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凝重地看住关止。
关止就着她的手为她把剩下没有理进行李箱的物件整理进去 。
其实关止干活也不赖,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切收 拾干净。
“你为老梅当了几年参谋了?”蓝宁忍不住问他。
关止挑挑眉毛,牵起她的手,拉她站起来。
今天的蓝宁还是穿恤衫仔裤,再朝气不过。
过了昨天一夜,她的气色也好转,眉清目朗,精神抖擞,让 关止情不自禁亲过去。
蓝宁一愕,本能一低头,被他亲到额头上。
关止不能满足,弯手指扣她额头。
“没劲。”
蓝宁不语,蓦地面红起来。伸手拉住行李箱的拉杆,嘟嘴言 其他:“不讲拉倒。”
关止已把她一手拽了出去。
其实蓝宁很早以前在坝上草原骑过马。
这里是临近山海关的真正的大草原,一望无际,云舒天高, 气候宜人。
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根本不会骑马。还是罗大年托了熟 人找了马夫过来教习,她又急于求成,用心学,一会儿就能 在草原上小转几圈,最后独立转去时维的面前。
时维席地而坐,面前放着马奶酒,还支了小小炭炉。
蓝宁从马上颤颤悠悠爬下来,时维已将烤好的羊腿撤下炭炉 ,用刀子割了一片,蘸好了面酱递给她。
他们并不说话,他只管烤肉,她只管吃。
烤肉的香和青草的香让她迷醉。
她从没吃过这么香这么嫩的羊腿,仰起身子躺在舒舒绒绒的 草原上,远处云卷天舒无边际。人生这么宽广,时间应该无 限。
蓝宁曾想坐到天长地久,一切都不会改变。
但这一次的草原也变了不少。
坝上的入口处建了广告牌,指引旅人,不是不商业的。及至 到了草原上,还能看见远处建立了度假村,一栋一栋小洋楼 般的建筑错落有致,同草原,确有一丝格格不入。
近处的蒙古包是吸引游客的民族特色,梅绍望同岳平川早跟 着其他游客一起围坐在蒙古包前接受当地牧民的款待。
关止拉了蓝宁过去,一同领受这项欢迎服务。
有个穿藏民服饰的小姑娘看见关止便欢悦跑上前,叫一声: “关止哥哥。”
蓝宁侧目,可是不响。
那边的牧民有人敲起了不知名的乐器,原来一场篝火晚会就 要开场。
关止带着蓝宁往人群中坐好,即被女孩拉了过去叙话。
蓝宁举目一望,便明白了。梅绍望同岳平川手里托着马奶酒 ,正兜转招呼。
原来这是梅绍望花了钱做的人情聚会,他走到蓝宁面前,坐 到她身边,讲:“都是快十年合作的老关系,每回回来都要 聚聚。”
蓝宁点头,眼睛瞧到拖着关止讲话的女孩身上。
梅绍觑见了,笑着说:“那是林秀,关止以前捐助过的。小 姑娘去年考上了我们市的名牌大学呢!”
蓝宁问:“你们似乎很熟这里?”
梅绍望把手里的马奶酒递给蓝宁,蓝宁捧着,没有喝。
“最早还是时维带我们来的。”
蓝宁默然了。
“以前坝上生产力弱,人们过得苦哈哈。但这里的燕麦和牛 羊肉都是好东西,时维组织过粮食局的领导,开餐馆的和食 品厂的人来考察。”
蓝宁听着,望向那边同林秀坐在一块儿的关止,他笑眉笑眼 听着女孩说话。
“关止那时候也跟着来的,结果回去以后跟他们家里家长说 要辍学,我差点没被他们家老爷子戳破脊梁骨。”
蓝宁笑:“这是你能量大,影响大好青年的职业选择。”
梅绍望满不在乎地笑笑,继续讲:“我有这么大能耐倒是好 了!时维当时跟咱们这边的领导说,国家提倡开发大西北, 但不少地方资源各有特长,如果能合理分配,有驱动经济的 价值。‘美达’的刘先达就利用这里的燕麦基地研究了新饮 料。关止听的兴趣老高,他说如果这里的牛羊肉质量好,供 应连锁餐馆也算是一大特色,而且也不贵。结果同行的一家 当地开火锅店的果真和这里的镇政府谈合作,现在开到了全 国第一。”
梅绍望说的很是慷慨,还翘起了大拇指夸赞那位行业翘楚。 听的那个人却心中恍恍惚惚地琢磨着这段往事,思潮开始起 伏。
暮色渐渐卷下来,沉沉压在天头,把草原的旧色覆盖。但是 篝火明亮了,照亮的是另一个世界。
蓝宁把手里的一碗马奶酒终究喝完了,梅绍望也继续去关照 他的老熟人了,但关止还没过来,他同小女孩叙完话,又同 那边的大人们说话。
林秀快活地绕过篝火堆,跑来蓝宁身边,就坐在她的跟前打 招呼。
“蓝姐姐,您好,我叫林秀。”
林秀是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肤色带着山里人健康的苹果红 ,人又这样善意,感染了蓝宁。
蓝宁兴致好起来,她拉起林秀的手:“林秀,你好。”
林秀把蓝宁仔细端详,然后笑着问:“关止哥哥是不是‘妻 管严’?”
