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任凡统一搭起了精美的雨搭、立不锈钢牌子、安上了夜晚照明灯可以以广告来集资,结果他又一分钱没花,把沈阳市的站台牌子全换了。类似这样的主意他出过几个,也干过几个。这样的人才为慕绥新效力,沈阳能不变化吗?
那么,夏任凡为什么最终没有当上局长呢?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主要是夏任凡与交通局有过节、名声不好。由于市交通局领导班子集体反对,他们说如果让夏任凡担当局长,他们集体辞职。为此,市常委会也否定了慕绥新提名。
一个改革初期极有抱负与作为的夏任凡,为什么这么没有人缘呢?
夏任凡自从1986年第二次上台以后,在交通客运公司担任“一把手”长达十四五年,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他就像一个大家长,把沈阳客运集团当成了自己的家了。比方,他一般人瞧不起,一旦来了他认为可以结交的朋友,就都把客人请到家里去,这样即能省钱又可以表示亲近,当然在家里请吃饭的费用,都是公司报销。还有一次,他母亲病了,为了用车方便,他一句话就叫司机把“大奔”开到家,给他弟弟使用,他弟弟一开就是两个月。
另外,他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变得说一不二,独断专行,他对市交通局的领导自然没有看在眼里。比方市交通局召开交通工作会议时,他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以旁若无人地鼾声大作;在商讨问题时,他可以言语顶撞怒颜冒犯;实在烦了,他可以看书、可以在桌子上写字。局长拿他没有办法,只得走到他面前,夸他字写得好。他觉得局长在嘲讽他,他站起来连会都不开了,拂袖而去。还有一次,还是交通局开会,中午用餐时,夏任凡走进食堂,到桌边看了看准备的饭菜,不禁皱了皱眉头,伸手端起一碗饭往菜上一扣,便对同桌的人扬了扬手:“走,跟我到外边吃去!”
“润滑油”与“防锈漆”的演变(6)
交通局的领导与群众都知道夏任凡的“背景”也领教过他的德性,谁还敢同意他来当局长呢?
就是这样,交通局坚决不同意,尽管常委会否定了慕绥新的提名。为了解决夏任凡的级别问题,慕绥新还是利用职权另辟蹊径,将客运集团公司从交通局中划出去,破格为市政府直属的企业集团。而市交通局长这个位置,若谁再提起,慕绥新就一票否决。致使这个位置在足足三年时间里虚位以待,其中奥妙不言自明。由此,可见慕绥新和夏任凡不同寻常的关系。
上级需要下级的忠心,下级需要上级的赏识。怎样把这两个渠道连接起来呢?正常渠道不是没有,而是被人忽视了,最后变成了一种纯粹的点缀与装饰。于是,人们便变得非常实际,非常现实,开始走捷径,送钱与收钱。
而送礼的结果,是慕绥新和夏任凡互相赏识,夏任凡通过慕绥新达到了愿望,站在了厅局级的位置,而慕绥新领略了夏任凡的能力之后,又提高了领导能力。慕绥新认为金钱交易是“润滑油”,会达到双赢的效果。
结果适得其反,这两个惺惺相惜、互相欣赏的人,没有“双赢”,而是作为贪赃枉法的“一丘之貉”,被一起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了具有轰动效应的大贪官,被判死刑(夏任凡被沈阳中级法院认定非法占用公款824万、行贿38万、受贿66万)。
慕绥新在反思中说:“政治生活已经不正常了,这里边有许多问题,人们没有办法通过正常途径达到目的,只有用钱来做润滑油。”
这样一来,在沈阳很快形成了这样一种氛围,给慕绥新送礼,感觉不到这是一种贿赂,而是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
慕绥新收别人的钱非常马虎,不讲究细节。比如谁送的?送多少?他并不在意,事后也没有时间去看,他要的就是这种氛围、这种感觉。比方有一次,一个大款送给他一个卡,多少钱他不知道,办案人员问他,他说记不清了,让我想一想,他想了半天承认: 噢,有这么回事,是他给过一张卡,多少钱我不知道,那年过年我随手又扔给别人了。办案人员找到那个人,那个人承认有此事,也以为过年了,领导破天荒赏卡也就几千块钱,便去商店买东西,一刷卡。乖乖!没想到竟是20万!
