一定有个美丽的春天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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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解恨意这般深

  这个三天,苍茫大雪渐渐消散。
  死寂的楚王城都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喧嚣。
  在水朵朵的悉心照料下,林宇风的伤口也终于结疤复合。
  一切又回到当初。
  “小风,你还没告诉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水朵朵手持药碗递给他,喜笑颜开。
  林宇风接碗仰头喝下,沉着道:“他们死了,可留给了我们公孙一族灭门的证据。但是……”正自思考,墨离子鹰已站在门外回话:“庄主,属下有急事禀报!”林宇风清了清嗓子唤了二人进来。水朵朵惊疑,却只望着神色匆匆的两人。
  “何事?”
  “楚王都城派出众多紧卫军把守城门,无论平民百姓一律盘查。”墨离子鹰显然为此事担忧着紧。
  林宇风兀自笑了笑,转头看向水朵朵:“今日我们回齐国罢!”不等水朵朵回答,已自作主张吩咐墨离子鹰下去收拾。
  “这么早就回大齐,当年有关你爷爷的事不查了?”宝光流转双眸微微闪烁,唯余困惑。
  林宇风声音沉沉,理智开口:“楚夫易已经开始在王城部署了。如若猜得不错,城门口那些盘查的侍卫都是冲我们来的?”
  “你是说楚夫易想赶尽杀绝,可是司徒府已被抄家,人也被他害死了。怎会无故找上我们?”水朵朵登时立起来,难解其中深意。随之又背身深思不语,良久,自问自答说:“司徒公子能在那关键时刻嘱咐叶夫人给我们送那些信件,看来那些证据对太子很不利。只是……他怎么会知道叶夫人一定会带给我们?”
  林宇风也直身坐起,笑容一片惨淡:“朵朵,我们回至烟火居时,太子已经了解我们的关系。包括司徒兄背叛他一事。”抬头闭眼轻声说道,“王侯公子这些贵族平生最喜欢掌控别人的思维。也许正是司徒兄不愿同流合污的坚决态度让他不得不采取强硬措施,杀了司徒兄一家。”说着声音略显沙哑,“可惜,她夫人才刚醒,他交代我好生照顾,可我……”瞥见水朵朵,欲言又止。
  “小风,你……不用自责。在我们旁人眼里,他们的确死地悲惨。”水朵朵出人意表地冷静,她说,叶夫人是幸福的,与自己的心上人同赴黄泉,有什么不好?惆怅一会儿,她笑着打趣:“小风,你们男人就是太笨了。有的时候你们认为让女人一生无忧就是最好的,实际上,我们女人却希望和你们平平淡淡,真诚以待,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一起面对解决!”
  素雪已尽,草芽初现。
  水朵朵负窗站着,仰面只觉清风扑过。楼下贩卖之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楚国平民又有了冬日已逝,春日将至的欢喜。
  碧草燕丝,和阳轻洒。
  水朵朵和林宇风两人坐在了前往齐国的马车里。
  属下墨离和子鹰骑马带路一前一后,紧挨马车周身。水朵朵时不时撩开车帘,自然避过林宇风柔和目光。
  “你……”二人如出一辙地回眸望着对方唤道。林宇风尴尬地笑了笑,示意水朵朵先说。
  “这次回齐,我……我可能要回家了。”不经意之间脱口而出,只觉车内气氛更加沉闷了些。林宇风的低垂的手臂微抬,刚至半空,眉头紧皱。他攒出一个笑容望着水朵朵,他说,呵呵,就要分别了呢?拢袖的两手来回摩梭,全身血液直涌。水朵朵也开始木愣地重复,是啊,要分别了呢。两人慌乱不堪地紧抿住唇。
  一会儿,还是一向主动地水朵朵开话了。
  她尽量脸不红心不跳问候,拽着袖子死死一拉,抬起了头。
  “我们算是好朋友了罢,你这庄主都不打算带我前去看看?”眉间攒出更浓的笑意。
  “嗯?好……好,我熹枫山庄的大门随时随地为朵朵敞开。”
  水朵朵挨近他,鬼心思一动,不可置信地眨眼睛,“随时随地,真的?”林宇风呆愣片刻,扶额笑了笑:“真的,当然是真的。即便让……让朵朵吃空也无所谓。”俊秀的脸庞上,双眸漾出了一层清冽的水波,他嘴唇一动,低声开口:“朵朵,你……你会记得我么?”
  水朵朵豁地一笑,正不知如何拒绝,却被近身的林宇风揽过去,只听得车内扑通两声,二人在颠簸的路上仰面倒在座塌。
  车外的墨离子鹰二人觉察到车内异样,只兀自偷笑。
  “看来我们庄中该有个女主人了,墨离!”扭头定了定身后深色车帘,“一向不拘小节的庄主,也有唐突紧张的时刻!”
  墨离觑了身旁子鹰一眼,神情凝肃。他回答,早该有了罢!双眉紧绷,脑海里突然现出一个女子的音容。她处事不惊的妆容自眼前飘了开,淌着血渍的面庞之上,她厉声反斥,你以为我是在陷你们庄主不义?
  他沉默不语。
  子鹰唤住失神的墨离,一本正经地说:“墨离,你觉得这水姑娘是不是很特别,我们庄主似乎死心塌地了?”
  马上的墨离依旧沉默苦笑,怎能不知呢,曾经在那天真无邪的脸上流露出的不合年龄的悲凉和成熟早已刻在了他的心里。
  “你听,他们又误会了?你都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功了,就这么车摇一下你就倒了!”
  “朵朵,如果是我一个人应该可以对付,不过这身上躺了一个你,着实有点费力,何况还是在这么狭小的马车里!”
  “你的意思是我很重了?”
  “应该……嗯……可以这么说。”
  “没良心,信不信我不起来了。”
  林宇风双手环胸,笑道:“你要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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