答她的是回来的关止。
“瞎扯,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妻管严’?”
林秀撅嘴,带一点点磊落的娇憨。
“那你刚才还训我不叫人就把你叫过来。”
关止向她微笑:“那你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
林秀“霍”地站起来,扮一个鬼脸:“明白,我自动消失。 ”
蓝宁望着她的背影,女孩钻入跳舞的人群中,迈开娴熟舞步 ,如同一朵美丽云彩飘动,把所有人都比下去。她的舞步已 经带了一些大城市的气息,同所有人的不一样。
蓝宁问关止:“她毕业以后会留在大城市不回来了吧?”
关止答:“老梅和刘先达都和本地政府合作设立基金,鼓励 大学生回家乡创业。当然,这是自己选择,看本人意识,并 不能勉强。”
“你们又怎么跑来这么远的地方搞事业?”
关止耸肩:“混日子哪里不是混?”
蓝宁瞪他,嫌他答得不见诚意。
关止好歹坐了下来,这回是认真说话了。
“很久以前,我在滴水崖碰到过一群本地人做祭奠,他们的 祖辈在抗日战争中被一个外来的战士搭救过。先烈是值得尊 敬景仰和学习的。”
天空里点缀的星星似乎离草原很近,蓝宁一抬头仿佛就能触 碰它们。
她仰起头,却看到关止眼底的自己。
他也望着自己。
蓝宁有点慌,不知到底在看什么,心里一顿,眼前便模糊了 ,她低头擦眼睛。
关止乘势又拉她起来。
“做什么?”
“骑马去。”
海拔一千五百米的坝上草原,已不仅仅有微微的凉意,风呼 啦啦地,吹了一个气势磅礴。
蓝宁在磅礴的风势下气馁,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怎么骑马 了。
关止骂她一句“笨蛋”,扶着她的腰一起上了一匹马。
执勤的马夫嘱咐:“不要跑远了,夜里迷路的话不好整。”
关止回答:“不会。”
他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一手还箍住她的腰。
蓝宁低嚷:“不要动手动脚。”
关止“嗤”了一声:“我又不是特技演员,这么高危的动作 可做不出来。”
事实上,当放马奔腾的时候,他们只能紧紧相靠。
这感觉和第一次骑马是不一样的。
蓝宁记得,那一次她战战兢兢,还不敢放马走远,更怕马会 突然跑远,双腿颤巍巍夹着马腹,紧紧握牢缰绳。
她害怕远离,也害怕在时维面前摔跤。
但这一次不用。
一切由关止掌握,他的技术娴熟,所以本是劳累的运动,却 能够轻松下来。
只除了迎面呼啸的风逼得她透不过气,逼得她无法悠然欣赏 夜色星辰。
她转头,就靠在了关止怀里。
这样可以什么都回避。
关止低头同她讲话。
“蓝宁,你挺精的,总能找到最适宜的位置。”
蓝宁调试了一个姿势,说:“关止,早点回去,在老梅的篝 火晚会上失踪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关止勒紧了缰绳,使马调了一个头。
我是小剧场的分割线
话说这天莫非小朋友的爸妈去影城看电影,电影有点儿童不 宜,他们就把莫非小朋友丢在影城附近的关叔叔家里做作业 。
关止叔叔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一直监视莫非小朋友做作业 ,还检查了他的作文。莫非小朋友写的作文的题目叫做《我 的爸爸》。
他写:“我的爸爸还是运动健将,游泳就像剑鱼一样快。”
关止叔叔觉得这个比喻不恰当,就纠正了莫非,莫非小朋友 问:“关止叔叔,你会游泳吗?”
关止叔叔很诚实:“那我倒是不会的。”
莫非小朋友继续问:“为什么我爸爸会游泳,你反而不会呢 ?”
关止叔叔开始觉得这个问题有伤体面了:“你爸爱吃鱼,所 以游泳在行,我又不爱吃鱼,哪里会游泳?”
蓝宁阿姨正好端了白斩鸡到桌子上,答了莫非小朋友一句: “你关叔叔爱吃鸡。”
莫非小朋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反问关止叔叔:“关叔叔, 你这么爱吃鸡,你会下蛋吗?”