开始,他收受红包还注意场合地点,一般都在家里收,可是他收受贿赂不到一年时间,收着收着,便对川流不息到家里收钱嫌麻烦了。
于是,1999年春节,他干脆坐在办公室里收钱。这么集中收钱的好处是: 其一、 给人公事公办的印象,谁也不会想到他敢于在办公室里收钱。其二、 节省工作时间,那就是先由秘书约好时间,什么时间都可以给市长拜年,而拜年的人,一看市长的时间紧,大过年的都办公,不用秘书提醒,基本都很自觉地撂下红包就走。其三、 极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一般给官员和大款送礼,都不愿意被别人看见,这也许是典型的中国送礼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既送礼了,又表明自己清廉。
慕绥新在这一点上表现得表里如一。从这个意义上讲活得很真实。
审判 第三部分
“情”与“法”的较量(1)
“情”与“法”的较量在沈阳,慕绥新是个性情中人,是个充满爱意、眼界很高、很骄傲的性情中人。换句话说,他希望得到尊重,希望众星捧月,也希望他“爱的光辉”能普渡众生。但是他的“爱”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必须经过他充满“爱意”的“法眼”过滤。
在家里,他爱他的家庭,当他与前妻不能白头谐老时,他是净身出户的;他与新妻都面临着牢狱之灾时,他承揽了一切罪责;他爱他的子女爱得过了头,不仅为子女谋求不正当利益,还不惜为子女发财鸣锣开道,甚至送出国外逃避法律制裁……
在单位,他爱他的工作,为了完成他心中那个令沈阳人民骄傲的国际大都市,他可以像野鸡一样顾头不顾腚,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达到理想的效果就行……
在社会上,他又比较讲情谊、讲信用,可以说一言九鼎,为朋友两肋插刀,甚至不惜违反党纪国法……
因此,当这几种感情的潮水,漫过了他这道一座城市最高的“权力”门坎时,就意味着这种感情的“温柔潮水”,已经变成了汹涌澎湃的“恐怖洪水”,具备了冲垮一切的力量……
是的,我们无法否认他爱这座城市!他在临终前,还念念不忘地想看看那个令他最骄傲,又令他最伤心的地方——沈阳,因为那里的一街一路、一楼一场,甚至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渗透着他的心血……
但是,慕绥新恐怕永远也回不了那个充满温情的家了!永远回不了那个他日夜牵挂的城市了!即使法律有情,病魔也无情,他的身体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回去了!
欧洲文艺复兴的代表人物,意大利的著名画家列奥纳多·达·芬奇,创造了《蒙娜丽莎》神秘的微笑,至今仍然风靡世界。如果今天有哪一位画家,能够准确地把慕绥新收钱时候,那最灿烂笑容的一瞬间画下来,没准儿,也许可以流芳百世。
慕绥新在收钱时收得干净利落,毫不推迟。决不拖泥带水、半推半就,那就显得非常小气。也使送钱的人“钝刀拉脖子”,非常不舒服,活受罪!慕绥新不愧是个“高明的大夫”,他一刀拿下,那多痛快!然后,还会给你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微笑中,似乎含有一种成熟“起沙”的声音、带有一种非常深广的含义。就像给你开出了两张数额巨大的支票,拿一张支票可以买下你的心理疾病,割下你的病灶;另一张支票是保险支票,你还心疼什么,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人们怎么能不被慕绥新的微笑迷得五体投地,如醉如痴?
于是,他那独特的、灿烂的微笑,岂能不像一个巨大神奇的磁场,以不可抗拒的旋转魅力和魔力,搅动了许多人敏感的神经。岂能不像一只上帝的手,能抚去一切伤痕和痛苦,催生了人们的无限遐想。于是,不同身份的人,便对他的微笑有了不同的理解。那些手握大权的干部们说,他的微笑,是晋升的阶梯;那些手握钞票的款爷们说,他的微笑,是滚滚而来的钞票;而一无所知的老百姓们说,他的微笑,是上帝的承诺。你们说,这种充满魅力、充满希望的灿烂微笑,不应该作为一种艺术形象千古流芳么?
当然,这种灿烂的微笑也是有原则的,那就是收钱与不收钱的效
沈阳市原中级人民法院副院梁福全在法庭上接受审判
果,收钱与不收钱的同志关系就是不一样。那些收了钱的见面就格外亲,慕绥新说起话来,就显得格外灵;那些不收钱的部委局官员,就不好说了,慕绥新心里难免不打个问号?因此,慕绥新的目标是在他管辖的一亩三分地,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他也要把部委局的孝心钱收遍。
比方那个在法庭上发出哀鸣: 法院大楼盖起来了,我却倒了!那个敢于包养情妇、生私生子、什么钱都敢拿的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梁福全,本身就是一个大贪污犯。1995年10月从大东区法院院长上调到沈阳市法院副院长,主管执法工作,特别是主持新建总投资为18亿的办公大楼后,他就成为众多建筑公司炙手可热的人物。
“情”与“法”的较量(2)
他知道自己手中权力的“含金量”。为了保证和扩展手中的权力,获得更大的好处,当上法院的第一副院长,他极想与更高的人物挂上钩。于是,他选择了顶头上司慕绥新。用他自己赤裸裸的话说: 慕绥新是市委副书记,沈阳市市长,又敢作敢为。我当时选择他有十分清楚的三个目的: 一是从区法院调到市法院是平调过来的,副局级待遇想解决个正局级待遇,想当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第一副院长,请慕市长今后研究这个问题时说句话;二是我分管法院的基建,市政府拨款1500万,总投资18亿,我想请慕市长给追加一部分拨款;三是现在官场上竞争十分激烈,只要有了靠山,这样才能有一种被信任感,安全感。为此,他于1997年7月,专程来到慕绥新家,向慕绥新的妻子贾桂娥行贿3000美元;1998年春节,他又以拜年为名,给慕绥新送去两万元人民币。
比如当老干部活动中心需要扩建、改造工程,以及疗养院改造维修方案的申请费用,慕绥新都批了。当老干部局找他时,他就批了700万元给他们,但他说主管财政的马向东没有批。以后经过慕绥新协调,还是给他们解决了300至400万。关于疗养院的改造工程,他也批了。应该说他做得不错。
但是,错就错在当这个单位前后分三次送去8万元时,慕绥新都笑纳了。慕绥新收这份钱不亏心的原因是心里有数: 羊毛出在羊身上,又没有让他们出“血”,实际上那都是国家的钱,他收了属于“体内循环”。他不能因为老干部局特殊,就特赦这个局,那他将不是一视同仁了。
既然连老干部局这样的单位都不能“幸免”,那么还有什么单位可以熟视无睹?于是,沈阳的官场上便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互动逻辑。首先是收礼人认为: 市场经济什么东西都应该有价值,那举手之劳的什么公文,也都应该有价值吧!而送礼的干部们呢,一想这种价值交换,既不用掏自己腰包,又可以一举多得,何乐不为呢?1999年,沈阳经济技术开发区为了争取日本汽车项目能在开发区落户,就先后给慕绥新送去6万元,得到了落户权。这样的事在沈阳各部委局屡见不鲜。但是我这里必须指出的是这么些部委办局送礼,只有一个干部承认他是自己掏腰包,除此而外都是公家掏腰包。显然用公款送礼,与用公款旅游、吃饭、嫖娼一样,也是我们干部队伍,腐败创造出的一大特色。慕绥新大概也没有想到他倒卖公文,也能成为“经济大亨”。
面对慕绥新收礼办事的魅力,马向东的“哼哈二将”,沈阳财神爷李经芳,沈阳建委主任宁先杰,开始向慕绥新暗送秋波,脚踩两只船了。
李经芳利用职务之便,除了与马向东、宁先杰共同私分12万美元外,他在1993年1月到1999年6月,被检察机关指控收受财物共计人民币712万元,美元3万、港元9万元。而宁先杰也不示弱。在此期间,他被检察机关指控非法索取的财物115万元人民币,92万美元。
论理,慕绥新和马向东因为争夺工程项目审批权、土地审批权,慕绥新在市常委会上,不惜与马向东撕破脸皮,提议并制定了新措施,把权力收回自己的手上。由此而来,他们的关系由好变坏急转直下,产生了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他看不上马向东独霸审批权,看不惯马二爷搞的小帮派,搞的朋友小圈子,他心里明白应该提防点。而马向东的小圈子的人,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可谓“麻秆打狼”两头害怕,两头都得罪不起: 因为一头是根基深厚的“地头蛇”,一头是无所顾忌的强龙。他们作为下级,即怕冷落了多年的铁杆老朋友、老领导,又怕一手遮天的慕绥新对他们另眼相看,因此,他们又不敢不对他们都进行“感情投资”。尤其是马向东被“两规”前后,树倒猢狲散,马向东的那些朋友别无选择,纷纷向慕绥新靠拢,或给慕绥新送钱,或给慕绥新送物,慕绥新都笑纳了。
慕绥新的逻辑是不能暴露他对他们有看法。如果暴露出来看法,就等于把自己置身于矛盾的漩涡里去了。比方李经芳在1999年“五一”节前是被慕绥新的秘书指令取走5万元,用于慕绥新外出费用的。随之,李经芳便开窍了,1999年春节前,慕绥新在市财政局开完表彰会后,李经芳请慕绥新到办公室坐坐,临走时恭恭敬敬给慕绥新递上一个信封。说市长这是年终奖,人民币不好拿,就换成美元了。还有1999年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前,李经芳又一次到慕绥新办公室汇报工作后,对慕绥新讲:“市长,我给你办个卡,你用起来方便些。”然后,就交给他一个招商银行的一卡通,上边是20万人民币。这按慕绥新