关止叔叔黑线,但是本着长辈的身份,拿模作样踌躇莫非小 朋友的语文课本,勒令:“废话少说,你把这篇课文背完, 我就把白斩鸡全部给你吃。”
莫非小朋友歪歪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那我背两段好哇 ?因为我只想吃两个鸡腿。”
小剧场中两段笑话源于今晚一老友和我侃大山侃到的, 非本人原创,不过激发了我把她讲给我的笑话编入小剧场的 欲望。
十二(中)
他们是第二天早晨坐了火车回北京,再买了飞机票飞上海。
上飞机前,蓝宁掏出了手机,捻着迟疑了一会,还是没有开 机。
关止在飞机入口处拿了早报,蓝宁也跟着拿了另一份商报, 坐下之后便迫不及待翻阅起来。
经济版的次要新闻中有这样一则——“‘美达’工作人员表 示已通过多次实验表明该物质对人体安全无害。国家质监总 局表示,该物质虽然不符合食品添加剂标准,如果‘美达’ 需要证明该物质的安全性,需向卫生部申请检测核定。‘美 达’方面收到国家质监总局的文件后,及时向卫生部提交了 材料。来自该省质检局的消息证实,‘美达’已向卫生部提 交相关材料,等待该添加剂是否有害的鉴定报告。”
蓝宁看完,扯了扯关止手里的报纸,同他交换。
但早报上一派安然,没有同类新闻。
或许一切公关步骤已经有条不紊在进行。
她索然地将两份报纸都丢给了关止,闭上眼睛,只想忘怀, 且静待飞机起航。
在空姐发配飞机餐的时候,蓝宁才想起什么地对关止说:“ 我想,我给老梅做的那个方案无可无不可,他就要融资了, 应该也不会在这宗业务上头做长远发展。”
她接过空姐递来的海鲜面,吃一口才又说:“也许是我剃头 担子一头热,他是给你面子。”
关止只喝了咖啡,黏糊糊的海鲜面和不新鲜的水果照例是不 碰的。
他笑了笑,难得正经同她说:“他一心扑在营运和生产标准 上,在业务开拓方面是想的少的。如果你给的不是个好方案 ,他又何必花这个人力财力去配合?”
蓝宁一忖,也有道理。
她还想同关止说些什么,但关止只是埋头看报纸。她想了片 刻,还是把话题吞掉。
关于她办公室八小时内的烦恼,她是鲜少同关止交流的。
所谓同业自扫门前雪,多说更无意。更何况罗大年同关止, 也是一般意义上的商业竞争对手,这种拆台脚的事情,蓝宁 是做不出来的。虽然关止是她的丈夫。
她很怅然地舒了口气,没想到关止伸过一只手来揉揉她的发 ,她顺势捉了他的臂膀,靠过去。
这样休息一两个小时,总归安全的。
关止转过头,望住她,撇嘴又笑了笑,讲:“是不是觉得有 我有力的臂膀,是你坚实的港湾?”
蓝宁禁不住也笑了,这样肉麻的人,难为他讲的出来,还讲 的这样随性。
她把头捱上他的肩头:“港湾,摆好,我要靠了。”
关止果真摆的正好,蓝宁靠上去,看着关止看报聚精会神的 样子,突然问他:“关止,你为什么会做这一行?”
这个问题确实突然,关止先放下了报纸,还想了一会儿才这 样答:“刚才的海鲜面,难吃吧?如果能把它卖出去,这成 就感有多大呀?”
蓝宁捶他的肩。
“当然,如果国航的飞机餐质量和口味更上一层楼,我相信 中国航空公司的品牌形象会更容易站起来。”
蓝宁闭牢眼睛,决定不听他的瞎七搭八。
关止往这个角度看蓝宁,直接引入眼帘的是她柔顺的短发, 她面部的线条顶柔和,笑起来是娃娃面孔,可偏偏要装成熟 “白骨精”。
蓝宁念大学的时候,对自己的要求没这么严格。
关止一直记得她是大课看小说,小课打瞌睡,从没认真记过 笔记。
她的少年生活,一直惬意,因为她的家长从不给她无形压力 。
关止其实顶羡慕。
关心曾经问他:“你就这么喜欢蓝宁?喜欢到迫不及待要娶 她?”
关止抱着姐姐的肩膀,嬉笑解释:“是,其实我更喜欢她爸 妈。”
关心气得说不出话来,后来回了英国才给他电话,将蓝家的 长辈数落了一通:“且不看她的外公和奶奶的特殊关系,就 她爸妈那样的,再难给我们爸妈撑一个脸。关怀关冕的妻子 家里头可是什么光景?关止,你不要太看轻你自己的身份。 ”
关止并不生气,心平静气讲:“姐,民 主年代,我有婚恋 自由。”
“你是说我封建残余?”
“至少你小学没学好李大钊、董存瑞和黄继光。”
之后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